第九章 血海深仇
他一心一意的想為父親洗刷昔日的罪惡,但又敢做得過分,怕的是露出破綻,被仇人窺透玄機。
可是,儘管如此,仍然漏洞可出,瘋叟杜光明的殘穴明明是父親向宏道出手點住,自己情急之下,卻說是劍王莊的屬下所為,江萍徒兩下一對質,真象立白,萬一瘋叟一筆判陰陽杜光字衝進書房,當面質問起來,豈不大糟特糟?
所幸,事情還算順利,總管林永年返回來告訴他,瘋叟杜光字,已在乃徒紅萍的苦苦相勸之下,離開劍王莊。
「杜大俠離開的時候,可有什麼話留下?」
「他說但有三寸氣在,十月初一日之約他必定會準時赴約!」
「關於殘穴被點的事,他沒有說什麼嗎?」
「還好,起初我委耽心他從這上面揭穿本莊主的全盤計劃。」
「短時間之內大概還不至於如此,不過,他們師徒相互對證之下,一定會認為你是一個偽善行惡的小人,因為在杜光宇心中想來,殘穴明明是被武林第一劍所點,莊主卻對那位姑娘說是手下人所為。」
「杜大俠師徒恨我倒不要緊,只要他們不懷疑我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劍,使我可以順利的引誘仇人上鉤,進而為先父復仇,就於願已足,十月初一日,本莊主自當在『養性亭』說明原委,並代先父當面謝罪。」
「少爺用心良苦,老莊主死後有知,亦會含笑九泉之下了。」
向文雄聽他這樣一說,心中稍安,忽又想起一事,說道:「林總管,鐵缽凶僧現在又在那裡?」
「現在軟禁在一間密室之內,老奴正想請命處理。」
「鐵缽凶僧乃是慧覺尊者的師弟,少林寺為他蒙污已久,引為奇恥大辱,偷盜紫龍尺的事,本莊主不願再予以深究,我想立刻派人把他送至少林寺,讓慧覺尊者自行處理,你看怎樣?」
「但憑少爺吩咐。」
「好,那林總管就立刻著手進行吧。」
送走鐵缽凶僧后,如釋重負,總算了卻一大心愿,也在挽回父親的清譽上,做了最大的努力,向文雄的全部精神,完全放在仇人捲土重來的這年事上面。
可是,時間在平靜中過去了三天,既沒有發現仇人的蹤跡,同時也沒有看到一個仇家的爪牙前來窺探,一切顯得那麼沉悶。
沒有等到殺父的仇人,第二天的黃昏時分,劍王莊上卻突然氣急敗壞的奔進兩個全身血跡斑斑的人,向文雄一看之下,認得是紫龍幫紫面金鋼彭一飛,和伏虎堂主神力羅玄。
向文雄一見二人滿身是血,狼狽不堪,心中大吃一驚,道:「彭幫主,羅堂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紫面金剛彭一飛看眼前的人,不禁一愣,道:「你……你是向宏道,還沒有死?據武林第一掌呂承說……」
向文雄不等他說完,便將事實經過簡單的告訴了二人,最後說道:「你們遇見武林第一掌鐵掌追魂呂承老前輩了么?」
紫龍幫主彭一飛恭恭敬敬的說道:「是的,弟子曾和呂大俠相遇,得知劍王莊上的一切,但卻不知師叔化妝成令尊大人的模樣,差點誤會。」
向文雄見二人滿面悲憤,餘悸猶存的樣子,馬上正容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彭一飛戚然言道:「完啦,師祖他老人家一的重建的紫龍幫又毀於一旦,橫遭惡魔洗劫。」
向文雄聞言打丁一個冷顫,道:「什麼?紫龍幫又橫遭惡魔洗劫?這……」過度的驚怒之下。
說到這坐,忽覺一陣暈眩,眼中金星直冒,現也說不下去了。
「是的,師叔,紫龍幫又已橫遭慘變,弟子和羅堂主死裡逃生。」
驚魂稍定,向文雄才聲深語重的說道:「事情的經過究竟怎樣?快說!」
「此事發生在兩天前的深夜,當弟子警覺的時候,女魔已經深入紫龍幫總壇腹心之地,當時負責總巡稽常主屠龍於潘明業已喪命,數十個值夜的香主和弟子也全部橫屍當場……。」
「你說來人是一個女魔頭,可是武林第一人?」
「不,樹魔妖姬毒閻婆。」
「她和本幫有什麼仇恨?」
「本幫和她無開瓜葛讎隙,她肆虐紫龍幫的目的是為了紫龍尺,紫龍經!」
「啊,此人是先師他老人家最大的仇人,她對先師的來龍去脈也最為了解,先師仙逝百丈峰頭掘出的寶物是廢品,她自然會想到真正的紫龍尺,紫龍經一定還在紫龍幫總壇,但不知後來怎樣?」
「弟子得到警訊,立刻率刑司堂主林建,伏虎堂主羅玄,命及幫內的香主,弟子,和她展開一場生死之搏,終凶功力懸殊,交手不到頓飯工夫,本幫弟子已然傷亡過半,林堂主也死在毒閻婆的龍爪指下!」
「毒閻婆是獨自前來?還是另外有人相隨?」
「另有四個女弟子同來?」
「她可曾威哧你交出寶物,或者說出紫龍尺,紫龍經的下落?」
「女魔志在紫龍尺,紫龍經?當然會軟硬兼施,各用其極。」
「你怎麼說?」
「弟子守口如瓶和她一直周旋到底,最後終於不幸和羅堂主暈死在血泊之中。」
「後來呢?」
「當我清醒的時候,已是翌日中午時分,幫中弟子死的死,傷的傷,滿目凄涼,慘不忍睹,幸而保得一命的也全部被她囚禁起來,一飛和幾位堂主的位宿之處,被女魔翻箱倒櫃,掘地三尺……。」
「少了什麼沒有?」
「這個弟子尚示詳查,不過,總壇之內並沒有什麼值得武林中人覡覦的珍寶,女魔志在紫龍尺,紫龍經,諒還不至於盜取其他東西,因覺得事態萬分嚴重,亟欲面見師叔,清醒后略微巡視一下放開放囚之人,交代他們料理一切,和羅堂主匆匆即離開紫龍幫,幸好途中和呂大俠相遇,隨即來到劍王莊。」
向文雄聽罷,悲憤欲絕,雙眼直愣愣地凝視著芒芒夜空好啊,這個女魔頭竟膽大包天,處處和我作對,小俠拼著這條小命不要,也要斗她一斗!
向文雄自恩師去世以來,早有復仇雪恨之心奈何禍事頻仍,枝李橫生。始終無法專心一意的追搜恩師仇人,和呂承攜手前來劍王莊的時候,本夢想在重敘天倫之樂之後便行道江湖,萬不料父親竟已橫遭意外,為了誘捕殺仇人,只得暫時攔置下。
誰知苦等靈數日非但無所獲,偏偏紫龍幫卻又發生慘變,向文雄細一思忖之下,覺得再死等絕非良策。
事實上仇人也許一直認為向宏道已死,並不如「復活」之事,為今之計,倒不如即刻離開劍王莊,一則追殺百丈峰鞭之人,伺機和樹魔妖姬一決生死,二則四處招搖,散布武林第一劍「復活」的消息,三則做幾件漂漂亮亮的俠義事迹,改變世人仇視父親的心理。
心意既決,當下,把劍王莊上的事交給總管林永年,命紫龍幫主紫面金剛彭一飛,和伏虎堂主神刀羅玄,立刻返回總壇,葬死救傷,招集殘眾,重建紫龍幫。
諸事料理妥當,隨即身懷「無敵令」,「紫龍尺」,和三指劍,以武林第一劍向宏道的姿態離莊重又踏上了征程。
武林第一劍離開劍王莊后沒多久,便一連殺了好幾個惡名滿天下,罪與天齊的武林巨寇,湘鄂一帶的武林中人,聞訊莫不額手稱慶,對向宏道另眼看待。
尤其,釋放杜光字,送走鐵缽凶僧的事,早已不脛而走,江湖上處處可以聽到談論著,稱讚一時,甚至有人感慨萬千的稱之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向文雄得到這些消息,心中暗暗竊喜。認為自己這一番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武林第一劍棄惡從善的消息四播,向文雄也隨之四處奔走,卻始終就沒有發現過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前來尋釁找查。
更意外地,也不曾碰到一個手掌變成紅,紫,黑的鞭屍仇人。
這日,武林第一劍向文雄來到大別山附近的一個鎮店時,得到一則驚人消息,自從樹魔妖姬毒閻婆在百丈峰頭突然現身殺死三四十人後,大家都恨女魔入骨,凡是和殺者有關係的人,俱都蠢蠢欲動,經過了一個短時期的醇釀,便有數十們江湖豪客,浩浩蕩蕩結伴來到大別山的「陰陽嶺」附近。
那知,就在群豪雲集,準備挺身進襲的數日魄夕,有幾位望重黑白兩道的高於及不少滿譽江湖,稱霸武林的英雄好漢,在夜半三更的時候,突然分別接到毒閻婆的一支「白骨箭」。
這次的「白骨箭」,與下次在百丈峰出現的略有不同。紅綢下面有「激斗」和日期,地點的字樣反面還編有號數。
向文雄探聽的結果,日期正是今夜子時。
地點則是大別山「陰陽嶺」下毒閻婆的老巢——「牛死台」。
群豪在接到這支象徵死亡的「白骨箭」之後,便分別東奔西走,邀請友好助拳,消息不脛而走,數日之間便傳遍皖、浙、鄂、湘一帶,凡是接到「白骨箭」的人,以及邀請來的親朋好友,都在今夜之前陸續來到「陰陽嶺」四周。
當然,另外還有不少與毒閻婆有節,或者另有所圖的人也兼程趕了來。
向文雄聽到這消息之後,也決定去鬥鬥樹魔妖姬,當下恢復了本來面目,踏著蒙蒙夜色,直向陰陽嶺飛奔而去。
他存心要看看毒閻婆究竟約的那些什麼樣的人物,是以在進入大別山區之後,便專揀道路兩旁的小徑,也好從赴會之人口中,得知樹魔妖姬激斗的真正目的所在。
沒多久,果見大路上如飛射來五六條黑影,向文雄急忙隱身左近草叢中。
本人漸行漸近,忽聞一個瘦弱軀長,背負大砍刀,年六十以上灰老者沉聲的邊走邊說道:「老夫和毒閻婆素無糾葛,想不到白骨箭居然也會送到我手上,今天倒要問問這婆娘到底是何居心?」
話雖是這麼說,他的臉色卻甚為凝重,顯見內憂慮重重。別一個低矮肥胖的漢子馬上接道:「孟兄不必為此煩心,咱們哥兒幾個都是八拜之交,不管吉凶如何,一定要和女魔周旋到底。再者,聽說接到白骨箭的人,並不止孟兄一個,也許可以藉此機會把她除掉不可知,果然不幸而言中,亦未嘗不是武林之福!」
微微一頓,又道:「同時,據說樹魔妖姬的手中有一支『金鳳尺』一支『金鳳經』,如能有緣得手,咱們兄弟還足可稱霸武林。」
幾人邊說邊走,已超過向文雄隱身處五六丈多遠。
「有辦法,就這麼辦!」
向文雄劍眉倏聳,似有所決,隨即恍如幽靈似的消失不見。
只見一縷黑煙,在幾人左側的亂石中一閃而過,眨眼間已越出三十多丈。
向文雄湍著道路左側隱暗處疾奔,盞茶過後,見山路忽然向右急轉,左面和前面頑均為插天絕壁所阻,右面不遠處是一條高峻的山峰,只有右前方有一條狹窄的通路,左邊壁腳下尚長著一棵大樹,繁盛枝桿,橫架路上。
雙臂一抖,縱身拔起,輕飄飄的隱身大柳樹上。
頓飯工夫后,天台金刀孟彪等五人才揚長而來。
「嘿嘿!嘿嘿嘿嘿……」
突然,划空傳來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聲。
這笑聲十分古怪,不但陰寒蝕骨,而且群山嗡嗡回鳴,歷久不散,使人摸不清究竟來自何處?或者到底有多少人潛伏在此。
五人聽在耳中,不由倒抽了一口寒氣,均呆愣在樹下。
就在這當口,柳樹上面疾逾迅電似的攫下兩隻手來,一把抓住天台金刀的脖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孟彪提了上去。
天台金刀的功夫本來不弱,在當今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無耐出手之人是血手殺人魔的傳人卻不免果形見絀,尤其在猝然無防之下,更是欲拒無力,一聲驚呼還沒有喊出來,便被向文雄點住了暈穴。
「哎呀,糟!孟兄怎麼不見?」
其中一人驚呼未畢,其餘三人流目四顧,那裡還有孟彪的蹤影?
那個低矮肥胖的漢子沉吟一下,大聲說道:「四下毫無痕迹可尋,看來問題是出在這棵大樹上了!」
話音甫落,叟的一聲,樹梢頭忽然射起一條黑影,落地時已在五丈開外,疾向右前方的山路飛奔而去。
四人看在眼中,不遑仔細思索,同喊了一聲:「追!」
便一陣風似的追了下去,瞬息之間已超產是無影無蹤。
這四個人糊裡糊塗,向文雄卻心裡雪亮,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暗想:「好傢夥,當今武林之世,真是人才備出,想不到樹上還另有高人,要不是這位仁兄適時現身,少不得還人費一番手腳!」
心念間,手已伸入天台金刀孟彪的衣袋之內。
摸索一陣,終於找出一支「白骨箭。」
拿起白骨箭上的紅綢一看,反面寫著一個「捌」字。
「他是捌號,那麼,至少還有七拔黑白二道中人今夜要來陰陽嶺赴約。」
當下收起「白骨箭」,正欲解開孟彪的暈穴,商請改裝易容,替其赴約,忽然瞥見他的右手已呈紫黑之色,心念急轉,恨點道:「好啊,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你這個老小子也不個好東西!」
言畢,方待出手行事,忽聞樹下有人說道:「朋友下來吧,別再藏頭縮尾了!」
向文雄聞言一呆,撥開樹葉望去,只見樹下負手站著一個全身青色勁裝,黑巾蒙面之人,僅露兩眼在外,背上斜插一支寶劍,正是把自己救出劍王莊的大恩人。
向文雄將孟彪放下,抱拳為禮道:「原來是老前輩,咱們又重逢了。」
蒙面客望了孟彪一眼,道:「嗯,咱們又重逢了!」
「老前輩怎知在下隱身樹上?」
「你適才呆知樹上另有其人?」
「當然知道!」
「事先?事後?」
「是……事後!」
「那麼你栽啦!」
「是在下一時疏忽。」
「哈哈,好傲的性子,硬不認輸,可愛又可恨,你可知他是誰?」
「不知道,在下正欲查究。」
「做什麼?」
「此人無意中幫了在下一個小忙,想謝一謝。」
「算了,不用謝啦!」
少年一聞此言,這才恍然大悟,重新感謝后說道:「老前輩適才隱身樹上是有何貴幹?」
「等天台金刀孟彪他們。」
「有什麼事嗎?」
「一則借他懷中白骨箭一用,二則要他們的命!」
「前輩和他們有仇么?」
「談不上有什麼仇,孟彪等人作惡我端,罪孽深重,人人得擒而殺之!」
「那麼,另外那四個人大概已被前輩超渡了!」
「嗯。」
向文雄見蒙面客的心意和自己不謀面合,忙從皮囊中取出「白骨箭」,道:「這是孟彪身上搜出來的,在下本想借它進入生死台,俾便觀察究竟,既然老前輩有意借用,你就拿去吧。」
「不必啦。」
「那麼這佯吧,孟彪這人交由前輩處置。」
「娃兒為什麼擒他呢?」
「有仇!」
「那就用有到老夫多費手腳了,咱們再見!」
見字出口,人已奔出四丈多遠,向文雄急忙說道:「老前輩請留步,在下尚有一事請教?」
「什麼事?」
「近來劍王莊上的情形老前輩可知道?」
「不太清楚。」
「自從救出晚輩之後,您老人家沒沒再去劍王莊?」
「嗯。」
「聽說武林第一劍已棄惡從善,贏得了許多喝彩與讚譽,不知老前輩可曾有個耳聞?」
「一無所知。」
「記得關輩曾有殺掉向宏道的狀語,不知要如何處置」
「孩子,你問得太多了,再見。」
話落人起,轉眼已不見,動作之快,舉世罕有其匹。
向文雄愣了一愣,悵然若失,心中一片迷惘,對這位神秘的蒙面客,簡直莫測高深暗暗長嘆一聲,眸中殺飢陡現,落在天台金刀孟彪身上。
「孟彪,你罪證確切,少爺也懶得問你的口供,賞你一記『龍爪指』吧!」
說罷右手疾仲,彎曲如鉤,疾向天台金刀的心口抓去,盂彪連哼都未哼,便一命嗚呼!
向文雄擦擦手掌,隨即振袂而去。
這是一道奇異無比的山嶺,一不虯松盤結,草深及頸,另一面卻全是光滑如鏡的岩石,石碑上刻有「陰陽嶺」三個大字。
「陰陽嶺」三個字的旁邊,另有四個小離,寫的是:「越嶺者死!」
流目向前望去,此下陰陽嶺側是一片平整的青石地,地上同樣草木俱無。
順著青石地向前望,有一個天然的石台巍峨而立,兩面石壁陡峭,宛如刀削斧斬,中間有一百二十級人造台階,石階盡頭的右側石壁,也有三字寫著:
「生死台。」
「生死台」地勢比「陰陽嶺」高,站在陰陽嶺上,是以看不清用死台上的情形,只見台上長著一棵業已枯萎多年的大神樹。
神樹巨大無比,直徑至少有一丈五六,枝幹縱橫,巍巍壯觀,脫落的樹皮上寫著三個猩紅的血字。
吊人樹
「吊人樹」旁邊另有題字之人的名號,是:「樹魔妖姬毒閻婆。」
不是嗎,枯萎樹榦上,遍是骷髂骨架和死屍,有新有舊,或高或低,遠遠望去,構成一幅陰森森的恐怖圖案。
吊人樹的後面,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峰腰上樹木茂密,奇花異卉雜生一處,一片嫣紅紫綠,峰腰上,和生死台上的情景,成為一個強烈的對比。
此刻,「陰陽嶺」的這一面,已來了不少赴約的武林高手,彎月形的山嶺後面到處都是鬼影幢幢。
可是,說也邪門,黑白道士的高手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爬「陰陽嶺」,都潛伏在山嶺這一面的草叢中。
而這話也不盡然,這時,陰陽嶺下就直挺挺的冒出一個蒙面少年來。
「哼,鬼氣森森的,這個女魔頭那來的這麼鬼主意!」語畢,正想上「生死台」一看究竟,倏又轉念想道:「毒閻婆的白骨箭下編有號數,不知搞的是什麼玄虛,我何妨在此先看看熱鬧,然後再作道理。」
心竟即決,一眼看見不遠處的「陰陽嶺」碑,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潛伏在四周的群豪見他如此,都不由驚得目瞪口呆,有不少人更在心中暗語:「媽呀,這人好大膽!」
霍然,生死台下傳來毒閻婆陰寒森冷的聲音道:「陰陽嶺碑下坐的是何等高人,若非老身事先相約,閣下可能已經命喪黃泉!」
向文雄大聲說道:「即是相約,就休怨我侵犯你陰陽嶺,你這等架勢算是在嚇唬那個?」
「閣下是幾號?」
「捌號!」
「好極,稍等老娘自會招待於你。」
「哼,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你最好先別發狂!」
「閣下好大的口氣!」
「對你不用吹牛,不信咱們就先試試看!」
方待一躍而下,衝上生死台,毒閻婆又冷冷說道:「站住,站住,想死還不容易?你先等著吧。時辰還沒到!」
「什麼時辰?」
「白骨箭上!有」
「子時?」
「嗯!」
「也好,在下等著!」
「不等也不行!」
沉默,一陣可怕的沉默。
遠山迷離,近樹搖曳,的陰風中,偶而夾雜著一兩聲夜梟的悲嗚之聲,星疏月黯,淡黃色的光輝照射著四周,顯得格外陰森,恐布,而又詭密。
極目四眺,並無半點人影,樹魔妖姬毒閻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見四下黑影閃閃,隱約中間或尚有竊竊私語之聲。
顯然的,他們正在密議著如何對付毒閻婆,尤其是如何能夠奪到金鳳尺,金風經!星移斗轉,月影西斜,三星當頭,正當亥子相交之時。
驀的,生死台上送來毒閻婆冷若寒冰似的聲音,道:「現在陰陽相交,子時已到,諸位生死之期就在眼前,等老身點卯之後,便可依號循進入生死台。」
果然話一說完,便開始點卯。
向文雄側耳靜聽,見她從一號點至十號始停,彎月形的山嶺後面,此起彼落的響起一陣應簽之聲。
其中有名滿天下的武林高人,也有惡績昭彰的武林梟雄,黑白兼俱,有善有惡,向文雄實在想不透樹魔妖姬悶戎芒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葯?
毒閻婆冷做的聲音這時又道:「難得諸位這樣守時守信,老身先在此謝過。」
接著,聲音倏轉,冷然道:「老身先把話說明了,少待必須依號聽命而進,如若應對得當,說不定會有你們的好處,否則,嘿嘿,管教你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四野寂寂,沉靜復死,久久無人答言。
「好啦,老身須盡於此,現在第一號『華山怪傑馬步雲』。以及閣下邀來的助拳朋友可以刻登上生死台!」
餘音尚未落地,左前方射出四條人影,翻下陰陽嶺,片刻工夫不到,已連越一百二十級石階,登上生死台!
一切寂靜如死,靜得令人窒息。
寂靜中,卻別有一種緊張,恐怖的氣氛。
良久,良久,華山怪傑馬步雲等四人,恍如石沉大海,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既未聞有喝喲打鬥音響,亦無慘吼哀鳴之聲傳來,四人的生死下落頓時成了一個神秘之跡。
「怪,毒閻婆到底在玩什麼玄虛?難道……」
向文雄心忖至此,忽聞樹魔妖姬毒閻婆的聲音說道:「華山怪傑馬大俠等四人已經服輸認敗,願與老身搖手合作,共創一番俠義事業,姑免一死,另有重用,諸位應以此為前車之鑒,幸勿。」
向文雄聽得滿頭玄霧,毒閻婆稍頓又道:「第二號,九化雙毒杜鵬杜虎?兄弟。」
但聞叟!叟!一連幾聲,在向文雄附近射出五個彪形大漢,昂首闊步的向生死台飛奔。
九華雙毒兄弟等五人,動作夠快。當下登上生死台一看,不禁哧得魂飛魄散,寒意透心。
「你!……」
一語驚呼未畢,掌風呼嘯之聲已起,霎時間又恢復了一片平靜。五人生死下落不明。
俄頃,另外三個違約闖關的人,已以迅雷不及掩耳勢登上了生死台。
「你……!」
又是一聲同樣充滿驚惶,恐怖的驚呼。
不幸,剛剛說了一個「你」字,以下來睹之事尚未說出,毒閻婆已自搶先說道:「哼,你們『大漢三獠』是十號,竟敢越號闖關,該死該殺!」
三聲慘吼沖霄而起,大漢三獠立時倒地身亡。
此刻,向文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吊人樹上先後吊起五具屍來,他相信那一定是九華雙毒杜鵬杜虎兄弟和三個邀來助拳之人。
不一時,吊人樹上又多了三人,必系大漢三獠無疑。
樹魔妖姬乃是出了名的凶煞婆,向文雄對他知之甚詳。早已料到他絕不會安有什麼好心,九華雙毒和大漢三獠等八人之死,本是意料中,毫無驚異之處,令他感到困難不解的是,華山怪馬步雲等四人,何以消息全無?杜鵬兄弟的驚怖,毒閻婆適才說馬步雲願和她攜手合作這三點看來。
他很懷疑樹魔妖姬邀約的群豪的目的,除了意欲殺人之外,還有另外的陰謀。
毒閻婆雖然和他早已勢不兩立,但卻一直都是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當毒閻婆吊人的時候,曾細心觀察,結果,只見紅影一閃即斂,樹上便多了一個血人,樹魔妖姬究竟是什麼樣子?依然一無所知。
心中不由得泛上一縷淡淡的尤慮,覺得此行險阻重重,吉凶難卜。
心事沉重,往事忽又湧上心頭,他似乎聽到師父微弱沉重的聲音說道:「孩子,樹魔妖姬毒閻婆武功詭是心腸狠毒,『龍爪指』功力絕天下,尤其此人詭計多端,處處要防著她才行,在沒有相當把握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思緒未盡,又聽毒閻婆凄厲道:「老身素來出令如山,一絲不苟,闖關越號者殺!逞強黷武者殺!杜鵬兄弟等人就是一個最好的榜樣!」
語冷如冰,餘音蕩漾,傳出四五里之遙,直聽得台下群豪機伶伶直打冷顫。
第三號「冷麵魔君東方奇!」
出人意外的,彎月形的陰陽嶺上,卻久久不見絲毫動靜。
「怎麼?東方大俠是否已畏死而逃?哼哼,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絕無第二條路可走,三天之內老身必會登門索命……」
言猶未盡,突聞一個粗獷宏亮的聲音說道:「婆娘休得賣狂,老夫豈是懼你之人,來也!」
「叟!冷不防一條龐大的人影從向文雄身旁一掠而過。」
冷麵魔君東方奇動作雖快,向文雄依然看得清楚,見他面目可憎,右手發黑,心說:「這個老東西也是鞭屍之一,膽子倒真不小,竟敢單刀赴會,何妨把他毀在這裡,給毒閻婆一點顏色看看……」
既而一想,東方奇此去生死台,絕無幸理,乾脆讓他死在女魔之手,也免得自己多費用腳,驚動在場群豪。
心存此速,未予理會,冷冷的哼了一聲,目送冷麵魔君東方奇遠去。
向文雄楞然半晌,忽覺得自己手中的白骨箭的八號,現在才輪到三號,若欲等到毒閻婆招喚,天曉得要等多久。同時,來此之人為數不少,其中固然不管罪惡滔天,該死該殺之人,但免不了也會有義貫日月的仁人俠士,心想:「在下亟待料理之事正多如牛毛,那有興緻等她依號呼喚,何不現在就衝上去見個真章!」
主意打定,不再遲疑,雙臂猛然一抖,電瀉而下。
潛伏在四周的群豪見這位膽大包天的蒙面少年身手奇快,暗暗讚嘆不已,大家都冒出一個頭來,盯視著他蠢蠢欲動。
冷麵魔君東方奇動作也不慢,尤其啟步在先,這時正登上生死台下的石階。
向文雄本想越他而過,之後蹙眉一想,忽有所決遙遙的跟在他身後十丈許處,接踵而進。
東方奇扭頭望了向文雄一眼,忽的腳步加快,越級而上,一剎那間便上了生死台。
向文雄卻如幽靈似的隱身在五層石階下面。
剛剛隱好身形,突聞冷麵魔君東方奇狂呼道:「陰謀!陰謀!你們好毒辣的陰謀……」
說到這裡,忽然中斷,只聽他「哎喲」了一聲。
不言而喻,東方奇八成已經被人制住。
冷麵魔君右手發黑,罪在必死,向文雄根本未予理會。
然而使他大感驚奇的是:「隨謀」和「我們」這四個字。向文雄思忖半晌,覺得疑竇頗多,正想衝上去,台上忽又傳來毒閻婆陰森低沉的聲音道:「老娘老提醒你一下,休要大聲喊叫,如肯聽命於我,說不定會有你的好處,要不然。嘿嘿,你死得更慘!」
沉默——
半晌,毒閻婆又道:「在下是冷麵魔君東方奇,不會是假冒的吧?」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老身沒有記錯,咱們曾有一面之緣?」
「不錯,老夫曾在北天山見過你一次,可惜……」
「在下一共約來多少人?」
「就是東方奇一人已足夠……」
「台下躲藏的是誰?」
「不知道!」
樹魔妖姬毒閻婆似是一愣,探頭向石階一上一望,那有半個人影,不禁一呆。
原來早在毒閻婆發話之初,向文雄早以極快的動作,貼壁隱在階側。
向文雄以為樹魔妖姬必會現身搜尋,待看清敵方虛實后,再伺機而動,那知,毒閻婆一看之後,忽又把頭縮回,居然未予理會。
這一來,向文雄不由感到困惑了,想不透毒閻婆究竟居心何在?
生死台上登時沉寂下來,靜悄悄地,再也聽不到樹魔妖姬和冷麵魔君的談話聲,亦無任何動手搏鬥的聲響。
同時,意外的,毒閻婆一直就未再追究向文雄的下落。
向文雄實在按耐不住了,忽然發出一聲長嘯,縱身一躍而上。
掃眼一看之下,不禁獃獃地楞在當場!
只見冷麵魔君東方奇早已無聲無息的橫屍當場,胸口上有五個血窟窿!
東方奇的身邊,另外倒著三人,他認出是與華些怪傑馬步雲同行之人!
然而,卻唯獨不見華山怪傑馬步雲的蹤跡屍體。
而且,整個生死台上!除了這四具死屍,以及吊人樹上的屍體,骷髏,與白骨之外,再也沒有半個活人。
向文雄為人甚是機敏,略一思忖,已知「九華雙毒」和「大漠三獠」驚惶恐布的原因,可能是聽毒閻婆說要和馬步雲等人攜手合作,結果卻有三人喪命生死台上,因而大驚失色,覺得其中有詐,甚至……。
至於東方奇口中的「陰謀」,自然也是指死而言,從「你們」二字上,可以證明死台上除了樹魔妖姬不算外,至少還有一個人。
可是,這些人卻全是喪生在「龍爪指」下,顯然出自一人之手無疑。
同時,向文雄覺得,以樹魔妖姬毒閻婆的功力修為,
沒有找人助拳的必要。
就這一些連串不可思議的謎疑中,向文雄百思難得一解,不由木然的立在那兒,莫知所措。
許久,向文雄的腦海里響起師父沉重的聲音:「孩子,仇人之中,樹魔妖姬毒閻婆是最重要。最兇殘,也是最厲害的一個,龍爪指功已經練至九成以上的火候,手中的一支『金鳳尺』更是所向無敵,你要千萬小心,在沒有相當的把握之前,最好不要惹她,一旦狹路相適,亦不可逞強貪功,能躲則躲,能避則避……。」
向文雄思忖至此,頓覺得此番陰陽嶺之行,顯已違背了師父的遺言,再者,自從進入陰陽嶺后,耳聞目見之事,更證實了師父的這番話。
按理,在這種情形下,他應該悄然而退才是,但是他那倔強好勝的性子卻不許可他這樣做……
「不!絕不!最低限度也要看看樹魔妖姬毒閻婆的真面目,和她硬拼三十五十招再走!」
如此一想,豪情陡生,目注吊人樹。朗朗一嘯,道:「毒閻婆,在下應邀而來,何故藏頭縮尾,是英雄的就給我滾出來!」
這話等於白說,久久仍無反應。
「哼,少爺就偏檔信邪!」
語畢,大踏步的向吊人樹走去。
「站住!」
一聲斷喝划空傳來,如焦雷貫頂,冷傲絕倫。
向文雄循聲而去,只見吊人樹的樹穴口上,倏的冒出一個女人頭來。
可惜樹魔妖姬毒閻婆臉上罩著一塊紅紗,面貌依然無法分辯。
毒閻婆兩道懾人魂魄的眸光一掃向文雄,道:「小娃娃,你來生死台做什麼?」
「在下應邀而來,何必明知故問!」
「你是第幾號?老身並不曾約過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
「捌號!」
「捌號?捌號是天台金她孟彪,你胎毛未退……。」
「這還用問,區區是彪請來助拳的!」
「剛才隱身台下的就是你么?」
「不錯!」
「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好說!」
「娃兒,你可知越號攔關者該當何罪?」
「你這話拿去唬別人吧!」
「小子有種就上來,老娘送你上西天!」
「上來就上來,你以為我不敢嗎?」
叟!餘音未盡,人已沖霄而起。
向文雄膽子雖大,用心卻極細,凌空翻了一個身,忽的伸手攀住一根橫枝,穩住身形,未敢貿然落下。
定目俯視,腳下樹身中空,中間有一個丈許方圓的樹穴,這時毒閻婆早已滑落到樹穴裡面去了。
潛伏在陰陽嶺後面的群豪,見有人安然無恙的攀上樹枝,膽氣立壯,雄心大發,在兩大奇寶的惑下,有十幾個人躡手躡腳的向生死台撲來。
金鳳尺,金風尺!和紫龍尺,紫龍經!一向被人視作「武林四寶」,江湖上連年血雨腥風都和這四樣東西有著密切關係。
群豪勇於挺身應命,固然是聲益攸關,不得不爾,但主要的還是罕世奇珍。
瑰寶當前,誰肯落後?陰陽岑上立時又翻下好幾條黑影。
向文雄在樹枝上察看片刻,見樹穴狹窄的深約兩丈余,正自遲疑不決,樹魔妖姬毒閻婆忽又冷笑一聲,陰惻惻的說道:「娃兒,對你還不屑用什麼偷襲暗算的手段,你只要能夠接下老身三五招那就不錯了!」
一句話激起了向文雄的萬丈豪情,當下爽聲說道:「你就是偷襲,少爺又有何懼?既敢來此,就不會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最後一個字落地,一已疾墜而下。
向文雄一掌護胸,一掌凝勁待變,如臨大敵一般,結果卻是虛驚一場,平平安安的落在毒閻婆身旁五尺許的地方。
樹魔妖姬毒閻婆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向文雄立身一穩,星目倏揚,見眼前之人全身水紅色的勁裝,紅色劍靴,紅巾蒙面,簡直像是一血紅的烈火。
十指纖纖如玉,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淡淡幽香,薰人慾醉,萬萬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毒閻婆會是這樣一個美人胚人。
露出面巾外的兩隻眸子美是美到極點,可異凶煞,淫邪之氣太重。
樹穴內纖塵不染,潔凈無比,卻無任何床,椅等設備。
「娃兒,你賊眼骨碌碌的找什麼?」
「找人!」
「找人?找什麼人?」
「和你狼狽為奸的人?」
毒閻聞言一愣,冷笑道:「哼,你休把老娘看扁了,放眼當今武林之世,老身應是獨一無二,還會找人幫忙?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
「什麼?獨一無二,恐怕未必?」
「何以見得?」
「還有一個人在你之一!」
「誰?」
「好說,正是區區在下!」
「報上名來,準備受死!」
「你還不配知道!」
「好狂妄的娃兒,接招!」
招字出口,右掌倏揚,一掌「怒海狂濤」,呼唬翻卷而出。
「來得好!」
向文雄不肯示弱,立使一招「鶴戾長空」發掌迎擊。
樹穴狹小,閃躺出擊都極為不便,二人硬對一掌,錙銖並較不分軒輊,彼此都為對方深厚無比的功力暗暗吃驚,向文雄忽然引吭一嘯,攻勢加快,以奇詭巧妙的招式猛攻對方全身要害。
同樣的,樹魔妖姬毒閻婆也知重手法施展不易,亦以奇詭巧妙的招式全務迎擊。
二人越打越快,越打越險,有意無意之間,二人都沒有施展拿手絕技——龍爪指。
此刻二人已經硬拼了三十招之多,依然不分勝負。
向文雄信心大定,乍然朗嘯一聲,左臂強封來掌,右封一豎一推,「直搗黃龍」,拍出一股如山勁氣,用的招是武林第一掌呂承的成名絕技——「待雷掌」法。
毒閻蓮噗噗噗一笑,嬌軀微微一閃,向文雄掌招走空,毒閻婆倏忽然間雙掌交揮,當頭罩下來。
這一招來得太快太奇,向文雄要想還手點她要穴,已是無及,不得已只好環臂硬封過去。
不料毒閻婆身手詭異絕倫,向文雄雙臂封架初,她已忽的變招換式,雙掌電閃分開下壓,駢指疾點向文雄胸前左右「期門穴」。
這一來,向文雄處境險極,危如燃眉,無奈之下,只好橫胸了一掌,急忙旋身後退。
樹魔妖姬得理不饒人,接踵追擊,一下子就攻出五六掌。向文雄先機盡失,被近處於劣勢,只有招架的份兒,毒閻婆五六掌攻過,他已被迫退至樹穴一解,情勢危殆萬分。
「哼,老身還以為來有什麼真功實學呢,原來只會口出狂言……」
一語未畢,異事陡生,向文雄忽的大吼一聲,反守為攻,招如閃電,快捷無倫的一口氣連攻一十二掌。
十二招快攻,恍如一氣呵成,根本看不清如何出手發掌,尤其向文雄背依樹壁,力道穩實,十二舍暗力匯而為一。如濤似浪,洶湧澎湃樹穴之內登時狂風大作,威猛無匹,不同凡響。
同時,這十二招都是舉世罕見的曠世絕學,有少林寺的絕技「漢掌」,有武林王一掌呂承的成名絕學「風雷掌」,最後,還夾雜著施出一招「龍風掌」中的「龍騰虎躍」。
毒閻婆自視太高,沒料到少年會轉守為攻,出手招式又異常威猛玄奧,饒她神功蓋世,竟也招架不了,蹬!蹬!蹬!連退了三大步。
向文雄一招得手,精神大振,驀地乘勝疾進,以「龍爪指」功為主,又夾雜了一些別的功夫,電閃出擊。
劍王莊主此刻如得神助,連攻三,已將樹魔妖姬毒閻婆的手腕扣住。
「給我躺下!」
「未必!」
就在向文雄扣住樹魔妖姬的同一時刻之內,她也奇詭無比的反扣住向文雄的腕脈。
二人都是身負絕學之人,內力深厚無比,彼此一用力,骨節暴響,痛如刀割,同時滾下好幾顆豆大的冷汗。
「撒手!」
二人勢均力敵,各不相讓,相持片刻工夫,手指下面都滲出了鮮紅的血水。
情勢危急萬狀:只要一個不小心,二人都會同歸於盡。
樹魔妖姬毒閻婆乍清叱一聲,強提一口丹田真氣,勁右掌「推山填海」呼地電拍而出。
向文雄看得一呆,不敢怠慢,單掌一揚,迎勢硬封上去。
生死攸關,誰也不敢大意,二人都用盡平生之力,氣呼嘯旋滾,殺氣重重疊疊,情勢險惡已極。
一迎一進之間,快如電光石火,突聞轟的一聲巨響,兩掌業已撞在一起。
登時,樹穴之人像是落了一記驟雷,立時塵灰瀰漫,勁力旋涌,周圍一片渾沌。
吊人樹上的十幾具骷髏皆被震腕落,其中三具更直向樹穴射來。
久久樹穴內才逐漸開朗。
只見,向文雄背靠樹壁,左腕上有五個血紅的指痕,皮開肉裂慘不忍睹,右掌酸麻痛楚不堪,衣袖已齊肩震斷,腳旁吐了三口鮮血。
在適才那電光一閃的剎那之間:二人都被旋滾的蟬力掀起蒙面巾。
可惜,時間太短促,印象模糊,無法記憶。
二人默對片刻,樹魔妖姬毒閻婆忽然冷冰冰的說道:「雛兒,我問你可是血手陰魔殺人王霍仲的傳人?」
向文雄一怔,道:「女魔,我問你紫龍幫的大屠殺可是你的傑作?」
「不錯,你要怎麼樣?」
「好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就是小俠來此的主要目的!」
「就憑你嗎?」
「怎樣?」
「辦不到!」
「哼,大言不慚,咱們今天不見真章不散!」
「好,娃兒你出手吧!」
向文雄聞言大怒,正欲動手相拼,忽聞樹穴之外傳來一連串衣袂步履之聲。
樹魔妖姬毒閻婆冷哼一聲,道:「小子,你一共請來少助豢之人?」
「你別血口噴人,來人都是你邀來的!」
「既是這樣,那麼你先在此舟待,老娘先把這幾個短命鬼收撿了之後,再來批發你!」
說走就走,毫不遲疑,雙臂一抖,畢直的射了出去。
向文雄原以為一場生死之搏,無論如何也不可避免,想不到毒閻婆竟會突然改變主意,出而膊殺四方豪傑,饒他聰慧絕頂,也是丈二和沿摸不著頭腦。
一時之間,像是被釘子釘在那兒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久,他才決定:「不行。這個女魔頭詭計多端,陰謀重重,天曉得她又在玩什麼玄虛,我千萬大意不,一定要盯著她才行!」一念及此,心中大急,方待縱身而出,忽覺腳下一虛,發覺有一塊活動的圓形木板,心中犯疑,揭開木板一看,下面竟是一個圓洞。
「嗯,這裡面可能大有文章。」
右腳一探,飄然而下。
流目四顧,只見左,右,后三面都是堅硬如鐵的石壁,前面是一條修築得很整齊甬道。
「地下室,這一個為的地下室!」
向文雄疑團重重邊想邊走,默行四丈多遠,甬道向右一拐,景色大變,迎面射來一道亮光。
原來,右側石壁上掛著三盞琉璃燈燈下辟有三間石室。
咿呀一聲!第一間石室房門虛掩,向文雄伸手一推,應手而開。
石室不大,卻極精緻潔凈,一進門就撲鼻送來一陣幽幽清香,四下略一掃視,左面靠牆的地方,有一張大理石精雕而成的石床,床頭上卧著一對玉石鴛鴦,床上羅帳,錦被,花枕,一應俱全。
石床旁有一張梳妝台,台前有一張圓背椅……
顯然的,這是一個女人的香閨。
向文雄的眸光在梳妝上凝視良久,忽見薄薄的積塵上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字跡,細細辨認之下,他才發現只有兩個字。
愛與恨密密麻麻,無法數計!
同時,積塵上還有不少渾圓的班痕。他想:「這定上一個傷心女人的淚珠,可是,她是誰呢?難道她會是樹魔妖姬毒閻婆?這……?」
左思右想,迷惑不解,惘然的轉身而出,來至第二間石室內。
這間石室,和第一間大小完全一樣,所不同的是,陳設甚是簡陋,只有一張粗糙的石床。
可是,誰也想不到,石床之上卻赫然橫卧著一個身穿雪白宮裝妙齡女郎。
向文雄先是一驚,后見女郎了無動靜,暗覺詫異,站在門邊輕聲說道:「姑娘請醒醒,姑娘請醒醒。」
豈知叫喚好幾次,卻毫無反應。
向文雄楞了一愣,忖道:「難道她是被人點了穴道?」
此念一生,當即閃身而入,走至床邊細一打量,發覺女郎的暈穴果然被人點住。
不過,點的甚是輕微,如是身負絕技之人,幾乎無濟於事,只要微一運氣,便可自解,只有對付一般全然不懂武功的人才會用這種手法。
向文雄意在床前,猶豫不決,既怕人家怪自己存心輕薄,又不忍撒手不管,遲疑很久,才出手解開女郎的暈穴。一不一會,白衣女郎終於悠悠清醒過來。
伸伸懶懶腰,打了兩個呵欠,這才懶洋洋的坐起來。
向文雄忽覺眼前一亮,女郎睜開一隻烏黑滾圓,清澈明亮,閉合間精光湛湛,華光四射的眼睛,向文雄吃一驚,心說:「白衣姑娘一瞥眼前的蒙面少年,忽的翻身下床,戟指說道:「你……你是那個毒老婆子的什麼人?」
雙目之中憤焰閃溢,嬌軀微顫,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一副企圖拚命的樣子。
不過,說實話,這姑娘發怒的時候,卻別有一種動人的風韻,聲如燕語鶯啼,入耳心曠神怡,端的好聽。
「姑娘請別誤會,在下和毒閻婆一點關係也沒有。」
「既然我和她毫無關係,你來這幹什麼?」
「我……我……」一時間真不知怎麼說才好。
「哼,藏頭藏臉,鬼鬼祟祟,看是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向文雄滿懷善意,解穴救人,不料卻招來一頓辱罵,不禁氣岔岔的說道:「哼,你簡直不通人性……」
說到這裡忽又覺得和這種人實在沒有多費口舌的必要,當下改口說聲「再見,轉身就向外走。」
「回來!」
「姑娘叫誰?」
「斗室之內只有你我二人,不叫你還叫誰!」
「姑娘說話客氣一點!」
「誰叫你要裝,活該!」
向文雄見她蠻不講理,真是啼笑皆非,略一沉吟之後傲然言道:「有什麼事就請快說,在下沒有那麼多閑工夫和你窮泡!」
「男女授受不親,你跑到我這兒來安的是什麼心?」
「君子不欺暗室,在下不是那種人,姑娘請別信口開河。」
「那你究竟目的何在?」
「男不和女斗,雞不和狗斗,就此別過!」
「慢著,虧你還自稱俠士叫見死不救,簡直就是懦夫!」
向文雄本是口齒伶俐之人,但卻拿這位刁鑽古怪的姑娘一點辦法也沒有,微怔后冷冷的道:「姑娘有什麼危難?」
「那個毒老婆子要收我做徒弟,我不答應,她就把我囚禁在此,你救我出去!」
「乖乖,這簡直是命令那像求人?」
「假如在不下呢?」
「那你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我會恨你一輩子!」
「什麼?你會恨我一輩子?」
白衣女聞言細細回味一下,覺得話中有病,頓感失言,臉上登時泛上兩朵紅雲,粉頸低垂,嬌羞不勝。
「難道姑娘不懂武功么?」
「武功?我不懂!」
「那麼,剛才姑娘為什麼躺在床上?」
「那個毒婆子說有事要出去一下,在人家身上不知怎麼一弄,我就睡著了。」
「姑娘,那是點穴,如果沒有人拖救,你就會長眠不醒的。」
霍然,噗通的一聲,白衣女端端正正的跪在向文雄面前。
「你這是幹什麼?」
白衣女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道:「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一時糊塗,諸多冒犯,尚祈公子海涵!」
向文雄聽得一呆,做夢也想不到她,怒之間變得這樣恰,而且冰雪聰明,自己只不過透出一點風,她便鐐然於快,感快說道:「姑娘快別禮,請起來。」
白衣女再三申謝后,這才挺身站起。
這時,他才發現眼前的女郎,眉如春山彎月,眼賽子夜寒星,鵝卵似的臉蛋,櫻桃般的小口,鼻樑挺直秀逸,皮膚白晰光澤,全身幽香撲鼻,年在十九二十之間,真是嬌艷嫵媚見人憐。
向文雄滿腹血仇,一身是恨,本無兒女私情之心,見之猶覺心如鹿撞不能自持,起伏的心湖久久無法靜止。
少女櫻唇輕啟,嫣然一笑,百媚橫生,柔情萬千的說道:「小女子賤姓古,小字月梅,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人家首先報出名姓,向文雄大感躊躇,沉忖半晌,才正容說道:「不敢,在下叫何志遠。」
「何志遠!好名字,好名字,何相公定有遠大的志向,我會永遠記得的!」
「姑娘的芳名更美,月夜寒梅,皎潔高雅,適如其人!」
微頓又道,「古姑娘,你來此一共多久了?」
「大概有十二三天。」
「那麼,生死台上一共有多少人,你知道嗎?」
「不太清楚,除過毒老婆子外,小妹沒有見過別的人,不過,我相信還有的人住在這附近,因為時常聽到有行走談話的聲音。」
「是什麼樣子的人,姑娘見到過沒有?」
「沒有,毒婆子從來不准我和別人見面。」
「啊——在下沒有走眼,姑娘確是一個修鍊武功的上上之才,難怪那個毒婆子會看上你,此非善地,咱們快點出去吧!」
說著,和古月梅並肩齊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