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第 一 章

人生的際遇一如無根的浮萍,一生中隨處漂泊。

虛潑光陰,到頭來一事無成。失意、寂寞和無聲的嘆息,隨著無情的歲月消逝無蹤!

一如是汪洋中的一葉孤舟,浩瀚的大海,有時風平浪靜,有時波濤洶湧,當你身處逆境進,成與敗,幸與不幸,全憑你是否有著堅強的意志和毅力、有志者,從此攀登上金銀島,過著神仙般的生活;反之,身沉海底,天人永隔!

生不逢辰,命途多桀,家門不幸,禍延上身。而仇人時刻沒有放鬆對你的追殺,這時,你所面對的將是步步危機。

在你人生坎坷的道路上,你將經歷無數次的災難;嘗盡人間的辛酸。然而你不能灰心,不能猶豫,跌倒了你要又爬起來。只要有一口氣在,你就還會有機會。

「三千越甲可吞吳,百二秦關終屬楚」,只須有堅定的意志,人生便會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從此海闊天空,世間再無可蒙污心識之物,這裡,我們的講的就是一個英雄從困厄中崛起的故事。

夜幕低垂,盈天的黃沙,淹沒到馬脛,揚鬃射尾,騰縱如飛,青鬃駿馬,馳騁於荒涼遼闊的沙漠里,揚起遮天蔽日的滾滾黃塵,使枝柳梢頭的彎彎眉月,黯然失色。在長城下面,有幾座田定型的蒙古包,住著疏疏落落的幾戶人家。

這時,在遠處,忽見二條灰影,在慢慢地蠕動著,在灰濛的灰色中,分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步,一步又一步,足足過了盞茶時辰,終算可分辨出來入了。

在滿天風沙的路上,來人是一中年婦女,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只見那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五官均生得很端正,一付人見人愛的模樣。

而少年半背半扶中年婦女,緩步而行。只見她青布裹頭,臉容憔悴,但仍不失氣質高貴的美人胚子。當她見到長城下住有人家,好似遇到了救星一般,手撫摸著愛子的頭,展露出苦澀的笑容,道:「孩子!前面有住戶人家,你不妨向那幾戶好心人家,求乞得一壺半飯的水和食物,然後逃出大漠!

「人生不如意的事,總是常佔十之八九,他們母子倆好不容易逃離虎口,但命運之神,並未能眷顧這對苦命人!所渭:「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中年婦人那張原本憔悴的臉兒,此時變得更臘黃,更蒼白了,有氣無力地伸出那隻乾枯而帶顫抖的手,向小孩揮了揮地道:「浩兒!媽恐怕不行了,血仇家恨,你要牢記在心,天娘臨終時告訴他,叫自己盡迷離開大漠,於是埋首急行。

驀地——他驚惶中抬頭打量!

啊!兩匹怒馬,由遠處狂奔而來,路上揚起了漫天黃沙。

此時兩匹怒馬元異是天降救星,可是,當他看清馬上人之後,頓時把滿腔熱望化為烏有。第一匹馬上,駝著個三十來歲的壯漢,一身白衣,攔腰扎一條血紅的絲帶,滿面橫向,不住發出刺耳的獰笑。

坐在第二匹馬上的,是個年約半百的老頭,皺紋堆疊的老臉上布滿了黃沙,就象凹凸不平的地面,落上一層黃霜,那對眼神。寒電澈骨。馬臨切近,老頭兒突然陰側側地一笑道:「人道八斗先生腹蘊玄機,看來還是逃不出幫主掌握,韓七。快把那小狗拿下!」

那大漢回應一聲,陡然間拋鞍脫蹬,身形飛起八尺,一招「蒼鷹搏兔」徑往冷浩撲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冷浩,竟然怒喝一聲,抓起了兩把黃沙,猛向大漢打去。

這舉動實在大出意孫,大漢雖然一身武功,但在釋不及防之下,也被灑得滿頭滿臉。大漢兩眼凶光四射,咬牙切齒地怒喝一聲:「小狗找死屍雙掌一揚,暗用九成真力,轟然一聲,就向冷浩打到。

冷浩身無半點武功,大漢雖非了不起的高手,但若一掌落實,也要把他打得骨斷筋折,暴屍當場。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聽那老頭怒喝一聲:「韓七!你敢不遵幫主法論?」

大漢一聞此言,頓時心頭一頓,將擊出的九成真力,硬生生收回七成。

可是,就這殘餘的兩成真力,冷浩仍1日承當不起,只聽畦呀一聲,被震得飛出兩大開外,頓時失去了知覺。

暴風雨過去大漠里又恢復了沉靜!

夜深了!

淡月疏星,冷風蕭颯。昏黃的月色下,傳來陣陣微弱的呻吟!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那可憐的孩子,終手由昏迷中蘇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睡在一座小小的沙丘上,四周靜悄悄地,那兩個凶神惡煞的人沒有了!他小小的心靈中,燃起了一股復仇的怒火,他耍報仇,他要殺盡那迫使自己離家的壞人,他要……小臉上露出一絲煞氣,微微一聲冷哼,強忍著滿身痛楚,支撐著站起了身形。突然;他發現身體在不停地顛,就像騎士在馬背上一般。

怪!這是怎麼回事?他不禁凝視仔細地打量!

啊!他看到了一件奇事,他看到一件做夢也想不到的奇事。

四周的黃沙,像江水般向東急流,自己坐在一塊徑大方圓的沙丘上,而此時這沙丘,正像一葉小舟般在水面上飄浮!這種不可思議的奇事,誰見了都會稱奇?

可是,冷浩在微微一愣之後,陡然想起爸爸以前常說的故事:「沙漠中有一種流沙,就象陸地上的河流一樣,可是流沙之中鵝毛不浮,人畜遇上之後,轉瞬便沒人流沙之中,活活悶死!」對,這就是流沙!

可是,這沙丘為會什麼不沉呢?

就在他沉思不解之際,突然間,耳畔傳來『陣藍狐怪叫,轉眼一看,啊!沙丘下伸出一隻斗大的怪頭!兩隻拳頭大的眼睛,紅光閃閃,就象上商盞明燈。

這是什麼?難道……這就是父親所說的沙龜?思量中再仔細一瞧,可不是,沙丘的四周,伸出四隻巨爪,正像巨槳一般,在不停地划沙瘓行。他這才知道,先前被大漢一掌震飛之後,便即落人流沙之中,照說早該沉人抄下,可是無巧不巧在落在這隻巨大的沙龜背上,這才僥倖逃得一命!

可是,現在已成騎虎難下,難道還能永遠呆在龜背上不在。他左思右想,也找不出脫身之計,心中焦急萬分。

月亮落下去了!

滿天的繁星,漸漸的天際消逝!一絲晨光,從遙遠的天邊升邊,晨風吹拂,朝霞滿天,沙漠中的黎明,有一種神秘的色彩。

在初升的朝陽下,冷浩發現四周的情況,已經與前大不相同。

這隻巨大的沙龜,不知何時,已爬出於那遭滾滾流沙,此時正在嗟峨磷峋的亂石之間馳行,四足揮舞,霍霍生風,這樣龐然大物,行動時竟然快逾奔馬。

他知道這種沙龜兇猛無比,因此緊伏龜背,一任它振足飛馳,不敢稍動。如此一連兩個時辰,已來至一處波光激艷的池旁,水池方圓十畝,四周長滿了不知名的淡黃蔓草,正西方有塊晶瑩如玉的巨石,而這隻沙龜就在巨石后十多丈外停下。他悄悄地由龜背上溜下。

微風吹拂,池水中泛起陣陣漣漪,水面下金光閃閃。似乎有千萬游魚,在衝波趕浪,往來追逐。

他雖然連遭慘變,悲苦萬分,但此時此地,突然發現這一泓池水,那一股興奮之情,仍舊無法壓抑。只見他偷偷地繞到池邊,蹲下身形,正待伸手捧水,痛飲一番。

不知怎地,就在兩手剛剛觸及水面之時,頓時面色陡變。向後連退數步。原來池中閃閃金光,並非游魚,乃是成千累萬的金色小蛇,此時正萬分攢動,紅信吞吐,不時發出噓噓怪嘯,端地獰惡無比。冷浩那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被嚇得目瞪口呆,出聲不得。

事實上幸虧他未曾出聲,若非如此,恐怕早巳身受那萬蛇攢心之苦了。冷法雖然膽大,至此也不敢再事逗留,身形一轉,就大踏步向西而去。突然,一陣怪異無比的幽香送入鼻端,使得他情不自地停下身形。

略一審視,就知這不可名狀的香風,乃是由那塊晶瑩的巨石上飄來,就在那大石頂端,生著一株尺多高的小草,一莖三葉,奇清絕秀,隨風飄灑之際,幽香四濫。

那葉片頗似蘭花,但卻紅似火,二條全線,由葉大直達葉柄,顯得頗為悅目。當中一莖挺拔,就在莖稍生著一枚大如龍眼的青果,風送幽香,沁人心脾。

幾日來饑渴勞累,思飲一滴清泉而不可得,現在一眼看到這芳香四溢的異果奇葩,那還不饞涎欲滴,食指大動。冷浩不逞多想,一邁步,就向那大石走去!

可是,當他看到那隻巨大的沙龜之後,不由驚然一驚,這龐然大物,此時正雙目圓睜,如醉如痴地緊盯著那枚果實。冷浩一時間,真不知如何下手,誰知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出現兩條人影,快如飄風般電射而來,他連仆身在亂石之中隱住身形。

領前之人,是個五短身材的老者,後頭跟著一個身著黑衣,四十來歲的壯漢,二人來至池邊,目光向四周一掃,黑衣大漢陡然冷哼一聲:「江湖傳盲,落魂池』危機四伏,有去無回、依我錢多看來,也無甚出奇之處,不過那『金線血蘭』是否…」

他正在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誰知言猶未畢,陡見水翻騰,波光連響,百十點金星,如同群蜂出巢一般,全向他電射而來。原來池中金蛇,俱都是夫生盲自,不過聽覺異常靈敏,一聞人盲獸吼,便射出水面,群起而噬。

那大漢未料及如此,頓時被兩條金蛇攢入口中,其餘的也都叮滿全身,吸血吮脂,怪叫,厥狀慘不忍睹。似此情形縱是銅澆鐵鑄之人,也無法忍受這般慘痛,只見他滿地亂滾,哀號不絕。

無奈號叫愈烈,來蛇愈多,不消盞茶分,已經只剩下一堆白骨,群蛇飽餐之後,這才昂首吐信,緩緩向池中游去。冷浩只看得心涼膽顫,冷汗淋淋。可是,那與大漢同來的矮瘦老者,不但在一旁袖手旁觀,反而出乎意外地面露得色。

只見他用那雙鼠眼;向四周細一打量,便即小心翼翼地向池邊走去。誰知他行約數步.突然雙眉緊皺,滿面俱是痛苦之色。

原來他此時正踏入一片蔓草之中,那片蔓草,細如毛髮,色呈淡金,原本像地毯一般,平鋪地面。

孰料一經發覺有人踏人之後,頓時無風自起,如同活蛇相似,將那人一隻左腳緊緊纏住。

那瘦小老者,雖然用力掙扎,仍然無法脫身,只見他眉頭一皺,反手摘下背上長劍,猛向足躁揮去,只見鮮血橫濺,左腳竟齊足躁處應聲落地。轉瞬間,那菲綠的蔓草直變得枯草似的。

被風一吹,竟隨風而去,蔓草叢中現出數塊半腳掌大的空地。那瘦小老者,立即以劍代足,在那數塊空地間跳、閃、騰、越,竟行至了那巨石邊緣。剛欲振身飛上巨石,卻聽得「忽啦」一聲,巨石后飛出一隻碩大的蒼鷹,直向那老者振翅撲去。

那老者忙單腳尖觸地。抽起長劍,向那蒼鷹刺去。殊不知,那蒼鷹甚是靈巧。半空中一個轉身,竟自改變方向,向老者的後頸空門處撲去。

那老者此時性命相關,竟忘了腳下蔓草的厲害,右腳向外一點,滑入了蔓草之中,當時,腳步一個踉蹌,就欲摔倒,恰在此時,蒼鷹撲到,竟將他整個人抓翻在蔓草中。

但在此同時,他右手斜刺出的長劍電刺入了蒼鷹的脅卞。那蒼鷹一聲低沉的哀鳴,轉身直往那棵「金線血蘭」撲去,雙爪如鉤,抓起了整棵「金線血蘭」,爾後,向外吃力飛去。此時,那矮小老者全身早巳被蔓草纏死,奄奄一息,閉目待斃。

殊不知,那蒼鷹也因傷勢過重,飛至冷浩上空時,竟從空中下摔了下來,那「金線血蘭」也恰巧落在冷浩身邊。這瞬息間的巨變,冷浩直看得魂飛魄散,現眼見那一紅似火的「金線血蘭」掉在於自己的身邊,一陣幽香也立即撲來,那本身空無一物的飢腸更加一陣燥動,忍不住伸手,拾起了那棵價值連城,幽香四溢的「金線血蘭」,輕輕地將那顆如玉珠般的果實放入口中。

頓時,只覺口中一陣甘甜,忍不住頓將整枚果實吞人腹中。冷浩再看那蒼鷹,竟雙目微睜,充滿了乞憐了目光盯住他。

「莫非它也想吃?」冷浩心想,又轉身摘了一片葉子喂它食下。半刻,那蒼鷹競雙翅頻振,深情地沖著冷浩叫了一聲,瞬間,即消失在茫茫長空中。冷浩正自驚詫不已,突覺自己身體內氣血充能,真氣鼓動,忙起身拾起那剩下的兩片「金線血蘭」的葉子,向外跨步走去。

剛走出約五十丈余,陡聞一聲喊:「小娃兒,站住。」冷浩忙隨聲望去,只見一青衣老者正盯著他上卞打探。冷浩自幼聰明、善良,一見此狀,知此肯老者准又是要到那蛇池去的,忙道:「老人家,別再往前去,那邊危險!」「小娃兒.你從那裡來?怎知那邊危險?」

冷浩忙將剛才所見向老者簡述了一番。「那『金線血蘭』競被你吃了。你還一點武功皆不會?」那老者驚問到。冷浩忙應聲稱是。那老者盯住了冷浩看了半響,突然,沉聲問道:「小娃兒,你這條命還想要不?」

冷浩聞言大驚:「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者道:「服食『金線血蘭』后,體內會自發產生巨大的冀氣。只有武林高手。才能功疏導真氣,引它衝破任、督二脈,方能功力措加,於身無害。否則,只有被真氣脹破身軀而亡。」接著又道:「我看你心存宅厚,你若肯拜我為師,老夫就運功替你化解。」冷浩本來就心急報仇,聞言大喜,翻身就拜「師父,請受徒兒冷浩一拜。」青衣老者道:「事不宜遲,現在老夫就替你運勸導氣。」

說完,命冷浩坐下,他雙手輕輕一按,即抵任冷浩背上命門大穴,冷浩怎知,這青衣老者此時,只要勁力一發,他就將死於非命。且這老者又是武林中第一怪傑,但最最緊要的,還是他心頭一片白紙……毫無半點患得患失之心。

獨指飛魔項間漸漸流出了冷汗,鼻息間發出沉重的呼吸,抵在冷浩命門上的手掌,也感到微微顫抖現在,他又猛吸一口真氣,眼神中露出凝重之色冷浩呢?他仍舊是一無所知地保持平靜……

他感覺到體內的真氣,現在已加快了流動。

那停止的地方,加重了壓力,頗有脫困而出之勢。

終於,那雄滓的真氣,象是大水潰堤一般,迅速地流遍了全身。

堤防崩潰了,從來沒有到達的地方,現在也被那洶湧的內力瀰漫了!他怎會知道,這冷傲怪僻的獨指飛魔,已經拼耗真元,替他打通練武之人,夢寐以求地任督二脈了呢!真氣在體內轉一大周天,冷浩感到心舒體暢,一切不舒服的感覺,都在轉瞬之間化為烏有。獨指飛魔的手,離開了!

他歡欣鼓舞地由地上一躍而起。

突然,他感到一陣無比的悸動……

他看到師父盤膝坐在地上,蕭蕭自發上掛滿了汗水,散亂的眼神,迫促的呼吸,就像是久卧床塌的病人。他知道師父如此疲累,完全是為了自己…

在他那天真渾厚的,心靈中,感覺到無比的歉疚悲哀籠罩著他那清秀的小臉,晶瑩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他嗚咽著喚道:『師父!這……「都是忌JL不好,把你老人家累成這個樣子,這…全是浩兒的罪過!」武林中令人聞名喪膽的邪魔,被這份純真的赤子心情打動了,他眼中露出慈祥的光輝,柔和地笨道:「你異稟奇資,更難得天性渾厚,看來我老睛元花,這一番心血沒有白費屍他重傷之體,疲倦之身,至此哇呀一聲,噴出了滿地鮮血。

冷浩駭然心驚,惶惑不已的叫道:「師父!你…是怎麼啦?」獨指飛魔用衣袖擦子嘴角上的血跡,哈哈朗笑道:「師父一時用力過度,引發了內傷,沒有什麼要緊!』威懾武林的獨指飛魔,居然身負如此沉重的內傷,冷浩怎不心涼。

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了父親常講的江湖軼事:江湖中武學最高之人,首推乾坤五霸,而乾坤五霸之中,似乎數獨指飛魔南蒼海功力最深。多年以前,乾坤五霸相約在黃山始信峰比武較技,爭奪那武林第一寶座,確實是轟動一時的武林大事。

第一場窮神斗醉鬼,暮鼓斗晨鐘,較技三日,雙方各出兩干余招,但仍沒有分出勝負,最後握手言和,拈斗再戰。誰知事有湊巧,第二場拈斗結果,文輪到窮神公孫丑斗那石鼓和尚,醉鬼商弦則碰上了銅鐘道人。三日期滿,仍然是牛斤八兩,旗鼓相當。

等到第三次拈斗之際,四人已精疲力竭,獨指飛魔南蒼海兩次輪空,此時不願乘人之危,乃毅然宣布退出,約定二十年後重決勝負。可是,他在臨去之時,卻運用獨門武學「天魔指」,在峭壁頂端印了一掌。

那一份超絕身法,雄渾指力,竟令乾坤五霸中韻其餘四人自嘆弗如。這一場比試,雖然沒有分出高下,但江湖人物,無形中已把獨指飛魔尊為武林第一高手。這些事在冷浩,心中浮起,情不自禁地問道:「師父!你……身負內傷?是什麼人能…」他話剛出口,陡然想起如此問法,豈不有損師父威嚴?是以小臉一紅,頓時住口不言。

獨指飛魔見狀哈哈大笑,笑聲狂聲高昂,但卻充滿了凄涼孤獨之感,似乎有滿腹悲憤,耍笑聲來發泄一般。

俄而笑聲一斂,滿面肅顏道:「浩兒!你是問什麼人能夠有此功力,能夠將為師父擊傷嗎?冷浩微微點首。

獨指飛魔雙眼射出寒森森神光,冷哼一聲道:「普天之下,能夠勝過我獨指飛魔一招半式之人,恐怕是鳳毛磷角,只是那班卑鄙的懦夫,哈!哈!終有一天,我要討還這筆血債!」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目注冷浩沉聲說道:「浩兒!可肯為師父討還這筆血債?」冷浩一腔哀愁,滿腹悲憤,想不到自己這不可一世的師父,竟也滿身血債,聞言熱血沸騰,雙眉倒豎道:「師父!只要你把真象告訴浩兒,縱是赴湯蹈火,浩兒也要辦到!」他說時滿眼怒火,嘴角上泛起一絲煞氣,活脫脫好似獨指飛魔的化身。這情形正對了獨指飛魔的味口,當下冷如寒冰的臉龐一陣抽搐,發出令人,心悸的笑容,緩緩地說出自己負傷經過:獨指飛魔南蒼海,不但武功超絕,而且辛辣無比,懲奸除惡,向來不留餘地,江湖上黑白兩道,喪在他手下的不可勝計。

十年之前,他接到「七鳥幫」之邀,在雲中山冷月坪一清舊怨,他藝高人膽大,如期赴約。可是,集結有冷月坪上的武林人物,除去七鳥幫之外,其餘黑白兩道高手,竟然不下六十餘人。這些人,俱都是為他而來。

於是,冷月坪上展開了一場空前慘烈的搏鬥,可是根本不公平,最最可恥的打鬥。獨指飛魔在這些高手圍攻之下,雖然連斃四十餘人,終於寡不敵眾,身負重傷,潰散而逃。參加這一場圍殺生還之人,一方面畏懼獨指飛魔捲土重來,二方面也覺面上無光,所以對當時之時,俱都諱莫如深的絕口不提。

獨指飛魔避地療養,但因當年負傷之後,文復-提真氣連展絕學,是以元氣虧損甚重,竟至無法復原。就在他心灰意懶之際,突然想起早年路經大漠,發現落魂池畔一塊巨石之上,生有一株金線血蘭,默計時日,當在甲子年穀雨之日成熟。興奮之餘,急忙速裝就道。

誰知造化弄人,一步來遲,那百年罕見的金線血蘭,竟被身無半點武功的冷浩得去,使得他重新墮入失望的深淵。可是,冷浩那一片赤子之情,終於改變了他的主意,他明知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他仍舊收下了這個徒兒。

他要和命運搏鬥,他要把一身曠世絕學傳給愛徒,他要把自己的生命,在愛徒身上復活。這一番話說完,把冷浩感動得淚流滿面道。

師父!浩兒真正該死,假如浩兒知道你老人家需要這株血蘭,當時就是渴死餓死,也不敢糊糊塗塗地把蘭果吃下,只是現在……只剩下兩片蘭葉,就請師父……」他取出那兩片蘭葉,由不得小臉通紅,心中暗暗懊悔,暗忖:「蘭實已經吃下去了,現在光拿這兩片葉子,豈不讓師父笑話?」誰知事實不然,獨指飛魔一把接過那兩片紅葉,滿面欣慰呵呵大笑:「我只當你把這株血蘭連要吃掉,想不到還留下兩片蘭葉,唉!看來為師又可以在世上多留兩年!」冷浩一見師父高興,當下拍著小手笑道:「早知道蘭葉如此有用,當時真不該讓那大鷹糟蹋了呢?」他哪裡想得到,日後斷腸峽上,若不是這隻金鷹,那裡還有他的命在?獨指飛魔服下兩片蘭葉,略事打坐之後,便即詳-愛徒身世這一問。又勾起了冷潔無限悲傷,當下流著眼淚地把自己身世訴說一遍。獨指飛魔為人外冷內熱,聽到那位冷婦人捨身救子之處。也止不住心情激動,唏噓嘆息。

若依他往日性格,怕不早就攜帶愛徒,千里尋仇,把這滿天疑雲,訪查得明明白白……可是,一想到重傷之體已經不久人世,頓時把滿腔熱血,化成了四九寒冰!哈!一切的一切,都等愛徒成人之後再說吧!

大戈壁里重又吹起了狂風,飛舞的黃沙,遮斷了人們的視線。

可是在漫天覆地的黃塵里,仍可看到兩條隱約的身形。

面冷如冰的老人,攙著個清秀的孩子,他們,正是那震撼武林的怪傑與那個劫後餘生的孤雛。

兩人的腳步,是無比的輕捷,就連那毫無武功的冷浩,行動間也是飄逸異常,當然,這都是血蘭的功效。不過。假如留神細瞧,就可以發現兩人的眸子里,全都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感情。那是欣慰,也是悲哀?在無限喜悅之中,有一份抹不掉的凄涼。

他們要在這火傘高張的沙漠里,去搜尋當年母親埋骨之所。

他們沿著那條流沙疾行,沉重的悲哀,壓得冷浩說不出話來,孤僻冷傲的獨指飛魔.也被愛徒感染了。靜靜地,靜靜地,只有黃沙的呼嘯,混和著輕微的腳步聲。

他們不時停卞腳步,翹首四望!

可是,無垠的大漠里,仍舊日著不到半點人蹤。

夕陽,漸漸地偏向西方,一天的時間,又快過去了!

白雲下。沙丘后,有幾隻巨鳥在飛騰,嘰嘰喳喳的鳴聲,顯得異常刺耳。這是烏鴉?不!這是沙漠中專門啄食死屍的兀鷹。

「咦!」

沉默的孩子,發出那聲驚咦之後,飛快的從黃沙里拾起一隻水壺,他仔細地端詳一番,突然叫道:『師父!你著!這……」就是我那天丟下的水壺!」獨指飛魔一陣激動,他猜想得到,沙丘后那群兀鷹一定在爭食著一具死屍,而那具死屍,極可能就是那捨身救於的婦人。他不忍心讓孩子看到那付慘狀,他想阻止……

可是,冷浩已飛快地奔丁過去。

那一群兀鷹,帶著凄厲的叫聲飛開了,沙乒后留下一具死屍。

不!那該說是一真具骷-,因為戶體上血肉,已被兀鷹啄食殆盡,只留下那具白慘慘的枯骨。白骨上染滿了紫黑色的血跡,黑洞洞的眼眶,獰視著天上浮雲,似乎有滿腹心事,要向蒼天訴說。他要說什麼呢?現在已無人知道了!

狂風吹來,似乎仍舊有一陣刺鼻的血腥。

可憐的孩子,他跌跪在黃沙上,他投有說話,更沒有流淚,只有兩隻清澈的眸子,射出一絲怨毒的光芒。這具骸骨,難道就是那偉大的慈母?

這一天來到銀川,獨指飛魔與愛徒宿店之際,突聞鄰室傳來一陣粗曠的聲音:「老九!這事說來真叫人不敢相信,你說,那與人不仇,與世無爭的八斗先生,怎麼會突然之間失蹤了呢?」冷浩離家之際,就懷著滿腹疑雲,一聞此言,更加暗暗心驚,就在此時,那名叫老九之人微微冷笑一聲道:「你他媽的這隻笨熊懂個屁,不是我花豹子吹牛,那八斗先生十有九成是發了一筆橫財,帶著妻ㄦ大小躲起來啦!不然,那還會在失蹤之前,把庄中庄仆俱都遣散了呢?」

話音一落,那隻笨熊也嘶啞著喉嚨說道:「哼!你他媽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問你,他能發多少橫財,值得離開那屋舍連雲的『潛龍堡』?」「哼!你這隻沒見過世面的笨熊,說起來真替咱們萬獸宮丟人,世上珍貴稀奇的東西多得是,榴龍堡那片莊院算個屁!」

「萬獸宮」三字出口,獨指飛魔陡然面罩煞氣,雙目之中射出兩道寒芒,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冷哼。就在他這一聲冷哼之後,隔主人聲頓歇,呼拉一響,房門已被人踢開,一顆又肥又大滿臉橫肉的腦袋,從門縫中探了進來。

只見他凶神惡煞似地嘿嘿一聲冷笑。「好不知死活的老狗,大爺們談話,要你哼個什麼勁?起更之後,北門外土地肩聽候發落,如敢不去……」獨指飛魔將頭一揚,拎意澈骨地接道:「請問大爺,你老人家打算怎樣?」那人身形一閃,已由門外飄將進來,只聽怒叱一聲:「如敢不去,我黑熊曹安就要……」他話到口邊,陡然發現眼前這老人,滿面寒冰,眼神知刀,情不自禁的身形向後一撤,驚惶萬分道:「你……你是仟么人?」冷浩在旁冷笑一聲:「憑你這種貨色,哪配問我師父名諱?不想死的快給我滾出去!」黑熊尚未開口,屋外又響起一聲狂笑:「天底下竟有這些不睜眼的東西,居然找碴兒找到萬獸宮頭上來了!好!我花豹子李彬倒要看看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風聲微響,一名豹頭環眼的大漢,又已由室外飄來,他雙足剛一落地,兩掌呼地一聲,突然攻出。出招,亮掌,不但是又狠又辣,而且怪異絕倫。

獨指飛魔微泛冷笑,就在他掌臨面門之際,陡然右手一拂,一片勁疾冷風,猛撞而出。花豹子只覺手腕上痛如刀割,頓時身形連退三步,一絲冷汗,由背脊上滾滾而下,兩眼中滿足詫異之色。獨指飛魔又是曬然一笑道:「難道你這畜生,也就只有這點道行?」黑熊、花豹,俱為近年來崛起江湖的萬獸宮五大神獸之一。平日威風八面,那曾受過如此譏嘲,聞言濃眉倒豎,凶性勃發,嘿然一聲,同時攻到。這一次出手,二人俱都用上十成真力,在這斗室之中,確是無可遁形。

但獨指飛魔是何等人物,雖見兩人全力施為,依然端坐如故,恍似未見一般。不過冷浩立在身後,眼見那兩個大漢,出掌帶起呼呼風聲,倒真替師父暗暗耽心。誰知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際,兩個大漢又復問哼一聲,雙雙退至門邊。

獨指飛魔到底如何出手,不但冷浩未曾看清,就是黑熊。花豹,自己也不知如何被人家擊退。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知今日碰上了扎手人物,不過平日兇橫已慣,那肯就此罷手,雙雙怒喝一聲:「者狗!有膽的報上名來!」獨指飛魔冷笑一聲;「你倆個真起知道老夫姓名?」

花豹子李彬怒叱一聲:「難道你這老賊是個沒有名姓的人物?」

獨指飛魔突然仰夭大笑,雙掌一揚,露出那隻又粗又長的指頭,嘿嘿冷笑道:「看你倆年逾三十,大約老夫這隻指頭你當有過耳聞?」黑熊。花豹,那等兇橫之人,一見這獨指頭,頓時渾身顫抖,驚惶失聲道:「你……你是獨指飛魔?」獨指飛魔冷冷一笑:「難得兩位尚還記得老夫!」

一言剛落,黑熊、花豹再也不敢停身,轉臉翻身,徑向門外撲去。

獨指飛魔嘿嘿一聲冷笑,身形徽晃;已如鬼魁般飄起。

頓時連聲-叫,商人左手無名指,竟在電光火石之間,被他齊根摘下。兩人雖覺奇痛入骨,依然不敢稍停,轉瞬間竄上西廂屋脊。

就在他們翻身而下之際,耳釁又傳來獨指飛魔冰冷的聲音:「暫貸一命,歸告彭九麟老賊。叫他好生看管頂上人頭,三年之後,老夫派人去取廣暮春的陽光,照射著六盤山上的景物,峻峨的亂石,如同蟋曲的牛羊,煙德生輝的綠葉,象是晶瑩的悲翠。

山麓下一位黃衣老人!指著那高聳的長恨峰,向身邊那十五、六歲的孩童說道:「浩兒!你看到沒有,為師就住在那座高峰附近。不用說,這黃衣老人就是震撼武林的怪傑獨指飛魔,而幼童則是他新收的愛徒冷浩。冷浩隨著師父手指觀看,只見干峰對立,萬嶺連綿,就在那層巒疊蜂,煙燎霧繞之中,聳立著一座危峰。

怪石磷峋,雜樹叢生,不要說平坦大道,就是一條羊腸小徑也無法找到,住在這樣無路可通的山上,可能嗎?

他心頭泛起一陣疑雲,不由期期文艾地說道:「師父!你說是那…..-最高的峰頭嗎?這……怎麼上去啊?」獨指飛魔發出一聲爽朗的大笑:「浩兒!師父若連這小小的長恨峰也無法上去,豈不有辱飛魔之名?

到此一頓,用手拉著愛徒的手臂道:「浩兒小心,等為師攜你上山!」冷浩心頭一陣愧疚,頓時豪興勃發,小身形略一掙扎,滿面倔強道:多謝師父,浩兒不要!」獨指飛魔沒想到小娃兒心意,不禁神情一愕道:「你…」

冷浩仰起小臉,目注著獨指飛魔,鄭重其事地說道:「師父,浩兒若不能自己上去,又如何配做你老人家的徒弟!」獨指飛魔目射精光,哈哈大笑道:「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徒弟,來!浩兒!你先看清為師的廬山真面目,我現在就開始傳你的身法!」說話間右手一抬,面目倏然而變,只見一位精翟的老者如同霧月光風,五絡銀髯,隨風飄灑,確實是他梯慈祥,如同空山松鶴,出峋青雲,只看得冷浩油然正敬道。

「師父!你……」獨指飛魔微微一笑道:「為師行道江湖,自來未以真面目示人,爾今日得睹為師真容,即為我不二傳人,尚望刻苦自勵,不要辜負了師父的一番厚望!」冷浩翻身跪倒,大眼中滿是淚水道:「浩兒一切都是師父所賜,假如辜負了師父的期望,就請你老人家將浩兒趕下山去!」

他此時瞭然一身,孤苦無依,認為趕下山去,就是一種最最嚴重的責罰,所以就來異常認真,獨指飛魔見狀,慈祥一笑道:「好孩子,為師怎捨得將你趕下山去,快點起來,看我傳你這『飛龍九轉』身法!」冷浩依言站起身形,只聽師父猝然發出一聲長嘯,嘯聲高昂,真可穿金碎石,十丈以內的樹木籟籟搖晃,頓時綠葉飛舞,落花飄零。

驀地里,風聲颯然,就在那飛舞落花分飄零綠葉之間,有一線黃影凌空拔起。那黃影升高三丈,又是一聲清嘯,突然間改變方向,快如流星墮落,直向山腰間一株蒼翠欲滴的古松上落去。

就在黃影堪堪觸及樹梢之際,狡見他雙臂一抖,恍如巨鶴凌雲,海燕驚波,又復輕飄飄御風而起。獨指飛魔南蒼海,把一身震懾江湖的「飛龍九轉」

身法,施展得出神入化,只見黃影閃閃,時而飄渺隨風,如同三春柳絮,無一絲著力之處,時而電射星漩。恍似天馬行空,令人目不暇接。

這種曠代絕學,不要說冷浩沒有見過,試問江湖之中,又有何人有此眼福?

小娃娃如醉如痴,圓睜著一雙大眼睛,隨著那團黃影,在危崖峭壁之間上下流轉,瞧個不停…黃影愈轉愈快,只見一條金黃色的彩帶,在峰頭巒尾間穿梭往來,升騰起落之際,恰似星丸跳擲。突然,長嘯經天,聲震山谷,嘯聲斂處,黃影已摔然消失。

怪!空山寂寂,人蹤沓沓,師父到哪裡去了。

難道…他老人家一時失手,掉到山谷里不成?

冷浩想到此處,不由得心頭猛震,悲叫一聲師父,就飛快地向山上撲去!誰知他身形剛動,突聞耳畔傳來一陣笑語道:「忌ㄦ為師不是在此地嗎?你要幹什麼?」冷浩碎然轉過臉來,可不是,師父正臨風卓立黃衫飄飄,此時正滿面慈祥地看著自己呢?他一時百感交集。緊行兩步。抱著獨指飛魔的雙腿道:「師父!你……浩兒當你……」獨指飛魔哈哈一笑道:「我當為師掉進山谷里去了,是不是?」

冷浩見師父一下猜透自己心意,不由得小臉一紅,但他生性不善說謊,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誰知獨指飛魔見他天性渾厚,心中更覺喜愛,當下便把那飛龍九轉的身法,向他詳細解說一番。這種震懾武森的絕學,豈能一蹴而成?尚幸冷浩奇緣天授,仰仗血蘭之力,恩師之助,打通了任督二脈,練起來頗收事半功倍之效。饒是如此,也還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略窺門徑。

初練之時,要想拿捏那一口真氣,確實頗費周章,往往身形拔起,未等轉換方向之際,便已飄然墜落。總算他天性穎悟,又得獨指飛魔不厭其詳地口講身做,這才在千頭萬緒之中,抓住了一絲半縷。若說是已得竅要,實在還言之過早。

陽春三月,蝶醉花酣——可是,六盤山地處西北.海拔千尺,雖然是綠滿田畦,紅遍峽谷,但微風過處,仍覺寒意襲人!冷浩發奮忘食,只顧著縱躍飛騰,竟忘了金鳥西墜,紅日銜山。

長天里,飛來一群青鳥,數度迴翔,終於落人一片雜樹之間。

啊!時間不早了。

獨指飛魔仰望了一下天色,這才滿面含笑地向愛徒說道:「浩兒隨我回去吧!以後時間多著呢?」冷浩此時正由兩丈之處,撲向一株巨樹頂端,聞言笑應一聲,陡然雙臂一抖,頭下腳上地飛躍而來。身臨切近,雙腿一弓,使即隨然墜落。

只見他汗流滿面,紅著一張小臉,喘呼呼地說道:「師父!浩兒沒用嘛!練到現在還只能三轉,要達到飛龍九轉,恐怕還早著呢?」獨指飛魔指南蒼海,用手撫摸著愛徒的柔發哈哈笑道:「好孩子!你不用不知足啦!為師這飛龍九轉身法是那樣好練的么?要不是你巧獲奇緣,恐怕練上三年,也難到現在的地步呢!」

事實上確是如此,這飛龍九轉身法,全憑一股充肺的真元之氣,普通人若不拼上十年苦功,不說飛龍九轉,恐怕一轉都難。風送雲歸,彩霞滿天……

六盤山長恨峰下,兩條人影,在暮露蒼茫中登山而來。

飛快的身形,在枝柯縱橫巨樹上騰躍,映著西下的夕陽,恰象投林的宿鳥。這正是不可一世的武林怪傑,指獨指飛魔南蒼海,與他那新收的愛徒,身世凄涼的冷浩。獨指飛魔在縱躍飛馳之際,不時回過頭來,望著愛徒清秀渾厚的面頰,發出會心的微笑。笑容中顯示出愉悅,顯示出滿足,顯示……

不是嗎?這剛剛入門的愛徒,就有如此的身手,他怎能不高興呢?

翻過了長恨峰,下面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峽谷,谷口瀰漫著濃厚的雲層,看不見底,瞧不見邊……』這是條無名峽谷,但失意的獨指飛魔,卻把它冠上「愁雲」之名。

「長恨峰」、「愁雲谷」,這已經夠凄涼的丁,誰能料到谷下還有一座令人聞而心悸的「亡魂洞」呢?「亡魂洞」並沒有聽起來可怕,相反地,卻布置得富麗堂皇,琳琅滿目。洞壁上嵌滿了龍眼大的明珠,燦爛的珠光,照得纖毫畢露。

桌、椅、床,一切日用的物品,在珠光照耀下,俱都發出煙焰的光輝。啊!原來這些物品,全是用晶瑩如玉的白石做成。

兩張石榻,上面鋪著厚厚的獸皮,不過卻不見蚊帳。

難道,亡魂洞沒有蚊蟲?

一陣漏漏水聲,由后洞傳來,那是一縷山泉,清澈的泉水,甘冽芬芳,簡直是百花佳釀嘛!這座神仙洞府般的亡魂洞,原來就是獨指飛魔的居處。

多年以前,他發現了這座洞府,找到了一冊「天魔寶錄」,鍛練成震懾江湖的武功。可是,正在他聲威鼎盛,如日中天之際,卻被江湖黑白兩道的高手圍毆,身負重傷,又重新回到亡魂洞來。

仗以恢復功力的血蘭錯過了,他知道自己在這世界上只有三年生命,他要在三年之間,把愛徒調教成一株武林奇葩,他要……」一天,兩天,時間飛快地過去了!

春風又綠江南岸,這是冷浩到達六盤山的第二個年頭。

燦爛的朝陽,照射著參天古樹,勁疾山風,傳來震耳松濤。」

突然,愁雲谷傳來一聲長鳴!

聲如龍吟鳳吵,四外群峰,回聲不絕,似乎此人功力修為,已達登堂入室之境。

愁雲谷上的雲層,職同波翻絮舞。一線淡黃色人影電射而來,半空中雙臂猛划,恰像迴風舞柳般飄飄而下,』端地瀟洒至極。

此時峰頭上,現出個唇紅齒白的黃衣少年,只見他眉分極。目如寒星,可不正是那身世飄零的冷浩-

年來,他不但身形長高了,就是一身功力,也非江湖一般高手可比。瞧他先前那手「飛龍九轉」身法,不但已盡得獨指飛魔的真髓,並還有青出於藍之勢呢!

他面向著東升的旭日半垂著眼帘,兩手交叉在胸前,十隻指頭,遙著天際金霞,滿面俱是肅穆之色。

這是幹嗎?這是「天魔寶錄」中的內功修為之法。

「吞朝陽之氣,啖明月之精,陰陽互濟,龍虎相通,九九功成,無堅不摧……」他凝神台志,默念著「天魔寶錄」中「九九玄功」

的要訣。使天人合一,氣機相通。

漸漸地.他頭上瀰漫著一片蒸騰的白氣,那身飄灑的黃衫,像澎漲的皮球一般。朝陽升上了長天,他放下了手,睜開了雙目,緩緩地嘆息一聲:唉!母親渴死大漠,父親渺無蹤跡;這無情的打擊,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他也想到了師父,一年以來,師父蒼老得多了!

可是,他不能灰心,他更不能氣餒!

他要努力,他不能辜負師父的厚望,他不能令母親死不瞑目,他的責任太重了,師恩、親仇,他都沒有報答啊!

現在,他拔起了長衫的前襟,一招一式地開始鍛練日常功課。

雙掌倏緩倏急,身形如同知射的長划,呼呼的風聲,捲起地上的沙石,附近幾棵古樹,也被震得籟籟搖晃。啊[天魔寶錄中的絕學,果真不凡!

不!這不是天魔寶錄中的武學,這是「九門絕戶掌」,,是獨指飛魔匠心獨運的結晶。

自從冷月坪失敗之後,他心頭充滿了憤恨,無時無刻不在作報仇的打算。

可是,自己重傷未愈,這報仇的工作如何進行呢?

並且,他已無法——記請仇家的姓名,他更怕時間久了,連仇人面貌也無法辨認了!

他不斷的思量,希望能想出一項妥善之計。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終於讓他想出一項良策他把圍毆的仇家,分成了九個主要的幫派,在這九個幫派之中,就他們當年使用的武學,各取三招絕技,略加變通之後,創出了「九門絕戶掌」。

以後天涯尋仇,只要使用這二七招武學之人,就必然是仇家門下。這樣,那還怕仇家隱姓埋名,改容易貌?可是,-他還沒有滿足,他更苦心孤指,創出了相反的二七招武學,專門來對付這「九門絕戶掌」,務使一擊之下,便可將仇人置於死地。於是,九門絕戶掌變成了正反五十四招。

一年來冷浩所學的,除了那妙絕天人的「飛龍九轉」身法餐,就是這五十四招「正反九門絕戶掌」。現在他身形愈轉愈快,像是一團黃霧,在山頭上不住迴旋。

突然.他身形平空拔起三丈,兩眼鷹視,雙掌半曲,呼拉-聲,直向一塊半人高的青石上抓去!去勢雖快,退勢更疾,只見黃影一閃,大石上留下兩塊指印,冷浩身形巳至十丈開外,雙手一揚,兩把石粉,呼嘯著向左側一株古樹打去。

沙沙暴-,殘枝紛飛,又是一條黃影如同鬼除般一閃而至,雙足剛一沾地,便即哈哈朗笑道:「想不到一年之內,你竟然有此成就,這一招』抓魂奪魄』使出,那怕那老賊不縮手待斃?」

來人正是獨指飛魔南蒼海,當初冷月坪上,他在寡不敵眾的情形下,曾被一名鷹鼻鷂眼的老者擊中一掌,這一招相反的絕技,正是針對那人而創。冷浩一見師父駕臨,頓時恭身施禮道。

「師父!浩兒將來一定要找那個老賊,叫他嘗嘗這掃『抓魂奪魄』的滋味。他說話之間,嘴泛冷笑,眉透煞氣,活脫脫象個天生的小煞星。

這情形正對了獨指飛魔的脾胄,只見他得意萬分,縱聲大笑遭:「你這孩子;真和為師年青進一模一樣,哈!哈!我獨指飛魔可真找到了衣缽傳人,好,從明日起,我就傳你十三式『天指』法!」天魔指,乃是獨指飛魔成名絕技,冷浩早就心神嚮往聞言之後,那還不雀躍萬分,當下趨前兩步,搖撼著獨指飛魔的雙手笑道:「師父!要教現在就教吧!何必等到明天呢?」

獨指飛魔雖然生性冷僻,但對這平生唯一的家徒,卻情發父子一般,見狀滿面慈祥之色,哈哈大笑道:「你這孩子,一年的都等了,何必急在一天!」冷浩嘻嘻一笑道;「師父!你老人家都答應了,又何必硬要明天呢?」獨指飛魔哈哈大笑道:「好!好i算你有理,師父現在教你就是!」冷浩高興不已,撲地跪下身形,笑道:「浩兒謝謝師父屍獨指飛魔也欣然無比地笑道:「頑皮的孩子,還不替我起來!」

到此一頓,又微微嘆息一聲道:「晦!並非為師的不肯教你,實在是因為:天魔指』功參造化,妙絕天人,如果『九九玄功』沒有練成,如何能發揮它的威力?不過你總算天緣遇合,服食了那株金線血蘭,現在我就把前十招傳你,大約一年之年,再傳你最後三招也就可以了!」

說完面南而立,滿面莊重之色,低喝一聲:「浩兒當心!」

緩緩地推出右手,天生的四隻指頭,斜指著眩目的旭日,口中低低念道:「寓動於靜,似緩實急……」

念到此處,那四隻指頭突如活蛇一般,在陽光下卞婉蜒亂顫!

冷浩兩眼圓睜,凝目細視,耳畔又傳來師父低沉的聲音:「一動一靜,神遊乎靈台之間,一緩一急,變出於敵意之外。話聲中小指戟立。中指平佩食指迴旋著掃向西南,無名指像待機而動的毒蛇,蟄伏在小中二指之間冷浩看在眼裡,不由得心中納罕不已,暗忖:「難道這就是震懾武林的天魔指?看情形,並沒有九門絕戶掌凌厲嘛!」

事實上天魔十三式,確有奪天地造化之機,寓鬼神莫測之秘,威猛凌空,曠世無禱,是以就連冷浩那樣聰明絕頂之人,初見之下,也未能看出其中奧妙。也就在他意似不信,心神一分之際,猛聽獨指飛魔大喝一聲,只見電光火石般一閃一晃,緊接著嘶嘶怪嘯,指頭上勁氣進發,周圍碗口粗細的樹於,應手而折。

獨指飛魔露出滿面冷傲之色,微微一笑道:「浩兒!這一招『長天留恨』你可看清楚了?」冷浩大意之下,竟未看到後半段如何變化,聞言滿面愧色,吶吶言道:「浩兒愚魯,敢請師父再練一遍!」獨指飛魔哈哈狂笑道:「再練一遍就成了么?為師初學此招,曾經花了三月時間呢?」冷浩被說得小臉通紅,獨指飛魔見狀。又是得意成分地哈哈大笑。

這冷傲無比的怪物,竟被小娃娃一片赤子之情感動,現在巳變成了春風滿面的長者。當下他把這天魔指起手一招,又復重新演練數遍,並對其中深奧之處,特地再三祥說。冷浩再也不敢大意,聚精會神地聽完之後,這才知道天魔指法的奧妙,實在遠出自己意料之外。

冷浩在師父悉,心教導之下,更參照那天魔寶錄用心不懈,足足費了一年功夫,才把天魔十三式的前十招融會貫通,而「九九玄功」亦已大有進展。

大雪之後,六盤山變成了琉璃世界,那似水月色,如銀雪景,使靜夜裡的長恨峰益增神秘。冷浩矗立在夜風裡,面對著良辰美景。無可奈何的發出一聲慨嘆。

兩年以前,每當太雪之夜,骨肉團聚,圍爐夜話,那甜蜜的歲月,是何等的溫馨,而今家破人亡,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鏡花水月,恍如一場春夢……他眼眶裡感覺到一陣濕潤,淚眼模糊中,他彷彿看到了父親深鎖的眉頭,他也聽到母親嘶啞的呼喚突然,一陣沙沙的響聲,把他從夢幻中驚醒。

這是什麼?是夜出覓食的野獸?不!這是人,是一個武林高手腳步踏在積雪上的響聲。他自服血蘭之後,聽力視覺俱都靈敏異常,這細小得令人無法聽到的聲音,也未能逃過他的耳目。

他俊逸的小臉上,泛起一絲冷笑,如同四外的積雪,有一股澈骨的寒意。腳步聲近了,可是。聲音反而更小了,他心頭感覺一驚,他知道來人武功,已達超凡人聖之境,這沙沙聲響,說不定仍是他故意讓自己聽到的。

可是,他不怕,他要以一身所學,來會會這神秘的人物,因此,他終於不屑地冷笑一聲:「何方高人,既敢到我長恨峰來,何不現身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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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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