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冰雪美人
此時的洪金寶一張臉胖得像彌勒佛,再加上灰塵掩罩,讓人很難和前次所見聯想在一起。
「不是我,難道是鬼?」洪金寶懶得理他,扭著身子想爬出洞穴。
屠龍真人已聽出這人聲音並無變化,該是方才那人了,倒是他怎會突然變腫呢?兩眼再瞄,不只那張臉,連那身材都腫得離譜,像懷胎十月婦女。
「你?……被打腫的還是吃錯藥了?」暖昧笑聲儘是弄人。
洪金寶好不容易爬出洞穴,正想輕鬆舒展筋骨,真人這話使他感覺身材變化,自己本身是有些碩胖沒錯,但此時肚子、腰身卻把灰青布衣撐得鼓脹脹。
他不信地想確確切切證實這到底是真是假,只一低頭,稍稍扭身,咧地一響,那早已被龍爪抓得洞爛的腰帶突然崩斷,上衣為之敞開,褲子已往下滑,洪金寶唉呃一聲,趕忙伸手揪緊褲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急急想扯高,突又咧地一聲,連褲縫都裂個大洞,嫩白臀部猛見光,嚇得他急往壁上靠去。
「你偷吃補藥,一夜之間變成肥豬了!」屠龍真人準確下判斷,隨已呵呵謔笑起來:「你吃了什麼?分點羹給我老頭吃吃?」
洪金寶這才想起自己昨夜連吞十餘根千年人蔘,根根如蘿蔔粗,再加上那珍珠果,當真會補過頭?
想想那陣熾熱煎熬已消失,肚子腫脹感業已不見,那表示人蔘、靈藥全被自己身體所吸收而藏在厚脂肪層中?
「我真的很胖嗎?」只要能撿回小命,對於發胖,洪金寶倒滿不在乎——一遲早都會瘦下來,有何好怕。
屠龍真人看穿他心思,半恐嚇,半據以理地說:「有的胖是再也瘦不下來,我看你一輩子準備當肥豬吧。」
洪金寶還是不在乎,瞧瞧腰際被利爪所刺傷口,竟然已密合結痴,不再疼痛,就連全身被亂石砸傷處也毫無痛覺,他已相信這靈藥的確十分有效。
「當肥豬有何不好,遲早我會變成天下第一高手。」
「行嗎?上來啊!讓我看看你是因禍得福,還是因福得禍?」
屠龍真人雙腳稍點,人如飛燕倒縱而出。落在洞口,準備看笑話。
「非禮勿視!」
洪金寶看他還是往下瞧,只好把上衣脫下,連同褲頭綁紮成結於腰際,方自解決困境,於是自認功力高強地往上爬去。
這十餘丈深洞全是落石所頃,若借力輕點倒還可以,若以幾百斤肥豬重量攀爬,直如攀附於積木上,才攀個兩三丈,立即引來山崩,壓得洪金寶沒頭沒臉。
他直叫苦,輕功好像不管用,身體有了越來越重之感覺。又試了幾次,次次皆被埋砸,痛得他唉唉苦叫。
還好,每崩砸一次,底部即填滿幾分,坡度也平緩幾寸,在努力七次后,他終於還是爬出洞頂,已累個半死地躺在地上直喘。
「怎會這樣?靈藥好像不靈了?」
「隨便吃吃就想靈?你以為練武是練假的?」屠龍真人一眼即看出這人武功甚差勁,連運氣疏通靈藥之法都不會,難怪會發胖。「你師父天龍真人是哪號人物?會教出這種笨徒弟?」
「他武功高你十倍,所以請你對我客氣點。」洪金寶還是怕他對自己不利,得先唬住他再說。
「這麼說……」
屠龍真人突然想及真人不露相,這小子膽敢闖人龍角山,自是大有來頭。莫非他是裝出來讓自己走眼?
他猝而伸手猛扣洪金寶肩頭,一股勁道如針猛衝進去,痛得洪金寶尖叫:「你想幹什麼?」想掙扎卻四肢無力。
「你當真武功很爛?」那屠龍真人還是找不出他有隱藏的跡象,一手把他吸往空中,像要皮球般砰砰亂打。
洪金寶猛在空中打滾,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旋得他頭昏腦脹,身骨欲裂,直叫你敢你敢,真人下手更重猝而抽手。
洪金寶頓時栽往地面,砰然一響,還引起小小地震呢。
「老天啊,你有虐待狂是不是?」
「這麼爛的武功也想騙我?」屠龍真人已確信他功夫很一差,訕斥道:「說,你師父在哪裡,他憑什麼敢主使你破壞我獵妖龍?」
「他想打敗你……」洪金寶還想裝:「你敢對我如此,到時候我師父前來,你就完了!」
「我還想找他算帳呢!」屠龍真人一腳踢得洪金寶哇哇痛叫:「還不說他躲在哪裡?」
「天山南麓啊!」洪金寶痛得心神發慌,只好隨便亂扯。
「天山?」屠龍真人心念轉著:「會是天池那老傢伙?也不對,幾年前他早認輸……」
「不是他,是他師兄的師父。」
「鬼扯!天山派一向單傳,他哪來師兄!」屠龍真人但覺有詐,猝又伸手扣住洪金寶腕脈:「臭小子,敢耍老夫,不要命!」
利用五鬼搜陰手法,迫得洪金寶全身如萬箭亂刺。
「我說,我說!」洪金寶實在怕了:「我是江南慕容府的人,我真的是,我是慕容太君的手下。快放手啊!」
「冰雪美人?」屠龍真人想起慕容太君早年在江湖行走之封號,想當年自己還跟她有過交往,想起來倒是回味無窮。不由對洪金寶也客氣多了。「你是慕容府的人?第幾代傳人?」
「第三代。」
「像嗎?慕容府傳人,武功竟然這麼差?」屠龍真人突又喝聲:「給我說實話!」
這一喝,又嚇得洪金寶心驚肉跳,什麼實話都說了:「我是第三代傳人的傭人。老頭行行好,別難為我這當下人的好不好?我只不過是要替太君做壽,找一支千年人蔘才摸上龍角山,藥王村是我的故鄉,我根本沒打算去碰那妖怪啊。」
他將事情大略說一遍。
「原來如此!」屠龍真人撒回手勁,訕笑不已:「你這奴才倒是忠心耿耿,為了家主人,甘冒生命危險,佩服佩服。」突又喝聲:「就算如此,你不會先通知,跑到這兒驚走妖獸,你叫我現在到哪裡去找它!」
喝聲震得洪金寶耳膜轟沉沉,嚇得臉色發白:「我們……我們哪知道您躲在這裡?如果知道的話,我們會向您買人蔘的。」
「誰要賣人蔘給你!」屠龍真人斥道:「妖怪被你趕跑,你得負責替我找回來!」
「我找,一定把它找回來。」瞧及老頭兇巴巴,洪金寶只好先答應再說。
屠龍真人卻斜眼瞟來:「你憑什麼找它?武功差、輕功差,腦袋又不靈活,身材又發胖,想要找我找了十幾年才找到的妖龍?」
「我只花一天就找到了。」洪金寶低著頭說。
這話倒讓屠龍真人眉毛直跳動:「對喔,瞎貓也會碰到死耗子!」不禁以欣賞角度瞄著眼前這位胖子,越看越有趣。
「你倒是運氣不差,被妖龍抓在空中都沒摔死,還有靈藥可吃,看來不是你的造化,就是我的造化。」突又喝道:「坐好!」
洪金寶被電著般,立即坐正,一臉受驚模樣:「老前輩您要……」
「替你減肥!」屠龍真人雙掌貼於他背心命門穴:「別以為服了靈藥就甚好事。吃過頭照樣會要你的命。那靈果,是萬年難得的彩月珍珠果,功能起死回生,是練武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服了它已是頂了不起,誰知你又啃下一大堆千年人蔘,補過頭不說,又不懂得運行之術,撐在體內不出三年,必定心脈疲勞而死。當然啦,靈藥可能使你斷不了氣,但卻讓你跟氣喘老人一樣走兩步喘三次,直拖到死為止,也就是比死還慘的意思。」
洪金寶聽得全身發毛:「要不是想解妖獸煙毒,我是不會吞那麼多人蔘的。」
「人蔘可解那毒?」屠龍真人若發現至寶:「是了,我該想到此獸什麼靈藥都吃,就是不吃人蔘,尤其是千年人蔘,它若發現,必定取回內洞,想是防人用來對付它。」心神為之大開:「有你的,好吧,老夫心情爽,教你口訣。別老是混一輩子就算了,當男人,要接受挑戰。像我,打遍天下無敵手不說,我也要打敗妖龍。那才是最高境界。」
洪金寶倒未必相信這人武功天下第一。在想保命之下,還是欣然接受這老頭傳授的運功口訣。
本以為是輕鬆事,但背到後來卻複雜得讓人生煩,想放棄,又耐不了老頭那股內勁猛鑽,只是硬著腦袋猛記猛學。
時間不知耗去多久,洪金寶只覺得從痛苦中掙扎出來過後,體內勁流有了規律,每運行一次即輕鬆幾分,身體亦暢快幾分。待老者撤去功力時,太陽已西斜,敢情耗去一個大白天。
「你這小子不笨嘛?能將老夫的口訣記得清清楚楚。」屠龍真人有了滿意笑容。
洪金寶發現自己腰身瘦了一圈,臉部腫脹感也消失許多,自然笑的更滿意:「我只是外表獃獃的,其實我腦筋很好。您是唯一發現我優點的人。」
「他媽的,儘是臭屁,才誇你一句,你倒自誇四五句?」
「真的不信你再放招過來試試。」
「我是要教你幾招,不是要收你為徒,這麼胖的徒弟,我沒興趣,教你幾招是避免你在找到妖龍時,連逃命機會都沒有就被宰了,那樣老夫豈不吃大虧。看著,好好學,這叫屠龍三式,一為掌法,二為劍法,三為槍法!」
屠龍真人立即耍出招式,但見掌影幢幢,有若千手觀音,神奇幻化捉摸不定。他雖未用盡全力,周遭早已嘯嘯生風。掌法又分三式,斬龍手、穿龍手、斷龍手;劍法亦分三式,斬千龍、穿千龍、斷千龍;槍法三式:擎天松、霸王槍、穿眼槍。三招九式,環環相扣,變化無窮。
洪金寶不禁看傻了眼,這名堂比慕容七劍複雜的太多,他哪能完完全全記下?能記個三分已是頂了不起。
「我看你是盲人摸象,越摸越糊塗!」屠龍真人只好另想辦法:「教你一招保命槍,免得討不了好,先吃人暗算。」
他把長槍分解成三段,有若三節棍般要起來。那招式看似稀稀鬆松,卻又環環相扣,比起方才的屠龍三式並不遜色,卻簡單得多。
洪金寶依樣畫葫蘆,果然學的有板有眼。
然而經過一夜一天變數,練功,縱使人蔘補得很,在此勞累操練下,他已是肌腸轆轆。口乾舌燥。
「我們是不是該吃點東西?」洪金寶收起招式。
那屠龍真人可沒像他這麼笨,老早利用空擋尋找山果果腹,他哪餓得了。聞言反聲謔道:「你不是要減肥?練個三天三夜,大概可以再瘦一圈。」
此時的洪金寶跟彌勒佛差不多,比起原先虛腫般發胖,顯然較具人形多了,他已經相當滿意。
「肥可以慢慢減,肚子可不能餓著,這是我做人原則。」
不等老頭答應,他立即尋往四處,想再找那千年人蔘果腹。在四處張望之後,他始發現這龍角山已被雷雨劈得四分五裂,花草樹木泥爛一片,很難看出何者是草、是葯。好不容易找到一株人蔘,他卻想起另有一位共同前來采參的王小虎,不禁焦急起來。
「他人呢?」洪金寶向屠龍真人:「您看到他沒有?他死了沒?」
屠龍真人知道他在問誰,當下指向遠處那看來是秘密通道的凹處:「大概躲在裡頭,昨晚他從天上摔下來,我託了他一下,倒沒摔傷,後來我跟妖獸纏戰,他老兄怕死地就溜了。不過我倒不知他是否有被埋在秘洞中。」
「這小子竟然背叛我?」洪金寶恨恨想揍死他。
「那又如何?要他在這裡陪你被妖怪修理?」屠龍真人訕笑道:「還好他沒留下,否則不被妖怪吞了,也會屁滾尿流嚇死當場。」
洪金寶聞言,但覺也有道理,這小子比自己還不管用,留下來徒增麻煩,走了也好,否則說不定還得上賠上一條命。當下也未再那麼恨他不夠意思。
或者自己也該多找幾株千年人蔘,方不虛此行吧。
洪金寶隨即返跳那崩塌的火山口。藉著剛練的勁道撥往石塊,果然有幾分火候,不到兩刻鐘,終於找出幾株還算完整的人蔘。將它小心翼翼包藏於衣袖套結而成的小袋子。
再爬出沿口,屠龍真人已等在那裡多時。
「你的任務已完成,別忘了我的任務!」真人語氣冷沉:「記著,給我認真找妖龍,否則我會剝了你的皮。」
「知道啦。」洪金寶顯得不耐煩。
「怎麼?想敷衍我?告訴你,若三個月沒消息,我會讓你再腫一倍!哼,我不相信天下有人敢坑我老人家,再見!」
屠龍真人猝然一掌轟來,打得洪金寶倒栽凹洞,跌得哇哇大叫,卻不敢再逞口舌之利。邊叫著一定辦到,絕對沒問題。待縮頭縮腦爬上來,那老頭已不見蹤影,獨留那三支被妖獸搗得歪歪曲曲的斷節槍。
「走了?」洪金寶暗自慶幸,從此可安心度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武功真很高,就是喜怒無常,還是少惹為妙。」
他撿起三把短槍,打算立即開溜,免得這老頭一時心神發作又折回來。顧不得衣衫不整,為了行動方便,他還找了何首烏青藤把褲頭吊得緊緊,始掠身往迴路退去。
可惡,地震不但震垮秘道通路口,還震得山面斷層連連,他得小心攀爬,靈藥雖有功效,卻被體重抵消,他的輕身術照樣不管用。
只好采藤結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自攀出龍角山,待返身回藥王村時,已是次夜四更天。
忽聞王小虎家中鈴聲不斷,洪金寶但覺奇怪,猛敲門。
「臭小虎你敢放我鴿子?」洪金寶希望他回話,這能證明他還活著。
誰知話聲剛喊出,裡頭傳來一陣尖叫,鈴聲像掉在地面,咋當作響。
洪金寶但覺有事,管不了門閂,一掌推開。只見左牆上掛了一木牌,牆前木桌點著蠟燭及香火,另有白飯、牲禮。全家五口,包括滿臉青紫的王小虎全擠在牆角,本是瞪大的雙眼,猝見洪金寶進門,更撐得像灌水的牛眼。
「你你你……?」王小虎像見鬼般猛抽抖,頓時下跪:「金寶兄,我已替你燒香立牌位,你有什麼冤屈就向閻王爺申告?我無能為力啊,你就放過我吧!」
洪金寶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呵呵笑起,猛衝上去,一個響頭打得王小虎驚驚駭駭尖叫,想爬入桌下。
「躲什麼,我又沒死!」洪金寶把他拉出來,順手將靈牌拆下,折成兩半。隨又對王老爺夫婦及王小虎、王小蓮拜禮:「他搞錯了,我沒死,害你們嚇著了。」
王老爺未身歷其境,恐怖感覺自然少了許多。在瞧及洪金寶除了灰頭土臉,光著上身,外帶發胖之外,並無鬼魂般可怖氣息,他不由安心多了。
「小寶沒死,那自是小虎弄錯了。」王老爺目光移向二兒子,想責備他鬧了如此大笑話。
「你真的沒事?」王小虎還是不信:「在龍角山被妖怪抓去,然後又山崩地裂,你會沒事?」
「廢話少說,快把人蔘拿去脫水,待會兒再找你算帳。」
洪金寶將三支千年人蔘置於桌上,立即引來王家全家人好奇眼光。
「都快三十年了,我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蔘。」王老頭讚不絕口。
「有機會到龍角山採挖就有了。」洪金寶道:「那怪獸好像躲起來了。」
「不成!」王小虎早已嚇破膽:「打死我,我也不會再到龍角山。」
想及被妖獸抓向天空那欲死欲亡滋味,他兩腿都發軟。
「膽小鬼,你不是還要跟我一起做生意?」
「不做了,玩命生意,我不幹。」
堅決態度使洪金寶不疑,他倒能體會王小虎此時心情,自己當時還不是嚇得魂飛魄散,若非屠龍真人出現,當真要命喪那裡了。
他想妖獸可能去而復返,硬逼著別人冒險,並不妥善,遂決定把那百兩銀子送給王家,也算對王小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補嘗。
王小虎聽了,先是一愣,隨又高興萬分,童年好友還是夠意思,但王老爹則有意見,還是拿點銀子送給其他鄰居,免得有個疙瘩存在。王小虎想想也就接受父親意見,留了五十兩,把另外五十兩準備分給鄰居。
「餓了吧?」
王小虎才開口,洪金寶已抓起桌上肥雞大腿,張口即啃:「餓啊!不餓的是死人。」
不等王家同意,立即將整隻雞據為己有。
看在五十兩份上,王家上下早笑的合不了口。三更半夜還下廚,擺出豐富大餐。連同將來欲陪小蓮出嫁的女兒紅都挖出來讓洪金寶喝個盡興。
一連三天,洪金寶已在全村打完牙祭,順便聯絡感情。
但見人蔘也乾的差不多,才準備告別離去。王小虎特地送行十里,還說什麼將來有機會到蘇州見見世面,洪金寶自是打包票直道沒問題,哄得王小虎高興地又多走十里路,才眉開眼笑地把人送走。
洪金寶走在路上,他現在唯一煩惱的是,動不動吃點什麼隨即發胖。三天吃了幾隻雞,那些肉似乎又長在兩腰際,臃臃腫腫,行動不便不說,連過路女子都不看一眼,那才叫他傷心呢。
不得已,他只好想起屠龍真人的內功減肥心法,邊走邊練,以期有朝一日能恢復苗條身材。
往蘇州可選陸路和水路。
當然,內行人必定選水路,才能感覺出蘇州種種特色。
洪金寶是選了水路,談不上什麼欣賞風景,附風會俗。
他老早已計算好,回城河畔多的是洗衣、洗菜的美嬌娘,如此一路劃下去,自能大飽眼福。若經過橋下,剛好有姑娘,又來陣風的話,那就更值回票價了。
他跳上一艘窄身船,體重晃得船身差點翻覆,還是他趕忙施展千斤墜重功夫才穩住,不覺又怪起自身噸位太大了。
驚魂甫定的船家吊著三角眼,看洪金寶也不是什麼員外之流,語氣自是不好。
「你不怕船沉了?」
「有嗎?」洪金寶看看吃水度,還差七八寸:「沉不了,划就是。」
「你划還是我划?」船家擺明不大想做這筆生意。
洪金寶已看出瞄頭,倒也不在乎:「怎麼,太胖了?在你吃力不討好?別太現實啦,今天大爺心情好,多賞你幾錢,直達南城小巷。」
想想不久的將來,除了送給慕容太君一支人蔘外,剩下兩支少說也能賣個五百兩銀子。他不禁喜上眉梢,給了船家三十錢,頓時把他笑臉給吊出來,划著漿,載人先走了。
回城河從城東婉蜒進城,河水清如碧玉,迎映兩岸垂柳,濃濃密密中,尤現碧草鮮野花,直若世外桃花源。
轉個身已進城,垂柳石階處,果然伏有不少紅紅綠綠,鮮鮮嫩嫩美少女嬉洗衣物於其中。
雖然遊客有意欣賞她們,她們亦未嘗不想利用此機會反過來物色船中過客種種眾生百態,偶或有一見鍾情,那豈不太令人悸動了。
對於洪金寶肥胖體態,指指點點中暗自竊笑,弄得洪金寶好生自嘲,不減肥不行了。
走了半個時辰,經過三座橋,也沒見什麼美女,大風,更見不著裙子飛起。洪金寶知道這趟是白花銀錢了。
眼看南城巷已到,只好泄氣地跳上岸,摸摸不怎麼甘心的鼻子,穿過那鋪著暗紅而長著青苔的紅磚道,直往內巷行去。
他停在一間百年古宅前。這房子並不大,卻頗為幽靜,一顆銀杏樹探牆而出,早遮去泰半陽光,更顯清涼。
洪金福雖是慕容家傭人,但勞頓一生,總也有了積蓄,遂買了這棟古宅,也好讓自己晚年能有個棲身之所。
「二叔,我回來啦!」
洪金寶邀功似的推開那兩扇貼著福、寶紅字的斑剝木門。那福自是代表洪金福的福字,那寶當然代表著他本人,雖然過了三伏日,還是鮮亮如新。這可是他每個月必定換貼一次的效果。
沒人反應,他有些泄氣,只好穿過那十步即已走完,卻種有兩顆大樟樹的小庭院,古意盎然的小客廳已在望。
還是沒人應聲,走人客廳,古樸斑舊太師椅左右排開,居中供奉的關帝爺威凜凜眼神直逼過來。
洪金寶習慣地會合手膜拜幾下,隨即發現桌上線香早灰化多時。
「看來二叔是出去了。」
洪金寶邀功不成,但立即從泄氣中幻出另一種興趣。
「也好,我好利用這機會撈它一些油水。」
當下很快把三株千年人蔘攤供桌上,先挑一株較為漂亮的留為太君做壽使用。剩下兩株先供關帝爺補個飽,才又選了一株鬚根較多的準備拿去變賣,其它兩株則分開藏好,遂又拜向關帝爺。
「保佑我一帆風順,贏個千把兩銀子,必定替您塑造金身。拜託,拜託!」
拜得那份虔誠,真叫人感動萬分。隨後他才拿著千年人蔘往西街如意當鋪找柳如意變賣。
當鋪開的並不大,卻是老字號。柳如意一向商譽不錯,這也是洪金寶喜歡找他的原因。
才掀開當鋪門前用來這臉的藍青布簾,洪金寶已大聲叫嚷:「老如意,好貨色上門啦!」
柳如意正在打盹,被嚇得從靠背藤椅上滾下來,還好他早習慣如此情況似的,嚇過之後總能有驚無險地翻身落地,然後邊叫「來啦來啦,想嚇死我,搶我當鋪是不是?」邊把那老花金邊眼鏡戴上,卻又發現不是算帳,眼鏡用不著而摘下,終瞧清鐵柵門后那發胖的小子了。
「你是?……」一時想不起來。
「阿寶啊!快,有新貨色!」洪金寶迫不及待擠向鐵柵,想驗明證身。
「阿寶?!」
柳如意認出了,稍帶訕意輕笑:「什麼時候變胖的?好像才兩個月不到吧?」
「別說啦,補過頭變胖的!你看看我這東西值多少錢?」
洪金寶將白布包著的人蔘塞人洞口。
「什麼玩意?該不會又是從慕容家偷出來的東西吧?」柳如意頗為忌諱。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但每次似乎都帶來多多少少麻煩。
「不會啦,這次是我自個找到的東西。」
洪金寶乾笑著,自己跟柳如意那麼熟,大都來自慕容家大少爺的關係。大少爺要當東西,他哪有不替他走一遭當鋪的道理?
何況,還有甜頭可吃,可惜大少爺最近好像被逐出慕容府去修道去了,自己油水自是少了許多。
「是千年人蔘,是我從故鄉藥王村帶回來的。」
「千年人蔘?!」柳如意頗為心動,老實說,他年紀活了一大把,五六十年之間也只不過看過一次。
現在老了,也想渴求著那種返老還童的東西,沒想到想著想著,東西突然就上門了,他很快攤開白布。乖乖,這人蔘縮了水足足還有小臂粗,遠比三十年前印象中大得多,一看就知道有千年的藥效。
「很值錢吧?」洪金寶從他反應得知,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看到沒有,我只吃一根參須,竟然胖到現在,而且還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簡直跟仙丹一樣有效。」
「是千年人蔘,當然值錢。」
「值多少?有沒有三百兩?」
「該有……,不過……這真是你的?」柳如意還是疑心重重:「慕容太君剛好要做壽,你該不會又偷了人家壽禮吧?」
「沒那回事,大少爺都被逐出慕容府,我怎麼偷?」洪金寶道:「我是特地從故鄉找回來,一共有兩株,一株是要獻給太君沒錯,另一株就在這裡。我不當,是要賣個好價錢,你到底收不收?不收,我找別家去。」
手一伸就要搶回來。
「收,我收!」柳如意趕忙搶退一步,猛露哈哈笑臉:「就照你的意思,三百兩銀子,我馬上兌現給你。」說著就往底角寶庫摸去。
「才值這些錢嗎?」洪金寶但覺他答應太快,似乎還能再抬高價錢。
柳如意自是生意老手:「它是值不少錢,但你也該讓我賺點零頭。如果你找到達官貴人之類買主,也許值千兩銀子,可是你急著要,我哪能替你賣更好價錢?照行規,全蘇州城當鋪大概只有我柳如意肯立即付現那麼多銀子,你到別家,說不定還得等個十天半月才能領到錢。
你我都交易那麼久,也該知道我不會讓你吃虧太多。這樣子,日後賣個更好價錢,我多多少少再補你一點就是。」
「就是這麼說定。」洪金寶倒是相信這老頭。而且身上還有別一株,也就不再那麼堅持。
其實三百兩銀子,換成元寶也只不過五六錠。看柳如意一副小心翼翼地數,小心翼翼地將元寶置於櫃檯,洪金寶早瞪著牛眼直叫好爽了,一輩子從未摸過如此多的元寶,現在終於如願以償,高興得嘴巴笑不合口。
「六錠啦,一次付清。」柳如意頗為自己財力感到得意:「簽個收據吧?」
「是賣又不是當,還要簽收據?」
「呢,說的也是,」柳如意這才醒過神來,哈哈又笑:「那你點清楚,然後可要收好,免得在路上被……」
「誰敢搶我的東西?」洪金寶喝地耍了一拳,果然虎虎生風。就憑慕容世家面子,他在蘇州城倒是橫行無阻,最近又練了幾把式,威力更形猛勁,心裡邊還有行快仗義的念頭呢。
柳如意這才想起洪金寶的威力,打哈哈中直道說的也是,改問:「你要怎麼花?」
「呃……」洪金寶一時想不清,但想及上次和大少爺在天天來賭場輸了不少銀子,現在自己身上有了錢,總該去撈點本回來吧:「先到天天來翻個本再說。」
「到哪裡?」柳如意頗為不以為然:「金光劉那人不老實,你還是小心為妙。」
「他敢耍詐,我拆了他!」洪金寶就是看不出花樣,否則他早要回輸去了的銀子。
柳如意也不願再多話,省得惹來無妄之災,臨別時還打探慕容少爺之事:「你家少爺回來了?慕容家最近流年不利,先是元兵刻意為敵,復又出現敗(家子)……」
「你也認為我家少爺是敗家子?」洪金寶顯得不高興:「他只是愛玩而已,我就認為他很不錯。」
「呃,我沒這意思,」柳如意立即改口:「我只是覺得慕容世家歷代武功,修養全是大家風範,很少出現這種狀況,他若是生長在一般家庭,別人就不會這麼說了。」
洪金寶感嘆幾聲:「說的也是,慕容世家的包袱實在太大了,壓得他喘不過氣,我了解他的心境;不過,過了這段日子,他可能會好受些。」
不想多談了,把元寶塞入懷中,放聲一笑:「那又如何?
如果沒有他,你這當鋪哪來油水?別老往壞方面想,遲早我們年輕一輩會發揚光大,再見,你最好期望我贏錢,否則我還會再回來要求分紅。」
威黠帶奸地邪露笑意,他還是翻簾退出,只聽得柳如意竟猛喊祝語大賺特賺,最好贏得他也有分紅可拿,倒哄得洪金寶陶醉路上,跳著爽心步伐,直往發財巷的天天來賭場晃去。
小巷深沉黝黑,像極貧民窟。穿梭其中大都是賭徒居多。
還未到地頭,一陣喧嘩吆喝已引人心緒焦沸,再掀門而入,衝來濃濃煙酸味直如鴉片灌入鼻頭,心神為之亢奮起來,頓時進入賭徒狀況廝殺於七桌數十之間,除了骰子、天九,最刺激的還是殘忍的鬥雞,廝殺得血淋淋,至死方休的殘酷結果,自能滿足人類獸性一面。
就是這麼邪,洪金寶連押七次小,莊家竟然連搖七次大,害他足足賠去一百五十兩銀子,整個額頭都在冒冷汗,照此玩下去,三百兩哪能熬得了多久?
他不禁想起柳如意的話,金光劉這人不老實。回眼一瞧,只剩下一隻獨眼在的金光劉正以裊雄姿態立於櫃檯旁那張特定為他而設置較高的檯子上。
他雙手叉於胸,露出不好惹的結實肌肉,目光正也觸向洪金寶,他似乎能在最短時間內抓住任何瞧向他的眼光,然後以一種莫測高深而含有歡迎光臨,你敢搞鬼、鬧事是自討苦吃的眼神回敬。
尤其洪金寶又時常跟慕容公子前來,他得好好注意才行。眼看洪金寶才玩幾手就已輸掉一半,他不得不照會過來。
「小兄弟,你今天手氣不怎麼好,是否改天再來?」
「笑話,那我輸的怎麼辦?」洪金寶現在看任何人都不順一眼。
金光劉倒是八面玲攏,還是笑臉迎人:「既然這樣,何不換第三桌試試?那莊家好像不怎麼靈?」
「真的?!」
洪金寶斜眼瞄過去,那頭吆喝聲果然熱鬧,自是敗庄跡象。連感激也不照會一下,立即轉檯殺往那邊。
這莊家果然手氣極差,一連輸了五盤。洪金寶贏回大半,興趣又起。終也加人吆喝鬧喊之中。
雖然莊家敗庄,但久賭必輸,洪金寶玩至傍晚,曾經贏了三百兩銀子,但最後又輸回去,還倒貼百餘兩。
此後再怎麼玩總是浮浮沉沉,懊惱心情使他理智盡失,眼看莊家已連贏七把,難道會連莊八?他不信,一百兩銀子就這麼押大。
可憐,老天就像劊子手欲砍他腦,骰子一開竟然兩顆三;一個二,硬是開小。全場嘩然。
洪金寶愣在當場,眼看大堆銀子全被搜走,身上只剩下四十兩不到,他不禁手軟,再也抓不出銀子下注。額頭冷汗冒濕整臉,嘴巴直罵他媽的,還是沒勇氣再出手,現在連瞪返金光劉的勇氣都沒有,畢竟人家勸過自己一次,誰叫自己不信邪?
「最好別讓我抓到作弊,否則我會拆了你這老巢!」
洪金寶終於承認手氣不佳,留下四十兩銀子也好下回當賭本,暗自邊罵邊擦汗地退出去。臨行還照了金光劉一眼。他還是以那種不懷好意的歡迎再來眼神送著每位客人離去。
「神氣!別讓我抓到作弊,否則有你好受!」
洪金寶細聲撂活,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人。
出了小巷,心情仍壞到極點,想著白花花銀子就這麼送給人塞牙縫,實在說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然而又能如何?誰叫自己手氣不好?
「早知道也拿到花城去威風一下!」
洪金寶帶著後悔的心,不自覺地走向自家慕容公子以前輸錢,必定到花城找女人的路途上。
他一直嘆息,若把兩百六十兩銀子花在女人身上,誰都知道她們會高興得連裙子都不穿來個裸奔。
花城位於蘇州城南的風化區。本來風化區全是陰黯沉臟,此處卻經過名家手筆設計,沿著清澈運河而築的風花雪月樓閣、亭台,自始至終都被奼紫嫣紅鮮花擁簇著。
那矮一簇紅牡丹鮮艷奪目攀於樓台前,那高一叢黃秋菊探出高牆角。石梯旁聳高的紅楓林倒映水中,落葉紛飛,直若山林美景,難怪有人傳言,臨蘇州未臨花城者,全是粗俗之輩。
蘇州美女自不在話下,就連花城姑娘亦是國色天香,個個有若仙女下凡,慕名而來尋芳容直若過江之鯽,日夜未曾斷緣過。
洪金寶穿過像牛郎會織女的機思橋,眼前一道半里長專為觀光客設置的雜耍市集,賣膏藥、轉陀螺、捏麵人、賣脂粉、草地郎中、算命攤,應有盡有,吆喝聲疊成一付熱鬧景象。
洪金寶沒心情逛此街道。他轉往美人巷口,這裡雖是有格調之風化區,但照樣有沿街拉客的粗俗妓女,這當然不是他追尋的地方。
擺脫粗俗妓女糾纏,終於來到樓閣雅居區,他往那間掛著相思居幽雅招牌的三層樓閣行去,立即傳出老鴇笑聲。
「官人請進,您是第一次來的吧?」說是老鴇,也不過三四十歲,妝化的較濃,卻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身穿花紅大裙的女人,她發現洪金寶衣著不怎麼樣,正要以為沒什麼油水可撈而改變態度之際,洪金寶已瞄眼瞪她。
「不認得我了?采眉姑娘在不在?」洪金寶眯出一副色眼表示自己也是行家。
「您是?」老鴇忽聞這人叫出本店紅牌采眉姑娘,態度大為轉變,靈眼一轉,頓時認出:「啊!慕容公子的跟班?唉呀,怎麼不早說,害我失禮了,請見諒,快快快,采眉姑娘正愁沒人陪呢,慕容公子來了沒?」
「他暫時不來,不過他是派我來看看采眉姑娘。」
「真是多情郎,」老鴇子帶人進人幽雅而寬敞大廳,一股濃香粉味沖鼻,十餘名打扮花枝招展年輕貌美姑娘圍過來,笑臉迎得洪金寶直打哈哈,叫著姑娘名字訓練自己記憶力,也惹得美女們一串串笑聲不斷。
洪金寶穿過二樓,正要進人采眉姑娘的閑情居之際,一位留有八字須,看來一副老實樣卻穿著富貴的中年人決步迎過來。
他正是相思居老闆寒進丁。
他原是這家妓院太上老鴇的私生子,在老鴇死後,將這片產業交予他接管,才成為此店老闆。
或許從小長在妓女戶,看得多,也感受出妓女悲慘遭遇,他從不強迫人家,甚至以吃齋念佛來彌補罪孽,博得了個老好人封號。
見著洪金寶,他急急招手:「洪少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小臉蛋顯出一片誠懇。
「有事?」洪金寶還是走向他。
「呢……有一點。」寒進了困窘一笑:「想……」忽而發現老鴇在場,他不便多說。
老鴇知道自己礙事,遂打哈哈告辭:「男人的事,我們女人搞不來,寒老爺可別走火入魔啊!」話中含意大有指明同性戀之意。
寒進丁呸了幾聲才把她呸走。隨即帶洪金寶進人他那附會風雅的書房。客人坐妥。送上茶水后。他才慎重問道:「你洪少爺真是慕容公子派來的?」
「呃……是啊」
「那他是沒死了?」寒進丁顯得疑惑頓解之態。
「你這是什麼話?」哄金寶眉頭直跳:「你在咒我家少爺翹了?」
寒進丁急忙搖手:「沒這回事,我只是一時想不通。慕容家明明傳出慕容少爺已死,為何我幾天前還在九宮山和他照面,原來是另有原因,我小老兒多話了。」一連打了幾個歉意哈哈,表示自己差點壞了規矩。畢竟慕容世家亦是江湖中人,詐死之類事情並無不可能。
洪金寶納悶了:「慕容家真的傳出少爺已死的消息?」
「也不是放風聲那種傳聲。」寒進丁淡笑兩聲:「是前幾天,我到九宮山敬佛,在山林迷了路,剛好碰上慕容少爺,他引我出山,卻要我保密。待我回到蘇州,實在於心難安,也就想找個人親自去謝他,誰知道那人傳出消息,他早在月初已病死。我想哪有可能,我是在初七那天碰上他,當然不肯相信這種事。還好,你來了,我終於把問題弄清楚,原是這麼回事。」
他笑的神秘而帶窘,似不該太多事,祈求原諒目光直送過來。
洪金寶已全無尋歡心情,心頭早已怦怦不安:「怎麼可能,太君壽期就快到,他豈會開這種玩笑?」又問向寒進丁:「你確定這消息正確?」
「我肯定有此消息傳出,但不能肯定是否正確。」
「一定有問題!」
慕容公子也算是洪金寶共同混長大的,他被逐出慕容府,洪金寶已疼心大半年,此時又聞死汛,縱使可能性不高,他仍是怦動不安。為求更進一步證明,他得回慕容府去探個清楚。
「多謝你的消息,我回去再問清楚,在還沒搞懂之前,請你多多保密。」
「我知道。」
洪金寶看他一臉認真,大概也不敢胡言亂語,於是交代一聲代為問候采眉姑娘,大步跨梯,奔出相思居,直往太湖方向行去。
慕容府本在西郊,依山而築,氣勢雄偉,不比王候府差。
然而家道中落,又逢元朝胡人當道。在被百般挑釁折磨下,慕容家人不得不放棄顯眼的府宮,轉移到本是用來渡假的太湖小行宮。
只見得碧綠湖畔,楊柳叢中仍聳立一座四合院,格局雖小,卻仍古色古香,別有番雅緻。
洪金寶行至拱門式大門,熟悉的慕容府隸書門匾不知何時已被拆下,空留一大片落匾后空白,蛛絲纏著瓦檐內角,看來已許久未曾打掃,憑添幾許家道中落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