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老化子當時一見這三位鬚髮俱白的老和尚,便「啊呀」一聲,趕上前去,越過肖承遠小俠,抱拳一拱說道:「原來是元濟大師佛駕蒞臨。」

當中而立的白須白髮,長眉複眼的老和尚一見老化子上前說話,面色一霽,高喧一聲佛號,左掌當胸一打問訊,還禮說道:「原來宋幫主也在此地,老衲幸會了。」

老化子是何等精明人物,一見來人竟是少林寺第七十一代掌門人師伯,少林寺三大長老之-元濟大師突然出現在這海惠寺內,立即想起單眼惡殘所言少林高僧敗走沂山之事,果非子虛。元濟大師為少林寺當前輩分最高的長老,身會少林絕技多種,為少林寺武功極高之人,如今親下沂山,可見少林寺對扶桑一叟之重視。

老化子當即含笑莊重地說道:「大師來晚-步,扶桑一叟已經遠逸而去。」

元濟大師聞言微微一震,長眉一軒,兩眼神光一掃,略停半晌才低喧一聲佛號,說道:

「敢莫是宋幫主率眾,逼使扶桑一叟離去。」

言外之音,不難聽出元濟大師對於扶桑一叟的突然離去,有懷疑之意。

元濟大師為一年高德劭之有道高僧,此次由於海惠寺被侵佔,少林寺達摩院首座大師前來察看,竟然慘敗回程,使武林六大門派之首的少林寺,顏面喪失殆盡,這才由元濟大師銜命率兩位達摩院高僧前來,立意挽回顏面,驅逐扶桑一叟。沒有料到以一步之差,被丐幫幫主搶先一步。此行不僅未能如願雪恥,反而將少林寺不願張揚之事,要露於外人知道。元濟大師難免有薄忿在心,雖然語氣和緩,含意至為顯明。意即以丐幫幫主竟能驅除扶桑一叟,少林寺達摩院首座反而敗走沂山,一旦此事傳出武林,少林派盛名受累非淺。

老化子卻毫不在意含笑說道:「老化子何德何能,焉能驅使扶桑一叟遠逸而逃,此事說來話長,且說來也與大師無關,幸好老化子好友門下,已經脫險,不應久留此間,扶桑一叟走後,海惠寺內一切設施,以及擄脅之眾僧,大師自會妥善處理,老化子就此告辭。」

正好此時藍玉珍姑娘,也在綠憶姑娘深厚精絕的內力幫助行功之下,不僅蘇醒,更而精神充沛,神清氣爽,兩人也來到老化子身後站住。老化子說著話,便自拱拱手轉身向肖承遠小俠一行說道:「小兄弟!海惠寺有元濟大師宋此,後事料理有人,我們這些事外之人,及早離開。」

徑自回身,拖著一雙草鞋,踢踏踢踏便要從元濟大師身旁過去。

老化子剛一動身,元濟大師身後兩位老和尚,雙雙各向右橫跨一步,拄杖當道而立。

這條隧道本不十分寬闊,這兩位老和尚如此分身一站,便自然地擋去了老化子的去路。

老化子這才呵呵一陣大笑說道:「我老化子有何開罪於大師,要強留老化子有所質詢嗎?」

元濟大師連忙「阿彌陀佛」一聲,說道:「宋幫主言之過甚!老衲豈敢如此慢禮於幫主。」

說著略一回頭,身後兩個老和尚立即垂目低頭,退回原地,元濟大師依然立掌當胸說道:「老衲尚有兩事請宋幫主不吝賜答。」

老化子也收住笑容,拱手說道:「老化子所知,以及所能相告的,無不秉誠相告。」

元濟大師忽然微微嘆喟一聲,說道:「宋幫主既然遠來沂山,深入海惠寺,老衲此行用意,幫主定能明了。少林寺羞告武林,實恐因一派之私,而導致武林紛爭,如今扶桑一叟遠逸,後果當難預料。老衲請問宋幫主,扶桑一叟既然力求經營海惠寺為邀鬥武林之所,為何如此輕易而走?如今去往何所,宋幫主能否就所知相告,」

老化子皺了皺眉,心裡微微有些不快。從始至今,元濟大師始終未認定扶桑一叟之走是被老化子趕走的。老化子心裡暗自忖道:「你少林寺就如此藐視於人嗎?丐幫幫主不足以趕走扶桑一叟,難道在場諸人就沒有一人能有此能耐嗎?」

站在一旁的肖承遠小俠心裡也有如此同感,但是,肖小俠尊敬元濟大師是少林寺的高僧,讓老尊賢,肖小俠秉性如此,一見老化子哥哥沒有說話,也就不便搶白。

可是,站在身後的綠憶姑娘和藍玉珍姑娘就忍不住了。綠憶姑娘當即搶先一步,走在藍姐姐前面,盈盈上前幾步。仰面向元濟大師說道:「扶桑老兒雖然存心不走,可是打不過我們,他能不走嗎?至於他逃到哪裡去,他也沒有告訴我們,我們也不知道。」

綠憶姑娘這兩句話說得極其天真,可是,倒是句句實話,倒叫元濟大師為之語塞。

元濟大師軒起長眉,一雙老眼神光十足地朝綠憶姑娘打量了半晌,緩聲說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句句實情。老衲倒是多此一問了。」

說著向旁邊邁了-步,向老化子說道:「宋幫主請便!老衲無心之罪,幫主勿記於心。」

老化子連忙拱乒說道:「不敢!不敢!老化子疏漫成性,大師得道高僧,不以為怪,老化子已是萬幸。」隨著便招呼肖承遠小俠和兩位姑娘,以及陰展平一同走過去。

肖承遠小俠在旁邊冷眼留神,看得清楚。當元濟大師移步讓路之際,身後的兩位老和尚也隨著閃身一旁,就這一閃身之時,原先站的地方,淺淺地留下四隻腳印。

這地道鋪的是青石板,平坦光滑,這兩位老和尚臨去腳下留痕,顯然是有心炫耀功力,而且這份功力,也頗為驚人。

肖承遠小俠看在眼裡,心裡止不住一動。暗自閃電想道:「看來這兩位老和尚依然是在懷疑我們?偌大年紀火氣依然未除,我若不有所表示,倒真的讓他誤認為我們與扶桑一叟有勾結。」

心裡如此一轉,立即功行全身,「九天玄門大乘神功」暗貫罡勁干足下。表面上,神情自若,隨在老化子身後,緩步前行。但是,每走一步,青石板上便留下深達三四分深的腳印。同時,那些沾腳成粉的石屑,隨腳揚起一尺余高,像是有一股力量罩住,飄在肖承遠小俠青衫下襟附近,悠悠地隨著前進。

老化子在前面不知道,可是走在後面的綠憶姑娘和藍玉珍姑娘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兩位姑娘都是冰雪聰明的人,焉有看不出承哥哥的意向?當時輕笑一聲,綠憶姑娘首先將碧玉琵琶遞給藍姐姐,說道:「藍姐姐……藍哥哥!勞您的駕替我抱著琵琶。」

藍玉珍姑娘知道綠憶妹妹也不甘落後,要以神功震驚少林僧人。便笑吟吟地接過碧玉琵琶,緩慢一步,眼看她如何施展神功。

綠憶姑娘左手拽著沾她的綠裳,輕盈地向前移動著腳步,右手卻是平抬在胸前,五掌連翻,但見她那隻欺霜賽雪的手,不斷地在胸前閃動,看不出有任何勁道拍出,但是,就在她這一陣玉掌連翻之際,青石板上塵土飛揚,幾乎瀰漫成一片。

可是,塵土一散,青石板上頓現驚人奇迹。原先肖承遠小俠走過留痕的腳印,卻在綠憶姑娘如此一陣虛空疾推玉掌連翻的情形之下,青石板上已經平滑無痕。

肖承遠小俠和綠憶姑娘如此一露神功,元濟大師看在眼裡明明白白,武功精絕如元濟大師者,也不禁為這兩位年輕人的駭世武功所震動,元濟大師當時沉雷般地說道:「阿彌陀佛,宋幫主請留貴步,老衲冒昧再瀆幫主。」

老化子聞言倏地一個轉身,一見元濟大師兩隻眼睛直打量在肖小俠和綠憶姑娘身上,神色多少帶著點驚詫之意。老化子立即想到準是小兄弟和這位綠憶姑娘暗中施展了手腳,使得老和尚也震動了。

老化子便佯裝不解,拱手應聲說道:「大師還有教言指點老化子迷津嗎?」

元濟大師這時候才在老臉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低喧一聲佛號,便說道:「宋幫主與貴友齊赴沂山,趕走扶桑一叟,海惠寺受惠匪淺,老衲忝為少林一脈。謹以主人身份,敬留宋幫主和貴友,小留海惠寺。且沂山路遙,人煙稀杳,既要餐風露宿,何妨小住,老衲也好請教。」

老化子一看,元濟大師誠心相留,想到地道外面,約是已近黃昏,能在海惠寺內暫歇一宵,較這餐風露宿為佳,

老化子便拱手說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老化子一行謹遵大師之命,有擾寶剎一宵。」

元濟大師面含微笑,看了肖承遠小俠一下,老化子便也含笑說道:「當初未便久留,尚未向大師引見。……」

說著便將肖承遠小俠、綠憶姑娘、藍玉珍姑娘以及陰展平一一引見。元濟大師高喧一聲佛號,立掌當胸說道:「武林奇葩,可敬可賀。」。

俄而又略有慨喟地說道:「少林派自祖師相傳至今,凡七十一傳,一則邀之天幸,再則承武林中人之抬愛,忝列各大門派之首,然而,不自勵求精進,則羞辱指日可期。扶桑一叟東渡來魯,侵佔沂山,少林寺才驚覺此事態之嚴重。少林寺達摩院首座,列為少林高手之翹楚,一旦敗走沂山,少林寺不得不驚。老僧銜命遠來,自感任重道遠,對少林派而言,對武林而言,老衲但有鞠躬盡瘁,以示俯仰無愧於心,詎料一入海惠寺,竟悉扶桑一叟匿進而逃,意外之餘,既驚且喜。宋幫主與這兩位小施主,神功無敵,為中土武林增光。扶桑一叟即逃,少林派幸收漁利,已經於心難安,萬一扶桑一叟捲土重來,中土武林仍有一劫。……」

元濟大師感慨良多,坦然說出少林寺之隱憂,言中之意,以扶桑一叟今日離逃,雄心未減,來日武林仍難逃一場腥風血雨。肖承遠小俠身具如此不世武功,卻非任何門派子弟,若袖手不管,誰來挽救這一場可能而來的武林劫運?

肖小俠當然了解元濟大師言中之意,便慨然說道:「扶桑一叟有問鼎中原之心,斷不因晚輩等今日之幸勝,而稍有減殺。但是,晚輩忝列武林末學,自無袖手之理。老前輩有鞠躬盡瘁之心,晚輩亦有死而後已之志,」

元濟大師連聲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有不世神功,有悲天憫人之仁德,仁者無敵矣!」

肖小俠突然面色嚴肅,拱手當胸說道:「少林寺為當今武林各大門派之首,中原武林諸事莫不馬首是瞻,老前輩功高德重,晚輩尚有一言,敢瀆清聽。」

元濟大師白首遽抬,老眼倏張,霍然說道:「小施主只要所言上不幹天德,下不傷陰騭,老衲無不洗耳恭聽.」

肖小俠躬身應道:「扶桑一叟雖然可慮,然而邊陲各大魔頭,而今都蠢蠢欲動。禿鷹西門番南下苗疆與鬼眼婆婆一旦聯手,黑白二怪靜極思動,百毒尊者有人冒名,凡此種種,莫不是山雨欲來之勢,敢問少林寺為武林各派之首,能有預聞和應敵之道否?」

肖承遠小俠如此侃侃而談,不禁老化子聞而變色,連元濟大師也頓時鬚髮微張,精光暴射,接著說道:「小施主之言,老衲自無不信之理,僅就禿鷹一人而言,已夠中原武林為之棘手,六劍-杖會禿鷹,其中一杖即為老衲同門師兄,然則,如若六劍一杖會禿鷹不幸而成事實,也難保不敗走中原。如今群魔有並起之勢,武林果應遭此浩劫焉?」

老化子也驚問道:「小兄弟何時知道禿鷹南下苗疆?」

肖承遠嚴謹說道:「只要中原武林能全心全力,彼此消除成見,團結一致,自古魔不侵正,老前輩以為然否?」

元濟大師低喧佛號,說道:「老衲了卻海惠寺之事,即專程趕返少林寺,稟明掌門人,柬邀武林同道,共商禦敵之策,共挽狂瀾,小施主屆時能夠移駕敝寺?至為老衲所盼。」

肖小俠應道:「晚輩承蒙者前輩不以駕才末學見棄,自應趨前,以供驅策。只是,晚輩尚急待南赴苗疆一趟,了了私事後,自當請謁。」

元濟大師低喧佛號,說道:「小施主信人,一言九鼎,老衲靜候大駕就是。」

綠憶姑娘卻在一旁接著說道:「承哥哥!我們如果要離開沂山,就要趁早趕路啊."元濟大師忽然呵呵笑道:「老衲感於小施主警世箴言,忘卻待客之道!罪過!罪過J」

說著便退旁一步,舉手肅客。

海惠寺不愧是一座大叢林,佛殿莊嚴雄偉,禪房幽靜,院落之中,修竹搖曳,老梅乍吐,流泉處處,引水成塘。雖然初冬寥落之季,卻不失為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海惠寺雖然受制於扶桑一叟為時頗久,一旦扶桑一叟與眾徒人俱去,僧眾頓時恢復舊時規矩,到處香煙繚繞,一片祥和,鐘鼓齊鳴,梵音四起。

元濟大師招呼過晚餐之後,晚課已畢,各人暫住清凈禪房,各作休息。

肖承遠小俠在禪床上靜心斂神,運行一周之後,忽然倦意全消,不思入睡。而且思潮迭起,心神突然不穩,括蒼山石老幫主之傷勢是否有變化。神劍無雙伊季風是否再度尋仇?

黑風幫是否遷怒青龍幫?另一個百毒尊者究竟為何許人?苗疆之行後果如何……思湘如涌,頓覺五內煩躁。

肖小俠幾次收斂心神,求靜於定,都無所得。索性起而不睡,推開窗牖,吐了一口長氣。

此時,天上淡月朦朧,院落里老梅疏影,印在宙前,頗饒詩意。肖小俠一時興起,起身掠過窗戶,右手搭在老梅斜枝上惜力一彈,身不落地,便彈然而起,騰空兩三丈高,然後飄然一式「寒雁入葦」,掠臂俏然,落足屋脊之上。

就在這倏然下落之際,肖小俠眼神所及,瞥見一個身穿白衣的纖瘦人影,隱約地站在七八丈外的樹下。

七八丈外,即是海惠寺的一個放生漁池。寺內僧人就在池畔蒔林栽花,蔚成一片花木扶疏,清幽悅目的庭園。雖然時屈初冬,花草已凋,但是依舊不難看出昔日春花如錦的風光。

尤其此刻冷月如鉤,乳色朦朧,禿枝模糊,池水晶瑩,別有一番風趣。

這是何人,為何深夜獨自仁立在如此靜寂園中?

肖小俠禁不住心裡一動,自然貼身而伏,暗自忖道:「是扶桑一叟去而復返,欲尋報復嗎?抑或是另有旁人前來算計於海惠寺?」

惜於是月光媵脯,樹枝疏影,使眼力凌厲如肖小俠者,亦無法看得清楚七八丈外的人影,究為何等人物。但是,身材纖細,體形修長,不是矮小的扶桑一叟,更不是高胖的三位彌勒,則可以斷言。

勿論如何,如何涼夜,孤獨一人佇立在庭園之中,令人自生猜疑,削、俠凝神屏息注視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雙手一按槽瓦,平身而起,人起空中,霍然一挺身,雙臂憑空一振,宛如鷹隼振翅而飛,斜地上衝起五丈有餘。這才輕吐一口氣,飄然下落。

肖小俠下落之際,為了怕被人聽到衣袂驚風之聲,擄袖撩衣,悄然毫無一點聲息。雙足剛一觸及池釁草地,突然對面林中有人冷笑一聲,低叱道:「何人膽敢前來找死!」

隨著話音,只聽得「呼」地一聲,頓時劈空一掌,強勁無比地徑襲而來。

肖小俠一聽,連忙躬腰一點,閃開一掌,身形未止,后又折身一掠,低呼道:「藍妹妹!是我!」

林中白衣人遽然一震,也閃電飄風,躍出林外,說道:「承哥哥嗎?」

肖承遠小俠此時已經站在藍玉珍姑娘身旁。

姑娘此時易弁為釵,還她女兒本色,只是一身潔白長褸,飄飄在身,如此涼夜,令人有不勝寒的感覺。

肖小俠低聲道:「藍妹妹,如此深夜仍然未睡嗎?」

藍玉珍姑娘低垂臻首,幽幽地說道:「承哥哥!你也未睡嗎?」

肖小俠嘆喟一聲,說道:「突然心緒不寧,百感交集,這才出而踏月。」

說到此地,肖小俠忽然驚道:「藍妹妹!夜涼衣薄,擔心著寒。」

藍姑娘緩緩地抬起頭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此時,肖小俠在淡月之下,才看清楚了藍妹妹雙眼微紅,猶帶濕潤。不覺大驚問道:「藍妹妹,你有何心事?才令你如此對月傷心,能否為小兄一道?」

藍姑娘不覺低垂臻首,半晌無言。

肖小俠自從和藍玉珍姑娘相遇以來,但見她一脈天真,天性快樂,從未有過憂傷,今天究竟為了何事,而變得如此黯然神傷。

肖小俠是個天資聰穎,秉賦極高的人,然而對於姑娘芳心,卻無法揣摩,不覺也隨之默然無語。

如此兩人相對無言,不覺良久。還是肖小俠覺得姑娘如此衣單衫薄,一旦著涼,非同兒戲。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藍姑娘玉腕,說道:「藍妹妹!夜深霧重,豈可如此久立屋外,回去休息,有事待明天再說。」

雖然肖小俠和藍玉珍何雲鳳之間,彼此靈犀互通一點,各人傾心。但是,大家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儘管是心心相印,從未有肌膚之親,這時候,肖小俠無意中情急一拉姑娘玉腕,入手膩滑如脂,卻是冰冷如玉,肖小俠頓時止不住一陣心跳,連忙鬆手說道:「藍妹妹你已有涼意,請快回房,」

藍姑娘芳心也不禁為之一跳,一陣春霞,泛上嬌靨,慢慢地抬起頭來,兩隻眼睛哀怨地看著肖小俠,低低地說道:「承哥哥!我在天台不辭而別,你會怪我嗎?」

肖小俠搖搖頭,忽然又長嘆一口氣說道:「我和鳳姐姐都不會怪你的!只是,你如此單身只騎,要遠入西北崑崙,路

途遙遠,江湖風險重重,我們都為之日夜焦心。藍妹妹!你還小,你不知道懸心挂念,是如何憂形傷神之事。唉!"藍姑娘突然兩顆晶瑩淚珠,沿頰而下,低聲說道:「承哥哥!我錯了.」

肖小俠又安慰著說道:「藍妹妹!人之向上,猶水之向下,同為一理。妹妹追求上進,有何錯之處?只是……此事容后再說。」

藍姑娘半響才抬頭說道:「承哥哥!你如何又和綠憶妹妹同來沂山呢?」

肖承遠小俠望著藍妹妹淚痕猶濕的嬌靨,搖頭說道:「明日再談吧!藍妹妹先去休息!」

藍姑娘明知道承哥哥一番體貼心意,心裡先自感到一陣甜密。但是,卻跺腳撒嬌地說道:「我要承哥哥你先說。"

肖承遠小俠拗不過藍妹妹,只好從自己身上脫下件長衫披在藍姑娘身上,便把括蒼山的情形,敘述了一遍,說到自如何決心遠走苗疆,找禿鷹要補骨丹,又如何順道南海邀綠憶姑娘,二絕姥姥火蓮傳訊,而專程追趕到沂山海惠寺。

此時,藍姑娘已不自覺地靠近了肖小俠,默默地聽著他自述這一段經過。兩人相依一起,進而默默無言,直到談月西墜,寺雞報鳴,兩人才一驚而起。

姑娘這才仰起頭來說道:「承哥哥!苗疆之行容我與你同伴而往,好否?」

肖承遠小俠搖頭說道:「鬼眼婆婆為人難纏已極,禿鷹西門番又蓄意不善,苗疆之行,小兄只是相機而行,人多反而不便。綠憶姑娘此行只是為了令其姐妹相會,了卻一樁心事況且風姐姐留括蒼山,心情極為不佳,又有強敵環伺,藍妹妹理應趕回括蒼山,與風姐姐相囊。」

藍姑娘雖然一百個願意和肖小俠同往苗疆,但是,想到獨守括蒼山的鳳姐姐,不覺極感為難。自己當初不辭而別,已有內疚難安。如今,自己既然不去崑崙,再和承哥哥同往苗疆,豈不更使鳳姐姐誤會嗎?

藍姑娘原是個天真純潔的女兒,如今已經是情竇初開,顧慮難免就多了。

肖承遠小俠一見藍姑娘半晌無語,就又低低地說道:「藍妹妹,小兄言出至衷,妹妹難道不能了解小兄心意嗎?」

藍姑娘不禁深情地望了肖小俠一眼,也低低地道:「承哥哥!我依你的話就是了。」

肖小俠點點頭說道:「老化子哥哥如果沒有其他要事,我請他和你前往括蒼山,我至多不過三月,就會兼程趕回來。屆時,黑風幫之事,少林寺之約,都要一併了結。」

藍姑娘也微微點點頭。

肖小俠仰首望了望天,說道:「天已破曉,藍妹妹速去休息一會兒,天明時,仍要趕路。」

藍姑娘脫下身上披的長衫,還披到肖小俠身上,深情地望了一眼,倏地騰身一掠,越上屋脊,轉眼消失身形。

肖小俠目送藍姑娘走後,長長地噓廠一口氣,便也輕輕地飛躍回到僧房。

就在他們兩個人分別回至禪房之後,在放生池的另一端,閃出一個纖細的人影,凝然望著西墜的彎月,半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忽又疾如閃電躍向禪房深處,輕輕推開窗門,回到房裡,支頤而坐,心裡不住地在想道:「藍姐姐原來和承哥哥是那麼地要好。我……我為什麼要偷看他們呢?我為什麼心裡還感到有一些不悅之意呢?難道我也喜歡承哥哥?」

想著不禁嬌靨泛霞,而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這人是誰?她正是以神掌琵琶稱絕於武林的二絕姥姥門人綠憶姑娘。

姑娘偏巧也是深夜不寐,出來閑步,沒有料到看到藍玉珍姑娘和承哥哥相依偎的一幕。

芳心無由地「怦」然一跳,便掩在水池旁邊,靜靜地觀看。

當時肖小俠正在與藍姑娘相依相偎,敘述括蒼山卻敵的一段,心神專一,藍姑娘更是醇然欲醉地閉目而聽。沒有想到旁邊競有人竊看,而使這兩位能辮落葉飛花的武林高手,渾然無覺。綠憶姑娘純白無瑕的心頭上,啟開了「情」竇之鎖。

世間上最難分辨的即為「情」之一宇,來時無形無蹤,一旦生根,便牢不可拔。

綠憶姑娘對肖小俠本來就有極佳的印象,但是,姑娘天真未鑿,未解「情」之一字,只覺得肖小快承哥哥是個難得一見的人,年輕英俊,敦厚和藹,武功蓋世,所以綠憶姑娘才樂意與承哥哥同伴前往苗疆。

如今,今天晚上這一慕情形,印在綠憶姑娘腦中,情鎖一觸而開,一縷真情竟然由此而繞上承哥哥的身上,此系后話,容后再表。

且說翌晨,老化子、肖承遠小俠、兩位姑娘和單眼惡殘明展平一行,告別元濟大師,即刻登程離開沂山。

在途中,單眼惡殘說道:「綠憶姑娘昨天破除萬蛇陣,這萬蛇陣如今歸向何處?如果留在沂山,豈非為這附近帶來後患無窮嗎?」

老化子呵呵笑道:「老陰!你能想到別人後患無窮,誠屬難得,果然是放下屠刀,理應立地成佛,不過,化子玩蛇是祖傳的,扶桑老兒既然隔海弄來如許毒蛇,來了不易,方不會輕易棄之不顧,他之能弄來,自然亦能弄走,」

老化子說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話,藍玉珍姑娘這才想起轉身向陰屣平拱手為禮說道:「此次若不是陰兄,只怕我早已經橫劍而死!」

單眼惡殘慌忙還禮說道:「藍姑娘!我大膽稱你一聲姑娘。姑娘以一顆雪蓮丹,不僅是救了陰展平的性命,更使之苦海回頭,得慶更生。再生之德,陰展平都未敢言報,!」

娘若再言感激一詞,豈不令陰展平慚愧無地嗎?」

老化子點頭讚許,轉而又向肖小俠說道:「小兄弟將要前往何處?」

肖小俠連忙接著說道:「小弟與綠憶姑娘兼程前往苗疆,尋找禿鷹西門番……」

又把石老幫主肩骨碎裂之事,向老化子一一說明。最後說道:「小弟之意,老化子哥哥若無急事,就請伴同藍姑娘前往括蒼青龍幫總壇,待小弟自苗疆歸來,尚有者事請老化子哥哥鼎力相助。」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我老化子除了沿街求乞之外,還有何要緊之事?我們就在括蒼山等你便了。」

老化子說著話,兩隻眼睛轉著在肖小俠臉上注視了良久,然後沉著臉色說道:「苗疆有禿鷹與鬼眼婆婆聯手放對時,小兄弟就切勿仗藝深入。老化子臨前之言,掬自肺腑,」

這雪地飄風宋老化子闖蕩江湖多少年,閱人多矣,雖然不諳麻衣相法,卻是善觀氣色。

老化子眼看肖小俠臉上晦氣紋出現,印堂發暗,就擔心苗疆之行,會遭受意外波折,所以才語重心長地叮嚀幾句。

肖小俠感於老化子如此謹慎叮嚀,心裡也為之一動,拱手答道:「老哥哥金玉良言,小弟謹記在心。此去苗疆,旨在討取補骨丹,只要丹藥到手,小弟自能委曲求全。」

老化干點點頭,便和藍玉珍姑娘及單眼惡殘,取道括蒼山。

肖小俠和綠憶姑娘在沂山尋到坐騎之後,便出山境,馳道苗疆。

此一去,險在百花山下變為邊塞孤魂,桃花瘴里束手困坐終生。

肖承遠小俠和綠憶姑娘雙騎離開了沂山,取道直走開封,穿過河南,直向南疆。一路上,肖小俠心急如焚,兼程趕路。好在綠憶姑娘雖是女兒身,卻有一身不世的武功,鞍馬勞頓卻也不以為意。數千里路程,倒是一路平安無事。

這天,穿過西康邊境,已經是群山連綿森林蔽目,一路育無人煙。

肖承遠小俠沿著荒草小徑,揚鞭策馬,一面卻不住地打量周圍的形勢。

綠憶姑娘一抖絲韁,趕上肖小俠,問道:「承哥哥!這鬼眼婆婆究竟居住於何處?如此祟山峻岭一時何從找起?」

肖小俠揚鞭指道:「我沿途打聽結果,人說雲南邊境有玉龍山,又名百花山,就是鬼眼婆婆所在之地。前面高山險惡,叢林一片,說不定就是玉龍山,我們趕到前面,自有分曉。」

綠憶姑娘說道:「我們見到鬼眼婆婆,應該如何說話?」

肖小俠一聽倒是為之一怔,心裡暗自說道:「黃衫兒姑娘是否為鬼眼婆婆的門人,尚難確定,而且她又約定九月三十日夜,在百花山相候,如今約期已過,能否見到其人,尚難逆料,再則,禿鷹西門番是否已來苗疆?亦未可知。如此無端上門,豈非予人以口實?」

專程而來,遠涉千里,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肖小俠怔了會兒,轉而一念,說道:

「鬼眼婆婆門人碧眼書生沈奇,與小兄有一面之交,找到沈奇再說。」

綠憶姑娘點點頭,他沒有想到碧眼書生沈奇就是當初在金陵怒掃神掌的那位年輕書生,只道是承哥哥江湖上的友人便坦然地說道:「其實,只要我們不是存心尋釁,我尋姐姐,你找補骨丹,鬼眼婆婆當不能無事生非吧!」

肖小俠應了一聲,心裡止不住想道:「這些魔頭,只怕是不講常理,苗疆之行就難免要多事。」

兩人說話行來,越過一個小山崗,穿出一片森林,眼前豁然汗朗,是一個廣闊的山谷。

谷中流水淙淙,稍有霧氣騰騰。能使人感到奇異,谷底綠草如茵,百花似錦,紅白相間,五色繽紛。

南疆氣候與中原不同,雖然時屬冬季,卻是溫暖如春末夏初。綠草未衰,花卉齊放,這並無可怪之處。但是,在如此深山窮谷之內,百花齊備,而且種植有條不紊,天然生成者,斷無此井然有序,顯然是人工種植的。

綠憶姑娘忽然遙指山谷的左邊,說道:「承哥哥!你看那邊。」

肖承遠小俠抬頭看去,左邊是峭壁百仞,十草不生,峭壁之上,少有叢林古木,倒都是和谷底一樣,花團錦繡,一片如錦的花叢。

肖小俠忽然脫口叫道:「那不就是百花山嗎?」

轉而念頭一轉,閃電想道:「昔日在四川向家莊之時,碧眼書生曾經說到;百花山名為百花,實則百毒俱陳,其間人是寸步難行。看來這等花團錦繡的山峰,不是要尋的百花山,」

綠憶姑娘笑著說道:「承哥哥要知谷中事,且問山裡人。你看,那谷中流水溪旁,不是有一人姍姍走來嗎?」

可不是。在流水溪旁,正有一人向這邊走來。這人來得好突然。就在肖小俠方才一分神之際,倏然出現。

肖小俠和綠憶姑娘坐在馬上,朝谷中望去,雙方相隔約在五十丈左右,雖然看不清面目,卻能分辨出那人是一位衣帶飄拂,高髻雲環的女人。

肖小俠的看法卻未盡然與綠憶姑娘相同,綠憶姑娘武功雖然高,卻是天真未鑿,江湖經驗毫無,她未曾想到,如此深山僻谷,杳無人煙,哪裡會有如此衣帶飄拂,高髻雲環的女人出現?這是普通人嗎?

果然,綠憶姑娘也有所察覺,叫道:「承哥哥!這女人武功極為不弱,你看她……」

在谷中這條溪水的兩岸,綠草叢中,雜亂放著一些白潤如玉的石頭,但見這女人就在這石頭上,有如行雲流水,毫不作勢,閃動之間,都在兩丈開外。

肖小俠微微一扯綠憶姑娘,低聲說道:「綠憶妹妹!無論此處是否為百花山,斷然已是鬼眼婆婆屬地範圍,你我從此應以小心謹慎為是。」

綠憶姑娘剛一嘟嘴,肖小俠便微笑說道:「小兄與妹妹一樣,決非畏懼,而是少生糾纏為是,妹妹以為然否?」

綠憶姑娘這才嫣然一笑,正待說話時,谷中來的那個女人,身形好快,轉眼已經到達谷的盡頭,相隔只不過七八丈光景。

當看清楚來人之後,綠憶姑娘止不住「啊呼」一聲,脫口說道:「承哥哥!天下竟有這樣醜陋的女人?」

綠憶姑娘說她醜陋,那並非過甚其詞。這女人一身雪白的衣裳,修長的身材,如雲的烏髮,無一不是秀麗絕倫,然而,…張臉,卻是令人望而生畏。半邊黧黑如炭,半邊紅禿如生剝雞皮,一雙眼睛白多黑少,還扯成七歪八斜,鼻子朝天,只剩F兩個黑洞,一張嘴,潤如血盆,撩牙外露,冷亮森森。

綠憶姑娘如此脫口一叫,肖小俠攔住已無及,雙方相隔只有七八丈,焉有聽不到之理?

當時只聽得那女人咧嘴瞪眼聲如鳥樣地叫道:「丫頭!你自以為美嗎?」

肖承遠小俠正待拱手賠話,但見那醜女人雙手從長袖中一伸而出,尖如春筍,白潤晶瑩,有如玉琢,霎時雙掌齊翻,照準綠憶姑娘劈空而來。

相隔八丈,雙掌劈空而來,勁道驚人,而且一片黑星,疾撲而至。

肖小俠沒料這女人竟猝然出手,而且掌力如此猛烈。匆忙中一帶馬韁,黑駒一衝而前,擋住綠憶姑娘面前,右臂攔胸一揮,「呼」地一聲,頓時把對面擊來的掌風,推向一邊。那一叢烏星黑點,也吃這一股罡風憑空一劈,一齊落到身旁不遠的一塊岩石上。

頓時岩石上烏黑一片,落滿了長約兩寸烏蠶,緊接著一陣嗦嗦喳喳聲如落雨,岩石上碎石紛飛,不到片刻功夫,一塊偌大的岩石,變成凹凸不平,麻麻一片,就是肖小俠和綠憶姑娘是如何武功蓋世,對眼前這種怪事,也驚得怔住了。兩寸多長烏黑的肉蠶,竟能把岩石咬得碎石紛飛,宛如錘擊鋸銼,如若落在身上,那還堪設想,縱使是鐵鑄金剛,也要咬得遍體鱗傷!

綠憶姑娘忍不住怒叱道:「好個狠毒的丑怪……」

姑娘言猶未了,那醜女人霍地又一抖袖口,雙掌連揚,冷笑如鴨叫地說道:「丫頭,看這個!」

哎喲!滿天星雨,烏黑一片地迎頭罩下。

肖小俠知道這東西厲害,也不敢大意,順手一抄描金玉扇,「刷」地-聲,抖然地一招「排雲掃霧」,狂飈頓起,罡勁四溢,霎時間又是雲去日明,滿天烏黑星雨,扇得不知去問。

肖小俠一收玉扇,朗聲喝道:「在下兄妹與尊駕並無過節,為何如此遽下毒手,難道苗疆便無武林公道嗎?」

這醜女人連發兩次「鋸齒毒蠶」,而且,手法歹毒,出於遽然,沒想到都被肖承遠一掌一扇,震飛無蹤,心裡也止不住暗暗吃驚。便停住手,吊起眼睛,咧開嘴,鴨叫似的問道:

「你們兩個是何人?敢到百花山前撒野。」

肖小俠一聽是「百花山」心裡一喜,便拱手說道:「在下肖承遠與妹綠憶,專程遠來百花山,赴禿鷹西門番之約,便中來謁見鬼眼婆婆。尊駕何人?可否見告?在下兄妹開罪之處,謹此謝罪。」

醜女人翻著眼睛,聽完肖小俠的話,又打量了半晌,呱呱地笑了一陣,說道:「你有何能耐,敢來百花山赴約。看你們這一對繡花枕頭,虛有其表,有何用處?」

綠憶姑娘本來怒氣填膺,恨這女人既丑又毒,早就想教訓她一頓。可是,看到肖小俠不欲生事,便強自壓抑住自己此時…見她竟然無理挑釁,便一勒馬韁,上前笑嘻嘻地說道:

「丑怪!你說我們是繡花枕頭,你自己倒是個破枕頭。」

任何人最怕也最恨揭自己的短處,愈是醜陋的人,愈是怕人說他醜陋。綠憶姑娘如此輕笑俏叱兩句,引得這醜女人一股怒火騰騰而起。霍地引身退後兩丈,手指著綠憶姑娘罵道:」丫頭!我要你萬蟻鑽心而死。」

肖小俠一聽,頓時想起碧眼書生當年的故枝,不由地渾身一震,心裡閃電想道:「苗疆放蠱,幾乎是人人皆能,看來這人也是其中的高f,果真讓她逞凶,綠憶妹妹中了蠱毒,那還了得。」

想到急切處,人從馬背上,甩蹬而下,飄到那醜女人的面前,喝道:「我們專程赴約而來,你如此惡言相向,豈是迎客之道。你休要仗著蠱毒,便自逞凶,雕蟲小技,不足駭人。

你自問放蠱的功夫較這鬼眼婆婆親傳門人碧眼書生沈奇如何?」

那醜女人聞言果然停勢緩聲問道:「姓肖的!不許撒謊,你何時認識老二?」

肖承遠小俠連忙拱拱手說道:「如此說來,尊駕是沈奇兄的同門師姐妹了,失敬!失敬!在下與沈奇兄有一面之交,沈奇兄當年相約,如果在下前來苗疆,沈奇兄願為嚮導,一盡地主之誼。尊駕可否告知在下,沈奇兄現在何處,可否一見?」

醜女人側著頭,蹙眉傾思了一會兒,霍又展眉說道:「同門師姐妹之間,我與老二最為友善。論理我是應該引導你去先見老二,不過,這丫頭破口傷人,我不為難你們,算是看在老二份兒上,其他就要看你們的運氣。」

說著話,平身一個倒縱,人在半空中倒劃一個弧形,飄后三丈,落進谷中。只見她左點右踏,前後盤旋,頃刻就到了峭壁面前,張臂作勢,就要拔起之際,忽然石壁頂端傳來聲音,說道:「三妹!會過來人沒有?」

隨聲而落,彷彿從石壁當中突然鑽出來一個人,一身花花綠綠的衣裳,像是一隻巨大的蝴蝶,凌空而降,身形快極,從峭壁當中下臨谷底,少也得五六十丈,而且,峭壁光滑無攀手之處,這人彷彿是順著峭壁一滑而下,轉眼落到谷底。

醜女人迎上去說道:「讓他們自己碰運氣闖好了,反正師父和西門老鬼上山商量事情,不到十天半月,不會回來。」

那人「咦」了一聲,說道:「者三你幾時又變得如此軟心腸?準是這小子又套上老二的關係。唉!只要沾上老二的事,你都要讓之三分,何苦來,犯得著嗎?」!」

醜女人說道:「大師姐!來人不是弱者,也不甚易與呢!」

那人呵呵冷笑一陣說道:「三妹,你留下來,有我來收拾他。」

這兩個奇狀怪形的女人,如此一談話之間,綠憶姑娘已經看清楚了來人的面貌,又是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禁不住暗自詫異笑道:「苗疆的女人都是這般夜叉形狀嗎?」

可是肖承遠小俠看到以後,心裡卻為之一沉,來人正是隨仇九峰上括蒼山尋仇,敗在自己描金五扇之下的鐵扇女煞史青虹。

這人離開括蒼山之日,怨憤填膺,如今苗疆再見,自然難以善罷干休,肖小俠招呼綠憶姑娘下馬並肩站在一起,低聲說道;-綠憶妹妹!從此時起,百花山境,步步皆是危機。而且鬼眼婆婆以善弄毒物聞名,這無價劍鞘哲由妹妹佩帶……」

綠憶姑娘仰頭眼珠一轉,輕盈地說道:「承哥哥1你把這柄嵌有避毒明珠的劍鞘給我佩上,你自己吶。」

肖小俠說道:「小兄幼年隨恩師習藝之時,巧遇朱仙果,可以百毒不沾,故而無礙。」

綠憶姑娘笑道:「我臨行之時,師父曾經給我不少避毒丹藥,而且還有一塊雄黃精,想來這苗疆百毒,也無我奈何之處。」

肖小俠只好收回碧雪神劍的七絕劍鞘,低聲向綠憶姑娘說道:「宋的人是鬼眼婆婆大弟子鐵扇女煞史青虹……」

此時史青虹人在五六丈開外,卻呵呵接聲冷笑道:「肖朋友!你的記性不錯,我正是括蒼山敗在一扇之下的史青虹!承你不棄來到苗疆。少不得要再領教你的扇招了。」

肖小俠連忙說道:「在括蒼山的當時,在下曾再三挽留!」娘,有所說明……」

鐵扇女煞吏青虹叱聲喝道:「逞口舌之能我們山野之人是不講此道,何不手上見功夫,」

喝聲未止,花衣一抖而起,紫玉冷棉摺扇,挾著一股冷風,迎頭而下。覷得近處,霍然震腕一抖,忽化寒星數點,以掣電之勢,指向肖小俠頂門、雙肩、面門各大要穴,虛實莫辨,輕重難分。

鐵扇女煞見面一招就是如此狠絕無隙的臨空一招,雖然自知未能一舉擊倒肖小俠。但是,也要趁機槍得上風,毋使肖小俠有還手之便。

肖小俠料到史青虹會緊記括蒼山一扇之羞,會搶手出招,先在扇招全力拚搏,然後再下其他毒手。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今天肖小俠遠程來到百花山,鐵扇女煞自然有殺之而且后已的決心。

如此一扇數招,凌空搏下,肖小俠不慌不忙,朗聲說道:「綠憶妹妹替我掠陣,待小兄會苗疆使扇的高手。」

人在說話,描金玉扇已經撤在手中,一曲手腕,並未還招,斜身箭步,側面避開迎頭數摺。

鐵扇女煞史青虹在括蒼山敗在肖小俠手下,自然知道出手一招無法制敵於死命,所以身形未落,招勢未到,右臂立即內圈一震,「刷」地一聲,紫玉摺扇斜削如刀,隨著身形下墜,疾切肖小俠左腿。

這一招凌空變式,快如閃電,而且精巧之至,一點也不勉強地化點為削。

肖承遠小俠左腿未撤,眼見就要傷在摺扇之下,霍然,肖小俠右腳一點,倏地一個翻身,左腳一招「醉蹋北斗」腳尖迎著攻來的紫玉摺扇,避扇口,點扇面,「呼」地一陣風,一式巧撥千斤,借招送力,不僅避開了鐵扇女煞如此凌厲一扇,而且身化「潛龍上天」,斜地里拔起兩丈多高。

鐵扇女煞一招數式,羅剎扇法出盡精華絕學,不僅未能傷到肖小俠,反而被肖小俠一腳點中扇面,幾乎蹋飛了紫玉摺扇,不禁既驚且怒。身形剛一落地,上身立即前探,右臂遽伸,摺扇或開或合,一連搶攻三招。

肖小俠依然將描金玉扇貼緊手腕,左手竟而背在身後,態度安詳而悠閑,在扇招勁風當中,從容閃讓,每招都是以危及一發,差之毫厘的貼扇而過。並且,口中朗聲笑道:

「史!」娘,在下來苗疆。系應禿鷹西門番之約,便中謁見鬼眼婆婆,總算是客位。姑娘如此凌厲煞著,豈不是有失待客之道嗎?」

吏青虹一連三招,招招都是趕盡殺絕,無如肖小俠腳下步法過於神妙,每每佔盡先機,以一瞬之先,擦身閃過。鐵扇女煞驚怒之餘,知道在「羅剎扇法」上,已經無法取勝。人家摺扇尚未出手,若是也是全力搶攻,豈不早就落敗了嗎。

鐵扇女煞三招一過,立即一收摺扇,撤身而退。

肖承遠小俠也即屹然停身,說道:「在下以盡客禮,才束乒敬讓三招。姑娘若存心不在扇招上分高下,要仗苗疆蠱毒取勝,就休怪在下出手無情。」

肖小俠一見鐵扇女煞停身後撤,怕她遽放蠱毒,危及綠憶姑娘,雖然綠憶姑娘身藏有師門避毒藥。但是,苗疆蠱毒,非比尋常,萬-不幸丹藥無效,那豈不是後悔無窮。所以,肖小俠索性用話點明,一則提醒綠憶姑娘,再則告訴鐵扇女煞休要暗地使狠,自己是有恃無恐。

誰知道肖小俠這-句話,反而促使他和綠億姑娘遭受一次險及殺身的危難?

鐵扇女煞史青虹停身後撤,正是想準備以苗疆獨門放蠱的手段,使肖小俠和綠憶姑娘,落得萬蟻鑽心而死。沒有想到肖小俠竟一語道破,而且神色自若,分明有恃無恐。鐵扇女煞止不住心裡一怔,暗自忖道:「苗疆蠱毒,天下聞名,鬼眼婆婆門下放蠱功夫,更是舉世心寒,不異於閻王帖子,這姓肖的有何依恃,如此毫不在意?」

如此信心一動搖,不覺遲疑起來。

肖小俠知道自己一言中的,便上前一步笑道:「史姑娘,能罷手時且罷手,你我且無深仇大恨,何必苦苦相逼?況且,在下與令師弟沈兄尚有一面之交……」

鐵扇女煞霍然斷喝一聲道:「任何人膽敢闖百花山,都要有來無還,何況是你?」

肖小俠一再容忍,鐵扇女煞卻一再緊逼,不禁激起小俠豪氣頓生,冷笑一聲說道:「順風休要扯滿帆!史姑娘你自忖有此能耐,能使在下兄妹二人魂斷百花山嗎?」

鐵扇女煞還未答話,綠憶姑娘已從身後盈盈上前,臉上綻著微笑,說道:「我已經看了半晌,就憑你那手功夫,還想叫人出不得百花山,你自己難道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綠憶姑娘如此笑著說來,神情極其自然,似乎沒有一點敵意。可是聽在鐵扇女煞耳里,卻無異於芒刺在心。一頓足下芒鞋,叱罵道:「賤丫頭!你等著瞧。」

綠憶姑娘活了這麼大,幾時聽過一句侮罵責難的話,鐵扇女煞這一聲「賤丫頭」,頓使姑娘面凝嚴霜,怒形於色,霍然長袖一抖,露出玉潤溜圓的手臂,柔荑輕輕一翻,未見她身形有何閃動,鐵扇女煞臉頰上左右開弓,「啪、啪」兩響,一邊挨了一巴掌。想是綠憶姑娘蒙惱她破口傷人,出掌使了五成功力,饒是鐵扇女煞如何了得,也頓時臉頰紅腫,嘴角流血,

肖小俠一見綠憶姑娘怒出神掌,摑了鐵扇女煞兩下,料定史青虹要以命相拼,立即凝神以待。

孰知鐵扇女煞挨了兩掌之後,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一點動靜。只是兩眼暴射著凶光,盯住綠憶姑娘一瞬不轉。

綠憶姑娘小施神掌之後,怒氣又息,嬌靨又帶淺笑,望著鐵扇女煞笑道:「打你兩掌,算給你破口傷人的小懲。看樣子不服,你就不妨施出絕招來好了!"鐵扇女煞慢慢地舉手擦去嘴角的淤血,露出一絲猙獰的冷笑,說道:「你們兄妹功力真高,有勇氣的,就隨我到這百花谷里來較量一番。」

綠憶姑娘笑笑說道:「知道你鬼眼門下,就知仗著毒物嚇人,百花谷就能令人卻步嗎?」

肖承遠小俠也冷笑道:「既然來苗疆,慢說是百花谷,就是百刃峰,我兄妹二人無不奉陪,」

鐵扇女煞點頭說道:「豪氣千雲,欽佩之至,如此就請隨著來。」

說著話,便轉身邁步,向谷里走去。原先站在身後的醜女人也飄著一身白衣,隨在鐵扇女煞身後,向谷底走去,

肖小俠一逼真氣,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綠憶姑娘說道:「鐵扇女煞是鬼眼婆婆門下大弟子,此人不折服,如何能見禿鷹和鬼眼本人?這谷底定然有詐。久聞這百花山是百毒俱陳,妹妹你我要小心謹防意外,且先運功護住全身,避毒丹藥準備妥當,以防萬一。」

綠憶姑娘自然露齒一笑,在她這一笑里,令人如沐春風,精神都為之一震。姑娘笑著說子六個字:「承哥哥!我知道。」

肖小俠點點頭,左手一握碧雪神劍,準備隨時起而應變,特別是那柄「避毒明珠」;右手也不再顧慮,伸手握住綠憶!」娘柔荑。立即運起「九天玄門大乘神功」,向谷內擊去。

綠憶姑娘被肖小俠一把握住,始而有些詫異,繼而回眸一笑,無限柔順的緊依著承哥哥身旁,像是一株末開的海棠,依偎在肖小俠的身旁。

肖小俠此時惟恐路上有玄虛,故而落腳之間,都是微沾即起,真是流水行雲,不沾塵土。綠憶姑娘更是彷彿毫無重量,只是綠裳飄拂,隨著肖小俠冉冉而行。

肖小俠剛一落足谷內。便發現這谷內無論是樹木花卉,乃至於叢草塊石,都是按九宮八卦之勢,排列得有條不紊。雖然這些排列都極其明顯,難不倒肖小俠和綠憶姑娘,但是,鬼眼婆婆經營這百花山,也是頗費苦心,歷盡心血。

肖小俠惟恐路旁有暗算,暗地留神隨著鐵扇女煞的腳跡,一步不差地尾隨而前。一面卻留神打量四周的情景。看見隔著流水,一堵石壁高聳,頂上有百花雜陳,頓然想起淡黃衫兒姑娘約定之言,便對綠憶姑娘說道:「令姐約定每年九月三十日夜,在百花山相見,如今我們倒是到了百花山,令姐尚不知身在何處?」

綠憶姑娘黯然低頭,無語以對。手足情深,難怪姑娘要為之神傷不已。

肖小俠惟恐引起姑娘傷感,便不再提起,此時,已經不覺之間,越過山谷之一半。小溪流水,已盡源頭,迎面竟是一片桃花林,

到了此地,真分不清是何節令,但見灼紅一片,嬌艷動人。

鐵扇女煞忽然回身冷笑說道:「姓肖的!你兄妹二人還能說話嗎?」

肖小俠一聽不由心裡一震,暗自想道:「糟了!難道鐵扇女煞引我們到這裡來,一路之上,早就有了暗算,而自己竟渾然無覺嗎?」

想著,便暗自試行運功,遍走全身,毫無異樣。再暗地緊握綠憶姑娘一把,覺得姑娘脈搏依然,並無不同感覺,就在肖小俠如此暗運神功之際,鐵扇女煞卻已哈哈大笑,指著肖小俠說道:「我只道你是鐵鑄的羅漢,銅澆的金剛,原來也不過如此,逃不過百花谷內五毒迷徑的侵襲。」

回頭便對醜女人說道:「三妹!在此看住他們!等師尊從百花山頂下來之時,再回稟一聲,就說姓肖的小子,已經闖入百花谷內五毒迷徑中毒身死……,」

鐵扇女煞言猶未了,肖小俠忍不住震天價響一陣大笑,這一陣大笑,震撼得谷內回聲不絕,桃花林內,落花無數,鐵扇女煞更是面色死灰,啞然若失,僵立一旁不知所以。

肖小俠笑了一陣,朗聲說道:「百花谷內五毒迷徑也不過如此,還有何毒計,一併使來我們在此靜候。」

綠憶姑娘也輕笑一聲,宛如黃鶯出谷,銀鈴震耳地說道:「承哥哥!黔驢技窮了!」

鐵扇女煞此時面色由灰而白,渾身不住地微微地顫抖,頭上的亂髮,竟然根根豎起,兩眼毗咧圓睜,半晌冷如夜梟,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讓你們走出百花谷,算你們命大。」

說著便從身上取一個布袋,從布袋裡面掏出一把石子,握在手中,醜女人見狀頓現驚惶之色,上前一步說道:「大師姐!師尊曾有交待……。」

鐵扇女煞怒叱道:「我知道!你休管閑事,來人身有避毒靈藥,普通毒物無濟於事,」

醜女人連忙又接著說道:「大師姐!此物一旦放出,無法收回,百花山豈非……」

鐵扇女煞霍然轉面大喝道:「住嘴!我比你清楚,你還不與我退回去。」

醜女人不敢多言,連忙一閃身,從鐵扇女煞身旁一掠而過,落到溪水的盡頭,接連幾個縱躍,身形於峭壁當中隱而不見。

肖小俠警覺頓生,向綠憶姑娘說道:「看來鐵扇女煞要作最後的孤注一擲,想必是厲害無比,連鬼眼婆婆都禁止門下輕易使用。」

綠憶姑娘點點頭說道:「苗疆鬼眼婆婆既然以毒著稱於武林,想來也都是些毒物而已。

我們雖然不怕,討厭的氣味難聞。承哥哥!我們先含一顆『百蘭丸』在嘴裡,別讓那些惡味薰人。」

說著倒出兩顆「百蘭九」,自己含著二顆,給一顆肖承遠小俠。

此時,鐵扇女煞史青虹腳下接連幾個縱躍,停身在一座凸出多高的大石頭上,左右瞻顧一周之後,冷如利劍地尖笑一聲,說道:「姓肖的!你們二位身入百花谷,歷經百毒俱陳的八卦九宮之陣,竟而安然無恙,令人佩服!但是,仍然逃不了,明年此日是你周年忌辰,你們尚有何說?」

鐵扇女煞這番話聽在肖小俠和綠憶姑娘耳里,不禁相顧而笑。肖小俠指著鐵扇女煞說道:「吏姑娘!你約我兄妹二人前來百花谷較量高低,但請儘力施為。你既無法在一拳一掌上爭衡,詭詐毒計亦無妨施展,苗疆武林不講光明正大,亦不足以為奇。請!」

肖小俠這些心平氣和的話,卻是令人聽來凌厲無比,綠憶姑娘忍不住抓住承哥哥的手,仰首微笑,輕輕地說道:「承哥哥!你也是那樣善於口才的人阿!」

姑娘話音未落,鐵扇女煞怒叱如雷,罵道:「小賊!少時再看你如何逞口舌之能。」

說著話時,突然雙臂左右千分,五指遽張,雙掌各握著一把黑石子,頓化滿天星雨,向四周飛去。

肖小俠一見鐵扇女煞手發暗器,並不朝自己飛來,卻向四周飛去,心裡已經感到奇怪。

再看這鐵扇女煞黑石子一出於掌,立即矮身振臂,足下用力猛蹬,似乎是用全力施展身形,凌空拔起五六丈高,竟躍過小溪,直向峭壁上穿身而去。如此倉忙而走,更感到奇怪。

正是感到定有詭詐之際,忽然綠憶姑娘叫道:「承哥哥!你看那是什麼?」

肖小俠急忙向四周看去,但見百花谷內,二十丈方圓所有的樹木,都噼啪作響,炸出一股淡紅色的輕煙。原來所有的樹桿上,都懸了-個烏黑的筒子,只是掩飾得嚴密,一時不易察覺。如今都被鐵扇女煞史青虹兩把石子,分別擊中炸裂,從筒子里冒出一股淡紅色的輕煙。

這些輕煙發散得極快,而且愈來愈濃,顏色也漸漸變為桃紅色。

肖承遠小俠心裡忽然一動,霍然大驚,叫遣:「綠憶妹妹我們快走!這是桃花瘴。」

這「桃花瘴」三字一出口,綠憶姑娘也頓時玉容為之失色。姑娘在離開南海之前,二絕姥姥曾叮嚀道,苗疆諸毒,有「百蘭丸」在身,只要留神對付,均無礙事。至於毒蛇毒獸,有雄黃精在身,更可安保無慮。只有一點,苗疆之地,瘴氣甚重,其中尤以桃花瘴最為厲害,沾身即死。

不過在冬末春初之時,不易多見,只是要小心為尚。所以綠憶姑娘一聽桃花瘴三字,哪能不花容失色?

其實,肖承遠小俠本人,又何嘗見過桃花瘴?只是因為桃花瘴為毒氣中之最烈者,武林中人莫不相傳引以為戒。今日一見鐵扇女煞如此抽身先逃,繼而又見輕煙泛紅,因此,即時聯想到桃花瘴上去。

肖小俠一見綠憶姑娘頓有驚惶之色,便又安慰著說道:「妹妹勿驚!據傳聞桃花瘴多生於深山巨澤之地,而且多於中午陽光照射下始騰發而成瘴氣。鐵扇女煞出手擊炸樹上的筒子,進發而出紅煙。豈是桃花瘴。」

綠憶姑娘聽了承哥哥的話,點點頭,默然不作一聲。

肖小俠說道:「鐵扇女煞抽身逃走,我們還是退出去吧,然後再相機而行,這些紅煙即使有毒,妹妹和我身上,都備有避毒靈丹,諒來無懼。」

肖小俠聰明蓋世,此時卻被聰明所誤了。

他所說不錯,桃花瘴多長成於深山巨澤,發生於烈日驕陽之下。但是,他萬沒有想到,鬼眼婆婆在苗疆多年,費盡心機,幾次冒著生命的危險,收集了這些桃花瘴氣,裝置於密封的筒子之中,布置於百花谷內,按九宮八卦之勢,暗藏於樹木之上,鬼眼婆婆也是老謀深算之人,謹防日後有人侵入苗疆,甚至於存心引得武林高手來到苗疆,在百花谷內,一網打盡,所以,百花山,百花谷,都是百毒俱陳,一草一木,一砂一石,莫不含有劇毒,沾者即死。加上這苦心孤詣弄來的桃花瘴,把百花山和百花谷,布置得何異於斷魂山斷魂谷。

肖小俠和綠憶姑娘因為身有避毒丹藥,尤其肖小陝服過「朱仙果」,佩有「避毒明珠」,且暗運「九天玄門大乘神功」,所以入谷之初,並未為谷內劇毒所侵。但是,這桃花瘴氣卻非比平常,普通避毒丹藥,抵擋不了這種毒力入侵。

肖小俠不知究里,便和綠憶姑娘向外闖去,

綠憶姑娘因為心急,便搶先一步,走在前面。此時,谷內桃紅色的輕煙,意來愈濃,而上達數十丈,陽光為之遮蔽無光,谷內頓成混沌一片。

綠憶姑娘還沒有走上兒步,頓時感到一陣暈眩,一句話都未說出,立即-個翻身,跌倒下去。

肖小俠這才大驚失色,閃身上前一把扶住,但見姑娘雙眼緊閉,臉色鮮艷嬌紅,氣息卻如遊絲,渾身瘓癱無力。肖小俠此時抱住綠憶姑娘,六神無主,知道這紅色輕煙,即使不是桃花瘴,也必然是厲害無比的毒氣。

本欲向外闖去,但見周圍混沌一片,難見五尺以外之地,肖小俠知道百花谷都是按九宮八卦擺列成禁制,如果亂闖,徒增危險,只好懷抱著綠憶姑娘,獃獃地站在那裡。

然而,使肖小俠奇怪的,既然綠憶姑娘中毒而倒,如何自己卻依然無恙?而且,周圍桃紅煙幕只是在五尺以外籠罩住,看來已經無法逼近。

肖小俠始而想到自己服過五顆朱仙果,又暗運「九天玄門大乘神功」,所以才得保無恙;繼而想到無價寶劍的「七星劍鞘」上的避毒明珠,此物功能避毒,想必是力拒毒氣不能逼近。

想到「無價劍鞘」,探手從腰間取出,頓見劍鞘上一顆明珠,此時光芒盈尺,盈盈的閃爍耀眼,較之平時那種黯淡五彩的情形,斷然不可同日而語。

肖小俠靈機一動,立即左手環抱起綠憶姑娘,右手提起碧雲神劍,揮動劍鞘,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雖然每揮動一下劍鞘,煙幕稍退一尺,但只要一收回劍鞘,便立即簇擁如前。最使肖小俠所不能放心的,就是腳下的方向,由於眼力無法透視過五尺之外,即無法看清方位,如若再陷入絕地,更是進退不得。

周圍桃紅色的煙幕依然是有增無減。佇立半晌,一籌莫展。再低頭看看綠憶姑娘,雙目緊閉,面色已由桃紅轉為蒼白,氣息微如遊絲。

肖小俠頹然嘆了一口氣,只有先求鎮靜再作其他道理。意念-動,便趺坐下來,將綠憶姑娘放置懷中,從身上取出「百轉大還丹」此時也顧不到男女授受不親,撥開姑娘牙關,用舌尖頂進,度上一口真氣,直送腹內,又將「無價劍鞘」放置身前。自己一面行功御毒,一面以掌力暗助綠憶姑娘行功。

好在這桃花瘴雖然為鐵扇女煞所放,她自己也斷無此能耐收回,即使是鬼眼婆婆也是無法收回。所以,她也無法趁勢入侵,肖小俠倒是安心定神,穩坐行功,靜等變化。

人在百無辦法之時,每每有聽天山命的念頭。肖小俠如此斂神穩坐,倒並非是「聽天由命」,而是別有所圖。

肖小俠雖然不識得桃花瘴,但是,常理衡量如此濃煙毒氣能維持多久?只要自己力保不受毒侵,維護住綠憶姑娘毒患不轉劇烈,就如此靜候下去,這濃煙毒霧總有消失之時,說不定一陣朝露,便可為之消弭,縱不濟一陣滂沱大雨,也必然可以驅散於無蹤。

肖小俠如此一下定決心,心神反為安泰,靜坐由清入渾,就如此穩坐在桃花瘴幕之中。

百花谷內,一片桃花瘴毒,上沖霄漢,達數十丈高,方圓數十丈寬,整個為桃花瘴氣所籠罩。有誰能想到,在這奇毒無比,無葯可治的桃花瘴內,竟有兩個人在其中呢?

百花谷內騰起桃花瘴,飛鳥越過上空,都折翅而墜;走獸走到附近,都頹然而倒。一片瘟疫,天地為之變色。

忽然,此時峭壁之間傳來一陣凄厲無比,動人心弦的角號之聲,或長或短,傳遍百花山附近周圍達數十里。

頓時,峭壁之間,隨著號角之聲,又掀起一陣忙亂的雜聲,原來開在石壁之上許多曲折暗門,都被人逐個關閉,並密封得絲毫不透。

稍緩片刻,峭壁頂上。桃花林前,並排而立,站著四個人。

從左而有,第一個是鐵扇女煞史青虹,第二個是碧眼書生沈奇,第三個是鴛鴦女勝芸,第四個是身穿淡黃衫兒的!」娘,她是鬼眼婆婆第四位門人黃怡紅,今天正是黃怡紅輪值看守百花山,忽見百花谷內桃花瘴起,是乃大驚發出號角,招呼眾人閉好峭壁門戶,這才和二位師兄師姐臨高而望。

百花谷內紅浪翻騰,情勢端的怕人。

黃怡紅和碧眼書生沈奇,臉上透著驚奇,一則驚見桃花瘴的威力如此怕入;再則驚詫百花谷內的桃花瘴,如何無端爆發?

鴛鴦女勝芸心裡卻是一味的不安,她知道大師姐擅自啟用這無法收回的桃花瘴,師尊知道,定然要罵,鬼眼婆婆治下極嚴,說不定自己也要受到牽連,一時只急得暗中搓手,半黑半紅的鴛鴛臉上,閃著焦灼的神情。

只有鐵扇女煞史青虹此時臉上冷漠一片,兩眼閃著兇狠的眼光,注視著谷內,碧眼書生沈奇轉過頭,先問黃怡紅說道:「四妹本日輪值,你知道百花谷內桃花瘴如何突然而發之故否?」

黃怡紅黛眉微蹙,微徽搖了搖頭,說道:「等我發覺百花谷內瘴氣起時,大師蛆正好自外面歸來,你問大師姐想必知道。」

碧眼書生沈奇沉著臉說道:「桃花瘴是師尊費數十年精力,冒數次性命危險,才收集了一部分,安置在百花谷內和百花山上,旨在以防萬一之需,而且此物易放難收,師尊平時一再叮嚀,不能輕動,如今這桃花瘴突然而發,不僅糟蹋了師尊數十年所費之苦心,如今這瘴氣滿谷,餘毒所及,百花山勢難再居住,師尊怪罪下來,誰能擔當?」

說著話轉臉向大師姐問道:「大師姐既然外面歸來,自然知道這桃花瘴起的原因了。」

鐵扇女煞突然把臉一板,說道:「二弟!這事理當你來管嗎?」

鬼眼婆婆門下,同輩師兄妹之間,尊卑分別極嚴。鐵扇女煞如此板臉一問,碧眼書生沈奇立即躬腰應道:「小弟不敢!只是此事關係師門重大,師尊不在,我們四個入都是責無旁貸,尚請大師姐裁奪。」

鐵扇女煞這才面容稍霽,緩著語氣問道:「二弟!你知道師尊何在?」

碧眼書生依然躬身答道:「陪禿鷹西門老前輩到百花山禁地商討要事,」

鐵扇女煞鼻孔里哼了一聲,眼光朝鴛鴦女身上一轉,說道:「西門老前輩來此,正是為了中原武林有高手前來苗疆尋釁,命我帶領三妹前去探聽虛實。來人武功高深莫測,師尊與西門前輩在商討要事期間,無人能敵,如若進入百花山,誰敢負責?我才將他們引入百花谷,引發桃花瘴,毒死谷內。二弟!你道我做錯了嗎?」

碧眼書生沈奇連應道:「大師姐!既然如此,又何錯之有。」

黃怡紅在一旁閃著大眼睛好奇地問道:「大師姐!來人多少,究竟是何等人物,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鐵扇女煞漫然應道:「來了一男一女,男的名叫肖承遠……」

言猶未了,碧眼書生,黃怡紅都脫口驚呼,臉上輕現驚詫之意。

鐵扇女煞故作驚異地問道:「怎麼?二弟和四妹都認識他嗎?」

這正是鐵扇女煞凌厲之處,她由於數次敗在肖小俠的扇招之下,羞憤難禁,又挨了綠憶姑娘兩掌,這才一怒之下,不惜干冒責難,引發桃花瘴,沒有想到桃花瘴威力果然如此之大,而且師尊確是再三叮嚀,不得擅動。如今,羞憤稍平,才想到此事嚴重。所以,才故作謊言,以圖掩飾過失,以表示引發桃花瘴是出於迫不得已。

當鐵扇女煞故作不知佯問之下,黃怡紅首先答道:「小妹只是隨師尊北上四川之時,曾經耳聞此人為當前中原武林無雙的高手。」

怡紅姑娘此話是真,但是,她沒敢說出自己暗中贈劍鞘相托找尋妹妹之事,而在心裡暗自黯然。不知道肖承遠小俠是否尋得妹妹?是否就為此事而來?難道他忘了九月三十日之約?

因為只有這天,鬼眼婆婆要閉關一日,百花山一切禁制停止一天。

碧眼書生沈奇卻坦然急道:「肖承遠此人與小弟有一面之交,而且對小弟曾有一命之恩,果系此人,小弟可以斷言,他決不是有意尋釁而來。」

鐵扇女煞冷然說道:「二弟言下之意,是我栽誣他們的?」

碧眼書生躬身答道:「不敢!肖承遠此人與眾不同,秉性敦厚,氣度寬宏,卻不致有意遠來苗疆挑釁。」

鐵扇女煞勃然怒道:「難道西門前輩也是有意栽誣他們嗎?」

說著話轉身就走,一面心裡想道:「三妹定然不敢多事,那兩人已經毒死谷中,也只好死無見證,就是師尊怪罪下來,我仍然不失為有理可言。」

鐵扇女煞正要走去,忽然,百花山桃林深處,傳來鬼眼婆婆的聲音:「是誰觸發了百花谷內的桃花瘴?」

鐵扇女煞聞聲停步,立即垂手肅立應道:「徒兒領命去探虛實……」

言猶未了,但見眼前人影一閃,聲息俱無,鬼眼婆婆和西門番雙雙屹立在眼前。

禿鷹西門番敞著嗓門驚叫道:「百花谷內桃花瘴是困的姓肖的娃娃嗎?」

鬼眼婆婆依然閉著眼睛,極其平淡地說道:「青虹過來。」

鐵扇女煞此時一股寒意,打從心裡直透背脊,知道自己性命已經去了-半。但是,依然要應聲向鬼眼婆婆身邊靠去。

鬼眼婆婆突然一睜雙眼,兩道寒光遽射而出,透人肺腑,令人不寒而慄。繼而厲聲說道:「羅剎扇法本命三招」

鐵扇女煞連忙應道:「使過了!」

鬼眼婆婆眼光在鐵扇女煞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又緩緩閉上眼睛,問道:「蠱?」

鐵扇女煞心裡一震,但是不敢稍停地立即答道:「放過了!」

欺騙師尊,斷不容許,但是,此刻鐵扇女煞已經命在垂危,只要鬼眼婆婆隨時一舉手之間,便命消魂滅,索性死裡求生,說出謊言。

鬼眼婆婆哼了一聲,半晌長嘆一聲,說道:「窮數十年之功。收集了一些桃花瘴,卻浪費在一個無名小輩身上。」

禿鷹西門番突然嘻嘻笑道:「老婆子!你認為西門番如何?」

鬼眼婆婆略有詫異地頓了一下,說道:「誰不知道你禿鷹是邊陲五高手之列,中原武林聞名喪膽的人物。」

禿鷹西門番笑道:「過獎!過獎!老婆子如此抬愛西門番,西門番卻敗在這姓肖的娃兒手下。」

鬼眼婆婆「嗄』』了一聲,兩隻老眼,又一睜而開,望著西門番,她真不敢相信,禿鷹說的話是事實。當年橫掃中原的禿鷹竟會敗在藉藉無名的小輩手下,令人無法揣測。

禿鷹呵呵笑道:」所以,以你的桃花瘴,換得兩個武林高手的性命,倒是值得。只可惜的西門番失掉一個好對手。老婆子!說實話,這兩個娃娃是我約他而來,主要是讓你見識見識當今武林後進人物的可畏。」

鬼眼婆婆漠然說道:「真是你禿鷹邀約而來的嗎?」

禿鷹西門番點點頭說道:「方才我問你意圖問鼎中原,有何把握,意即由於中原武林能人輩出,不可輕視,可惜這娃兒死於桃花瘴,不然,老婆子可以信我言之不誣。」

鬼眼婆婆沉默半晌,忽而回頭向鐵扇女煞叱道:「擅放桃花瘴,等待領責。」

鐵扇女煞這才懸心放下,知道危險已經過去,趕緊應聲退到碧眼書生並列而站。

鬼眼婆婆忽又長嘆道:「這桃花瘴不是在瘴地自起,故而不能隨日落而消除,但願近日不曾颳風,而盼天有場大雨。」

禿鷹西門番問道:「久聞桃花瘴厲害,你老婆子能取於瘴址,難道就不能收回嗎?至少也當可以消除。」

鬼眼婆婆笑道:「收集此物瘴地之時,談何容易,何況這次瘴氣不同於自發的,不能自行收斂,所以無法趁收斂之時,來消除它。」

正說到此處,突然-陣極其輕微而又清晰異常的蒼老聲音,飄然而至,說道:「也未盡然如此之難。」

鬼眼婆婆聞聲臉色疾變,突然右手一翻,照準右方樹林中推出一掌,口裡喝道:「哪位高人蒞臨我這寒山?老婆子在這裡相迎。」

這一掌隨意推出,威力無儔,平地塵土掀起數尺,十丈以外的桃林,頓時掃平一片,葉落枝摧。

鬼眼婆婆如此一喝一推,並列而立的四個門人,也都立即一齊撤出摺扇,閃身一躍,齊齊擁簇於鬼眼婆婆身旁。

禿鷹西門番卻楊聲大笑,說道:「老婆子!大水衝倒了龍王廟。來的正不是外人。」

說著一聲呼咱,半空中突有一點陰影,破雲疾射而下,呱呱有如兒啼。那正是西門番的標記禿頂兀鷹,正展著車輪大小的雙翅,在西門番頭亡盤旋。

西門番乃指身後桃林,說道:「去請人出來?」

禿鷹尖嘯一聲,一側雙翅,箭也似的向桃林中疾飛而去。忽然,禿鷹霍然又雙翅一鼓,衝天而起,尖嘯連聲。

幾乎與這龐大禿鷹飛起的同時,樹林中突然飄起一人,悠悠如葉落隨風之勢,凌空向這邊落來。兩地相隔不下十丈,此人飄然而至,彷彿是御風而行。鬼眼婆婆看得出,這人是借上拔下飄的身勢,硬飄十丈,就是這樣,這份輕功也呈臻於化境了。

來人未落將落之際,呵呵笑道:「鬼眼婆子竟是如此待客嗎?」

鬼眼婆婆一聽即知道來人竟是南海二絕姥姥,心裡微微一震,暗自不快地忖道:「這個老鬼婆子為何來到百花山?」

心裡雖然如此不快,表面上卻露出笑容,睜開眼睛,上前幾步說道:「我道是誰便膽敢掩身在百花山的桃林,忍受毒物的侵襲,原來是你?你老婆子獨鎮南海,海天一隅,享盡人間清福,怎麼又跑到我這窮山僻壤的苗疆來了。」

二絕姥姥落下身形,卻是一臉正經地說道:「閑話以後再說,老婆子我是專程為這件事而來。」

說著指著百花谷內依然濃煙密霧的桃花瘴,臉色極其莊重地凝視著谷內。

鬼眼婆婆佯作不解地問道:「老婆子!你是為著這桃花瘴而來的嗎?我對這一陣瘴氣引發之後無法收回而焦愁,老婆子可是有何高明方法,免得百花山內人畜遭殃呢?」

禿鷹西門番嘿嘿地笑道:「來的恐怕不是為瘴氣,而是為瘴氣裡面的人。」

鬼眼婆婆接著問道:「姓肖的娃娃與你老婆子有何關聯?」

二絕姥姥淡淡地說道:「沒有關聯!」

禿鷹西門番驚呼道:「如此說來與姓肖的同來之人,是你的門下?」

二絕姥姥冷冷地轉過面去,向鬼眼婆婆說道:「小徒與肖娃兒連袂深入苗疆,專程謁見於你。你如何要引發桃花瘴來陷害他們。」

鬼眼婆婆此時-雙眼睛又輕輕地閹上,深沉地說道:「他們二人深入百花山谷,逞凶傷人。我正與禿鷹在山上商談要事,門下無能阻擋,才引發桃花瘴。老婆子!令徒既不說明身份,又無信物,何人知道他是南海門人?」

二絕姥姥輕輕地哼了一聲,說道:「小徒與肖娃娃都不是無理逞凶之人,除非有人逼之無奈……」

鬼眼婆婆冷漠地說道:「以你老婆子之意,怪在我束下不嚴,亂加毒手了?」

二絕姥姥點頭說道:「老婆子確有此意,因為小徒與肖娃兒前來苗疆,晉謁於你,乃是有事相求,豈能先自失和於你門下?」

鬼眼婆婆「哦」了一聲,一雙老眼,微微啟了一下,閃出懾人的精光。

二絕姥姥接著說道:「此事與你本身有關,為何縱容門下,下此毒手?」

鬼眼婆婆霍然大怒,正待發作,忽又長笑一聲說道:「老婆子!你對自己門人相信的是,難道我就不能相信自己門人說話嗎?」頓時手后一指鐵扇女煞,喝道:「青虹將經過情形,說與二絕前輩聽聽。」

鐵扇女煞自從二絕姥姥開始說到桃花瘴時開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幸而師尊一直護住自己,才慢慢定下心米。如今一聽師尊要自己說明經過,想到死無對證,心裡更是寬心沉著,便上前行禮說道:「世妹與姓肖的並未說明來意,也未說出姓名,只問家師居住何處。

晚輩防護有責,才加以阻攔,孰料世妹出手就是殺招,晚輩險惡遭不測。直到後來逼至百花谷內,晚輩惟恐他們上山擾亂家師,無奈引發桃花瘴。晚輩不知是世妹,尚望前輩恕罪。」

鐵扇女煞這一番話說得圓滑之至,二絕姥姥冷笑了一聲說道:「果然如此,則史姑娘何罪之有?」

鐵扇女煞謝過退下,她沒有注意到鬼眼婆婆就在她說完話的一剎,目光暴射,凶焰頓出。

二絕姥姥向鬼眼婆婆說道:「小徒果系如此,死有餘辜!不過,我這老婆子和你一樣,對門人太過信任,我要問問小徒本人,才能盡信。」

禿鷹西門番笑道:「令徒困在桃花瘴內已達數個時辰,豈能得活?這桃花瘴自古以來,幾乎是未曾聽說過有何剋星。」

鬼眼婆婆也在一旁緩緩地說道:「雖然老婆子有此本領,能救活令徒,但是,百花谷內桃花瘴氣正濃,屍體何在。都無法尋得。」

二絕姥姥微微地笑了一笑,說道:「老婆子願意一試。」

此語一出,在場諸人俱都一驚,二絕姥姥名震天下,斷然不致輕率說話,難道她真的有何本領能消除桃花瘴嗎?鬼眼婆婆深居住苗疆數十年,對桃花瘴依然是束手無策,不能任意收回,二絕姥姥武功雖高,也高不出鬼眼婆婆多少,論這瘴毒經驗,按說二絕姥姥就遠不如鬼眼婆婆!如何能有此大膽之說?

所以,當場眾人都為之默然無語,凝神注視著二絕姥姥,究竟如何試法?

二絕姥姥緩步走到峭壁邊緣,俯視百花谷內,桃花瘴已經凝結成一個粉紅色的大煙柱,高達數十丈,此時谷中微風俱無,桃花瘴氣安然不動。

二絕姥姥霍然一滑身形,遽然從百丈高空的峭壁邊緣,沿著峭壁飄然滑下。

這一堵峭壁,生得本來就陡險如削,加上鬼眼婆婆數十年的著意經營,把削壁鑿成九曲洞府,並按九宮之形,分列九門於石壁之上。峭壁上又清除得十草不生,尋常人不僅找不到這九個洞口,即使找到,百丈峭壁,要有能耐貼壁而上,又談何易事?

二絕姥姥飄身而下之際,卻是離洞口附近,撇開洞口的暗位,但見她隕星下墜,閃電下沉,每下墜十丈之譜,只見她或手或腳,微微一沾峭壁,如此而已,何消片刻功夫,二絕姥姥以流星閃電之勢,浮雲落葉之形,從峭壁邊緣,落到百花谷底,

即使高傲一生的禿鷹,對二絕姥姥如此下落百丈峭壁,也為之讚嘆不已。

二絕姥姥下得谷內,走到桃花瘴相距十丈左右,便停下身形,極其小心地從身上掏出一把淡綠色的丹藥,約有百餘顆,再從身旁取一個小香爐,點燃起千年古柏與上好的龍涎香,再將百餘淡綠色的「百蘭丸」,放在香爐里,霎時間,即有一縷清香撲鼻,令人清心醒脾,精神為之一振。

二絕姥姥在香爐之後,端然跌坐,閉目垂眉,靜坐行功,鬼眼婆婆一見二絕姥姥落身谷內,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便向禿鷹西門番說道:「我們也下去看看如何?」

禿鷹笑笑,點頭應允。鬼眼婆婆回頭一指鐵扇女煞史青虹,說道:「你隨我下去。怡虹先回洞內,照料各洞洞口,其餘老二老三留在百花山。」

說著便飄身沿著暗徑,逐段而下。所謂暗徑,也不過是在九個洞之間,分別釘了幾枚鐵釘,用來墊腳而已。

鬼眼婆婆和西門番落到谷底,先留神溪中對面的桃花瘴並無變化模樣,這才隔著二絕姥姥五六丈遠近距離站住,但看二絕姥姥究竟有何能耐,來消除這厲害無比的桃花瘴?

二絕姥姥靜坐行功,約摸過了半晌,此時,面前香爐里的煙愈來愈濃,裊裊上升,聚而不散。而且,百餘顆珍貴的「百蘭丸」也逐漸燃著,在濃煙中,更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香味。

忽然,二絕姥姥雙眼一睜,把嘴一張,吹出一口真氣,吹向面前小香爐的濃煙。

原是一根直柱的濃煙,經過如此一吹,煙柱半折而變,化作一道煙箭,射向十丈開外的桃花瘴內。

二絕姥姥彷彿未曾看見,一口真氣照舊的吹下去,香爐里的濃煙,仍然不斷地射向桃花瘴內,頓時蔚成一個奇景。

這一道粗細如茶杯似的濃煙,射進桃花瘴內,在表面上看來,宛如泥牛入海,毫無音訊。可是,站在一旁遠遠觀看動靜的鬼眼婆婆和禿鷹西門番都遽然大驚。

鬼眼婆婆驚的是:二絕姥姥能逼使一口真氣,不停地吹煙,而且能將煙吹向十丈以外的桃花瘴內,這份內力深厚精湛到何種程度。

西門番驚的是:照二絕姥姥如此情形看來,分明桃花瘴內的人,還沒有死,只不過是困在當中,無法衝出而已。這桃花瘴舉世聞名,竟然還有人困在其中許久,而能安然無恙,這豈不是驚人的奇迹嗎?二絕姥姥顯然要仗這一股濃煙,衝破瘴幕,引導裡面的人出來,兩個人所想不同,而驚詫的情形,卻是無異。

二絕姥姥約摸吹了半晌,突然遠遠見她的嘴不停的在動,彷彿是在說話。

禿鷹西門番這才大叫出聲說道:「看來這老婆子果然有些鬼門道,分明是在引導裡面的人衝出桃花瘴。」

鬼眼婆婆冷哼一聲說道:「如果困在桃花瘴內的人,能夠不死,那倒是武林中一大奇聞。」

言下之意,猶未相信,居然有人中桃花瘴劇毒而能不死。

禿鷹西門番也微微哼一聲說道:「看來裡面二人身上定有奇珍護身。……」

言猶未下,只覺得身旁人影一閃,平身擦過一人,以閃電奔雷之勢,撞向正在趺坐行功的二絕姥姥。

鬼眼婆婆眼快,立即看出此人正是站在身後的鐵扇女煞史青虹。當時心裡一動,欲開口喝止,倏又心裡一轉,卻又閉口不再作聲。

禿鷹西門番也已經看出是鐵扇女煞,不覺脫口說道:「這娃兒耍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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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扇神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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