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御氣飛劍
樂遙子雖然看到師妹們的惶急情形,到了這時也不得不這樣說道:「凌壯志,以你小小年紀,便集各種曠古凌今的絕學於一身,將來必是武林的霸主,未來的異人……」
凌壯志急忙躬身謙遜地說:「前輩謬講了!」
樂遙子見凌壯志對他和虛幻子態度,與對玄溜子和瓊瑤子的態度截然不同,他斷定這必是因為三師弟高傲任性,和五師妹信口提出的保證有關,因而對凌壯志的觀念,略有好感。
於是看了一眼已經清醒,仍跪在旗杆下的展偉鳳,略顯沉痛地繼續說:「以展偉鳳所犯的嚴重錯誤,按照本門規律,男弟子就當斬首,女弟子應當律以絞刑!」
凌壯志再度躬身說:「恭請前輩重新恩典!」
樂遙子神色肅穆,沉默不語,借著撫髯之勢,覷目看了一眼金霞宮中的數百弟子和師弟師妹。
雖然他已看到,由於凌壯志的突然改變態度,每個人面上已沒有方才的恐懼,但每個人的目光中,卻仍閃爍著憂慮的光輝。
於是,他緩慢地搖了搖頭,深沉地說:「成命已出,無可更改,不過,聽五師妹說,鳳兒已由她的家兄做主,許配你為妻……」
凌壯志聽說無可變更成命,先是一驚,這時一聽口氣轉變,深覺機不可失,急忙躬身說:
「不錯,那是今年春天的事!」
樂遙子微微頷首,放緩聲音說:「鳳兒的婚事,本門不與干預,她既是你的未婚的妻子,你當然有權將地帶走……」
凌壯志沒有想到事情突然急轉直下,心中一喜,急忙躬身說:「前輩隆情,晚輩沒齒難忘!」
樂遙子黯然一嘆,但卻毅然說:「且慢,不過在帶走你妻子前,你必須先勝過我手中的劍!」
話一出口,凌壯志心中一震,清津子四人面色大變,同時,也黯然低下了,金霞宮中的數百弟子,也俱都憂形於色!
凌壯志怎能看不出來,清津子四人和數百弟子必是也看出樂遙子毫無戰勝的把握,因而俱都為樂遙子掌門尊嚴而憂急。
於是,心中一動,急忙恭聲說:「前輩威震邊疆,名揚四海,清譽滿中原,一柄金劍無敵天下,晚輩雖亦用劍,乃是末藝初學,怎敢與前輩對手過招!」
樂遙子一聽,仰天發出一陣大笑,聲如龍嘯虎吟,但卻充滿了凄涼的意味!
一聲笑罷,感慨地朗聲說:「以你所懷絕技相比,本人可謂以瑩光之火,與盈月爭輝,不過,聽五妹講,你曾用身劍合一追殺過大河教邱銅川……」
凌壯志立即謙虛地說:「劍術入門小技,何勞前輩掛齒!」
天山五子聽得面色一變,數百弟子中,不少人脫口一聲輕啊!
因為,他們的掌門人樂遙子於去年悟透天山秘笈,習成了身劍合一后,曾嚴厲告誡所屬門人,絕對不可泄露這項機密。
他們也曾親見樂遙子在宮前廣場上施展這種驚人的絕學,無不嘆為觀止,俱都暗暗稱天下第一。
但今天出自凌壯志的口裡,卻變成了入門小技,怎不令他們震駭不已?
樂遙子聽得面色稍微一變,立即緩慢地沉聲說:「本人今夜與你較量的,就是劍術的入門小技,身劍合一……」
凌壯志大吃一驚,面色立變,不由震駭地脫口問:「前輩為何出此下策?」
樂遙子戚然一笑,說:「據本門劍術秘笈上記載,雙方以劍身合一交手,並不一定兩敗俱傷,結果仍是劍術精湛,功力深厚的一方戰勝!」
凌壯志蹙眉沉思,心中不禁暗吃一驚,他卻沒有想到樂遙子練成了身劍合一。
心念間,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清津子四人和金霞宮的數百名弟子,一看之下,大吃一驚,發現他們個個神色黯然,大多數的眼睛中含著淚光。
因而心中一動,他斷定樂遙子有以死殉道的意思,也許他並不會身劍合一,於是,劍眉一蹙,平靜地問:「前輩意欲以何種方式比試?」
樂遙子戚然一笑,從容地說:「我兩人各至百步以外,背向對,由我二弟清津子大喝一聲,我倆同時回身,立即施展身劍合一……」
凌壯志未待樂遙子說完,故意搖搖頭說:「這樣不好,以晚輩之意,就在地上找一件事物,作為劍擊的目標,這樣既無互傷的危險,又可達到較技的目的!」
話聲甫落,清津四子齊聲叫好,同時玄靈子恭聲要求說:「此法甚是公平,尚望掌門師兄採納!」
樂遙子修眉緊蹙,沉思不語。
凌壯志也趁機繼續說:「再說,晚輩年幼,功力淺薄,萬一前輩失手,傷及晚輩事小,只怕影響前輩的清譽事大,此事前輩不可不慮!」
清津四人不管凌壯志的劍術果真不如樂遙子,抑或有意謙虛,他們都不贊成相對劍擊,因而同聲讚許地說:「此話有理,此話有理!」
說話之間,驀見樂遙子凝視遠處的目光,突然一亮,面色立變!
凌壯志心中一驚,轉首一看,頓時大怒。
只見一個手提單刀的勁裝大漢,正藉著場外雲松翠竹的掩護,悄悄向自動跪在旗杆下的展偉鳳潛去。
於是劍眉一軒,震聞一聲厲喝:「鼠輩找死!」
死字未出口,舉臂扣指,直向驚惶失措的提刀壯漢彈去。
就在凌壯志舉臂彈指的同時,場外松樹下的驚惶的提刀壯漢,立即撒手丟刀,翻身栽倒在地。
緊接著,翻身跳躍,凄厲哀號,殺豬般地痛苦喊叫。
天山五子一見,面色大變,金霞宮的數百弟子,立即掀起一陣騷亂,原本已緩和下來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眨眼之間,翻滾蹦跳的壯漢,已經面色如紙,聲嘶力竭,再過片刻不救,必死無疑。
驀見虛幻子一稽首,朗聲宣了個佛號,焦急地要求說:「小施主胸襟如海,不可與此無恥之徒爭氣,請小施主看在貧道的份上,快去將他的穴道解開吧!」
凌壯志心中雖然暗自好笑,但表面上仍顯得十分的氣惱,這時見虛幻子出來要求,只得強自一笑,故意朗聲說:「前輩不必過慮,晚輩自是不會與他一般見識,何況他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去……」
玄靈子一聽,頓時驚得面色如紙!
虛幻子和清津子忙不迭地齊聲頷首應是,不約而同地也看了一眼額角已經見汗的玄靈子。
凌壯志繼續說:「晚輩雖然以極霸道的分筋錯骨手法點了他的穴道,但晚輩點時,卻極有分寸,他再滾幾滾,便會使穴道自解!」
樂遙子見多識廣,瓊瑤子聰慧心細,這次他倆清楚地細察凌壯志在彈指時,並未發現有指風破空聲。
但是,悄悄潛去的第二代弟子,卻竟應指倒地,哀叫不止,實在猜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指功。
尤其,以遙空彈指神功,而施以分筋錯骨的手法,確屬稀見,的確是聞所未聞的事。
心念未畢,場邊翻滾的提刀壯漢,悠然躍起,厲喝一聲,雙手抱頭,直向遠處亡命逃去,眨眼已消失在黑暗中。
樂遙子和瓊瑤子看在眼裡,雖然覺得有些神乎其技,但事實擺在面前,而且是自己親目所見,也不由得不信。
至於金霞宮的數百門人弟子,早已視凌壯志如同天人,俱都希望他們的掌門人樂遙子能夠見機而退。
凌壯志怕再節外生枝,因而心中一動,立即面向樂遙子沉聲要求說:「請前輩即時下令,恢復展姐姐的自由,否則,晚輩無心與前輩比劍!」
樂遙子毅然應好,即對跪在旗杆下的展偉鳳高聲說:「鳳兒,你起來,並准許你在必要時以武力自衛。」
展偉鳳看到剛才的情形,的確大吃一驚,同時她也驚覺凌弟弟的武功,已達到傳說中的超凡入聖的境地了。
這時聽了樂遙子的命令,立即伏身叩首,悲切戚然地站起來。
樂遙子深怕再有這種有欠光明,有失派譽的事情發生,於是,怒目轉身,面向數百門人弟子,怒聲說:「膽敢擅自行動者,殺勿赦!」
話聲甫落,數百弟子立即朗聲應是,只有玄靈子的白凈面龐上,充滿了羞愧神色和不安。
樂遙子說罷,威稜地看了數百弟子一眼,接著面向凌壯志,沉聲說:「我們至場邊選擇劍擊的目標吧!」
說著,當先向場邊走去。
凌壯志恭聲應是,即和清津子、玄靈子、虛幻子、瓊瑤子四人,緊緊跟在樂遙子身後。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高舉火把,也同時向場邊移去,展偉鳳對場中的對話,早已聽了個清清楚楚,她孤立在旗杆下,格外緊張地目注凌壯志和樂遙子等人。
她這時的心理,尤為矛盾,她既怕凌壯志失敗而不能隨他同去,又怕樂遙子技不如人,而失了師門聲譽。
由於心中的過分憂急,她也不自覺地轉步跟了過去。
這時,寒風凜烈,大雪飄飄,情勢有增無減,綠谷中已覆滿了潔凈白雪。
夜空如墨,大地如銀,在雪光的輝照下,群峰聳立,清晰可見峰上千年巨松,隱隱現出無數斑斑黑點,蔚為奇觀。
樂遙子來至場邊中間,眾人也紛紛停身,數百弟子仍圍成一個半圓形。
展偉鳳戴著凌壯志的雪帽,披著凌壯志大氅,也悄悄立在一株花樹后,那雙晶瑩閃光的眸子,不時在凌壯志和五子的面容上閃來閃去,顯示出她內心的惶恐與焦急。
凌壯志手橫穹漢劍,運目一看,只見眼前,俱是高矮及人的雪松,間有一兩排青翠竹,確是個施展身劍合一的好地方。
打量間,驀聞樂遙子略顯謙和地說:「凌壯志,你是客,請你先選吧!」
說著舉起左手,從容地指了指由場邊起,直達遠處雪峰下的虯枝雪松和翠竹。
凌壯志立即扣劍躬身說:「晚輩不敢,還是前輩先選!」
樂遙子不再謙虛,毅然頷首,沉聲說了個「好」,立即肅容凝目,左手持須,右手橫劍,舉目向遠處望去。
這時,全場一片寂靜,靜得除了火把的噗噗哧哧燃燒著,再聞不到其他聲音。
金霞宮的數百門人弟子,個個神色驚惶,俱都緊張激動,每個人的閃輝眸子,在燃燒的火把照耀下,顯得如血殷紅。
就在這時,驀見樂遙子緩緩舉起左手,指著十數丈外的翠竹,激動地說:「本人就斬那一株青竹!」
凌壯志平靜地一頷首,恭謹地低頭應了個是!
樂遙子立即去慮凝神,暗聚功力,手中的三尺金劍,光芒逐漸增長,閃爍著耀眼金光。
驀然,樂遙子蹙眉瞪眼,震耳一聲大喝,手揮金劍飛身前撲,身形快如電掣,飛越雲松上端,幻起一道金光匹練,直向那株翠竹撲去。
緊接著,金光閃處,傳來一陣喳喳聲音,數十株翠竹,俱被當腰削斷,竹葉飛濺,竹枝四射。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一見,齊揮火把,暴聲喝好,聲震山野,直上雲霄。
清津子四人看了這等聲勢,憂慮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展偉鳳早就聽說大師伯樂遙子已習成了身劍合一的絕技,但她沒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威勢。
覷目一看凌弟弟,只見他秀眉生蹙,神色肅穆,兩片朱唇緊緊合閉,不知他是忍笑,抑是內心憂急。
因此,她頓時感到心中不安,內心十分焦急,不知凌弟弟的身劍合一是否也有如此大的威力。
凌壯志表面神情嚴肅,但心裡卻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他原以為樂遙子果真習成了御氣飛劍的入門絕技身劍合一,這時看來,卻是運足內力,盡展輕功,揮動著長劍去斬竹子。
所幸方才沒應允與他相對劍擊,否則樂遙子准死無疑。
不過,以樂遙子的劍術成就,在當今武林也許確實第一,他能練到這份境地,也的確是難能可貴了。
心念未畢,樂遙子已伏劍飛身馳回,他嘴角略哂微笑,多少帶有些得意之色。
樂遙子飛身回馳,揚腕收劍,接著略帶傲意地提高聲音問:「凌壯志,你選的哪個目標?」
凌壯志神色平靜,首先扣劍,微一躬身,接著舉手一指數百丈外的一座雪峰顛頂,恭聲說:「晚輩選的是那株插天古木!」
話聲甫落,全場暴起一片驚啊!
天山五子瞪大了眼睛,註定凌壯志神色平靜的俊面,俱都呆了。
展偉鳳一聽,只氣得縴手掩面,再也禁不住絕望地哭了,她斷定心愛的凌弟弟必是瘋了。
就在全場震駭,驚疑參半的同時,驀見凌壯志,軒眉一蹙,朗聲一喝:「晚輩就此獻醜了!」
了字出口,疾演太虛九劍中的「龍生九天」,長劍幻起一道刺目的寒光,身形騰空而上,一躍直升九丈。
天山五子一定神,數百弟子齊抬頭,展偉鳳也停止了哭聲,仰首上看!
就在眾人抬頭的同時,半空一片翻滾匹練,如同閃電般,斜飛而去。
緊接著,青蒙光華,挾著一陣隱隱劍嘯,直射十丈以外的一片覆雪青松!
緊接著,青光過處,葉飛枝斷,無數雪屑飛濺兩邊,青蒙劍光,宛如一道從天而降的撲地驚虹,帶起了一道飛濺雪霧,挾著隱隱嘯聲,直向百丈以外的梅林前射去。
在青蒙劍光到達梅林前沿的同時,驀然一聲懾人驚心的風雷聲。
只見八尺青蒙劍光,突然縮小如帶,頓時變得如火殷紅,挾著那陣懾人驚心的風雪聲,突然上升,直向遠處高峰上的黑影射去。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只看得張口瞪眼,震驚得幾乎閉息。
天山五子一見,面色大變,震駭得脫口驚呼:「御氣飛劍!」
就在五人驚呼的同時,那道血紅劍光,已在峰頂上一繞而逝。
緊接著,全山一片漆黑,每個人的眼睛中,不停地飛旋著金花,每個人的視線都模糊不清了。
待等眾人恢復視力,凌壯志已經寶劍歸鞘,俊面展笑,神色謙和地抱著已經因驚喜而昏厥的展偉鳳,立在眾人面前了。
天山五子首先驚覺,正待說些什麼,驀見凌壯志謙恭地一躬身,有禮地說:「晚輩冒昧登山,騷擾五位前輩過年,失禮之處,尚望五位前輩海涵,展姐姐已經昏厥,晚輩就此抱她下山,一同返回中原。」
瓊瑤子見愛徒就要離去,不由心中一陣難過,頓時流下淚來,因此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戚聲說:「且慢!」
說著,取下襟上的描金摺扇,緩步走至凌壯志身前,流著淚說:「自今以後,我將終生不下天山,這柄摺扇,就請你代我轉授給鳳兒吧!」
說罷,將扇系在展偉鳳的胸前,掩面哭了。
凌壯志也不禁有些難過,因而,恭聲說:「前輩勿悲傷,展姐姐此番離去,最多半年,晚輩中原事畢,必與展姐姐再來天山,為五位前輩請安!」
瓊瑤子玉手掩面,感激地點點頭,揮著一隻玉手,哭聲說:「你們快走吧…」
凌壯志黯然看了一眼天山五子,接著躬身說:「五位前輩珍重,晚輩就此告辭了!」
說罷轉身,騰空而起,抱著昏睡中的展偉鳳,直向來時的谷中,踏枝馳去,身法之快,捷逾流矢,眨眼已經消失在谷口峰角下。
樂遙子雙目濕潤,清津子神情黯然,玄靈子一臉愧色,虛幻子莊重肅穆,瓊瑤子淚波滿腮,金霞宮的數百弟子,依然驚魂未定,如痴如呆!
樂遙子望著凌壯志消失的谷口,黯然點了點頭,感慨地贊聲說:「天山派近千的弟子中,鳳兒是獨具慧眼的一個孩子!」
凌壯志抱著昏睡中的展偉鳳急奔出谷口,幾番回頭髮現身後沒有天山派的人跟蹤后,才閃身躲在一處避風處,雙目期待地望著谷口。
片刻過後,但仍未見小娟和綠萍的人影。
他不禁有些焦急了,看看懷中的展偉鳳,黛眉微蹙,鳳目合閉,臉頰微泛著紅暈,瓊鼻氣息均平,恰是熟睡中的美人!
因而心中一動,莫非被萬綠萍點了黑憩穴不成?
有心將她解救,又怕綠萍小娟兩人不高興,不解開穴道,這樣抱著怎能返回達板城?
心念間,探首再看看谷口,依然冷冷清清,不時吹捲起一陣雪霧。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小娟、綠萍必定早已離谷,正在前面等候。
於是,展開輕功,迎著寒風大雪,沿著來時的冰壁雪嶺,對正達板城的方向,狂馳如飛。
越過兩道冰壁、雪谷,前面已是一片冰原,舉目前看,一片潔白冰雪,哪裡有半個人影?
回頭再看身後,雪丘起伏,飛旋著朦朦雪霧,依然沒有小娟、綠萍。
凌壯志看了這情形,十分氣惱,也暗暗焦急,只得抱著展偉鳳,繼續向前飛。
越過冰原,下面即是冰壁,於是他飛身而下,就在落腳處的不遠,有一座大冰洞。
凌壯志心中一動,決心先救醒展偉鳳,兩人再一同馳往達板城,也許綠萍、小娟正在客店中等候。
於是,抱著展偉鳳,飛身縱進冰洞內。
冰洞深約兩丈,裡面十分潔凈,凌壯志深怕綠萍事先隱身在冰洞內,他一面前進,一面低聲輕呼:「萍妹,萍妹!」
但洞內除了嗡嗡的迴音,毫無一絲反應。
他聳鼻一聞,果然有一絲幽香,因而心頭一震,立即凝目細看,哪裡有萬綠萍的影子!
凌壯志也俯首一聞懷中的展偉鳳,那絲幽香,正是發自展偉鳳的秀髮上,他不由自己地搖搖頭,笑了。
心想,遇到這樣一位妻子,來無聲,去無影,真是令做丈夫的膽戰心驚,萬一遇上一位美如仙子的姑娘,忍不住要談談情,也許就在意亂情迷之際,突然被打了一巴掌,還不知妻子隱在什麼地方。
心念間,低頭一看,展偉鳳已睜開了眼睛,正神色茫然,旋動著一雙秀眸,似在竭力回憶昏厥前發生的事情。
凌壯志心中一喜,立即親切地低聲問:「姐姐,你覺得怎樣?」
說著,將展偉鳳放下來。
展偉鳳依著凌壯志的胸前,仍有些神志恍惚地問道:「凌弟弟,我們是不是做夢?」
凌壯志愉快地一笑,立即搖了搖頭。
展偉鳳游目看了一眼冰洞,不解地問:「這是什麼地方?」
凌壯志笑著說:「這是回達板城中途的一個冰洞。」
展偉鳳心中一驚,不由戚聲說:「我師父和我師伯他們呢?」
凌壯志立即笑著說:「他們當然在金霞宮!」
說著,取下展偉鳳胸前的描金摺扇,笑著:「看,這不是瓊瑤子前輩賜給你的摺扇嗎?」
展偉鳳一見摺扇,頓時一陣心酸,不由抱住凌壯志,悲切地放聲哭了!
凌壯志吃了一驚,慌得一面緊緊抱著她,一面焦急地問:「姐姐,你為什麼哭了?」
展偉鳳痛心地哭著說:「從現在起,我將終生見不到我恩師了。」
凌壯志又是一驚,不由急聲問:「為什麼?」
展偉鳳哭著說:「他們被迫讓我跟你同走,勢必將我逐出門牆,永遠不準重返金霞宮了!」
凌壯志一聽,不由哈哈笑了,接著風趣地笑著說:「姐姐現在已有了我這個疼你愛你的好弟弟,還想師父師伯做什麼,難道你忘了妻以夫為天的道理嗎?」
傷心流淚的展偉鳳,何等聰明,一聽凌壯志的話,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得那樣慘。
因而一喜,芳心又羞又甜,不由掛著滿腮清淚,羞紅著一張秀美嬌面,揮起粉拳,猛在凌弟弟肩頭上捶了一拳。
同時,深情輕睇,忍笑嗔聲說:「人家難過得要死,你還好意思取笑開心!」
凌壯志哈哈一笑,故意說:「是你自己要折磨自己,你想,如果將你逐出天山門牆,瓊瑤子前輩還會把她仗以成名的寶扇,親自系在你的衣襟上嗎?」
展偉鳳一聽,芳心大喜,不由伸臂抱住凌壯志,同時仰起光顏如春花般的絕美嬌面,張開鮮紅欲滴的櫻唇,興奮地笑著說:「弟弟,還是你說的有理。」
凌壯志被抱得心神一盪,那陣迷人的如蘭氣息,使得他有些意亂情迷,他忍不住要去俯首去吻那兩片鮮紅醉人的櫻唇。
驀然,他的心頭一震,頓時驚覺到習有奇門循甲隱形功的萬綠萍,令他本能地回頭看向洞口。
但洞外大雪飛飄,不時被寒風捲起一陣雪花,一切依然是靜悄悄的。
展偉鳳已看出親愛的凌弟弟要吻她,但這時突然發現凌壯志的機警神色,不由嚇了一大跳,吃驚地急聲問:「外面有人?」
說著,也驚異地運足目力看向洞口。
凌壯志頓時覺得失態,立即笑著說:「我們到裡面談談。」
說罷,攬著展偉鳳的細腰,逕向深處走去,同時尚不停地頻頻回頭。
展偉鳳看得十分不解,不由嗔聲說:「誰在外面嘛?」
凌壯志含糊地說:「外面雪大風冷……」
展偉鳳知道凌弟弟言不由衷,看他神色似是深怕外面有人,繼而一想,說:「你可是聽到有人接近的聲音?」
凌壯志急忙笑著說:「是的,總聽到有人好似在向我們接近!」
展偉鳳愉快地格格一笑,說:「那是風吹雪屑的聲音。」
說話這時,已到了洞底,這裡竟是光滑花石。
展偉鳳首先依著石壁坐好,立即分開身上披著凌壯志的白絨大氅,深情羞笑著說:「弟弟,坐下來!」
說著,嬌不勝羞地拍了拍她的身邊。
凌壯志愉快地一頷首,依勢坐在展偉鳳的身邊,他知道展偉鳳比他大幾歲,自然有一種對她這位大姐姐產生的依賴心。
同時他也體會到,少女的膽子是隨著年齡俱增的,他覺得展偉鳳就比綠萍、小娟兩人來得大方、自然!
展偉鳳一俟凌壯志坐好,親切地握著凌壯志的手,感激地笑著說:「弟弟,你為了救我,披星戴月,風塵僕僕,遙遙萬里來到天山,你不會知道姐姐是多麼地感激你!」
凌壯志立即正色說:「姐姐怎地謙虛起來,正如大明兄所說丈夫救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是義不容辭的事……」
展偉鳳一聽,立即想起凌壯志在懲戒院前,面對恩師也如此說的事,不由羞得滿面通紅,立即忍笑嗔聲說:「你怎能傻乎乎地和大明哥一樣地亂說?」
凌壯志佯裝一愣,故意惶聲說:「原來姐姐不喜歡我?」
展偉鳳沒有想到凌壯志竟會如此趁機淘氣,不由羞得一頭埋進凌壯志的懷裡,撒嬌似地嗔聲說:「哪個說過喜歡你!」
凌壯志見這位大姐姐,在害羞撒嬌的時候,一如那些小妹妹,同樣嬌羞不勝,再也忍不住開心地笑了,不由信口吟聲說:「小家碧玉貴千金,天下女兒一般心,撒嬌羞笑郎知否,只緣君是心上人!」
展偉鳳被凌壯志說中癢處,不由又羞又氣,急抬螓首,展唇輕哼,同時嬌笑嗔聲說:
「你真是個害死人的聰明書獃子!」
凌壯志知道展偉鳳又想到暮春三月間,在如歸軒酒樓上痴情贈扇的事,不由愉快地哈哈笑了。
展偉鳳被凌壯志笑得粉面通紅,但她也因而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了雍容絕世,儀態萬千的宮紫雲。
於是,一俟凌壯志笑罷,立即憂心地問:「弟弟,你來時紫雲妹妹知道嗎?」
凌壯志豪不遲疑地笑著說:「小弟這次急急趕來,還是她出的主意呢!」
展偉鳳黛眉一揚,不由驚喜地問:「真的呀,她怎地這麼好?」
說此一頓,似乎又想起什麼,黛眉一蹙,再度憂急地問:「不知雲妹妹可贊成我們……」
凌壯志一聽,頓時會意,因而未待她說完,立即笑著說:「她早就知道大明兄呼我小妹夫了……」
展偉鳳粉面一紅,芳心也不禁暗暗感激自己的哥哥展偉明,但她仍有些不安,幽聲說:
「唉,不知將來我是否能與紫雲妹妹互敬互助,和睦相處,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凌壯志哈哈一笑,得意地笑著說:「你快不要為此憂慮,你是最大的姐姐,她們哪個敢不依你……」
展偉鳳一聽她們哪個,不由驚得嬌軀一戰,面色立變,瞪大了一雙鳳目,驚異地問:
「弟弟,你還有幾個?」
凌壯志被問得一愣,不自覺地啊了一聲,久久答不上話來。
展偉鳳明眸一轉,頓時恍然大悟,不由脫口急聲問:「可是還有鐵鉤婆老前輩的那個精靈女兒萬綠萍?」
凌壯志一聽,面色立變,頓時想起隨時可能立在兩人面前的萬綠萍,他深怕展偉鳳說出什麼無心話,得罪了這位嬌妻,影響往後的和睦,不由慌得急聲說:「姐姐,我們快走吧,她們在店中可能等急了!」
說話之間,急忙立起,順手將展偉鳳拉起來,匆匆奔出冰洞,尚不時機警地看向左右。
展偉鳳被凌壯志鬧得心神不寧,不由嗔聲問:「是誰還在店中等候嘛?」
凌壯志奔出洞外,發覺空氣中並沒那絲異香,不由寬心大放,這時見問,不由笑著說:
「就是我師母黛鳳女俠的親生女兒葉小娟,和鐵鉤婆老前輩的唯一愛女萬綠萍。」
展偉鳳黛眉一蹙,不禁幽怨地說:「你們也早已行了花燭之禮?」
凌壯志不由啞然一笑,說:「這些事雖然不必隆重舉行,但也得請尊長主持,豈能亂了禮數?」
展偉鳳聽了,艷美的嬌面上,立時升上兩片紅暈。
凌壯志一拉她的玉手,笑著說:「走,她們一定焦急地等我們回去。」
說罷,兩人展開輕功,身形快如流矢,直向達板城方向馳去。
兩人挽手飛馳中,展偉鳳開心地問了凌壯志一些別後的情形,凌壯志也欣然地一一詳述。
到達格拉山口,天光已經大亮,遠近景物,在飛旋的大雪中,已隱隱可見。
聳立山腳下的達板城,一片銀白,西關和南關的雪道上,正有不少黑點晃動,想是急急趕進城裡去拜年的人。
凌壯志挽著展偉鳳並肩飛馳,快如流星,兩人直到距離達板城西關數百丈外,始改換步行。
進入西關,一片豐年景象,家家貼著鮮紅的春聯,戶戶門前堆著如銀的瑞雪,街上俱是身穿新衣拜年的人,在密集的炮竹聲中,到處洋溢著歡笑和恭喜聲。
由於凌壯志在如此隆冬大雪的天氣中,尚穿著薄薄的白絨銀花公子衫,束著淡黃儒巾,腰懸一柄銀劍,因而惹得不少人停足注目,剎那間兩人身後已跟了不少雪衣雪帽,粗眉大眼的彪形大漢。
展偉鳳一夜緊張,半夜飛馳,不想去理那些好鬥的猛漢,凌壯志也就佯裝未曾看見。
那家豪華大客店,就在西關大街上,瞬間已到了店前。
只見店門關掩,七八個店伙正在門下賭錢。
凌壯志和展偉鳳逕自走了進去。
其中一個矮健店伙一見,立即慌得急聲叫著說:「展師叔來了,快給展師叔拜年。」
如此一喊,七八個店伙顧不得拿桌上的錢,紛紛趴下,叩頭,只因凌壯志早就知道這是金霞宮的門人開的店,因而並不覺得意外。
兩人略加周旋,逕向後院中走去。
展偉鳳一見院中的紅門,芳心不由一沉,想到綠萍、小娟尚在裡面,心情立即凝成一個鬱悶的結,她不知道該如何和這兩個小妹相處。
尤其,她的年齡大,多出她們四五歲,如果她們仍稚氣未減,她這個大姐姐便得處處吃虧,事事依著她們……
心念未畢,已經到了紅院門前,只見凌壯志一臉興奮地舉起手來,急急地在門環上拍了兩下。
門環一響,院中立即傳來兩聲親切愉快的歡呼:「凌哥哥回來了!」
呼聲甫落,接著是一陣急促奔來的腳步聲!——
WAVELET掃描風雲潛龍OCR,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