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遠望萬巒千谷重疊綿延,無垠無際,峰巒染黛,高接霄漢,近處重巒疊翠,盡在眼底,萬層登峰石階,被去攔腰遮斷,猶如登天天梯,立身峰頂,直似脫身紅塵,人在天宮神境。

晨曦薄霧中,古剎靜伏峰頂.粉牆銅瓦.金光陷現,恰似在朴帛雄偉的石峰頂上覆上一頂金冠,飛檐走壁,盡棟雕梁,建無處不是匠心獨運,遙想古人搬木運材,登數萬層石階上此陡壁之時,不難令人想到他們懷有何等虔誠,多少毅力,始能克服萬難將此馳名四海佛門聖殿建於此高插雲表的峰頂上。

「峨嵋天下秀」,唯有曾身臨此境的人,才能領悟這五個宇描述得何等的真切。

洪亮的鐘聲震開山野的靜寂,拉開這一天的序幕,厚實高大的山門,就在這沉緩鐘聲餘音中徐徐啟開.大雄寶殿內早課的木魚在外面聽起來更清楚了。

當開山門的兩個小和尚意外的發現這個年輕人孤零零的當門面立的時候,宥實吃了一驚,因為,他不只是來得太早而且只有一個人,從他們開山門這麼多年來,他們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情形。

名山古剎的僧侶畢竟不同於一般小廟裡的和尚,兩人微微發怔之後,一齊恭身合什道:「施主來得早。」

年輕人溫和的笑笑道:「打擾了。」

右邊的小和尚忙道:「施主太謙了,出家人慈悲為懷,方便為門,佛堂聖殿是為四方施主朝拜而設,施主不管何時到敝寺無不竭誠歡迎,只是此刻正當本寺早課,可否請施主至客舍略事憩息片刻?」

年輕人笑笑道:「在不下是來朝佛禮拜的。」

左邊的小和尚道:「那……那施主是來借宿的羅?」

年輕人搖搖頭道:「也不是。」

兩個小和尚迷惑的互望一眼,右邊的小和尚道:「可否請施主明示來意?」

年輕人淡淡的道:「貴寺可有位圓覺大師?」

兩個小和尚臉同時一凝,右邊小和尚道,敢問施主貴姓台甫?」

年輕人乾和的道:「童天罡!」

兩個小和尚又彼此互望了一眼,左邊的小和尚道;「可否請童施主稍待片刻,容小僧去稟告知客師叔來接待?」

童天罡點點頭道:「有勞小師傅了。」

左邊小和尚合什為禮,匆匆轉身進去,右邊小和尚仍留在原處陪著童天罡。

知客僧出來得比童天罡預料的快得多。

四旬以外的年紀.中等身材徽胖些,臉色紅潤,目光平和而明亮,微圓的臉看起來一團和氣。

知客惜從容的走到童天罡面前,在老遠的地方他就打量了童天罡很久了,一停下來,先合什為禮,然後開口道:「童小檀越,久仰了.」

童天罡抱拳還禮,淡淡的道:「不敢當,請教大師上下怎麼稱呼?」

知客僧道:「小僧悟緣.」

童天罡道:「悟緣大師,童某來貴寶剎的目的,這位小師傅已經稟告過了大師了吧?」

悟緣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聲音則仍然很一褥,緩聲道:「小檀越打的是小僧的師叔祖。」

童天罡淡淡的道:「童某可以見見圓覺大師嗎?」

悟緣轉向兩刊、和尚道:「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下去吧!」

等兩個小和尚離開之後,悟緣才對童天罡道:「小檀越,這件事小僧做不了主。」

童天罡道:「那位做得了主?」

悟緣道:「前些日子家師曾吩咐過小僧,童檀越來了要帶去見他。」

童天罡終於明白前後三個和尚為什麼一聽到他的名字瞼上立刻起變化的原因了。

「童某現在可以去見見令師嗎?」

悟緣道;「按禮,小僧借應該請小檀越進大殿,然後……」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入鄉隨俗,童某不敢令主人為難。」

悟緣陪禮道:「因為大殿正當早課時辰,委屈小檀越了。」

悟緣帶著童天罡走向距山門足足有五十丈遠的邊院側門,駐足道;「請小檀越稍候片刻,容小僧進去通報一聲。」

童天罡道:「偏勞大師了.」

當悟緣帶著一個五旬開外的老和尚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亮,童天罡等了有半個多時辰。

清癯的臉上凝警一片肅穆,老和尚從看到童天罡開始直到停步在童天罡面前為止,那雙銳利和電的目光便一直沒離開童天罡險上。

「老衲『慈因』恭迎童小檀大駕來遲,尚乞恕罪。」

童天罡淡漠的道:「打擾佛駕清修了.」

「慈因」大師犀利的目光從童天罡臉上轉到悟緣瞼上,沉沉的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了,去做你應該做的去吧。」

悟綠恭身應了一聲,轉身入內去了。

「敢問小檀越找老衲師叔有何貴幹?」

童天罡淡淡的道;「弟子想向他請教一件事。」

「慈因」大師追問道:「老衲可以知道小檀越要問家師赦為何事嗎?」

童天罡淡淡的道:「佛門講因果,種因之人必將得果,弟子恐怕無法奉告。」

「慈因」大師略事猶疑,然後道:「可否請小檀越屈駕到裡面凈房詳談?」

童天罡道:「多有打擾。」

於其說是凈房,不如稱之為峨嵋弟子的演武廳房.方圓足有十多丈的長方形廳房,兩側陳設有兵器架,陳列架上的無非是戒刀、棍棒、禪杖以及佛門方便鏟的佛門弟子強身自衛的兵器。

正面盡頭是一張長形方桌,桌后臂前並排著三個年歲與「慈因」大師相差不多的老和尚、雖然都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瞼而言.三張瞼上仍隱隱的泛動著煞氣。

帶童天罡到桌前,「慈因」大師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沉沉的道:「小檀越請坐。」

童天罡淡淡的道:「多謝大師。」

話落把掛在肩上的白色長袍包袱放在桌上;並不多言。

等了片刻,見童天罡沒有開口,「慈因」大師忍不住開口道:「小檀越準備何時離川返鄉?」

童天罡淡漠的道:「弟子還沒見到圓覺大師,何時離川目前還不能確定。」

「慈國」臉色立時一沉.聲音也變得冷冰冰的:「小檀越,家師叔一心向佛,小檀越又何必立意在攪渾這片佛門清凈地。」

童天罡目注「慈因」大師道:「佛駕可知道弟子找令師叔是為了何事嗎?」

「慈因」大師垂目冰冷的道:「略知一二。」

童天罡冷漠的道:「如今貴寶剎有令師叔在,佛駕還能說這裡是片清凈土嗎?」

「慈因」大師尚未開口,他在後的三個和尚中已有人搶前開口道:「童檀越,家師兄勸你早日離川乃是基於一片不忍殺生的慈念,檀越可別不知好歹。」

說話的是居中的和尚,身材魁梧健壯,濃眉大眼,滿腮胡碴,是個粗魯戾暴的人。

童天罡抬頭望著那個橫眉豎眼的老和尚,冷漠的道:「在未登金頂之前,弟子對峨嵋聲威已早有耳聞,但弟子畢竟還是來了。」

濃眉和尚冷聲道;「仗著血氣之勇?」

童天罡淡漠地道:「血氣之勇不住恃,有理天下可行,童某依仗的是個理字。」

濃眉和尚道;「你睜大眼睛看著,此處是你講理的所在嗎?」

童天罡冷笑道:「堂堂佛門聖地,宏揚佛法,普渡群迷,會連個『理』字都容不下嗎?」

濃眉和尚一怔,瞠目結舌,掙得滿面通紅.就是找不出一句適當的爭辯言辭。

「慈因」大師寒著臉道:「小檀越,並非佛門容不得一個『理』字,而是……而是……」

見「慈因」大師「而是」了半天接不上下文,童天罡冷漠的道:「弟子恭聆大師教言?」

「慈因」大師乘機一轉話題道:「正如小檀越所言,峨嵋金頂,清譽滿天下,這份榮耀不是十年百年所能創立的,創業不易,守成維艱,那一代弟子也不敢玷此清譽。」

童天罡點頭道:「大師這麼一解說,弟子倒有些明白了,大師之意是要告訴弟子『理』須『力』伸?」

「慈因」大師肅容道:「小檀越,峨嵋歷代祖師.為求佛門弟子云游之安全,對於防身武術之創研亦頗有基礎,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眾怒難犯,小檀越又何必言『力』?」

童天罡平靜的道:「大師的話弟子聽得懂。」

「慈因」大師面色稍緩,道:「當然,老衲是個出家人,名利二字對吾輩而言已無意義方才之言,亦非居心要挾峨嵋之勢脅迫小檀越。」

話落轉瞼向左側側門方向,沉聲道:「拿出來!」

門內走出兩個小和尚,各自用紅漆木盤托著一個五寸見方的錦盒,走到「慈因」大師面前,把盤子放在桌上,退了進去。

「慈因」大師看看童天罡道:「這是敝寺呈奉給小檀越的一點程儀,雖非連城之寶,亦足借小檀越畢生享用,請小檀越過目。」

話落伸手欲掀盒蓋。

童天罡冷漠的道:「慢著。」

「慈因」大師臉色突然一變,那雙犀利的目光突然凝注於童天罡瞼上。

童天罡冷言嘲弄道:「大師仍是得道高僧,不怕這些世俗黃白之物玷染了佛駕的聖禮嗎?」

「慈因」大師冰冷的道:「小檀越,請不要逼迫老衲。」

童天罡冷冷的道:「大師.從開始直到此刻,弟子在言辭上並無片言隻字逼迫大師,但是,佛駕卻在逼迫弟子。」

「慈因」大師道:「老衲幾時逼迫過小檀越?」

后瞼突然一沉,童天罡冷聲道:「大師方才不就是在逼迫童某賣祖求榮嗎?」

濃眉和尚再度插嘴道:「大師兄,童天罡既然執迷不悟,多言何益?」

「慈因」大師盯著童天罡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檀越,苦海無邊,此時回頭尚不為晚,小檀越三思。」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船到江心補漏難,大師,苦海既無邊,回頭那有岸,此刻,貴我雙方都是已到江心之船,已無回頭,補漏的餘地。」

「慈因」大師沉重的道:「小檀越既然執意如此,老衲也無話可說了,小檀越請。」

起身離座,童天罡向廳房中央走去,沒有拿桌上的包袱。

「慈因」大師沉聲道:「小檀越忘記帶兵刃了。」

童天罡停步在廳房中央,轉身淡漠的道:「佛門凈地,沾染血腥,對佛祖不敬。」

「慈因」大師沉冷的道,「小檀越,這是生死之爭,不是兒戲。」

濃眉和尚急步走向童天罡,一面插嘴道:「大師兄,童天罡這般做作,分叨是沒把我幻師兄弟放在眼裡,還有什麼好說的?」

其他兩個和尚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一聲不吭的也跟了過來。

濃眉和尚走到兵器架前,順手抄起一柄慣用的方便鏟另外兩個各抽出一根禪杖,各自轉身圍向童天罡。

「慈因」大師急步走過來,沉聲道:「三位師弟,峨嵋乃是武林正大門派,我們不能留人話柄,三位把兵器放回去吧!」

三個老和尚猶豫丁片刻,各自轉身把兵器放回原位。

「慈因「大師沉聲道:「小檀越請賜招。」

童天罡冷漠的道:「如果童某勝了四位,能否見到圓覺?」

「慈因」大師道:「老衲會帶小檀越去見掌門人。」

心中一動,童天罡道:「這是闖關?」

「慈因」大師道:「小檀越要怎麼想都可以,請賜招吧?」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四位請。」

濃眉和尚脫口冷喝一聲道:「接招!」

聲起招出,一躍搶到童天罡背後,招化「力干五嶽」,雙掌齊出,推向童天罡后心,攻的正是致命的部位。

掌動風生,隱含雷鳴之聲,顯然是剛猛路數的羅漢掌,由他出掌的聲勢,可知其內功修為已達相當深厚的境地。

濃眉和尚一出手,其餘三僧跟著同時出手,四人八掌出招雖有先後之分,堂風到達卻無先後之差,四人的功力火候也都相差無幾。

因此,由四個方位襲到的掌風,其威猛凌厲之狀,確實令人觸目驚心。

四僧對他們聯手的這種剛猛攻勢有相當天的信心,因為,這些年來,但凡仗勢硬闖金頂峰的武林人物,還沒有能通過他們這一關的。

倏然轉身,童天罡迎著濃眉和尚的剛猛攣風,向他衝過去。

在硬工夫的比拼中,對敵的人只有兩種情形會這麼做,一種是對手的內功遠不如自己,沖速不會被對方掌風阻滯,否則,隨後襲至的攻擊必將無從招架,而殞命當場;第二種情況是心慌意亂.沒了主張,濃眉和徜霜信童天罡是屬於第二種。

直到濃眉和尚被震跌在正堂下的桌下,他都難以相信他不但沒有傷到這個年輕人,甚至連對方的前沖速度都未能阻滯絲毫。

另外三個和尚也因包圍之被突破,掌風全落空了而為之目瞪口呆。

濃眉和尚從地上爬起來,突然伸手攫住擺在桌上的童天罡的白色長包袱,沉聲道:「師兄弟們,用傢伙收拾他。」

要除童天罡,這顯然是最後的一條路了,「慈因」大師首先轉身在兵器架上抓了一柄禪杖。

濃眉和尚則抱著童天罡的長包袱,飛步從側門穿進內殿去了,等他再現身的時候,手中已多了一柄方便鏟。

三根禪杖加上-一柄方便鏟.四個僧人重又圍成了方才的包圍圈子。

童天罡如果出手,他可從濃眉和尚手中把包袱搶回來,但他沒有動。

面對著「慈因」大師,童天罡冷漠的道:「剛開始的時候,佛駕的氣度著實令童某感佩,因此,童某未下重手。」

「慈因」大師冷冰冰的道:「小檀越,你與峨嵋勢如水火,老衲情不得己。」

童天罡冷冽的道:「四位大師,多言無益,請!」

這一次先發動的是「慈因」大師、禪杖一抖,在鐵環的震耳聲中,禪杖勢如-條出洞毒龍,挾著呼嘯的破風聲,搗向童天罡前陶,急如驚電。

另外兩柄禪杖一左一右,左上右下,分取童天罡頸頂與雙膝,濃眉和尚的方便鏟,則從童天罡左肩胛上方斜斜劈有腰下,勢如要把童天罡斜截成兩段。

三柄兵器仍是同時攻到。

「退下!」

喝聲起自側門,響如晴空霹靂,足見發聲人心中之焦慮急躁。

峨嵋金頂大小數百僧侶,沒有不認得這聲音的也沒有不怕這聲音的。

聞聲如觸電,四個和尚紛紛躍身玎斗圈外,腳才站定.各自轉向發聲處,豎直兵刃。單掌單胸,齊聲道:「見過監寺長老。」

霜眉雪髯,面如童子,白眉下.雙目冷如霜刃,雖是五短身材,卻天生的一付不怒而威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冷眼掃了四個僧人一眼,老和尚冷冷的道:「你們自己看看手裡的兵器,不自量力。」

四個和尚聞言各自檢視手中兵器,一看之下.全都呆了。

因為,他們拿在手中的杖鏟全都只剩下半截了,要不是監寺見機得早,他們此時只怕全都橫屍就地了。

四個和尚全都出了一身冷汗,瑟瑟然不敢吭聲。

監寺老和尚沉聲道;「還不快給我退下去。」

各自把手中半截兵器放兵器架上,四個和尚魚貫的出廳門而去。

向前走了幾步,老和尚駐足在童天罡前六尺左右處,合什為禮道:「老衲峨嵋監寺僧圓悟,見過童擅越。」

童天罡冷漠的還禮道:「不敢,童某清晨拜寺,多的打擾。」

圓悟大師沉沉的道:「聽說童檀越在洞庭地界曾獨立挫敗『無刃劍』,『萬幻槍』二位武林名宿,方才敝寺弟子不自量力,多虧檀越手下留情,老衲特此申謝。」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要非監寺長老明察秋毫,燭事在先,而今孰死孰生,尚在未定之天呢!」

圓悟大師臉色一變,聲調變得更冷:「童檀越劍上造詣已達心劍合一,無物不可為劍之境,老衲何敢居功?」

童天罡冷然道:「自古無識馬之伯樂即無千里名駒,大師太謙了。」

圓覺大師瞼色一沉,冷聲道:「童檀越辭鋒如劍,老衲自嘆弗如。」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隻是據實而言。」

圓悟大師怒目道:「童檀越的所謂據實而盲,是說峨嵋金頂輸不起這一仗,所以才出面制止?」

童天罡冷笑道:「至少童某井非手下留情之意.」

圓悟大師勃然大怒,冷冽的道:「你這是上門欺人。」

童天罡的目光逼視著圓悟大師那雙怒中帶威正瞪著他的如刃銳目,毫不示弱,良久之後才冷澀的笑道:「大師乃是佛門高僧,想必對因果報應之說不會陌生吧?」

圓悟大師怒聲道:「不錯,老衲不但不覺陌生,而且還深信此說無訛,童檀越欺凌佛門凈土,只怕報應就在眼前。」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今天之登峨嵋.是誰種因在先,大師沒弄錯嗎?」

猛然想到方才言辭過於激動,以致落人話柄,圓悟大師不由窒了窒,一時接不上腔.隨口緩衝道:「誰?」

童天罡冰冷的道:「大師是為誰而出面的,這一切過程全是巧合嗎?」

圓悟大師更難接腔回答了。

「阿彌陀佛,相逢即是有緣,童檀越又何必斤斤於這『巧合』二字。

圓悟臉色一凝,轉向廳房進口合什恭聲道:「掌門師兄。」

童天罡轉向廳房進口。

當門站著兩個年紀俱在六旬以上與「圓悟」大師不相上下的老和尚,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三僧身後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和尚,手中捧著童天罡的包袱。

前面的老和尚面如滿月,眉如霜雪,舉止之間自有一股懾人威儀,慈祥中有威猛嚴厲的氣息。

後面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猶如蒼松古月,一派舉世無爭的出家人風範。

前面的老和尚朝童天罡施禮道:「老衲本寺主持圓凈,見過童檀越。」

話落橫跨一步,指著身後的老和尚道:「這是老衲三師弟圓慈。」

這種群出的陣仗與慈因等四僧接見童天罡時如出一轍,童天罡心中已自瞭然。

童天罡只冷漠的還了一禮道:「童某總算見到掌門大師了。」

兩個老和尚移步走進廳房,有意無意的分站在童天罡左右方各六尺左右處,與圓悟大師恰成鼎足形勢,把童天罡圍於中央。

「圓凈大師」站定方位之後,沉聲吩咐道:「悟凡,把童檀越的東西還給他。」

跟在「圓凈大師」身後的那個三十多歲的和尚應了聲是,雙手捧著包袱送到童夭罡面前,高舉過頂,遞向童天罡。

童天罡探手接過包袱,和尚退下去,轉身出廳而去,顯然這也是早先按排好的。

童天罡目注圓凈大師道:「峨嵋果然是片路不拾遺的凈土。」

「圓凈大師」冷聲道:「童檀越,對敝寺弟子老衲管束不周,擅取檀越之物,老衲在此致歉,檀越請檢視包袱內的物品有無遺失?」

童天罡淡然的道:「不必了。」

「圓凈大師」與「圓悟大師」互望一眼,神色中彼有洞燭姦情之意。

「檀越包袱內的大概不是天、地雙令吧?」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此刻既已物歸原主,是與不是對童某而言均無損失,大師問這個幹什麼?」

「圓凈大師」沉聲道:「殺人者永遠難逃被殺的厄運,像檀越這樣的武林人物,身邊不帶順手兵刃,實乃不智之舉。」

童天罡冷漠的道:「大師怎知童某未帶應手兵刃?」

「圓凈大師」笑道:「檀越是根據推理判斷,老衲也是根據推理判斷,天、地雙令之珍貴,足可使武林聳動,檀越失此貴重之物,竟然不聞不問,大背常理。」

童天罡笑道:「這就是大師原封不動,送還童某的原因?」

圓凈瞼色-沉道:「老衲只是要奉告檀越,佛門中人雖無誑之心.卻有燭奸自保之能。」

童天罡冷笑道:「大師也未免小心得過火了。」

「圓凈大師」冷冷的道:「謹慎總無錯處。」

童天罡道:「大師可要看看裡面的東西?」

「圓凈大師」冷聲道:「身為佛門弟子,確不窺人隱私,不過,在此老衲要奉勸小檀越一件事,峨嵋-派,一向不惹武林是非,但也不受任何江湖中人欺凌,敞派有足夠力量維持佛門清凈,檀越如果此刻下山……」

童天罡道:「大師可知道童某要見他的原因?」

「圓凈大師」想了想,道:「老衲知與不知,對檀越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在峨嵋或四川,檀越決難如顧。」

童天罡冷冷的道:「這就是掌門人給童某的答覆?」

「圓凈大師」冷峻的道:「是的,這就是老衲唯一的答覆。」

童天罡冷笑道:「掌門人,這就是名門正派的作為?」

「圓凈大師」冷傲的道:「童檀越,你既然知道敝寺為天下正派之一,就該知道你一人之力否定不了天下公認的事實,老衲勸你下山,乃是本著一份佛門好生之德。」

星目中爆射出懾人的煞氣,童天罡冷笑道:「童某迢迢千里,尋上金頂,掌門人就憑這麼一句輕描淡寫的言辭,就想打發童某下山?」

「圓凈大師」強硬的道:「依小檀越之見,老衲該怎麼做?」

童天罡道:「叫圓覺自己出來解決。」

圓凈大師道:「老衲方才已說過難以遵命的話了。」

童天罡冷冽的遭:「掌汀人,童某本著一份對佛門的敬意,一直不忍見血染佛堂的慘景。」

「圓凈大師」冷聲道:「童檀越,者衲一向不受威脅。」

星眸中煞氣轉濃,童天罡環掃了三個老和尚一眼,冰冷的道:「很好。」

話落雙手飛快的抓向包袱繩結。

在童天罡行動的同時,「圓慈大師」出手了,而且是全力攻擊,在他們師兄弟三人中,只有他相信天、地雙令確實在包袱中。

沉猛雄渾的內力完全凝於推出的掌風中,因此,掌出之後,予人的感覺直如推出兩道力愈萬鈞的鋼牆,雖無呼嘯懾人的風動雷鳴之聲,但那山嶽移動般的潛在力形的壓力,卻令人怵目驚心,望而生畏-峨嵋當家的這一代,果然不凡。

「圓慈」的功力超出童天罡的估計很多,同時他也沒料到他們會在池解包袱的時候出手,一見這種雷霆萬鈞的攻擊,童天罡著實吃了一驚。

左手抓緊包袱,倏然推出右掌,硬迎向「圓慈」攻來的萬鈞掌力。

「波」的一聲輕響聲中,童天罡的身體突如脫弦怒矢般的向後倒射出去,脫身的方位恰好對著「圓凈」、「圓悟』二僧之間的空隙。

「波」的一聲對掌聲才落,接著是「嘶」的一聲裂帛響聲,童天罡直落到廳房左內側牆角下,左右雙袖自肩頭以下齊整的被撕下來,上臂各有四道被指尖擦過的淤血紅痕。

「圓凈」、「圓悟」二僧右手中各抓住一隻白色衣袖,兩張少有變化的老臉上全都是一片駭然之色。

他倆早就料定童天罡在倉促之間必定敵不過「圓慈」的硬掌而往後退。

但是,他們卻沒想到童天罡已洞悉他們的想法,抬掌迎擊只不過是個晃子,在掌力未曾接實之前就先迅捷的逃脫,以致他倆預伏的攻擊慢了一絲而未竟全功。

童天罡的安然脫困,乍看起來完全是僥倖,骨子裡卻不盡然如此。

因為峨嵋「圓」字輩的和尚全都是久經陣仗的高人,童天罡在後退之前如果稍露一點痕迹,是瞞不過兩個全神貫注伏擊的老和尚的,如今,童天罡能不動聲色的以驚電般的速度脫身,單隻這種神乎其技的輕功,已足夠令三個老和尚動容了。

人才落地,童天罡「嘶」的一聲撕開包袱,天,地雙令豁然映進三憎眼中。

一見雙令,三僧的臉色又為之一變。

雙令不僅是童天罡的武器,也是武林中人視為價值連城的瑰寶,童天罡失令得令前後均不形之於色,由這份定力也不難想見他在武功上的造詣。

因為,他已不把這雙令視為唯一的克敵防身的依恃了。

「圓凈大師」略一定神,突然沉下聲下令道:「取兵器。」

童天罡把「地煞令」插在腰間好閑的整了下腰帶,「圓凈」三僧已各取一柄禪杖,再度圍上來,三僧連成一道弧形,面對著站在牆角的童天罡。

撣杖是長兵器,童天罡貼牆角而立,三僧為了留下運轉撣杖的距離,彼此之間必須保持一段相當遠的間隔。

因此,他們與童天罡之間的距離就在一丈開外,自然無法聯手攻敵。

童天罡看準了他們這個弱點,「天煞令」剛一離鞘,一道寒虹逕奔居中的「圓凈大師」。

一方面是鐵禪杖沉重,運轉較慢。

另一方面,童天罡劍上造詣實在精奧,「圓凈大師」雖然遮住了正面,左臂上仍然被劃破一道血糟。雖然只傷及表皮,卻令人瞼上不光彩。

「圓悟」,「圓慈」見狀大怒,齊吼一聲,左右呈鉗形剪擊過來,由於怕童天罡再退回牆角,因此,二人的攻擊偏重於截住童天罡的退路。

童天罡正好抓住這個機會。「圓凈大師」左臂受傷,剛向後退開五尺,猛然發現童天罡迫擊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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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詫之下,向後猛彈出八尺,禪杖在飄退時掄起,雙足才著地,正趕上童天罡迫到,掄杖一記「泰山壓頂」,當頭劈向童天罡。

「圓悟」、「圓慈「二僧此刻已知失著,怒吼連連,從後面追趕上來。

童天罡狀似收腳不及,衝進「圓凈」的撣杖攻擊範圍之內,因此揚起「天煞令」來招架。

以劍架棍棒等重兵器乃是大忌,「圓凈大師」不再猶疑,全力砸下來.「圓凈大師」的禪杖力道正運到最足的時候,一隻木魚突如其來的砸在小腹上,把「圓凈大師」砸退三尺多遠。

「圓悟」、「圓慈」也在此同時追到。

一聲霹靂大吼,一道灰影挾著一片滾滾銀光白天而降,直撲童天罡。

滾滾銀光猶職雪球向火,眨眼之間消失,接著揚起一片血光,白影一閃,童天罡消失於廳房之外。

系在「圓凈」小腹上的木魚被切成兩半。散落地上,「圓凈」、「圓悟」、「圓慈」各自以手搗住腹部,鮮血不停的從指縫中流出來。

在童天罡原先出手攻擊三人的地方,多了一個雪髯過陶,貌如猿猴的八旬左右的老和尚,雙手保握住一把戒刀,刀身只剩下三分之一,腳下一片散碎刀屑。

忍住痛,「圓凈」向老和尚行禮道:「多謝師叔援手活命之恩。」

老和尚看了「圓凈」大師一眼,有點勉強的道:「見過掌門。」

話落轉身欲去。

「圓凈」大師見狀忙道:「師叔!」

老和尚停步轉回身來.道:「掌門人還有什麼吩咐?」

「圓凈」大師謙卑的道:「弟子有事請教師叔。」

老和尚道:「關於童天罡的事?」

「圓睜」大師恭謹的道:「是的。」

老和尚冷漠的道:「掌門人要老衲去追捕他?」

「圓凈」大師忙道:「弟子不敢。」

老和尚道:「掌門人不追捕童天罡,不怕『寒江門』當家的怪罪下來,日後我峨嵋有滅寺浩劫嗎?」

「圓凈」大師謙恭的低聲道:「為了弟子答應『寒江門』周旋而妥協遷就於『寒江門』,弟子知道師叔一直耿耿於懷!」

老和尚搶口打斷「圓凈」大師的話,道:「掌門人言重了,為了『寒江門』的一次衝突,本寺一夜之內死傷了八十三名弟子,其中還包括老掌門在內,要非掌門人答應與他們妥協,後果實難逆料,老衲亦屬峨嵋弟子,同受此患,何敢耿耿於懷。」

「圓凈」大師黯然長嘆一聲道:「弟子無能,添掌本寺,內不足以強化本寺實力,外不足以抗強鄰以自主,受人鉗制,使本寺上下蒙羞.若列叔伯再加見棄,不施教誨,弟子實無顏立足於天地之間,弟子情願自裁於師叔面前,以謝歷代祖師。」

老和尚瞼色稍緩,沉聲道:「少說這些沒主見的話,只要你心中記住本寺與『寒江門』有筆舊帳未結就行了。」

「圓凈」大師恭聲道:「弟子不敢忘記。」

老和尚道:「那就好,還有別的事嗎?」

「圓凈」大師期期艾艾的道:「關於童天罡,弟子應該怎麼向『寒江門』交代?」

老和尚冷峻的道:「簡單得很,這裡的東西不要收拾,等『圓覺』那個畜生回來,叫他自己來看看,還有,你們的傷也是明證,要不是老衲及時趕到,助了你們一背之力,唉,今天本寺『圓』字一代只怕就只剩下『圓覺』這個畜生了,老衲有生之年,尚未見過這麼駭人聽聞的劍法。」

「圓凈」大師擔心地道:「師叔,要是童天罡再來呢?老和尚一怔,沒有開口。

「圓凈」接著道:「要不要把本寺與『寒江門』……」

老和尚搖頭道:「不可以!」

「圓慈」大師道:「師叔,我們可以私底下與童天罡聯繫。他不會宣揚出去的。」

老和尚道:「只要『圓覺』那畜生不死,他敢相信我們嗎?」

話落一頓,道:「如今之計,只有一個法子。童天罡如果再來,發動本寺弟子對付他。」

「圓凈」一呆,脫口茫然的道:「師叔,那得死多少人?」

老和尚道:「童天罡使的是天、地雙令,他應該比我們先想到這個問題。」

話落轉身大步穿越廳房側門而去。

******

由於最後出現的老和尚武功著實不同凡響,童天罡怕像前兩批一樣,老和尚身後還有夥伴,那時再加上身負輕傷的「圓」字三僧,他不但勝算全無,甚至還要遭到殺身之禍,所以才脫身衝出廳房,預備日後調查清楚之後,再登峨嵋。

但是,他的包袱卻因為當時急於取雙令而撕碎在廳房之內,衣服及盤費,全在包之內,因此,童天罡進了峨嵋鎮集一家最具規模的「及兩」當鋪。

站櫃的夥伴拿著童天罡要當的「天煞令」紅玉劍鞘入內不大工夫,老朝奉已迫不及待的三腳並做兩步的從裡面奔了出來,夥計指著童天罡道:「老爹,就是這位公子。」

朝奉姓李,六旬開外,留了把山羊鬍子,瘦削身材,一付老練精明的生意人氣息。

李朝奉朝童天罡深深一揖到地,未言先堆笑:「老漢恭候童公子大駕多時了。」

童天罡一怔,道:「老朝奉,尊駕沒認錯人吧?童某與你素昧平生,這『恭候』二字從何說起?」

李朝奉看著童天罡道:「公子姓童,使的又是『天煞令』,就憑這兩件證據,老漢就知道沒有認錯人。」

話落轉向站櫃的夥計道:「把那對封好的金葉子拿來。」

童天罡越聽越迷惑,忍不住開口道:「老朝奉,聽口氣,你好像知道我要來當東西似的。」

李朝奉把一封五十兩重的金葉子連同劍鞘-起推向童天罡面前,笑道:「童公子,老漢的確知道公子可能來小號,是不到半個時辰之前有人來知舍敝東家的,這封五十兩金葉子,也是根據吩咐包好的。」

迷惑轉成懷疑,童天罡道:「是誰吩咐貴號這麼做的?」

老朝奉道:「童公於,吩咐的人是川康一帶一等的大好人,大善人,不會有什麼惡意的。」

語氣轉冷,童天罡道:「依老朝奉法眼鑒斷,這我枝劍鞘能值幾兩?」

李朝奉臉色一變,嚴肅的道:「此物出自春秋戰國,莫說是劍,就是這柄劍鞘也敵得小號八分資產。」

童天罡斷然道:「很好,老朝奉,其他的不必多言.劍鞘貴號留下,這五十兩金葉子,我帶走了,一年之內,童某若不來贖物,聽憑貴號處理。」

話落伸手去拿櫃檯上的那封金子。

李朝奉道:「公子爺,劍鞘請你一併帶走,這封金子,有人會還給小號.」

童天罡一怔,沉吟片刻道:「那童某把這把劍鞘留給貴號如何?」

李朝奉毫不思索的道:「小號不能收。」

童天罡冷笑道:「怕貴地一等一的大好人,大善人生氣怪罪下來招架不住?」

李朝奉變色道:「童公子,你可知道老漢所指的大善人是誰嗎?」

童天罡冷笑道:「『寒江門』的大當家的,有『川康皓月』之譽的江萬里。」

李朝奉肅容道:「公於既然知道是他老人家,就該知道川康一帶百姓受他恩惠之多,能為他做點事,也是小號的光彩。」

童天罡抓起劍鞘,轉身走出了「及兩」當鋪。

峨嵋鎮集上共有大小六家當鋪,童天罡都跑遍了,情況與「及兩」當鋪的情況完全一樣。

從峨嵋趕到嘉定,天色已近黃昏,跑遍嘉定大小二十一家當鋪,童天罡依然無法把劍鞘當出去。

「一分錢難煞英雄好漢」,童天罡折騰了一天,粒米未進,負氣離開嘉定鎮,奔向鎮外山嶺.行獵果腹。

一更才起,童天罡提著兩隻山鳩奔向離嘉定鎮有三十多里的一座破落山神廟。

在廟前折了些枯枝堆放地上,童天罡突然又想到身上連火熠子也沒有,蹲在地上望著堆在於柴上的那兩隻山鳩出神。

「叭噠」一聲,一隻冒著咽的火熠子落在童天罡腳邊,童天罡抬頭望向廟內。

腐朽的供案上斜斜的躺著一個衣著相當華麗的青年人,正以左肘支著頭,側躺望著殿外的童天罡。

三十上下的年紀,白淨面皮,兩道濃眉斜飛,一雙鷹眼如電,挺直的鼻樑配上那對微陷眶內的鷹眼,使他瞼上的輪廓明朗而俊拔,稍嫌薄些的嘴唇,配上他健壯的身材,顯出其生性的倔強與果斷。

似笑非笑的望著童天罡,那人道:「這裡的人背後都叫我『浪子』。」

童天罡拾起腳邊的火熠子.朝那人照了照道:「你的?」

「浪子」道:「此地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

晃燃火熠子,童天罡把干枝點著。撲熄火熠子,拋向躺在供桌上的「浪子」。

接過火熠子,「浪子」順手把它拋在供桌下,望著童天罡道:「這東西我不能再用他了。」

童天罡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浪子」接著又道:「因為這裡的人都說我一身邪氣,這東西好不容易被一個正人君子摸過用過,減少了些邪氣,如果我再用它,它一定不甘心。」

童天罡淡漠的道:「尊駕又怎麼知道我是個君子?」

「浪子」道:「如果不是個君子,你還會缺銀子用嗎?」

心頭一動,童天罡如電般的目光突然凝注在「浪子」瞼上,道:「尊駕怎麼知道我缺錢用?」

「浪子」笑道:「你不是進過當鋪嗎?」

童天罡道:「進過幾家?」

「浪子」笑道:「大小一共二十七家。」

童天罡冷笑道:「尊駕跟蹤人可真有一套,童某竟然毫無所覺。」

「浪子」依舊笑容可掬的道:「童天罡,我可沒跟蹤你。我知道你走過二十七家當鋪,是因為從峨嵋到嘉定總共有二十七家,我知道你全走遍了,是因為你要當的東西沒有當掉。」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駕與童某素昧平生,尊駕怎麼知道在下的名字?」

「浪子」笑道:「江湖上的消息快得很,當今武林中使天、地雙令的人還有第二個嗎?」

童天罡冷笑道:「尊駕又怎麼知道童某進過當鋪?」

「浪子」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生活的方式與技巧,我有義務要告訴你嗎?」

童天罡冷漠的道:「在別處或許沒有必要!」

「浪子」介面道:「在川康『寒江門』的地盤上又另當別論了,因為江萬里的神通廣大已經把你完全擺在明處了,對嗎?」

童天罡移步向殿門走過去,道:「對!」

童天罡走進殿內,「浪子」依舊躺在供案上,那雙銳利的鷹眼望著童天罡道:「打算逼我說?」

童天罡冷冷的道:「對!」

「浪子」仍然悠閑的躺在供案上,道:「聽說你曾獨立挫敗過『無刃劍』與『萬幻槍』?」

童天罡道:「尊駕如果比他倆強,就可以保住自己的秘密了。」

「浪子」從供案上彈起來的時候看不出一點跡象,整個人就像凌空飛射起來的。

在「浪子」彈起來的同時,一道白影細如電光一縷,射向童天罡胸口,奇快奇准,令人目不暇給。

講求詭譎、速捷、很准和武術,此人確實已堪稱登堂入室。

以「天煞令」的劍鞘左側一撥,童天罡擰身閃向殿堂左側,身子尚未站穩,白芒已化成一面干飛巨刈般的攔腰橫掃過來。

童天罡此時有三條路可走,一是倒地向殿外滾,一是凌空向上沖,另一條路就是撲向「浪子」身前,因為他用的是長兵器,貼身不易攻敵。

選頭一條路,童天罡等於是被「浪子」屈辱了,選第三條路卻沒有十分把握,因為「浪子」抬式怪異詭秘,變化多端,誰又敢斷定他沒有防敵近攻的招法。

在凌空向上衝起的一瞬間,童天罡抽出『天煞令」,以「天煞冷」

劃開屋瓦,穿頂而出。

在童天罡剛穿出屋頂的剎那間,整座山神廟的前殿屋頂,立時塵土飛揚,平整如一塊自空中東征的大石板般的塌落地上.這又是一計驚人之舉,推倒這座腐朽的小殿堂不足為奇,但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如此平整的把整個屋頂放下來,若不能在一招之內切斷所有支撐物是辦不到的,一招之力能放倒一座殿堂的,放眼天下,能有幾人。

在塵土飛揚中,「浪於」從殿內左側飛射出來,他不走殿門是因為他相信童天罡會在那裡等他。

「浪子」雙足才剛著地,突見冷電般的寒芒耀眼生花,從塵煙中正面撲向他胸前.一聲驚呼,「浪子」凌空向後飛彈出一丈五六,落地沉聲道:「住手。」

童天罡並沒有攻擊。

「浪子」低頭朝自己胸口掃了一眼,胸前的衣服被劃破了兩處。

抬頭盯著童天罡,「浪子」道:「如果把『寒江門』比做是條江,你稱得上是條過江猛龍了。」

童天罡望著「浪子」右手握住的那條長達丈二的銀節鋼環扣的長鞭一眼,道:「好說,尊駕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了。」

「浪子」道:「比你如何?」

童天罡冷冷的道:「事實比空談強辯有力。」

「浪子」一怔,突然揚聲大笑道:「哈哈……爽快,童天罡,我同意你的看法,不過,咱們今天不比。」

童天罡道:「為什麼?」

「浪子」正色道:「首先,你不要以為我怕你,我不比,是因為你與『寒江門』有過節,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一個敢與『寒江門』為敵的人,因此,我們此刻還不能見真章,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死了,我的希望都將落空。」

童天罡道:「尊駕與『寒江門』有過節?」

「浪子」道:「如果我說有過節,那是違背良心的話,因此,你不能期望有朝一日我會跟你站在一邊。」

童天罡點頭道:「很好,童某在這裡總算遇上了一個明來明往的快人。」

話落稍停,道:「對童某當物的事,尊駕有沒有打算交代?」

「浪子」道:「我常進出當鋪,不過,不是去當東西,而是去瞧瞧有沒有起眼的東西當進去,因此,我見過你。」

童天罡道:「這是尊駕的生活門路?」

「浪子」道:「對。」

童天罡冷笑道:「江萬里這輪『川康皓月』何以單單照不到尊駕這個巨大的黑影?」

「浪子」正容道;「所以我說如果我承認與『寒江門』有過節,那是說違背良心的話,要追問原因嗎?」

童天罡看看『浪子』道:「你不會說。」

「浪子」道:「我是不會告訴你,我告訴你的全是實話。」

童天罡收劍入鞘,剛想轉身去取燒熟的山鳩,「浪於」突然道:「我到這裡來,是專程等你的。」

童天罡道:「一開始我就知道這不是巧遇。」

「浪子」道:「我想買你的劍鞘。」

童天罡道:「這是等童某的目的?」

「浪子」點點頭。

童天罡道:「擔心我當不出去,沒有盤費活不下去?」

「浪子」又點點頭。

童天罡道:「尊駕肯出多少?」

「浪子」道:「你開價多少,我給多少。」

話落見童天罡一直望著他,才補充道:「我說的全是實話。」

章天罡道:「我當五十兩。」

「浪子」道:「現在是賣,不是當。」

童天罡道:「仍然是五十兩。」

「浪子」笑道:「怕金子多了壓人?」

童天罡道:「因為在此地你是唯一的買主,貨賣識家。」

「浪子」笑笑道;「這話聽來令人愉快,我買了,你那『地煞令』的劍鞘想賣的時候,還可以賣給我。」

童天罡道:「價錢可能不一樣。」

「浪子」道:「套用你方才的一句話,『貨賣識家』,識貨的不計較價錢。」

童天罡把「天煞令」的劍鞘拋向『浪子』。

「浪子」探手接住劍鞘,然後從頸項上摘下一個翠玉牌纏在劍鞘上丟給童天罡道:「現在我身上沒有那麼多金子,你可以拿這個翠玉牌到『天寶』樓去支領。」

童天罡道:「為什麼連劍鞘一起給我?」

「浪子」笑道:「很簡單,在此地,我跑了你找不到,你跑了我找得到,這樣做才公平。」

這話很有道理,童天罡道:「童某在何處把東西交給你?」

「浪子」笑道:「我會找你拿東西。」

童天罡道:「童某急於用錢。」

「浪子」道:「這個你放心,在四川地面,只有我『浪子』白用人家的金銀,還沒有人能白用我的。」

童天罡不再多言,將「天煞令」歸入鞘中,走到已熄了的火堆前,蹲下身來取了一隻烤熟的山鳩剝著。

「浪子」向前走近幾步,道:「味道不錯吧?」

童天罡撕了一片鳩肉在手中,道:「足以充饑。」

「浪子」道:「我可以嘗嘗嗎?」

童天罡毫不猶疑的道:「可以。」

一抖手中銀節鞭,一縷銀芒突然射出,方向不是灰塵上的另一隻山鳩,而是童天罡的右太陽穴。

蹲在地上微微前傾的身子向前一載,一個斤斗翻到灰爐的對面,另一隻山鳩已插在「浪子」的鞭梢上。

童天罡把那一片鳩肉送進嘴中,冷漠的道:「尊駕手的鞭失了準頭了。」

「浪子」帶回鞭去,把山鳩抽下,沉沉的道:「童天罡,你能成名果然不是偶然的。記住,這裡沒有你的朋友。」

把鞭盤入腰中。「浪子」撕下一隻鳩腿啃著離開比先前更為破落的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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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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