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亡谷
雷霆雨覺得是時候了,立即伸手在中年美婦的香肩上猛捏了一下,中年美婦早已嚇得膽顫心驚,恨不得一步跑到樓廊下去。
尤其看到她指揮下的歌女侍兒們都跑了,心中更加惶急!
正待起身,右肩上卻被猛的捏了一下。
中年美婦由於驚嚇過度,不自覺地脫口惶叫:「啊!救命呀!」
這聲惶叫一出口,立時引起了巫山虎的注意。
巫山虎轉首一看,發現一個中年儒士的右手,正放在經常陪他飲酒的中年美婦肩上,雙目一瞪,震耳大喝道:「放手!」
大喝聲中,大步走了過來。
正打的「蓬蓬叭叭,稀哩嘩啦!」的五個彪形大漢和呼延花姜大嬤等人,一聽大喝「放手」,誤以為巫山虎叫他們住手。
是以,各自大喝一聲,虛揮一招,飛身縱開了。
五個彪形大漢一看,發現二堡主正憤憤地向著裡面那桌客人走去,也跟著迷惑的的向裡面走。
呼延花雖然看到巫山虎奔向了雷霆雨,心中也感到迷惑,但她仍先奔過去解救來喜。
仍站在桌面上的姜大嬤終歸是老江湖,知道雷霆雨故意弄得那個美婦尖叫,有意替她們解圍。
只見雷霆雨神色自得,朱唇曬笑,上唇的小鬍子高翹著,目光挑逗性的望著走去的巫山虎,右手則不停地撫摸著中年美婦的圓潤耳朵。
司馬姍姍恨巫山虎要把她捆回去做小老婆,也決心抓機會報復,是以雖見巫山虎來勢洶洶,反而撕一塊雞腿來咬了一大口,特地將面前的一杯酒,「嗤」的一聲喝了個干!
巫山虎也不是傻子,一看中年儒士和小書僮的架勢,就知道人家不是泛泛人物。
是以,直到五個彪形大漢奔到了身後,才怒聲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雷霆雨不答反問道:「你閣下是來幹什麼的?」
巫山虎被問得一愣,只得怒聲道:「二爺是來聽歌,飲酒,找樂子的!」
雷霆雨瀟洒自得的一笑道:「咱們是有志一同,彼此,彼此!」
中年美婦在酒樓上混了多少年,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場面見多了,但她自己也夾在中間這還是第一次。
一看兩人這時的招架,知道馬上就要動手,而她夾在中間,即使不被打死,只怕也得遍體鱗傷,落個殘廢!
是以,一見雷霆雨摸她的臉蛋,故意嬌軀一哆嗦,望著巫山虎,哭喊道:「巫二爺!快來救我!」
哭喊聲中,猛的起身就要掙脫。
她哪能快過雷霆雨的手?翻腕將她的香肩按住。
巫山虎一見,頓時大怒,橫目怒罵道:「狗娘養的,放開她!」
雷霆雨聽得目光冷電一閃,雙眉聳動,朱唇下彎,臉上的殺氣跟著抖露出來。
司馬姍姍看得神色一驚,急忙在桌底下踢了他一下。
雷霆雨內心一驚,頓時想到前去仙女宮的事。
是以,急忙舒眉展眼,淡然「噢?」了一聲問:「怎麼?她是你巫二爺的老相好?」
他雖然警覺的快,仍被對他有幾分懷疑的姜大嬤看了個清楚,只是沒有驚的發出啊聲!
但是,尚不知煞星照命,死神降臨的巫山虎,依然恨恨的頷首怒聲道:「不錯,二爺每次來飲酒,都是由她來伺候!」
雷霆雨故意打量一下中年美婦,「唔!」了一聲贊聲道:「是不錯,這麼標緻的大美人,誰願意割捨?今夜我是要定了……」
話未說完,早已看得嬌靨鐵青的呼延花已怒聲譏罵道∶「一丘之貉,不要臉,咱們走!」
姜大嬤一聽,急忙伸手阻止。
但是,她的「慢著」兩字尚未出口,巫山虎已揮臂怒喝道∶「打!」
五個大漢哪敢怠慢,暴喏一聲就待撲向雷霆雨!
但是,姜大嬤的「慢著」兩字也正巧大聲喝出來。
五個彪形大漢看得一愣,只得急忙剎住身勢。
呼延花和來喜自然也迷惑不解,鬧不清姜大嬤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巫山虎卻瞪著姜大嬤,怒喝道:「老虔婆,你給我閃開!」
姜大嬤卻指著他的黑臉,怒斥道:「你少在我老婆子面前神氣!你在外爭風吃醋爭女人,這若是讓你爹知道了,看不打斷你的狗腿?」
巫山虎聽得神色一驚,不由指著姜大嬤,怒聲問:「你……」
姜大嬤略微放緩聲音道:「不要問我什麼,聽我老婆子的話,趕緊帶著他們五個滾……」
巫山虎一向橫行慣了,哪能咽得下這口氣?
正待說什麼,雷霆雨已望著姜大嬤,淡然問:「前輩的確認識他父親?」
姜大嬤急忙頷首道:「不錯,幾十年前稱得是好朋友!」
雷霆雨淡然「噢!」了一聲問:「前輩莫非有意為他們援手?」
姜大嬤只得道:「只怕我老婆子沒有這麼大的面子,實在說,老巫的本性不壞,也為武林作了不少好事,只是這幾年人老體衰,懶得問事,幾個兒子又在他面前百般恭順,令他不相信兒子們膽敢瞞著他在外胡來……」
雷霆雨斷定姜大嬤已看出他的底細來,這時如不買她個老面子,一旦真相挑開,不但破不了仙女宮,很可能還連累司馬姍姍全家的性命。
心念及此,只得會意地點了點頭,並轉首去看司馬姍姍。
姜大嬤見雷霆雨點了頭,立即望著巫山虎,沉聲催促道:「還不快走?回去告訴你爹,過幾天我會去看他!」
巫山虎當然不願意走,尤其看到歌女侍兒們紛紛在廊門外向內探頭,心裡更加不舒服。
但是,想到姜大嬤過幾天去「傲世堡」,萬一在老爹面前說出來,很可能又是一頓鞭子。
心中權衡利害,雖覺有些失面子.但仍憤然頷首道:「好,今天就饒了你們兩個,下次再碰下二爺了……」
雷霆雨淡在問:「怎樣?」巫山虎恨聲道:「管叫你們准死無活!」
活字出口,轉身沉喝道:「咱們走!」
五個彪形大漢雖覺沒有打個痛快,走的也不光彩,但二爺的命令已下了,也只好大步走向屏門外。
姜大嬤一看,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是,一直氣巫山虎要將她捆回去做小老婆的司馬姍姍,覺得就這樣放他們走太便宜了他們,是以,就將手中的雞骨頭順勢一抖,直奔巫山虎的後腦勺。
「卜」的一聲,擲個正著!
巫山虎頓時大怒,大喝一聲,倏然回身,脫口大罵道:「哪個兒娘養的?……」
的字方自出口,亮影一閃,「喀哧」一聲,雷霆雨屈指彈飛的玉酒杯,應聲射進了他的大嘴裡。
巫山虎「哇」的一聲怪叫「呸」了一聲吐出了無數碎玉,牙齒和血水!
五個彪形大漢回頭一看,頓時大怒,暴喝一聲,轉身再撲回來。
姜大嬤自知已無能為力,只得飛身向一側縱開。
司馬姍姍正待起身撤劍,雷霆雨已拿起三人面前的象牙筷擲了出去。
只見五個飛身撲回的彪形大漢,幾乎是同時一聲嗥叫,身體猛的向後幾個旋轉,「咚」的一聲仰跌在樓板上。
巫山虎低頭一看,頓時傻了!
因為,五個愁眉苦臉,倒地慘叫的彪形大漢,俱都捂著左肩,而他們的后肩骨上,都有半截象牙筷子貫穿出來。
呼延花、來喜、姜大嬤,當然也愣了!
她們看到象牙筷子由「肩井穴」射入,貫穿了肩骨,知道雷霆雨已破了五個彪形大漢的「金鐘罩鐵布衫」。
當然,為了使巫山虎不敢再仗以為惡,廢了他五個保鏢的武功也算是手段之一。
如今,巫山虎的滿口牙齒已被打脫,回去見到他爹,至少要經有編個理由來應付,而以巫老頭的多年江湖閱歷,不難看出個中端倪。
雷霆雨沒有殺死山虎,不止為了姜大嬤的情面,同時也要觀察一下「傲世堡」今後的動靜。
是以,擲出筷子后,看也不看巫山虎等人,起身沉聲道:「付帳!」
司馬姍姍恭聲應是,起身在懷裡掏出幾片金葉子,向著中年美婦面前的桌面上順手一丟,道:「拿去!剩下的賞給你們買胭脂!」
說罷,跟著雷霆雨逕向屏門走去。
呼延花和來喜丫頭看得神情又是一呆,這才發覺這位中年儒士不但武功高絕,而且家財萬貫,出手豪闊,一賞就是幾片金葉子。
中年美婦並沒有高興地連聲道謝,她反而鎮定的坐在那兒,冷冷地望著雷霆雨和司馬姍姍離去。
雷霆雨這時已斷定姜大嬤可能已識破了他的本來面目,為了不要她事後張揚,影響了他前去挑仙女宮,只得在經過她面前時,傳音警告道:「不管知不知道晚輩是誰,均不得告訴第二人!」
姜大嬤聽得神色一驚,乍然間尚不能斷定是雷霆雨在警告她,待等她會這意來,雷霆雨和司馬姍姍已走出了屏門,正走向樓下,雷霆雨沿梯下樓,站在二樓和一樓的酒保們,紛紛哈腰堆笑恭送,嘴裡尚不停地說著謝謝爺光臨。
站在酒樓門階下的酒保們,早已跑至拴馬樁前將兩人的馬拉過來。
這時街上逛夜市的人已沒有來時那麼多,但仍有不少人站在對街廊檐下看熱鬧。
雷霆雨和司馬姍姍同時上馬,略微一拎絲韁,逕向正西鎮口走去。
一出鎮街口,漆黑的四野立時吹來一陣含有濕氣的涼風。
只見夜空有如墨染,看不見一絲月光,也看不見一顆小星,不由直覺的問:「恐怕要下雨了!」
司馬姍姍當然也有這種經驗,只得寬慰道:「過了前面的青龍崗就有鎮甸,咱們快趕它一程……」
雷霆雨應了聲好,業已催馬向前馳去。
司馬姍姍本來還想埋怨雷霆雨幾句,責問他何以沒有嚴懲巫山虎?這時見他已縱馬向前馳去,只得抖韁跟在馬後。
兩匹黃驃,均是通靈寶馬,似乎也知道天快下雨了,一經放開四蹄,立即向前如飛馳去。
片刻工夫,眼前已橫亘著一道漆黑如墨的廣闊黑影,涼風較方才猶為強勁!
司馬姍姍向前凝目一看,立即提醒道:「前面就是青龍崗了……」
話未說完,強勁的涼風中已有一絲小雨飄下來。
雷霆雨一看,不由懊惱的問:「糟糕!已經下了……」
司馬姍姍是女孩子,當然更怕淋雨,立即憂急的問:「崗上有座青龍廟,我們只好到那裡先躲一陣了!」
說話之間,猛的一催馬腹,胯下黃驃一聲劃破原野夜空的悠長怒嘶,灑開四蹄,越過雷霆雨,直向崗上如飛馳去。
一進崗上樹林,立時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雷霆雨脫口警告道:「小心馬失前蹄!」
但是,司馬姍姍的馬速,依然絲毫未減。
因為,西北的夜空遠處,已傳來大雨打擊地面的「隆隆」聲音,剎時之後,大雨理要傾盆而至。
只見司馬姍姍縱馬疾馳,看看到達崗巔,撥馬直奔西北。
雷霆雨路徑不熟,只有緊緊跟在司馬姍姍馬後。
一陣穿林疾馳,大雨打擊地面的「嘩嘩」聲已經不遠。
緊接著,銅錢大的雨點已打在兩人身上。
也就在這時,眼前驀然現出一座高大橫廣大的山門,三座相連的木門均已不見,只剩下了中間支持橫樑的兩根大柱子。
雷霆雨無暇多看,就在前面的司馬姍姍縱上山門石階后,也跟著馳進了大山門內。
司馬姍姍當先縱下馬來,正待歡聲驕呼「好險」,耳畔突然傳來雷霆雨的警告聲音:「不要說話!」
由於聲音有異,司馬姍姍心中一驚,不由驚異地去看雷霆雨!
抬頭一看,發現雷霆雨仍高坐馬鞍上,兩隻熠熠星目,正望著裡面的大殿看。
司馬姍姍心知有異,轉首一看,驚得險些脫呼出聲來。
因為,門窗完全缺失的大殿上,竟然站滿了前來避雨的人!
說他們站滿在大殿上,那是因為他們井然有序,左右雁行而立,一邊是男,一邊是女,而且,人人勁衣,個個攜有兵器。
在雁行分列兩邊的男女中央,尚有一頂八人共抬的大轎,轎后也靜靜的站了十多人,總計不下四十多個。
司馬姍姍的確嚇了一大跳,如果自己脫口嬌呼出來,不但暴露了女兒身,勢必引起殿上男女等人的懷疑,也別想再以偽裝的書僮前去尋找仙女宮了。
也跟著翻身下馬的雷霆雨,由於功力深厚,早已將大殿上的男女等看了個仔細。
男子一律黑衣白邊紐扣,八角黑呢帽的頂心上也綴著一個白絨球,銀絲寬腰帶,一式大砍刀。
女子全部背劍,著深灰色勁衣,同樣的白邊白紐扣,秀髮鬢角上插著一朵白花,連劍柄上也都系著白絲穗。
停在中央神龕前的大轎,更是黑昵白簾白窗布,轎頂的四周也懸了一圈四寸多長的銀絲流蘇,連抬轎杠也漆上一層銀灰色。
雷霆雨一看殿上男女的衣著和嚴肅的表情,斷定他們必是家中死了有地位的人,也許剛剛辦過喪事。
由於轎簾的上半截是閃閃發光的銀絲製成,看不見裡面坐的是什麼人。
就在他翻身下馬的同時,司馬姍姍已急步走過來,恭謹低聲道:「老爺,咱們再換個地方吧!」
雷霆雨不由抬頭去看檐上已經傾盆流下的雨水,蹙眉道:「雨這大……?」
話剛開口,大殿上已傳來一個老婆婆慈祥聲音道:「是呀!這麼大的雨,只怕你們一下廟台階就成了落湯雞!」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轉首向大殿上看去。
因為,這麼大的「嘩嘩」雨聲,幾乎震耳欲聾,發話的老婆婆不但聽到了他和司馬姍姍的談話,而且她說的話也清晰地聽進耳里。
由於大殿上的男女等人依然肅容靜立,而且根本沒有一個年老婦人,那位地老婆婆顯然坐在轎里。
這時,他已斷定轎里的老婆婆,必是一位武功極高的武林前輩。
但是,站在他身前的司馬姍姍卻悄聲警告道:「小心,這個老婦人用的是假嗓子!」
雷霆雨又是一驚,正待悄聲問司馬姍姍,大殿上又傳來那個老婆婆慈祥聲音道:「同舟渡河都是一百年前修來的,我們巧逢這場大雨,又都躲進這座荒崗上的破廟裡,你們說,這份福緣豈不要千年才能修來?」
雷霆雨這時已另有了想法,他覺得無須介意轎里的老婆婆是否用的本音真嗓子,反正躲過了這場大雨就各走各的路。
再說,根據他們的衣著和神情,他們剛剛去世的人,很可能就是轎中老婆婆的丈夫或愛子。
在這等情形下,老婆婆必然傷心欲絕,痛不欲生,哭久了嗓音自然有些沙啞,熟習化裝術的司馬姍姍,只怕還沒悟出來這番道理。
是以,一等老婆婆話落,立即謙聲道:「老前輩說的極是!」
豈知,轎里的老婆婆竟繼續道:「老身彭門柳氏,世居湖北尚安,今天趕往三河縣,匆匆錯過了宿頭,竟在這兒碰見了你們兩位,真是有緣……」
雷霆雨見轎里的老婆婆提到三河縣,多少又提高一些警覺,立即附和著應了聲是。
轎里的老婆婆卻關切地問:「你們兩位家住哪裡?為何也半夜裡匆匆趕路?」
老婆婆這一問,不但把雷霆雨問得一愣,就是司馬姍姍也恍然想起,她和雷霆雨只編了假名,沒想到家世原籍問題。
雷霆雨「哦!」了一聲,只得道:「由東邊來,往西邊去,正準備過了這座青龍崗就住宿……」
話未說完,轎里的老婆婆已倚老賣老的一笑道:「這麼說,倒是老身看走了眼了?……」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動問:「前輩這話怎麼說?」
轎里的老婆婆道∶「老身看你的體型和聲音,很像是位北方人,沒想到,你對附近的地理形勢如此熟悉,顯然是久居此一帶的人!」
雷霆雨只得道:「我們在前站酒樓進餐時,曾順便向酒保打聽了幾句!」
轎里的老婆婆會意的「哦!」了一聲道:「明知已經變天,還要催馬趕路,什麼事這麼急?」
雷霆雨一聽,心中不禁有氣,立即沉聲道:「前輩何以一再追問在下夜行的原因?」
轎里的老婆不好意思的一笑道:「非常對不起,是老身問得無聊,想和二位聊幾句解解悶兒!」
說此一頓,突然又懊惱的說:「你們二位看,我身邊雖然有這麼多人,卻個個形山木頭,老身怎能不見到二位主想聊上幾句呢?」
雷霆雨當然不會相信這些話,但也懶得再和她扯,僅「哦!」了一聲表示已經諒解了她!
豈知,老婆婆竟繼續說:「再者,二位既然由東邊來,想必已經過了三河縣城,聽說那邊這幾天很發生了幾件大事情,鬧得人心惶惶,滿城風雨,嚇得老身也不知道該不該去……」
雷霆雨這時已警覺到轎里的老婆婆不單純了,很可能就是針對著他雷霆雨而來,只是還摸不透他現在的真正身份底細,有意試一下罷了。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對轎里的老婆婆是否用的假嗓子,也開始注意起來。
當然,對司馬姍姍一開始就對轎里的老婆婆提高的警惕,倒真的感到佩服!
是以,故意遲疑的說:「在下僅在北關大街上打尖歇了一會兒,沒有進城……」
轎里的老婆婆卻有些惋惜的說:「你們若是在南關打尖就好了!」
雷霆雨聽得心頭一震,只得故裝迷惑的「噢?」了一聲。
轎里的老婆婆則感慨的繼續說:「只因為我那位司馬老弟的寶貝女兒設擂招親,招引來了不少好熱鬧的武林小夥子……」
雷霆雨一聽提到了司馬姍姍,心中著實吃了一驚,雖然大感意外,卻不敢低頭看一眼身邊的司馬姍姍。
因為,只要他一看司馬姍姍臉上的神色,轎里的老婆婆便立時肯定了他們兩人的身份底細。
現在,他雷霆雨已完全明白了轎里老婆婆的心意,這由她每句話中總是以「二位」、「你們」可以得到證明,她一開始就不相信他們兩是主僕關係。
至於對方稱呼司馬姍姍的父親「司馬老弟」,他倒非常感到有興趣!
因為,她前天被司馬姍姍一引進她家的地道口,他便懷疑司馬姍姍的父親很可能也是位武林人物。
他很想在轎中老婆婆的口裡求證一下,但他絕對不能問,只要一涉及司馬姍姍家的事,對方馬上便可確定她的判斷正確的!
心念間,卻聽轎里的老婆婆繼續說:「這麼多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湊在一起還有不出禍事的道理?於是,有的大姑娘被姦殺,有的窺見者被滅口,有的缺錢用的便跑到西關殺了一位財主……」
雷霆雨聽得的確暗暗心驚,看來三河縣發生的任何,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沒有指名道姓的說出來,只是故裝不知。
是以,再度遲疑的說:「在下只聽到南關有許多婦女被殺的事,好像不是因奸致死……」
轎里的老婆婆立即問:「那是為了什麼?」
雷霆雨搖頭道:「在下沒有注意那些人怎麼說……」
轎里的老婆婆立即埋怨道:「你也太不關心武林事了?」
雷霆雨急忙道:「在下原本不是武林人!」
轎里的老婆婆輕哼一聲道:「根據你的談話凝聲,功力不在我老婆子之下,怎能說不是武林人?」
雷霆雨急忙道:「在下習武,全為強身,從不過問武林是非……」
轎里的老婆婆立即問:「一旦你本身遇上是非呢?」
雷霆雨只得道:「能忍則忍,能避則避!」
轎里的地老婆婆欣然贊了聲好,道:「現在雨已停了,咱們馬上就要各奔東西,為了留個美好回憶,可否將你們二位的大名說出來……」
雷霆雨急忙道:「在下田洪,他叫小三子。」
轎里的老婆婆脫口問:「那個三?」
雷霆雨心中一驚,急忙道:「一二三的三……」
轎里的老婆婆再度贊好道:「你們兩位可以走了,我們還要在這兒待一會兒!」
雷霆雨一聽,立即拱手道:「前輩珍重,在下先走一步了!」
說罷,就在轎中老婆婆也道∶「珍重」聲中,認鐙上馬,即和司馬姍姍逕向山道中馳去。
直到穿林而過,馳下青龍崗,雷霆雨才迷惑的說:「這個老婆婆……」
話剛開口,司馬姍姍已沉聲道:「你真的認為她是老太婆……?」
雷霆雨不由迷惑的問:「你是說……?」
司馬姍姍立即道:「告訴你,她的年紀大不了我幾歲!」
雷霆雨卻驚異的問:「你說她還是少女?」
司馬姍姍沉聲道:「錯不到哪裡去!」
雷霆雨不以為然的說:「可是,她的深厚功力……?」
司馬姍姍立即反駁道:「你今年也不過二十四五歲,還不是功力驚人!?」
雷霆雨卻為難地說:「可是,我的際遇機緣……」
司馬姍姍立即道:「也許她的機緣奇遇並不輸你……」
雷霆雨深覺有理,不由關切的問:「你看她們是哪一方面的人?」
司馬姍姍略微沉吟道:「現在還很難說!」
雷霆雨正色道:「你不認為她們是仙女宮的人?」
司馬姍姍憂慮的說:「是初我的在確這樣懷疑過,所以我十分注意轎中女子的說話餘韻,可是.始終不像是仙女宮那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雷霆雨只得道:「你沒有注意到,她一開始就對你十分注意?」
司馬姍姍解釋道:「那是因為我下馬時,慶幸沒有淋到雨,雖然沒有興奮的呼出聲來,但已露出了女兒態!」
雷霆雨雖覺有理,但仍迷惑的說:「如果發現了你的女兒態,也只能猜出你是個少女,何必故意提到你打擂招親的事,還說你父親是她的老弟……」
司馬姍姍立即道:「不,小妹認為轎中人早在幾天前就到了三河縣城內,而且也去南關看過小妹打擂……」
雷霆雨覺判斷的十分合理,不由贊聲道:「不錯,完全正確,由於識破了你,附帶著也懷疑了我!」
司馬姍姍繼續道:「由於我沒有一絲反應,才故意把我爹也搬出來,看我會不會把她當成自己人!」
人字出口,失聲一笑:「我爹是個除了金子女人,從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人,絕不可能結交她這等武功高強的人,所以根本不以為所動!」她雖然說的輕鬆,但雷霆雨對她父親依然有一層抹不掉的迷惑!
但他卻似有所悟的問:「照你這麼說,她們也準備經過青龍崗轉回湖北去了?」
司馬姍姍一笑道:「你真的相信她是彭門柳氏,湖北尚安人?」
雷霆雨只得道:「不管她是不是,待一會兒她們一定會下來,我們就躲在附近暗中等她們過去……」
司馬姍姍立即道:「少費那些心思吧!她既然說明了還要待一會兒,一時半刻就不會下來,至少也得算計著我們在前面的大鎮上宿店以後!」
說罷,突然又寬慰的說:「你放心,是對頭,總有碰頭的時候,是冤家,千山萬水也擋不住她!」
雷霆雨聽得一愣,不由蹙眉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司馬姍姍耐著性子解釋道:「告訴你,如果她是仙女宮的人,既然認出了我和你,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對付我們,如果那個女的喜歡上了你,就是隔著千山萬水,她也要設法找到你?」
雷霆雨輕哼低斥道:「你胡扯!她已經是六七十歲的老婆婆了……」
司馬姍姍道:「我早是單單指的她,還有那位多情的雲中鳳,當然也包括我在內!」說此一頓,特又刁鑽的忍笑望著雷霆雨,問:「想想看,我為了找到你,跑了多少腿,流了多少汗,甚至忘了睡眠吃飯,甘冒著生命危險,在汪家祠堂里,還差一點兒被你嚇死……」
雷霆雨想一想,既感到又慚愧,但他知道,他絕不可能和司馬姍姍永遠在一起,他現在跟著她一道同行,完全是為了除去邪惡組織之一的仙女宮。
司馬姍姍見雷霆雨望著她久久不語,只得問:「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雷霆雨淡然道:「將來你一定會後悔!」
司馬姍姍竟冷靜自然地問:「有那麼多女孩子為你犧牲了青春幸福,甚至喪失了寶貴生命,她們有沒有向你說過後悔?」
雷霆雨心中一陣絞痛,突然升起一股怒火!
但是,他知道,司馬姍姍沒有說錯,因為她司馬姍姍也很有可能在這次消滅仙女宮的行動中,喪失了寶貴生命!
是以,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一下道:「現在天色尚早,我們再趕一程!」
說罷,疾抖絲韁,縱馬向前馳去。
司馬姍姍凄涼的笑一笑,只得催馬跟進。
她知道,她雖然有火樣的熱情,只怕也難暖熱他那顆冰冷如鐵的心了!
峰嶺翠碧,綠谷流溪,盛開的各色野花,滿山遍地。
雷霆雨手持嵌玉褶扇,司馬姍姍背著華麗寶劍,兩人正立身在一處斷崖上。
兩人佯裝瀏覽山景,已轉了大半個潛山。
雷霆雨雖見四下無人,依然壓低聲音說:「前面峰上雖有座廟,卻沒有你說的方形白塔……」
司馬姍姍又看了一眼遠近峰嶺形勢,才遲疑的說:「也許不在這座山中!」
雷霆雨只得道:「那我們再到西半山看一看,傍晚前下山……」
山字方自出口,一陣嬌脆甜美的歌聲,隨著徐吹的山風送過來!
雷霆雨和司馬姍姍循著歌聲向南一看,只見十數丈外的一片低矮花樹后,有一座深廣松林,那陣甜美歌聲,就是由那座松林內傳過來!
細聽那歌詞是:「浮雲已散開,明月照窗檯,只是那狠心的人還沒來啊呀……」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驚,不自覺的贊聲道:「這女子好深的功力!」
司馬姍姍當然也警覺到了,因為,由那麼遠的松林里傳過來,歌詞依然字字清晰聽見,功力當然不凡!
但是,她卻接著說:「這女子用的也是假嗓子!」
雷霆雨雙眉一蹙,顯然不以為意,這麼清脆嬌滴的歌聲,為了圓潤悅耳,當然要拿捏一些嗓音!
就在兩人說話間,一個身穿米黃布衣的少女,已由松林中輕快飄逸的奔出來。
她奔走在那片花樹間,一面唱著清脆悅耳的歌,一面以纖纖玉手觸摸著花樹上的艷麗花朵,看來是那麼愉快,那麼悠閑自得!
但是,她唱的歌詞卻是「三更鼓兒響,月兒已西下,到這時,才知道呀,他是個無情的人啊呀……」
雷霆雨覺得她唱的歌和她現在的時光神情,完全不調和,不由啞然笑了!
因為,現在是大白天,而她的歌詞是夜晚,現在她神情愉快,而她的歌詞卻那麼落寞哀怨!
細看那少女的容貌,白皙姣好,脂粉末施,一頭秀髮,隨意在頂上挽了髻。
她雖然身著布衣,不事修飾,卻另具一種純樸天真,秀麗淡雅的氣質!
隨著距離的接近,雷霆雨卻發現她雖然有幾分山野稚氣,但她的年華似乎比司馬姍姍大,至少已二十一二歲。
就在他想到司馬姍姍同時,司馬姍姍已輕蔑的哼聲道:「大白天里貓叫春!」
雷霆雨一聽,險些笑出聲來,覺得司馬姍姍天性奇妒,即使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在他雷霆雨面有出現,她也會掀起一陣酸溜溜的醋意!
看看的她的小嘴撇得至少大了一倍,少女的神態已完全表露了出來。
正待說什麼,司馬姍姍已繼續道:「根據她的高深功力,我不相信她直到現在沒看到我們兩人站在這兒!」
一句話提醒了雷霆雨,急忙轉首向布衣少女看去!
也就在他轉首的同時,眼前纖影一閃,微風襲面,那位布衣少女已到了面前!
雷霆雨心中一驚,深怕她對司馬姍姍不利,伸手將司馬姍姍拉在身後。
果然,布衣少女柳眉一剔,同時嗔聲道:「我唱我的歌,你觀你的景,我為什麼要理你們?你們每天都來這麼多人,每次都東問西問,難道人家都應該告訴你們?」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動,覺得布衣少女的話中有因。
這時見布衣少女雙頰緋紅,氣得香腮鼓起,只得微一拱手道:「姑娘千萬不要生氣,小三子不會說話,我在這裡代他向你賠禮……」
禮字方自出口,神情驚喜,一直望著他手中褶扇的布衣少女,脫口興奮的說:「嗨!你這把扇子好漂亮喲!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雷霆雨有意在她口裡打聽一下每天前來許多人的事,立即含笑道:「當然可以!」
司馬姍姍卻警告道:「老爺!咱們出來時夫人不是說……」
話未說完,雷霆雨已將玉骨褶扇交給了布衣少女!
布衣少女接過褶扇看也不看,卻望著雷霆雨,含笑天真地說:「你的小三子真小氣,看一看有什麼關係,也不會看掉一層皮!」
說此一頓,特地又望著司馬姍姍,問:「你們夫人怎麼說?」
司馬姍姍只得故裝生氣地說:「我們夫人說,兵器不可以隨便交給別人?」
布衣少女聽得神色一驚,不由瞪大了一雙明亮鳳目,嬌呼道:「真的呀,這會是兵器?」
說著,刷的一聲將扇面張開,立時現出一幅牡丹麗鳳富貴圖!
布衣少女伸出纖纖玉手撫摸了一下扇面,眉目間透著非常喜愛之色!
她撫摸一陣,突然抬頭望著雷霆雨,驚異地問:「你說它會殺人?」
雷霆雨謙聲道:「扇子怎會殺人?是使用它的人用它去殺人!」
布衣少女即問:「你有沒有用它殺過人?」
雷霆雨一笑,正待說什麼,司馬姍姍已搶先正色道:「當然殺過,而且殺了很多!」
布衣少女驚異的「噢?」了一聲,柳眉一蹙,又關切的問:「你有沒有兒子?」
司馬姍姍又搶先道:「當然有!而且還有一位千金……」
布衣少女毫不遲疑地說:「那他們一定都沒有頭!」
司馬姍姍立即怒斥說道:「你胡說,我家少爺小姐都活的好好的,你為什麼毒咒他們?」
布衣少女卻正色道:「可是,我師父說,殺了人家的頭,將來自己的孩子就沒有頭,刺了人家的心,將來自己的孩子就經常心口痛……」
雷霆雨知道布衣少女在山野長大,加之她的師父再經常以愚昧的方法告誡她不要殺人,所以才有這種無知可笑的想法。
這時見兩人越扯越遠,只得望著布衣少女,問:「你喜不喜歡這把褶扇?」
布衣少女一聽,立即面帶驚悸的說:「它殺過人,我不喜歡。」
說著,竟忙不迭的將褶扇還給雷霆雨。
雷霆雨卻謙聲問:「請問姑娘,你方才說有很多人向你打聽事情……?」
話未說完,布衣少女已驚異的問:「怎麼?你們也要去呀?」
雷霆雨蹙眉問:「去作什麼?」
布衣少女正色道:「去送死呀!」
雷霆雨驚異的「噢?」了一聲問:「去什麼地方送死?」
布衣少女見問,急步走至崖邊,舉手一指崖下深谷,道:「喏!看到了沒有?就是那座懸崖下!」
雷霆雨和司馬姍姍循著布衣少女的指向一看,只見深谷的對面也是一道斷崖,崖下除荒草亂石,看不出有何奇特之處。
布衣少女卻有些緊張的繼續說:「那兒好可怕呢?凡是到那兒去的人,再沒有看到他們出來!」
雷霆雨蹙眉「噢?」了一聲問:「都是些什麼人?有男?有女……」
布衣少女毫不遲疑的說:「都是你們男人!」
雷霆雨既迷惑又意外的問:「為什麼都是男人?」
布衣少女竟答非所問的說:「因為你們男人都喜歡殺人呀?」
雷霆雨一聽,立時想到了仙女宮的仙女們在汪家祠堂殘殺孕婦的事,因而問:「那你們女人呢?」
布衣少女道:「我師父說,我們女人要規規矩矩待在家裡伺候丈夫,煮飯,生孩子……」
雷霆雨發現布衣少女說來自然,臉都不紅,絲毫不知道羞耳,足見她自小在山區長大,根本還不知道男女之間的事。
雙頰反而有些緋紅的司馬姍姍卻沉聲道:「這麼說,你將來就準備找個男人伺候他,為他煮飯,為他生孩子嘍?」
布衣少女依然極自然的說:「我師父說,她要好好替我找一個,因為有很多女人克丈夫,但也有很多男人克妻子……」
司馬姍姍立即譏聲道:「所以你要等你師父給你找到了不克妻子的男人你才嫁?」
布衣少女正色道:「那是當然嘍!不然,嫁給一個克妻子的丈夫,不但不幸福,遲早都會死,不是自殺,就是被殺,僥倖不死,也會被他害的去當尼姑!」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陣絞痛,神色立變慘淡,額角上也立時滲出了一絲冷汗!
司馬姍姍卻沉聲道:「人生百歲,終歸要死,世上哪有長生不死的人?你自殺,你上吊,你去當尼姑,那是你命苦……」
布衣少女一聽,立即正色分辯道:「不,我的命不苦,我師父說,我是幫夫命……」
話未說完,司馬姍姍已揮手不耐煩的說:「好了好了,快去催你師父給你找個丈夫吧,再等幾年還找不到,你真的要去當尼姑了!」
布衣少女一聽,不由氣是跺腳,望著雷霆雨,怒聲道:「好!你們詛咒我!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請我師父來!」
來字出口,倏然轉身,飛身直撲那片及腰花樹,身法之快勢如驚鴻,看不出她有起落作已馳進了那座松樹林內。
司馬姍姍雖知布衣少女的武功比她高超很多,但有雷霆雨在她身邊,她並不懼怕。
這時見布衣少女馳進了松林內,才恨恨的憤聲道:「裝瘋賣傻,滿口鬼話,目的已達,她也走啦!」
說到最後兩句,轉首去看雷霆雨,她本來想埋怨雷霆雨總是沉不住氣,但想到他這去錐心瀝血的慘痛遭遇,只得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雷霆雨也洞悉了布衣少女的目的,她的前來,旨在證實一下他是否真的是雷霆雨,然後再把他誘進陷阱里。
是以,收回目光,望著司馬姍姍,問:「你看她是哪一方面的人?」
司馬姍姍立即道:「何必去想她?她不是說前去那邊懸崖下的人都沒有再出來嗎?咱們下去看一下,自然就發現了她的狐狸尾巴……!」
雷霆雨卻搖頭道:「我不希望你也去……」
司馬姍姍立即生氣的說:「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等她來收拾我?」
雷霆雨卻懊惱的說:「真的!她說的沒有錯,跟著我的女孩子都沒有好結果!」
司馬姍姍立即怒聲道:「你聽她胡說,你果真把我丟在這兒,那才真應了你的話,沒有好結果呢?」
雷霆雨立即道:「我先送你下山?」
司馬姍姍倔強的哼聲道:「你不是怕我死嗎?好,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看字出口,急步就待奔向崖邊!
雷霆雨急忙道:「好了好了,你非等不幸臨頭你才會相信我的話!」
說罷轉身,逕向北崖邊走去。
司馬姍姍卻一面跟進一面倔強的說:「我向來不信什麼宿命論,一切都是自己開創的,如果我不主動的找到你,只怕我早已死在汪家祠堂里了。」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動,頗有感觸,果真那天司馬姍姍不提前一個時辰去找他,只怕她再也見不到她司馬姍姍了!
由於有些感觸,決定不再逼司馬姍姍回家,其實,事實為人,只要凡事小心,即使發生了不幸,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他雖然決定自己開創機運,但想到最後,依然沒有擺脫宿命理論!
兩人由崖邊沿坡而下,越過生滿了山花綠草的山谷,直到亂石雜樹叢生的懸崖下。
雷霆雨手持褶扇,暗凝功力,他深怕中了布衣少女的詭計,不得不格外謹慎。
實在說,他在下意識中已認定自己是個不吉祥的人,因而不得不為司馬姍姍小心,深怕她在他身邊而喪了寶貴性命。
司馬姍姍倒顯得鎮定坦然,她痴愛雷霆雨,她下定決心要改變這個武功高絕,充滿了俠義感的有為青年。
她當然知道,他受的刺激打擊已遠遠的超過他心靈負荷的極限,一時半刻尚不能改變他的冷漠悲觀。
但是,現在經過她的改頭換面,至少有時會看到他露一露笑臉!
當然,黃香蓮的及時出現也是改變他的因素之一,但是,她卻暗暗決定,永遠不准他再見到黃香蓮。
她早已知道黃香蓮,現在在雲中鳳的手裡,她也是那天在黃香蓮的家門口,看到了兩個布衣村姑而聯想到的。
因為,當時她一眼就認出來,那兩個村姑就是雲中鳳身邊的兩個丫頭。
由於有這一發現,她立即跑去城西去丐幫的桿兒頭!
詢問之下,果然不錯,雲中鳳已把黃香蓮的父母送去了「大皇莊」,而黃香蓮卻仍留在她身邊。
她雖然知道了這件事,卻一直沒有告訴雷霆雨,她不會傻到把自己喜愛的人,送進黃香蓮的懷裡去。
這時見雷霆雨神情凝重,十分謹慎,自己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只見崖下亂石雜樹,蒿草及肩,如果有人在此伏擊偷襲身手的確不易施展。
就在兩人游目察看之間,不遠處的崖根下,突然為一聲隱約可聞的凄厲慘叫聲!
司馬姍姍聽得神色一驚,脫口急聲道:「在那邊!」
說著,並舉手指著不遠處的崖腳下。
但是,雷霆雨早已飛身縱了過去。
由於一陣流風由蒿草中吹出來,雷霆雨揮手一撥,草后立時現出一個高不及三尺的洞口來。
雷霆雨低頭一看,腳下雖積滿了枯草敗葉,但地上一個半圓形的下伸地洞卻清楚的展現在眼前。
司馬姍姍看得神色一變道:「可能就是這兒了!」
雷霆雨頷首道:「不會錯了,你跟在我後邊,我們進去看看!」
司馬姍姍立即反對道:「明明知道是陷阱,為什麼還要進去看?」
雷霆雨正色道:「正因為它是個害人坑,所以才要看個究竟!」
說著,不等司馬姍姍再說什麼,躬身走進了洞口內。
司馬姍姍無奈,只得跟在雷霆雨身後。
進入洞口一看,才發現裡面的洞勢大多了,寬高均在一丈以上。
由於洞口小,外面生滿了蒿草,洞內光線十分昏暗,因而也看不出深處究竟有多遠,但因有徐風流動,深處一定有出口。
兩人沿著斜坡向下走,數尺之下已是平地。
前進不足十丈,驀見前面黑暗中站兩道幽靈般的白色人影,根據四道炯炯目光,當然是兩個人。
雷霆雨並不感到意外,既然布衣少女特意引誘他和司馬姍姍前來,這兒當然有人警戒。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兩個白衣人俱都穿了一身孝衣,手裡提著一根滿是狼牙的哭喪棒,顯然那就是他們的兵器。
只聽左邊那人冷冷地問:「幹什麼的?」
雷霆雨懶得說出是布衣少女指點,也冷冷的說:「就邀來的!」
左邊那人繼續問:「由哪一縣推薦?」
雷霆雨聽得雙眉一蹙,不禁有些意外,乍然間不知應該回答由誰推薦,因為剛才忘了問那布衣少女姓什麼叫什麼?」
就在他遲疑間,身後的司馬姍姍已搶先道:「三河縣!」
「三河縣」三字一出口,右邊的白衣人突然怒喝道:「胡說,三河縣的楊舵主前幾天已被殺,輔佐他的香主楊自雄也剛逃回來,哪裡還有人推薦?……」
話未說完,左邊那人已恍然大喝道:「是摸底的,殺!」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哭喪棒迎空一揮,照準雷霆雨的當頭打下。
左邊白衣人一見,哪敢怠慢,飛身前撲中,手中哭喪棒反臂掃向了雷霆雨的腰間。
雷霆雨聽了右邊白衣人的話已似有所悟,這時一見兩人攻來,身形一閃,就用手中的玉骨褶扇分別點出。
相繼兩聲悶哼,接著「咚咚」連聲,兩個白衣人,幾乎是同時仆倒在地上!
伸手剛剛握住劍柄的司馬姍姍一見,脫口低呼道:「留個活口!」
但是,仆倒地上的兩個白衣人,再沒有動一動!
司馬姍姍一看,知道兩人已停止了呼吸,因而埋怨道:「為什麼不留個活口問一問?」
雷霆雨淡然道:「用不著問了,這兒是死亡谷!」
司馬姍姍聽得一愣,不由驚異的問:「你怎的知道?」
雷霆雨道:「我早在黃香蓮的哥哥黃尚峰被殺的那天晚上,就已知道了『滾雷刀』楊長壽父子的底細,只是當時放走了一個朱姓大頭目,沒能問出死亡谷的正確位置,沒想到就是此地……」
話未說完,一聲隱約可聞的慘叫再度傳來!
司馬姍姍神色一驚,不由緊張的問:「裡面怎的不時傳來慘叫?」
雷霆雨立即道:「不管它,我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司馬姍姍不由憂急的問:「就我們兩人?」
雷霆雨毫不遲疑的說:「就我們兩人足夠了!」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司馬姍姍一面跟進一面問:「你看方才崖上碰見的布衣少女,可是死亡谷的人?」
雷霆雨略微一沉吟道:「現在還很難說!」
說話間,洞勢已向右斜。
兩人一拐過斜彎,目光同時一亮!因為,前面已現出一點亮光,看來是那麼遙遠,至少應在數十丈外。
隨著洞口亮光的擴大,發現一個高大雪白的骷髏頭,赫然矗立在洞口外。
尤其,兩眼口鼻四個大紅窟窿,似乎正在鮮血滾滴滴出,看來十分可怖!
雷霆雨凝目一看,發現雪白的骷髏頭,竟浮雕著三個大白字……百吉門!
一看「百吉門」三字,雷霆雨的兩道劍眉又蹙在了一起,這當然是他感到很迷惑又意外的事。
他根據方才兩個白衣人的說法,楊舵主雖然未必指的就是「滾雷刀」楊長壽,但楊自雄已逃回谷來應該不會假!
如果他的判斷正確,前面的大骷髏上應該浮雕著死亡谷才對,何以浮雕著「百吉門」?
繼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這座洞口可能就叫「百吉門」。
心念間,發現洞口的兩邊同樣的站著四個身穿孝衣,手持狼牙哭喪棒的大漢。
這四個大漢在洞外陽光的照射下,人人凶眉立眼,個個面目猙惡,雖然不可以貌取人,但可斷言,他們均非善類!
雷霆雨根據四個凶漢靜靜地站在那兒的神情看,他們可能聽到了進口處的喝聲,卻不知道已發生了事情,否則,絕不一會這麼鎮定。
是以,回頭望著司馬姍姍,輕聲道:「不要緊張,我們盡量混進去!」
把話說完,咳嗽了一聲!
這聲咳嗽,立時引起了四個凶漢的注意,同時轉首向兩人望來。
只見靠裡面的一人,竟沉聲催促道:「還不快一點兒,第三場已經開始了!」
雷霆雨一聽,立即應了兩聲是,同時加快了腳步!
看看到達洞口,發話的白衣凶漢已再度催促道:「快隨我來!」
說話之間,有些迫不及待的轉身就要走去。
雷霆雨知道凶漢要引導他們前去,應了兩聲,快步走到了洞口。
兩人跟著引導凶漢,繞過高大骷髏頭一看,神情不由一呆!
只見眼前俱是慘白光禿的乾枯古木,有的高聳半空,有的半腰斷裂,每株均有二三人合抱那麼粗,乍看之下,不下千株。
四周是高聳的斷崖,但崖上的樹木卻十分茂盛,一片油綠!」
由於四周斷崖看不到缺口,而這座谷如又有千多株死亡枯木,雷霆雨立時恍然似有所悟,這兒就是外間傳說的死亡谷。
死亡谷只是一個地名,而這裡的邪惡組織由於極為保密,所以外界絕少有人知道他們的組織名稱百吉門。
四周枯木林隙間,蓋了不少以枯木為建村的大房屋,每間房頂上都有一顆雪白的骷髏頭。
這座死谷非常奇特,地面光滑,並非堅石,但同樣的寸草不生。
兩人正在游目察看,前面快步前進的凶漢,頭也不回,沉聲問:「你是什麼人推薦來的?」
雷霆雨覺得反正已進了谷,用不著再有所隱瞞,立即道:「是位布衣姑娘!」
豈知,前面引導的凶漢渾身一哆嗦,急忙回身急問:「是我們門主的千金?」
他雖然緊張的說話,但底下的腳步並沒有停。
雷霆雨見凶漢的臉色都變了,足證他們門主的這位千金平時多麼厲害!
既然凶漢這麼說了,只得蹙眉道:「在下眼拙,倒沒看出她是你們門主的千金!」
凶漢的神情已趨鎮定,而且有些興奮,一聽雷霆雨說「沒看出來」,不由正色分辯道:「什麼?她坐了八人抬的黑呢大轎,男女護衛不下三四十人,你還看不出她的身份?……」
由於想到了那台黑呢轎里的老婦人,靈智立生,是以,兩人幾乎是同時說:「我們看她那等氣勢,以為她是哪一位武林世家的千金呢……」
凶漢立時正色神氣的說:「我們百吉門的勢力一天比一天大,不久就是天下第一武林世家……」
雷霆雨不敢隨便接腔,只是含糊的應著是。
凶漢突然又回頭關切的問:「我們姑娘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雷霆雨只得道:「她說要去三河縣……」
凶漢一聽,立即有些緊張的說:「是呀!三河縣的楊分舵主不知怎的泄漏了身份,被一個塞外來的小子給殺了,聽說他姓雷……」
說此一頓,特地又壓低聲音,加重語氣道:「聽說這個姓雷的小子武功高得很,殺人像宰小雞,臉上整天冷冰冰的,他問他三句話,他也未必肯回答你一句……」
司馬姍姍對找雷霆雨的女人都特別敏感,不由關切的問:「你們姑娘找姓雷的什麼事?」
凶漢立即正色道:「當然是找他斗一斗,再說,順便到三河縣調查一下,不能光聽楊舵主他兒子的一面之詞!」
雷霆雨故意問:「既然知道姓雷的本領很大,姑娘為什麼還要去找她?」
豈知,凶漢竟回頭神氣地說:「他大?咱們姑娘的武功比他還大,在咱們百吉門一提起姑娘魏部依來,沒有哪一個不頭皮發麻,看到她發怒,嚇得你馬上趴下……」
雷霆雨一聽「魏部依」,恍然似有所悟,難怪他說「是位布衣姑娘」凶漢便立時說起他們門主的千金,原來凶漢把他的話聽成了「是魏部依姑娘。」
他根據凶漢的說法,斷定這位魏部依姑娘的年齡不會太大,所以,她在轎中一開口,精通易容術的司馬姍姍立即察覺出她的老婆婆聲音是偽裝的。
想到她說話時的功力,身手必極驚人,可是,斷崖上的布衣少女,內功也極精深,莫非她不是匆匆趕回來的魏部依?
但是,根據凶漢方才的詢問,魏部依似乎還沒有回來,那崖上的布衣少女又是誰呢?她特意將他和司馬姍姍誘進來的目的又何在呢!
說話間,三人已穿林深入了百多丈距離,同時也隱約聽到了傳來的打鬥吆喝和兵刃的相擊聲!
司馬姍姍卻含混的問:「現在是第兒場了?」
凶漢毫未思索的說:「第三場了!」
說罷,又回頭望著雷霆雨,有意討好的繼續說:「所以我請你們快一點,第三場如果是前一個人獲勝,三河縣分舵主就是他的了,不過,你自認武功高強,還可以向堂主,總管或更高的護法挑戰!」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動,不由「噢!」了一聲!
又穿過十數株高聳枯木,眼前突然現出一片廣場,廣場的盡頭即是一座枯木建成的大廳。
大廳高階上,雁行站立著數十身穿白衣的人,他們身上佩的都是一般刀劍兵器,不像洞口的凶漢等人一律手持哭喪棒。
不過,他也發現了那些人與洞口的凶漢們有所不同,那些人的白衣襟上,分別綉著黑藍紅三種顏色的骷髏頭,有的綉一個,有的綉兩個或三個。
廳階下擺著一座三丈見方,高僅數尺的大木台,台上正有兩個人激烈的打鬥中。
打鬥的兩人都在四五十歲之間,穿灰衣的使刀,穿綠衣的使鞭,看來灰衣使刀略佔了一些上風。
一群穿著各色勁衣,攜帶各種兵器的人,則靜靜地站在大木台的右側三丈處觀看。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些人不但神情凝重,而且也透著惴惴不安!
在大木台的左側遠處,聚集了四五十名白衣大漢,有的拿擔架,有的拿拖把,旁邊尚堆放了十多具嶄新的白棺!
雷霆雨看得神情一呆,不由迷惑地低聲問:「那邊為何放了那麼多棺材?」
在前引導的凶漢也不由迷惑的問:「怎麼?我們門主千金沒有告訴你?」
雷霆雨只得含糊的說:「魏姑娘只說到了這兒一問就知道了!」
引導凶漢「噢!」了一聲,似乎有所顧忌,特地壓低聲音道:「咱們百吉門的規矩,不管求職或晉級,必須將對方置死才算完成晉級手續……」
雷霆雨聽得心中一驚,不由驚異的問:「為什麼不點到為止呢?」
豈知,凶漢正色輕聲道:「那怎麼成?雙方既然為此打鬥,心中業已有了嫌隙,誰輸了誰都是不服氣,將來辦起事來一定也不和協,甚至心存報復,倒不如將對方置死,少了一條禍根……」
雷霆雨倏然升起一股怒火,但仍鎮定的問:「這是誰的規定?」
凶漢毫不遲疑的說:「這是我們百吉門的老規矩,多少年都是如此!」
雷霆雨不由沉聲問:「這麼說,那些各地前來的人,豈不都要被殺死嗎?
話未說完,凶漢已解釋道:「怕死的可以不上台呀,留在谷里當『白衣』!」
雷霆雨不解的問:「什麼叫『白衣』?」
凶漢一笑道:「就是我們這些打更巡邏守洞口的入門弟子!」
雷霆雨見凶漢待在這等險惡的環境里還笑的出來,不由蹙眉問:「看你在這兒生活的好像滿自在……」
凶漢立即得意地說:「在這兒有吃有喝有銀子拿,總比在外面被人家到處追殺要好吧?」
雷霆雨一聽,立時明白了這個邪惡組織的成員,都是些在江湖上作惡多端,無法容身的罪惡之徒。
正待再問什麼,廳階左邊的白衣人行列中,一個飛眉瞪眼,一臉橫肉的大漢已望著他們三人走過來。
引導的凶漢一見,立即望著雷霆雨,低聲道:「迎下階來的是我們的吳堂主!」
雷霆雨一聽是堂主,立時注意到那個左胸上綉著一個紅絲骷髏頭。
打量間,那位一臉橫肉的吳堂主已越過木台左側的人群走到了近前。
引導凶漢未言先笑,急上兩步,抱拳恭聲道:「啟稟堂主,這位是咱們姑娘推薦來的!」
一臉橫肉的吳堂主聽得目光一亮,不由「噢?」了一聲,刻意的在雷霆身上一陣打量,問:「貴姓?」
雷霆雨淡然道:「田!」
吳堂主一聽,臉色更加陰沉下來,繼續問:「大名?」
雷霆雨依然簡扼的說:「洪!」
這位吳堂主見雷霆雨對他沒有一絲敬意,不由暗暗火起!
但想到這是門主千金推薦來的,又不敢得罪,不由提高了一些聲音,沉聲問:「哪個紅?」
雷霆雨淡然道「洪福齊天的洪。」
吳堂主一聽,不由哂出一絲冷笑道:「在咱們百吉門,除了老門主,沒有哪一個洪福齊天!」
雷霆雨冷冷一笑道:「你又怎知未來的百吉門門主不是我?」
吳堂主聽得面色一變,立即瞪著雷霆雨,低叱:「你……」
引導前來的凶漢一看氣氛不對,急忙向著吳堂主一抱拳,恭聲道:「堂主如沒有什麼吩咐,小的回去了?」
吳堂主瞪著雷霆雨的俊面,發現雷霆雨英挺俊拔,冷傲中透著飄逸儒雅,頓時明白了雷霆雨何以敢說這等犯忌的大話!
當然,任何人都會聯想到,必是門主的千金愛上了這位衣著華麗,手持玉扇的中年人,兩人甚至有了進一層的親密關係而業已論及嫁娶。
否則,只怕這個新近推薦的外來人,嚇破他的膽子也不敢說出是將來的百吉門門主。
吳堂主理也沒理引導前來的凶漢,向著雷霆雨一指大木台的左側人群,沉聲道:「站在那些人的後面等著,本堂主先進內向老門主稟報一聲。」
說罷轉身,大步向廳前走去。
雷霆雨業已動了殺機,但他仍要先設法除去幾個厲害人物,將威脅減低到最低限之後再下煞手。
是以,看了身側的司馬姍姍一眼,大步向那群前來謀職的人群後走去。
就在這時,一聲驚恐慘叫由大木台上響起。
雷霆雨舉目一看,只見灰衣使刀大漢,反臂一刀已將綠衣使鉤那人的前胸衣襟劃開,殷紅的鮮血跟著噴濺出來。
但是,灰衣使刀大漢並未收刀停止,一個進步欺身,扭腕一刀將綠衣大漢的人頭給斬下來。
綠衣大漢的無頭屍體「咚』的一倒在木台上,鮮血噴湧出來,人頭已滾到台下面。
雷霆雨這時才看清灰衣使刀大漢,歪嘴邪眼,右頰上一道刀疤,尤其剛剛殺了人,形貌一看更加猙惡。
除了大廳內傳出一聲蒼勁陰沉「好」聲外,全場沒有任何聲音!
由於由廳內傳出了蒼勁彩聲,雷霆雨不由向廳門內看去,只見那個吳堂主正繞過一幅巨大竹簾走了進去。
因為廳口懸著巨幅竹簾,雷霆雨當然看不到廳內喝好的人是誰。
但根據那位吳堂主口稱要報告老門主,喝好的人當然就是百吉門的主持人。
想到魏部依的精深內力,她父親百吉門的老門主,武功當然更加驚人,稍時和他交手,他一個人應該可以應付,但是,司馬姍姍一個人,如何應付這多驃悍歹徒?
心念及此,這才察覺到輕率前來,實在太冒險了,自己死無所渭,拖上個司馬姍姍就不太應該了。
只見遠處數聲吆喝,一下子奔過來十多個「白衣」弟子。
有的招擔架,有的提拖把,急步奔向了大木台。
臉上有疤,手扣單刀的灰衣大漢,面向廳門巨簾,微躬上身,靜候裡面的指示或宣布職位。
但是,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想必是那位吳堂主正向百吉門的老門主報告什麼。
十多個「白衣」弟子一奔上大木台,立即拖拭鮮血,合抬屍首,有的並在台下尋找人頭。
雷霆雨的目光也跟著向台下看去,一看之下,心頭不由一震!
因為,大廳的廊台下並排跪著三人,人人五花大綁,其中赫然有「滾雷刀」楊長壽的兒子楊自雄在內。
司馬姍姍當然也看到了,由於身在虎穴,耳目眾多,也不敢向雷霆雨說什麼。
但是,她知道雷霆雨和楊自雄不止一次照面,所幸雷霆雨己改變了裝束,而楊自雄也跪在地上垂頭喪氣,否則被他認出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那些「白衣」弟子動作非常熟練,將屍首和人頭放上擔架上,抬了就走,那些拖血的「白衣」弟子也跟離去。
雷霆雨這時已完全明白了那邊放了十多具白棺的原因,被殺的人馬上抬過去裝進棺里。
他看看身前的那些人,每個人都多少透著一些凝重和不安,雖然他們都是些為非作惡的歹徒,但他們同樣的怕死。
雷霆雨根據他們臉上的惴惴神色,他們很可能是在被騙的情形下前來!
他們為什麼要來?擔心俠義道上的追殺,換句話說,也就是怕被人殺。
如今看到眼前情形,雖知上了大當,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下去。
雷霆雨雖然想著心事,但他仍十分注意巨幅竹簾后的動靜。
驀見那位進內報告的吳堂主已走出來,但是,他看也沒看雷霆雨和司馬姍姍就走回了他原來站立的位置。
巨幅竹簾內也跟著響起一個內力充沛的聲音,朗聲道:「奉老門主之命,褚金彪連勝三場,將派為三河縣秘舵分舵主,選派人手的之後,即可前去上任,畏死逃回之香主楊自雄,執事辛五,員六,由新舵主執行斬首!」
話聲甫落,叩刀躬立之灰衣大漢,立即恭謹朗聲道:「多謝老門主提攜栽培!」
說罷轉身,點足縱落在廳階前。
廳內依然是方才發話的那人,朗聲道:「此次本門僅三河縣一地出缺,舵主一職已由褚金彪遞補,但諸位由各地熱忱趕來投效,老門主感到非常欣慰,諸位如有特殊技能,自覺能勝任高職者,可逕行向本門各級職位挑戰!」
說此一頓,特地又加重語氣道:「不過,如無真才實學,千萬不要上台挑戰,本護法在此再向諸位說明一次,一經交手,生死立判,不死不得以定勝負,希望諸位謹慎三思!」
把話說完,全場一片寂靜。
雷霆雨看到廳階上百吉門的人,個個神情冰冷,前來投效的人,人人神色黯然。
由於全場一片寂靜,廳內自稱護法的那人繼續道:「好!既然諸位無人出場,本護法將鄭重宣布,一律編為本門『白衣』弟子……」
子字方自出口,突然有人朗聲道:「慢著!在下曹家豪願向貴門執事或香主挑戰!」
雷霆雨循聲一看,只見發話的人是個身穿黑衣,頭戴尖形黑呢帽的粗壯大漢。
黑衣大漢看來三十餘歲,生得濃眉環眼,皮膚黝黑,頦下生了一圈鬧腮鬍子,腰裡插著一對月牙板斧。
只聽廳內立即贊了聲「好!」並繼續道:「你可以上台親自選人,任何人你都可以指明挑戰!」
持斧黑漢恭聲應了聲是,飛身縱上了大木台,先向著大廳巨簾躬身了一禮,接著又向廳階兩邊的百吉門的弟子們,抱拳朗聲道:「諸位執事香主,兄弟曹家豪,特向諸位討教,請這一位上台指點!」
說著,舉手指了一下廳階左側,一個胸前綉有兩個黑骷髏頭瘦高漢子。
只見那瘦高漢子神色一變,目透怨毒,冷冷一笑,飛身縱上了大木台。
瘦高漢子也未向大廳內行禮,振腕抖下了腰間的索子鞭,瞪著黑衣大漢,恨聲道:「請出招!」
黑衣大漢就在對方撤出索子鞭的同時,也急忙將腰裡的板斧撤出來。
也許他自覺是外來人,先雙斧一拱,正待說什麼,白衣上綉有兩個黑骷髏的瘦高大漢已橫目怒聲道:「少嚕嗦,看鞭!」
鞭字出口,手中索子鞭霍的一聲抽下來。
使斧黑漢知道這是倏關生死的一戰,自是不敢大意,是以,一見對方索子鞭抽下,立即揮斧斜走,同時朗聲道:「得罪了!」
兩人一經交手,立時各展所學,斧來鞭往,飛跑縱躍,打鬥的非常激烈!」
雷霆雨雖然目光注視台上兩人的拚死搏鬥,但他心裡卻竭力思考著如何渡過此刻的困境,最好能先設法將司馬姍姍送出去。
就在他苦思之間,大木台上突然暴起一聲凄厲刺耳慘叫!
雷霆雨定神一看,黑衣大漢的右手斧已一斧砍進了瘦高中年人肩肋之間。
只見瘦高中年人踉蹌後退,撒手丟鞭,雪白的勁衣馬上染紅了一大片!
黑衣大漢一看,立時收斧停下身來!
也就在他停身的同時,大廳巨簾內已傳出那位護法平靜的聲音道:「上去補他一斧!」
黑人大漢見瘦高中年人已倒在了台上,立即拱斧惶聲道:「他受傷極重,已經活不成了……」
豈知,簾內護法竟怒聲道:「本門無救護人員,無人為他止痛,你這不是故意折磨他嗎?再說,他一天不死,你便一天不能就職,身份依然是本門的『白衣』弟子……」
黑漢無奈,只得大步向前,就用月牙斧尖在瘦高中年人的心臟上戳了一斧。
遠處抬擔架拖把的「白衣」弟子早已跑過來十多人,像剛才一樣熟練的將瘦高中年人的屍體抬走,大木台上的血漬拖干!
就在清理血漬的「白衣」弟子縱下台去的同時,廳階左邊的百吉門人中,大喝一聲∶「本香主來會你!」一道白影已隨聲飛上了大木台。
躬身面向大廳巨簾站立的持斧黑漢,原以為馬上就要宣布他的執事或香主職位了,沒想到這時又上來一人向他挑戰!
黑漢見縱上台來的百吉門人,身材高大,手持厚背大砍刀,前胸上綉著三個黑絲骷髏頭,神色一驚,頓時愣了!
因為,根據這個上台的香主,顯然比剛剛上台的瘦削中年人的武功為高。
就在他神情一呆的同時,大廳巨簾內已沉聲道:「你已勝了第一場,希望你繼續努力,連勝三場!」
黑衣持斧大漢聽得渾身一哆嗦,不由惶聲問:「如果每人要連殺三人才能任職香主,本門的幹部不是愈來愈少了嗎?」
豈知,巨簾內的護法竟平靜的說:「這正是老門主的意思,只有如此,你們新入門的人才不會搶著要當香主執事,只有如此,本門的各級幹部才能個個是能搏善斗,武功高強的人!」
雷霆雨一聽,恍然又發現了百吉門的一項邪惡。
乍聽那位護法的話,好像滿有道理,實則是一項既殘忍又犯毒的殺人毒計。
正因為他又發現了這一殘忍事實,更加令他下定決心,這個邪惡的百吉門,絕不能讓他繼續在武林中存在下去。
就在他心念間,自知今日難逃一死的持斧黑漢,業已厲喝一聲,神情如狂,揮舞著雙斧,逕向縱上台來的持刀香主殺去。
綉有三個黑骷髏頭的香主一見,神色輕蔑,冷哼一聲,手中大砍刀迎空一撥,身形同時斜走,「當」的一聲金鐵交嗚,應聲濺起三五火星。
只聽持斧黑漢一聲驚嗥,右手斧已脫手而飛。
台下前來投效的四五十人一看,個個大驚失色,同時發出驚叫!
但是,驚嗥一聲的黑漢卻猛的一個虎撲,左手斧已奮不顧身的砍向了高大香主。
高大香主見持斧黑漢非但沒有飛身疾退,反而飛眉瞪眼,咬牙切齒的向他猛撲過來,也不由吃了一驚!
只見他神色一變,大喝一聲,身形一個閃電旋身,厚背大砍刀寒光一閃,血光立現,他的刀已順勢滑過了黑漢的腰間。
雷霆雨認定這一刀黑漢必死無疑,沒想到,持刀香主只是將刀鋒在黑漢的右腰上輕輕削了一下,僅讓鮮血滲了出來。
根據持刀香主的神色輕蔑,唇角哂笑來看,這一刀顯然是故意不將黑漢攔腰斬為兩斷。
豈知,黑漢對腰上削了一刀毫不在乎,依然神情凄厲,雙目暴睜,奮不顧身的向著持刀香主瘋狂的攻去。
手持大砍刀的香主雖然神情也有些吃驚,但因功力比黑漢高超,一陣封格閃躲,黑漢始終難以得手。
只見持斧黑漢突然一聲厲喝,手中月牙大板斧竟呼的一聲撒手擲向了高大香主的前胸!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全場無不驚的脫口驚叫,人人都認定高大香主絕對逃不過這出其不意的一擊!
豈知,高大香主竟驚嗥一聲,仰面后倒,手中大砍刀一式「橫刀托天」,「當」的一聲將疾射而至的大斧格飛。
但是,他自己也在倉惶中,無法蹬腿躥起,「咚」的一聲仰面跌在台上。
也就在高大香主跌在檯面上的同時,廳階上的驚呼叱喝中,格飛的大斧已連續擊中了閃躲不及的兩個胸前綉有藍絲骷髏的人。
一個被斧刃削掉了半個腦袋,另一人被利斧刺進了前胸,黑衣大漢擲出的這一斧,威力之猛,可想而知。
黑衣大漢對廳階上的驚叫混亂看也不看,一聲厲喝,伸直了雙手,猛向倒在檯面的高大香主撲去。
高大香主一見,大驚失色,倉惶中怪嗥一聲,手中刀照準黑衣大漢的腹戳去!
「卜」的一聲,鮮血激濺,高大香主的厚背大砍刀已完全刺進了黑衣大漢的小腹內,刀尖逕由腰后透出來。
但是,神情如狂的黑衣大漢,鋼鉤般的雙手已緊緊的掐住了高大香主的脖子。
只見高大香主神情驚恐,下顎緊壓著黑衣漢子的雙手,兩腳猛蹬黑衣大漢的小腹。
黑衣大漢雖然臉色已轉蒼白,額上汗如雨下,但他依然緊咬牙關,狠狠掐著高大香主的脖子不放。
高大香主驚恐下,呼吸困難,兩腿已無力再蹬踹,不得不撒開刀柄,雙手去扳開黑衣大漢的手腕!
但是,已經遲了!他終於雙目凸睜,舌頭伸出,鼻孔和兩耳中滲出了血水,手腳同時靜了下來,業已窒息而死!
黑衣大漢顯然也斷了呼息,只是他雙目暴睜,神情猙獰,雙手仍緊緊的掐著高大香主的脖子,至死不放!
廳階上一片混亂,忙著為受創的香主壇主救治包紮。
前來投效的四五十人則神情惶惶,個個噤若寒蟬!
但是,遠處的「白衣」弟子們早已跑過來二三十人,像前幾場一樣老練的將死者抬走,將台上血漬拭乾,看他們神情鎮定,毫無一絲傷感或忐忑之情,對這種殘酷景象顯然早已看慣!因而也無動於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