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紅衣蒙面少女立在石室中央,抬眼向上一望,卻發現牆壁上有八個石門,每個都是虛掩著。石門上各有斗大一個字,為「天地風雲龍虎鳥蛇」。

這八個字,她在滿陳死屍那間大石室中見過。

但那八個石門都封閉著,而這八個石門卻是虛掩。

紅衣蒙面少女是從「天」字石門走出,緊接她下首,便是「地」字石門,她打量一眼,即向地字石門走去。

她推開「地」字石門,抬眼一看,內面亦是一間小石室。石室內,赫然一個人正坐在石床上閉目行功。

在她定神向那人看去,又驚又喜的險些呼叫出曲來,原來那不是別個。正是她心上人傲面君子白旭去。

她見白旭雲正打坐行功,不便去驚動他,立在石室門口呆了一陣,心想:

怪不得我在那座石板上,發現了白旭雲的名字,果極他是被困在這裡。如此看來,那化裝為冷晨清的丫頭,所說不假。

這間小石室,亦是桌椅床帳俱全,石桌上也還有許多乾糧及飲水。

白旭雲現正行功入定,她雖有千萬種情意,向白旭雲傾吐,但怕有礙他行功。

她靜立了一陣,只得默默走出,心想讓他行功完畢后再同他傾談!

紅衣蒙面少女退出「地」字石室,輕輕將右門帶上。

一抬頭,向「風」字石室看了一眼,略一停頓,便向前走去!

她仍然小心地將「風」字石門輕輕推開,輕舉腳步進入內面。

這間石室一如「天」「地」兩石室一樣,有桌椅床帳,有乾糧飲水。

紅衣蒙面少女對於室內景物掃了一眼,她的全神可被另一個景物所吸引了。

那個景物卻是一個秀麗無比的少女,那少女赫然是幽谷蘭冷晨清,即是她在路途中所見的那個騎著棗紅騮的冷晨清。

冷晨清亦是跌坐在石床上,雙目緊閉的運氣行功。

紅衣蒙面少女一見,心頭怒氣填胸,暗道:

「好丫頭,你化裝為冷晨清將姑娘誘困到此地,你卻在此地安然打坐,今天我不斃了你,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

心裡想著,人便欺身逼近,單臂已然伸出,正要向冷晨清頂門拍去。

冷晨清端莊默坐,一點也不覺得身邊有人。

紅衣蒙面少女手掌已然舉起,往下一落,冷晨。清當即腦袋迸裂,死於頃刻。

紅衣蒙面少女手掌正要往下拍去,一眼掃到冷晨清那付穆肅的面孔上,心頭忽然一動,暗忖:

我怎能不先弄個明白盲動手哩?目前江湖上,詭譎百出變化萬端,這個冷晨清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她是真冷晨清,我這一掌將她擊斃,豈不造成天大錯誤,不但對不起神拳鐵臂佟老前輩,就是對於白旭雲亦無法交代!

縱令她是假冷晨清,我也不應在她入定之時乘她不備下手,這是大違江湖道義之舉!

這麼一想,將舉起的單掌,便自收回。

她一面收回手掌,一面暗自忖道:

「好吧!我讓她行功完畢后,再來同她問個明白。」

她打定主意,便退出「風」字小石室。

在她一退出小石室,便見神拳鐵臂佟浩立在「龍」字室門口,百變鬼影門幻真立在「虎」

字石室門口。

他二人一見紅衣蒙面少女均大喜,神拳鐵臂佟浩熱誠地叫道:

「姑娘你沒有遭受什麼危險吧?」

紅衣蒙面少女立答道:

「危險雖沒有遇上,奇事可見得不少!」

百變鬼影門幻真面現慈祥,緩緩地道:

「此地本來神秘,奇事當然難免,不知姑娘有何所見?」

紅衣蒙面少女心想:

既然你們認為此地神秘,奇事難免,難道你們主沒有什麼發現嗎?

她心頭這麼微湧起一點疑團,但只是浮光泛影一瞬即逝。她正要開口將所見告知二人,尤其對於所發現白旭雲、冷晨清二人之事,便要說出同兩人研究,到底冷晨清是真是假。

但她沉吟之間,百變鬼影似看出她神態不定之狀,乃搶先又說道:

「我們同姑娘分手后,不知怎地便會合一起了。

我們一同進入一個滿是死屍的大石室中,在一個『請留芳名』的大石板上發現了白旭雲的姓名,不過姑娘請放心……」

他停一停才接著道:

「這件事內中有疑問,白旭雲決不會困於此地;姑娘可曾想到?」

紅衣蒙面少女原本對此事抱著懷疑態度,但在那「地」字小石室中發現白旭雲,便早已將這疑團忘記。

現經百變鬼影一提,雖然事實與所懷疑的不符,但她腦子裡打了個轉,疑心又頓起,立道:

「我們在半月前,得知那個怪老人說,白旭雲、冷晨清二人被化裝為你們兩位的兩人攜走。此地石板上白旭雲所留下的姓名及日期,約在數月之前,顯然時間上下不相符。」

神拳鐵臂佟浩、百變鬼影門幻真亦隨著來到中央,二人坐在近身石凳上,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敢情二人已感到疲倦了。

紅衣蒙面少女沒有坐下,仍然踱著圈子,她腦子裡旋著問題,她本想將所發現白旭雲、冷晨清二人行跡說出,但幾番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神拳鐵臂佟浩本是個無城府的人,現在不知怎麼忽得機警起來,他見了紅衣蒙面少女神態,知她仍有疑惑處,正要開口相詢,百變鬼影卻向他使了個眼色,搶先道:

「姑娘心中還有什麼疑問嗎?不妨說出大家研究。」

紅衣蒙面少女轉過身,面對著二人突然問道:

「前不久我們會著的那個怪老頭,二位前輩覺得他的話可嗎?」

百變鬼影門幻真望了望神拳鐵臂佟浩一眼,沉吟半晌,才向紅衣蒙面少女道:

「看起來,那個怪老人行動令人可疑,但他神色之間卻是真情流露,想來他的話不會打誑。」

神拳鐵臂佟浩立接著道:

「姑娘可是對那怪老人起了疑心?」

紅衣蒙面少女緩緩來在鐵翅鷹對面石椅坐下道:

「我現在有個問題,比登天還難,反正無事,姑娘有什麼問題,不妨說出來了!」

紅衣蒙面少女看了他一眼,道:

「白旭雲前次被擄時期,同此地板上所發現的日期,為什麼根本不相符,如果相信老怪人的話白旭雲在半月被人擄走,可是什麼在數月前此地便留有他的姓名?」

百變鬼影門千沉呤一陣,道:

「姑娘所問極有道理,以我老兒的想法,只有一個理由,那即是白旭雲在數月前本已被困此地,他在石板上留下姓名后,被他發現出路,然後逃出,後來才又被兩個化裝我們的人擄去,不過……」

他搖搖頭,又表示不可能地道:

「不過這只是一種想法,事實上又不可能,這座『紫泉古台』門戶眾多,穿插百出,全部是石牆壁,千變萬化,要想逃出,還是一句老話比登天還難。」

紅衣蒙面少女道:

「我倒希望符合門老前輩的想法,白旭雲如陷困此地而又能逃出去,我們也無憂慮了,能有這本領,我們難道還不及他?」

神拳鐵臂佟浩卻接著大聲道:

「不可能!不可能!此地尤如天羅地網,既進人哪能逃得出,那大石室中數十位武林人都是在江湖響噹噹的人物,全死在此地,無一人能逃得出。

白旭雲有何通天本領,能夠逃出?我老頭決不相信。」

他這人一付急躁豪爽性子依舊未改,想到哪裡,便說到那裡。

百變鬼影門幻真微微一笑,道:

「對呀,我已說過,我的推測,只是一種想法,事實上是不可能。」

紅衣蒙面少女道:

「假如白旭雲、冷晨清二人果真是被困在此地,我們能夠發現他二人,那麼那個怪老人的話又作何解釋?」

神拳鐵臂佟浩猛然抬起頭,雙眼電射地急問道:

「難道姑娘有什麼發現呢?」

紅衣蒙面少女正要開口將所見說出,百變鬼影卻搶先接上道:

「佟兄別誤會,姑娘不過是假設而已,哪有什麼發現,不過姑娘這問題提出,很有意思,我們不妨作個研究。」

「以我看,萬一此地發現了白旭雲、冷晨清二人,那麼那個怪老人的話卻不可靠。」

神拳鐵臂佟浩轉過頭望著百變鬼影,愕然地道:

「我希望沒有這個假設,就是有這個假設,也希望不會成為事實。白旭雲及我女兒冷晨清落在外人手中,性命或者可保,如果被困此地,則只有死路一條。」

紅衣蒙面少女同他們研究一陣,弄得心煩意亂,立起身朝石室四面踱去。

踱到牆壁邊,仰頭一看,不禁令她身子微微一顫抖,呆如木雞地不動了。

神拳鐵臂佟浩、百變鬼影門幻真二人,在紅衣蒙面少女起身時,四雙眼睛神秘地隨著她轉動。

一看紅衣蒙面少女走到牆壁旁,仰起頭,身子微微顫抖呆在那兒,二人相互對望一眼,立起身來到她身旁,百變鬼影門幻真輕聲問道:

「姑娘又有什麼發現?」

紅衣蒙面少女仍仰著頭雙目閃動,緩緩地道:

「真奇怪!真奇怪!」

佟浩門幻真見她神態亦不禁愕然,乃仰起頭隨著她的視線看去。但那牆壁上,除了懸挂著幾尊立體三尺來長的石像外,別無發現。

百變鬼影門幻真將眼光收回,又向紅衣蒙面少女低聲道:

「姑娘可是發現幾尊石像有可疑之處呢?」

停一停,仰起頭又注視那幾尊石像,繼道:

「以我看,這幾尊石像不過是一種裝飾點訣而已,沒有什麼特出之處。」

這時紅衣蒙面少女才收回視線,側過頭,問道:

「二位前輩,先前可曾見過石像?」

神拳鐵臂佟笪接著道:

「沒有!沒有!要不是姑娘先發現,我們還未看到哩?」

紅衣蒙面少女道:

「我不是此時見著,卻是早已發現,奇怪的是我第一次所見這石像是八個。」

百變鬼影門幻真驚訝地道:

「姑娘原先所見八個?……」

他們抬頭伸出手數著,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現在是七個呀!」

紅衣蒙面少女道:

「可不是,所以我感到奇怪!」

神拳鐵臂佟浩道:

「姑娘該不會看錯了,或者是記錯了吧!」

他是個口直心快的人,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紅衣蒙面少女生性驕傲,哪願受人輕視,聽了他的話,面色微微一變!

百變鬼影門幻真人既慈祥,又和氣可親,見蒙面少女不高興神態,便委婉地道:

「那裡,那裡,姑娘蘭質慧心,內外雙修,對這幾尊石像,還有數不清的道理,佟兄你也太小看姑娘了。」

門幻真此言一出,倒將神拳鐵臂撩起火來,不過他到底在武林中是個頗有名聲的人,便未發作,只是冷哼一聲,道:

「我不過是隨便說說,門兄你倒是替姑娘認起真來!」

紅衣蒙面少女原先聽了佟浩的話,心頭雖然微不快,並未有怒氣,現見二人她為了發生口角,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她望了二人一眼,接著道:

「這是小事,何必爭論,不過,我確實數得清楚,記得明白,這石像原是八個無疑。」

神拳鐵臂佟浩,不禁又接著道:

「門兄,不要怪我多開口,我又要提出問題來了!」

百變鬼影門幻真一句話沒留神,令佟浩不高興地一再冷諷熱刺,他修養功夫雖好,心頭亦覺不大自在,乃淺淺一笑道:

「佟兄見外了,有什麼高見,讓我們解釋疑惑?」

他的話,是軟中帶諷,卻比佟浩硬生生地高明許多。蒙面少女不禁眉頭一皺。

心道這兩位老人在這裡不過關了一天一夜,火氣便這麼大。

神拳鐵臂佟浩當然聽出門幻真話中帶有諷刺,乃冷笑道:

「我有什麼高見,不過是胡諂而已,那及得上門兄心機靈巧高瞻遠矚。」

這樣公開諷刺,百變鬼影門幻真再也忍受不了,面色不變,道:

「佟兄這麼不近人情,一再口頭上對我逞強,是什麼意思?」

神拳鐵臂佟浩是個火爆性子,龍頭鋼拐向地面一頓,沒好氣地道:

「只容你諷刺,不容我還嘴嗎?我說了,你待怎樣?」

百變鬼影門幻真卻又極平和地笑道:

「佟兄的火脾氣沒改掉,我們彼此還不知道能活幾天,有什麼氣焰也不應該在此地發泄!」

佟浩聽了他的話,更是怒氣不息,正要發作。

紅衣蒙面少女立攔阻道:

「好了!好了,二位都是老前輩,怎麼彼此不能退讓一步哩?」

二人聽紅衣蒙面少女一說,都悶不作聲,彼此都心生有氣,故不再搭理。

三人一陣沉默,半晌,神拳鐵臂道:

「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二位,依我之見,還是再分頭尋路,期能有所發現。」

門幻真不願這樣漫無目的的瞎闖,但除此之外別無它法,求生的本能,使他也步出室外,朝神拳鐵臂相反的方向尋去。

紅衣蒙面少女為石像之謎所困惑,沒有立時去再尋出路,立地不動,瞑思苦想,亦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她抬頭向石像望去,剛才還有七個的石像,此刻卻只剩六個了!

她驚疑至極,這才想起神拳鐵臂和百變鬼影尋路未回。暗叫一聲「不好!」飛奔出石室,進入各小石室中察看。

在「雲」字室中,紅衣蒙面少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神拳鐵臂及紫鶴姑姑雙雙倒卧石室之中,面目全非!

正在這時,石室中現出一條地道來,只見門幻真及霸王莊三老從道口走來。

一見此景,亦都一楞,問道:

「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紅衣蒙面少女悲從中來,道:

「門前輩,你同佟前輩一起尋路,怎會出現這種情況?」紅衣蒙面少女她之所以懷疑神拳鐵臂佟浩死於門幻真之手,她以為門幻真因懷恨剛才口角之恨而起!

本來他們兩人原是武林中老一輩的成名人物,豈因剛才不關緊要的口角便動殺機?

以蒙面少女的想法,他們因被困於這座偽「紫泉古台」中,受著恐怖與死亡的壓力,而將心性改變了!

而且門幻真過去同佟浩還有點嫌隙存在!

不過,她卻對百變鬼影門幻真這一舉動,極其不滿,二人不但均有偌大年齡,而且同是老一輩成名人物,如今是同舟共濟共渡患難之際,怎如此險毒制神拳鐵臂佟浩於死地哩?

她心頭這麼一下不滿意,神色之間多少有點流露出來,在一旁,冷冷地不發一言。

百變鬼影門幻真是個何等人物,見紅衣蒙面少女冷漠神態,心頭亦不大瞭然!

他抬眼向眾人倒了個轉,淺淺一笑,悠閑地走出屋外。

紅衣蒙面少女在百變鬼影離去后,心頭滿懷不高興,將神拳鐵臂佟浩放在床上,拉一條白被單蓋上。另又拉上條白單蓋在紫鶴姑姑屍體上。

她是個心地慈善的小姑娘,傷了一陣心后,便退出石室。

霸王莊三老亦隨後跟出來!

在他們走到大石室,卻已不見百變鬼影門幻真!

紅衣蒙面少女突然湧起一個問題,那就是每次牆壁上的石像失去一個,必定要死去一人。

石像先後失去三個便死去白旭雲,紫鶴姑姑。神拳鐵臂三人。

這三人之死,似乎有連貫性。白旭雲死於紫鶴姑姑之手,紅花姥娥又死於神拳鐵臂之手,神拳鐵臂則死於門幻真之手。

前兩人之死,失去的石像下均有紙簽示明,一由紫鶴姑姑消滅了一個,一由神拳鐵臂消滅了一個。

那麼神拳鐵臂若是死門幻真之手,失去的石像下定必有指示。

剛才她因匆忙之中,發現石像只有五小時,沒有縱上牆壁去查看便竄人「雲」字石室中。

她現在一想起這問題,立向正中懸有石像的牆壁走去。她想縱上去查看有無紙簽發現,以便佟浩是否死於門幻真之手。

在她走到石室牆壁丈余遠,抬頭向石像看去!

這一看,她忍不住地驚呼道:

「四個!現在只四個了……」

她驚得話也說不成句了!

她武功固絕高,但處於這種恐怖死亡的威脅的境界之下,再也不能鎮靜驚呼起來!

霸王莊三老本是隨在蒙面少女身後,見她仰頭驚呼,三人不約而齊仰起頭向石像看去!

果然石像現在只有四個了!

在他們三人第一次發現石像時,即是沒有進入「雲」字石室前,連我五個,現在失去一個不假。

他們三個也極其迷惑起來!並且也有點恐怖!

現在這四個人,均懷著有同樣的迷惘,為什麼石像少一個,便死去一個人?這石像究竟是誰在操縱?

若是有人在暗地操縱,那這人為何算得如此之准哩?

現在石像又少了一個,只有四尊了,那麼應該輪到誰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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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泉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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