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書招
天山神丐,知道情況至險,也顧不得男女之嫌,即將她上衣解開,紅綾襖內,竟藏著一隻貼肉荷包,神丐知道她用手所指的,可能就是此。
解開一看,荷包內,卻藏著一隻扁圓玉瓶,女人貼肉隨身之物,自然不太簡單。
打開瓶塞,一陣消香撲鼻,不由驚叫道:「這是麟賢侄的靈芝露液,可能有起死回生之功!」繼而又想到:「這種珍貴之物,武林中百遇難求,麟侄雖然慷慨大方,和乃師紫陽真人,如出一格,但非師門至好和同輩好友,也不應將這種天材地寶,輕輕送人,難道此女用什麽方法把他迷了,作出那種損名敗德之事,如讓他師父知道,定必按門規懲處?……」
講到此處,麟兒在鷹背上如坐針球,忙道:「小侄因感此女療傷之德,同居一處,怕她糾纏,靈芝露液,功能清欲怯火,因此送她一點,她卻堅留煉藥駐顏之用,因此用玉瓶把它儲藏起來!
神丐卻笑罵道:「這幾句話,就可推得乾凈麽?女兒家微妙心理,老化子雖然不得而知,然而把你所贈之物,貼肉相藏,若無愛意,說來誰信?」
麟兒撒嬌道:「你瞎猜瞎說。」又怕神丐著惱,復又低聲央告道:「她傷勢著重,靈芝露液,是否能起死回生?怎不再講呢?」
神丐對他甚是愛惜,果然又細說以下經過。
蒼鷹老人,一見神丐手持玉瓶,隱入沉思,不由急道:「她人已正在嘆氣,你不把葯倒在她口中,如俟心脈一斷,那時縱有真仙臨凡,也就沒法醫治了!」
幾句話,將老叫化如從夢中喚回,忙把玉瓶中靈芝露液,倒在雲姬口內。
兩老神情緊張,有無奇效,在此一舉。
雲姬自靈芝露液入口後,口中氣,還是有出無進,那抽搐並未因食露葯而稍減!
蒼鷹老人,感嘆一聲,垂頭不語。
神丐卻滿臉傷感,仰天自語道:「死生原有命,半點不由人,想假草木之靈,起死回生,不過痴人說夢而已。」
兩人一陣傷感,只好抱著人看她氣,約莫有半小時以上,雲姬全身抽搐,竟漸獐蚯弱起來,而鼻息之聲,卻是愈來愈響。
蒼鷹老人,懷中抱著雲姬,垂簾合目,靜如止水,此時,突把雙目一睜,兩道如剪的冷芒,掃在傷者的臉上,看了片刻,突然噫了一聲,這一下,把神丐也從定中,驚醒過來。
他迫不及待的問道:「老友,是否她人已斷氣?」
「快莫高聲,把人驚醒,靈藥已出現奇迹,她已睡著了!」
老人這句話,對天山神丐,無殊醍醐灌頂,甘露涼心,老叫化竟站了起來,歪著頭,仔細一瞧,雲姬原是一陣慘白,毫無血色,此時臉色已微見紅潤,不但抽搐停止,態度也表現得極力安詳。
用手一探心脈,雖較常人微弱,卻已有不是適才眾亂象徵,不由長舒一口氣道:「這真是靈丹妙藥,綰住了她一縷芳魂?」
兩人知道人已無礙,遂由蒼鷹老人,把人放在洞中石上,由於土洞矮小,周圍有灌木藤茅之屬,自不虞敵人發覺,遂一同走出洞外察看!
盜匪義勇塞內,鐘聲幽揚,藍色火箭,划空呼嘯,就此論事,顯系對金牛谷有所舉動,而且這等派勢,至不尋常,說不定那老牛精傷勢已痊,親自出手攻擊了。
神丐朝蒼鷹老人,看了一眼,低聲道:「金牛谷中,鱗賢侄已向師門求救,剩下的只有惠元和瓊娘兩個孩子,仗著兩把寶劍,想和老怪為敵,無殊以卵擊石。我和你年事已高,就算把命送掉,也還值得,土洞中那妞兒,雖然曾犯淫孽,但能勒馬懸崖,自屬可敬,看情形,如需復元,說不定還得一天半日,你不妨在此陪她,讓老化子前去察看一番,生生死死,全憑天命,你意如何?」
老人沉吟不語。
神丐急道:「事情已急,肯不肯,全在你一語決定。怎和我婆婆媽媽起來?」
蒼鷹老人還未答言。
土洞里,已發出輕微步履之聲。
兩人錯愕間。
雲姬已走出洞外,她滿臉淚痕,一到兩者身旁,立即盈盈拜倒,涼嗚咽道:「小女子身受兩位救命之恩,粉身難報,蛇書生武成林,人如其名,惡毒萬分,兩位義妹,竟遭慘死,金牛絕谷圍困的俠義道,也危在旦夕,切齒仇恨,誓在必報,匪方擬於今晚,大舉攻擊,毒藥火器,無所不備,圍困絕谷的人,多為散瘟元恙所傷,剩下的,只有崆峒高弟陳惠元,人單力薄,毒龍叟功臻化境,詭計又多,敵我情勢已明,兩位如不趕緊出手,後果至為可慮歹!身賴靈藥,已獲生痊,調息片刻,復元有望,還望兩位先走一步,小女子隨後就來,不勞再守護了!」
語既婉和,意又誠篤,兩老不由同聲道:「道友快莫多禮,老朽等立即馳救便了。惟身在虎口,行動務須謹慎,如為匪目所發覺。必滋困擾,萬望留意!」
囑咐既畢,彼此也不再作無謂俗套,飄身出洞,捷比靈猿,同往義勇寨奔去。
寨今戒備森嚴,所有匪目,全是單刀匣弩,全付武裝,四周孔明燈,不住探射。
神丐不由冷笑道:「武成林這萬惡盜魁,竟把全份家當,都使了出來,無論他如何厲害,我們倒得放開手腳,和他一斗!」
兩者趁著孔明燈轉向他處之際,朝著一株冬青樹上一撲,樹高一丈有奇,枝葉奇密,剛好把視線越過高牆,前寨中寨各處,竟能看得清楚。
施展孔明燈的嘍兵,以及守崗匪目,都在重遠而忽近,他們以為孔明燈之旁,敵人膽子再大,也不敢臨近,殊不知藝高膽大的武林人物,正能利用敵人此一弱點,而且孔明燈愈在近處,死角愈多,嘍兵匪目,見識不廣,乃至僨事。
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躲在冬青樹內,眼朝牆裡一望,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面朝後寨,手持描金鐵骨扇的書生盜首,正是那百惡不赦的武成林。
他在指揮群盜,搬出許多徑約一尺,長逾四尺的木頭,堆在一塊。
徐芳吳文和洞庭幫主楊瀾.也在一旁協助,叄人談笑風生,頗無忌憚。
只聞吳文笑顧楊瀾道:「師傅,你醫道雖然精明,但也幾乎被人欺騙,總算還看以一點端倪.否則.大哥中了那兩個老賊的蒙汗藥,你如用錯了葯,給朱老前輩看出來,那笑話可就大了!」
楊瀾一皺眉道:「我從脈息中,看出他既未受傷,也無病症.可是絕未想到,人在寨中,曾著下兩位老賊的道兒.而且所用的,又是江湖上下五門的蒙汗藥,一心卻從遠處著想,乃至捨近求遠…...」
吳文朗笑道:「倒是冷小俠年紀雖小,心思卻比我們細密得多,徐哥因為大哥病狀離奇.我雙目又為霧姬破箭所傷,為著今晚尚行要事,不能不朝見朱老前輩!走近漠雲樓,冷小俠即從室內迎出,道是朱老前輩已知其事,不必入見。
邊說,卻和我們同下樓來,逕往大哥卧息之處,連看都不看,即淡淡一笑道:「下五門的蒙汗藥,卻也厲害如此,我偏要師叔醒來?』旋用口往大哥臉一吹,一股寒風,涼透心脾,說來也令人不信,這口氣,竟如響斯應,大哥遂霍然而醒!經過冷浮生寥寥數語解釋後,大哥也為之恨聲不已!」
楊瀾訕訕問道:「你那雙目,原為那淫婢血箭所傷,因她曾食鶴頂紅,內蘊奇毒,不知使用何物可清此毒?」
「冷小俠得他師公真傳,爾雖武功過人,對醫道亦有極高素養,他醫完寨主,遂逕奔我卧室,取下雪竅球,對著我雙目揉了一揉,不但痛楚立失,而且兩目反比以前清朗得多!」
吳文對白髮怪童冷浮生,真是滿懷感激。
嘍兵匪目,搬來的木頭,約有五六十根,這東西,全部漆黑,而且似從後寨取出,顯系平時製備,而且保藏得鄭重非常。
蒼鷹老人對神丐耳語道:「老友,此物作用不明,似是滾木,不但嫌它太小,還對以就地取材,何必藏之寨中,搬取費事?這東西,大有蹊蹺?」
神丐一皺眉,悄聲答道:「這些木頭,聽聲音,非常乾燥,絕非滾木可比,滾木以奇重為佳,功在取其勢猛傷人,無須計較乾燥,我看,說不定是什麽易燃易爆之物,想把金牛絕谷的人,一舉燒死!」
蒼鷹老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悄聲道:「老龍所猜果然中的,這東西,大約是仿效諸葛武侯火燒藤甲兵的地雷之類,我和你只有設法阻撓,如讓此項陰謀得逞,則金牛絕谷的人,勢將萬無生理。」
兩人一陣緊張,但因武成林楊瀾之流,絕非易與,不敢貿然入內,私下計議一陣,決計於搬運途中,實施截擊,可是金牛谷和寨中距離,相隔太近,能否阻住,情形毫不樂觀。
武成林一見黑壓壓的木頭,堆了不少,獰笑一聲,朝著楊瀾道:「朱師叔頭上傷處,已漸痊可,適才著敲冕h謠n,準備親自出擊,倏又中途變調,著我先行火攻,使敵人無存身立足之處,並一再指示,最好生擒,如過分頑抗,則不論死活,先行消滅再說!」
吳文笑道:「這位長輩對敵人頗有兩點顧忌,一是自己的孫女從敵,想予生擒回山,按門規懲處,再則崆峒派的第二長老崆峒僧,與陰山至為契好,敵人中卻有崆峒派的弟子在內,朱老前輩正修書通知崆峒,著其派人下山,將門弟子攜回處理,有此二事,故多躊躇!」
武成林突把臉孔一沉,低聲喝道:「叄弟語話太多,速著人將東西搬到指定地點,沿途加強戒備!」
搬抬的,每一根四位嘍兵,兩個匪目,一具氣死風燈。
準備的情形,有條不紊,而且動作迅速異常,所採的途徑,卻是走出寨門,繞牆右邊石道,直赴金牛谷。
武成林和楊吳等人,密語一陣,楊瀾點點頭道:「賢弟所見甚高,愚兄當儘力協助就是!」
武成林和徐芳,轉身進入後寨。
楊瀾吳文,立和嘍兵匪目,押著那些黑漆木頭,直向金牛絕谷進發。
神丐和蒼鷹老人,知道這種木製地雷,可以開山裂石,血肉之軀,無法抵敵,今夜,破除性命不要,也得把此物毀了。
兩人施展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從右眾繞道而上,因為嘍兵抬著東西,走得較慢,要越往前面,自然輕而易舉,神丐性子,遠較蒼鷹老人為急,竟如一縷輕煙。穿枝渡葉,憑丹田一口氣,激射而上,這一來,可把蒼鷹老人,嚇了一大跳,暗道:「嘍兵背後,跟著的,是武林中兩位極厲害的能手,如被人家發覺,驚動義勇寨的匪首,甚至把毒龍叟也引了出來,豈不僨事!」
心中想著,眼看前面就是一處屏岩,嘍兵以地勢太陡,肩上扛著的東西又重,愈往上行,愈覺困難,兩老幾個飛躍,已超越嘍兵很遠。
也許由於天山神丐,走的過急,風浪之聲,驚動林中宿鳥,震翼紛飛。
楊瀾和吳文耳精,早已看出情形不對,那洞庭匪首,竟沉聲喝道:「前面弟兄留意此處大有蹊蹺!」
匪中頭目,訓練極精,一名將氣死風燈高舉,另一名卻抽出單刀匣弩,嚴行戒備。
楊瀾吳文,更不敢怠慢,一縱身,躍上樹枝,直往林中宿鳥起飛之處撲來。
天山神丐,知道事情嚴重,早已飛身躍上岩頭,朝著黑暗之處一落,老人也跟蹤而上。
身旁,便是好幾處磨盤大的岩頭,兩老一見,不由大喜,一彎腰,各人便順手撈了一塊,少說也有叄四百斤重。
懸岩,歪面臨來路,嘍兵已臨近岩前,因為楊瀾一喝,匪目過分小心,前面的路,必須照了再走,這一來,走得愈慢。
神丐本不願無故傷人,但因事情擺在刀口上,己不傷人,人將傷己,遂一咬牙,兩臂凝運神功,端起石頭,朝下一丟,岩高數十仞,石重勢激,朝下一落,只聞轟然一響,地動山搖,碎石紛飛,岩頭下扛木嘍兵,與那前行匪目,被大石一陣滾打,只打得血肉橫飛,斷肢殘臂,紛紛四射。
一陣銳嘯慘號,只聽得使人驚心動魄,毛髮聳然。
楊瀾吳文,一聲怒吼,平空縱起五六丈,往上撲來,蒼鷹老人,兩手舉著一塊五百斤的岩石,鬚眉直豎,雙目中神光閃閃,口中大喝道:「無恥匪徒,看打?」臂凝真力,岩石過頂,朝下砸來!
只聞一陣呼呼之聲,宛如天崩地塌,岳撼山頹,石塊離楊瀾頭頂,猶隔叄四丈,那風力便無法抵禦,驀將真氣一沉,身子朝下直墜,無如,頂上岩石,愈落愈快,眼看就得砸上,吳文和他,不過一手之隔,忙奮不顧身,伸手抓著楊瀾的左臂,往旁邊一帶,竟滾落石道之旁。
緊跟著岩石砸地,響震群山,嘍兵匪目,受傷倒地的,都變成肉泥。
那黑漆木頭,打碎不少,裡面果然藏下不少火藥,天山神丐、知道這東西,留則害人,朝下便打,竟折了幾段松枝,用火摺點燃,立以甩手箭的手法,朝下便打,火光著地,只聞轟然一聲,火焰高達丈余,餘波所及,竟點燃不少未損地雷,只聞『轟轟」之聲大作,連石道兩旁的樹木,也引發起來。
楊瀾吳文,以喘息未定,火勢走起,不覺心中大怒,「一鶴衝天」,平地拔空六七文,余勢未盡,腳點技梢,又復一彈而起。
眼看離岩端不過丈許,口中大喝道:「鼠輩敢施暗算!看掌!」
劈空拳力,勢如倒海排山!怒撞而至。
蒼鷹老人,一聲異嘯,伽藍掌連環出手,只聞幾處轟發之聲,立將劈空掌風擊散。
金牛谷口之上,火箭騰霄,烈焰四起,還夾著震耳轟聲,顯示敵人已向谷中大施攻擊,用的正是這種土製地雷!
這無異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不由使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大吃驚,手腳緩了一緩,楊瀾吳文,早已一衝而上。
一見竟是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遂哈哈大笑道:「老畜生?幾番失敗,仍不死心,好在你們仍未脫出寨主神算,看金牛谷火光燭天的情形,你該瞭然於懷了!」
兩匪隨著語聲,撲向神丐和蒼鷹老人,楊瀾施展霹靂功對付神丐,吳文把陰山派的喪門掌,攻向老人。
敵我雙方,遂作殊死戰!
彼此的掌對八上余合,兩老因擔心金牛谷受困的人,一心二用,功力無殊大減。
岩底下,嘍兵匪目,約有兩百四十餘人,被石木滾死的,不下一半,越是走在後面的人,卻從死裡逃生,他們拔出腰刀匣弩,把土製地雷,索性拋掉,都往岩上亂竄,岩下火勢,因周圍多是古木,高聳入雲,雖有幾株短小的著火。燒過後,卻未引燃其他樹木,竟自動的熄了起來。
群匪對兩老無不切齒,群起爬登後,一聲喊吶,強弩勁矢,激發如雨,紛紛朝神丐和老人,勁射而至。
匪群訓練有素,分攻合擊,全不彼此干擾,楊吳兩匪,在飛蝗勁矢中,仍然如行雲流水,掌風如山,疾從四方八面攻來。
那轟轟之聲,來自金牛谷,而且愈響愈密,神丐不由一急,丹田真氣一松。
只聞嗖的一聲,匣弩強矢,一劃而過,左臂上,被箭鏃劃了一道血槽,殷紅透袖,臂痛如灼。
楊瀾朗笑一聲,出口諷刺道:「老化子,巫山義勇寨,和你天山派,彼此無怨無仇,你不過捧人臭腳,自甘下流,可未想到,四川巫山,與別處不同,非我族類,擅入此山,無殊自找死路,今晚,你兩度來犯,正是你落葉歸根之時,還不束手就縛等什麽?」
突把腰身一挫,「進步撩陰」,左手五指朝著神丐下襠便抓,又詭又快。
天山神丐,人雖受傷,豪氣不減,聞語竟哈哈大笑道:「尊駕開山立寨之處,並非巫山而系洞庭,水寨匪寇,卻未聞可以陸地乘舟,如認老叫化是捧人家的臭腳,那麽你無異自認是武成林的孫子了!」
口中叫著,手更不停,凝真力揮掌往外一送,「畫龍點睛」,掌力未吐,臂血長流。
楊瀾目光如剪,知道對方傷痕未裹,勉強用力,失血必多,趕忙一上步,右掌往上一穿一搭,「金絲纏腕」左手並食中二指,當胸戳來,擒拿點穴,交互為用,陰險狠快,莫之與倫。
天山神丐,左臂有傷,雖然不重,但失血頗多,功力大減,身勢略緩之下,左腕竟被人家扣住。
楊瀾鐵指如鉤,左指所向,正是神丐心坎處,只一點著,就得當場送命,同時四周百十陵兵匪目,見塞中貴賓得勢,不由氣焰大張,歡呼一聲:
「射!」勁矢如雨,分從神丐背部兩側,一擁而至。
蒼鷹老人,正待出手相救。
吳文陰險狠毒之處,不下武成林,同時也把兩人恨透,眼看得手,那肯把機會錯過?
喪門掌如大海驚濤,處處乘隙猛攻把蒼鷹老人。硬行逼住,使他一時無法緩開手腳。
眼看神丐情勢危殆。
岩頭上,突然吹來一陣異香,不少噗兵匪目,聞到這種香味的,竟紛紛倒下。
同時一條俏影,如飛掠至,翠翻蓮額,薄袖禁寒,匪兵頭目,驚呼一聲「雲姬」,人如潮水,往四下匆匆避易。
飛來的紅衣少婦,撲向楊瀾之前,將手中羅帕一抖,一陣暗香,乘風襲至,嬌叱道:
「萬惡匪酋,還我妹子性命!」
楊匪一見這條手帕,如中蛇,顧不得再事傷人,把手一松,猛朝斜刺里便縱。
神丐也嗅著這種異香,突感頭昏腦脹,搖搖欲倒,紅衣少女撲向前,一把將他扶住,左手已送過一粒丹丸,納在他的口內,正容道:「道友且自行將傷處裹住,待我來退敵!」
不料話未說完,楊瀾已獰笑一聲,緩緩朝她走近道:「昨晚猶玉體橫陳,浪興十足,怎麽一晚之間,就翻起臉來?實告你,別以為你能僥倖逃出一死,這兩個老物,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看你還是幡然自覺吧!寨主前面,有我楊某人一句話,天大的事,也可承擔下來……」
雲姬介面冷笑道:「洞庭巨盜,別再無恥廢話,義妹的命,均須叫你們血債血還,看掌。」
香風起處,紅光電閃,雙手一圈一揚,「擷香拾翠」,「步障搖紅」,輕靈詭秘,攻的又快又猛。
天山神丐已將左臂裹好,他把憤怒發泄在持弩匪兵之上,一聲怒吼,突如虎嘯雷鳴,身形電閃,來往於匪兵之間,施展點穴術,即將殘餘匪眾,打得似落花水流,紛紛撲地。
旋而撲向楊瀾之前,怒喝道:「無恥匪徒,你也嘗嘗這一招,是什麽味道?」踏左步,伸右掌,一式「金龍探爪」五指箕張,捲起一團勁風,對著左肩就拍。
在同時,和他拚命纏戰的雲姬,竟把嬌軀起在空中,「巧點紅菱」,腳尖踢向匪酋前額。
楊瀾兩面受攻,自知難敵,獰等一聲,一翻腰,猛朝岩下倒縱,口中還招呼吳文道:
「敵人無恥,容後算帳!」
吳文仗著陰山派的喪門掌,系武林不授之秘,硬把蒼鷹老人逼住,一見楊瀾引退,驀地一轉身,躍向岩邊一株老松之上,還挖苦對方道:
「賀一梅!你如有種,不妨入寨再干!」竟不等對方答話,右腳一點,「游蜂戲蕊」,借力一彈,隨著笑聲,朝岩下飛躍而去。
兩老也無心追趕,同朝雲姬道:「速奔金牛谷!」
叄條人影,飛身而上,夜已向晨,但天空濃雲密布,山雨欲來。
沿著圍牆,折向右轉,金牛谷口,業已在望。
武成林攜嘍兵及匪中頭目,正在大聲吆喝,火箭及木製地雷,如飛蝗密雨,不斷投射。
金牛谷里,火光燭天,同時也衝出一道十彩流光,黑白兩道光華最是強烈,所至之處,火減煙消,無如武成林心思狠毒,不肯放鬆一處,眼見谷里火光稍弱,即從地上舉起一隻地雷,往谷里就砸,周圍的匪兵頭目,引發弓弦,一溜火光,捲起一陣銳嘯,朝著那滿藏火藥的特製木頭上,用力一射,木質已乾得不能再乾,而且浸滿桐油,火矢中的,立即燃燒,不須臾,引發火藥,便聞「轟然」一聲,周圍四五丈,均為火光布滿,碎木紛飛,便似火鴉火蛇,激起無邊熱流,剎那間,風助火勢,火趁風勢,致成滿谷燎原之勢。
武成林不時朝下喝道:「谷中陳惠元,身為崆峒弟子,與本門互有淵源,念汝年幼無知,為敵巧言所騙,師叔不念舊惡,著汝立即出谷,只要離開敵人,一切誤會,從此瓦解冰消,否則,此後攻擊,只有愈趨劇烈,縱是金剛不壞之體,也難免玉石俱焚,稍事躊躇,良機便失,還不出來等什麽?」
谷底一陣清嘯之聲,宛如鳳哆龍吟,流光亂轉,煞氣瀰漫,光華所及,火滅煙消。
還有一童子口音的人喝道:「武成林,你滿懷血債,武林俠義之土,莫不欲得而甘心,少作狂吠,有本事無妨入谷,一見高低?」
驀地從谷口裡面,進出一線紅光,猛向嘍兵匪目,一陣亂點,被點中的人,竟是幾聲慘號,立時紛紛撲地不起。
武成林突把描金鐵骨扇,對空一揮,煞風怒號,雷聲隱隱,分從四方八面,激射而上,同時口中大喝道:「弟兄們速放火箭,這東西正是金翅天蜈!」
只聞「嗖嗖」之聲震耳,匣努勁矢,排空直上,無如那東西似有靈性,只見一溜紅光,衝天而起,煞風火箭,追之不及。
武成林恨了一聲,正待再投地雷。
雲姬已撲向前,咬牙切齒道:「蛇之徒,殺我義妹,還想用武林俠義之血,染爾雙手麽?」
武成林聞聲大吃一驚,見是雲姬,倍增惶惑,但猶故作鎮定道:「無恥淫婦,朝秦暮楚,專吃裡扒外,筵前不忍趕盡殺絕,特別開一面,不事逃避,卻願自投羅麽?」
描金鐵骨扇划然自開,往上一揚,「天羅雀」,立有一股凌厲煞風,疾從雲姬頂門百匯,當頭罩落。
只聞一陣厲笑聲,笑聲中滿含怨毒,這婦人,竟從革囊里,取出一柄尺余長的短劍,劍身發出一片藍光,劍柄其色如墨,乍看似乎毫不起眼,可是她把寶劍朝上一舉,「舉火燒天」,正待朝武成林扇上便戳。
只聞武匪噫了一聲,立把扇子一收,人也往旁邊一縱,沉聲喝道:「淫賤妖婉,竟把師傅魚腸劍,也使了出來麽?須知此劍一出,無殊互拚生死!」
「義妹之仇,勢在必報,雖把你這狠心狗肺之徒,碎屍萬段,仍不能解我心頭怨毒!」
雲姬把這柄中古毒劍,一陣揮轉,「盤絲擊腕」,「巧篆垂簪」,「蟬碧勾花」,「雁紅攢月」,這是「雲夢叄六短打」的連環四式,以輕靈詭快見長。
配合著這柄魚腸短劍,功能削金截玉,見血封喉,兩者威力並運,果然與眾不同。
但見一片藍光,夾著一團紅影,人似鳳翥鸞翔,劍如飛虹掣電,在銳嘯煞風,森森劍氣之內,滾轉翻騰,劍訣所指,劍尖所向,著著不離穴道。
這種勢同拚命的打法,不但把武成林弄得變顏變色,就是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也大為嘆賞。
半空里浮雲漠漠,雷聲隱隱,眼看神女峰頭,就要陋盆大雨。
神丐不由暗喜道:「這真是得道者天助,只要雨一下,正是這地雷的剋星。」又見雲姬和武成林打得不可開交,心想:此人毒比蛇,留在世上不知要害多少正人,對付這種匪徒,還講什麽江湖道義?
遂招呼蒼鷹老人道:「老友,我們何不圍上前,把這匪酋廢掉?」一輪手中打狗棒,泰山壓頂,惡狠狠的朝著武成林頭上便擊。
蒼鷹老人朗笑一聲。
長袖一揮,鳶舉鷹揚,趁著前掠之勢,突把右足一點,隱含千鈞巧力,猛踏武成林的頭頂百匯要穴,武成林叄面受敵,前後頂上,儘是人影,這一下,可把匪徒惹惱,手中的描金鐵骨扇,時開時合,上下翻飛,開如大鵬展翼,合似浪里騰蚊,十年潛修,具實學,不管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固武林中一流高手,還加上雲姬武功奇詭,一時之間,竟也奈何這匪酋不得。
空中金蛇一閃,雨點驟至,風吹葉動,捲起陣陣松濤,雖然已是曉邊,但天氣卻是陰沉黑暗。
大樹枝頭,卻傳來一聲冷笑,只聞有一童子口音,但語調卻是冷峻已極,緩緩說道:
「所謂名門正派的人,原來卻是依多為勝的跳樑小丑,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夾著尾巴滾蛋,只留下那吃裡扒外的無恥蕩婦,否則,我得叫你們血染此處?」
雖說他們正在作殊死之搏,可是人到枝頭,卻無一人發覺,來人這份功力,顯非等閑!
天山神丐不由吃了一驚。
定睛一看,原來是拾得子冷浮生,氣定神閑的靜立在一株樹梢之上。
雲姬已熟知他不但生性陰沉,而且武功奇詭,除了麟兒是地剋星,連陳惠元也幾乎敗在他的手內,兩者雖然武功不弱,但他項下的雪竅珠,卻禁受不住,不由心中發愁。
這女人卻也重義氣,二老於她有救命之恩,遂決計破死命也不讓他兩人和這小魔互作對手。
於是也冷笑一聲,手持魚腸劍緩步而出,朱唇輕啟道:「姊弟之情,該是五倫之誼了,然而有人竟爾忘恩,念頭卻轉向乃姊,你人小心不小,生性如名姓,偏在此處大放厥辭,我倒得好好教訓你一頓?」
只聞一聲朗笑,白影電閃,冷俘生早已一掠而下,張口往雪竅珠一吹,白霧瀰漫,寒氣大作,往雲姬頭上罩來!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離雲姬身旁,少說也有兩丈以上,突覺一陣奇寒,打從心坎冷起,毛髮直豎,血液欲凝,兩人立把全身真氣,聚之丹田,不顧安危,冒險一搏,同時以為雲姬必難倖免。
也不知道這女人是何人賦與她這種耐寒能力?
藍光閃處,劍氣騰雷,隨著一條紅俏影,竟用「斷碧分山」,「空簾剩月」卷攻而上。
魚腸劍劍身淬毒,是古代易水風寒,慷慨悲歡,燕趙奇人,荊軻刺秦王之物,劍能見血封喉,無葯可解,饒你拾得子冷浮生功力再奇,也不敢輕易試險!只好往斜刺里縱開,避開她這連環二式。
冷浮生人如中電,驚異莫名,雪竅珠是陰山奇珍,天地間至寒之物,他不知這女人如何可以敵它?
卻未清楚雲姬自服五毒追魂教,人是鬼門關上的人,僥獲麟兒贈她靈芝露液一小瓶,服後生還,藥力又遍全身,功效未失,暫時可御奇寒,否則,她人早凍僵了,但是這一點,連雲姬也未猜透。
正待揮劍再擊。
此時雷聲震耳,大雨傾盆,火光被雨一淋,已熄滅不少。
但谷內猶有殺喊刀兵之聲。
忽聞琵琶婉約,易是傳來,如閨中少婦,久別良人,春情難耐,起尋機抒,蒼懷哀意,與機聲頻相斷續,一聲聲愁苦無數。
武成林和冷浮生,知道這是太陰勾魂七曲的先聲,也是琵琶女獨擅勝場的專門奇藝,再事勾留,勢必出乖露醜,當下變顏變色。
但這兩人卻是一樣陰險,偏用以攻為守,以進為退之策,以免敵人訕笑。
偏巧雲姬也知道這琵琶之音難為抵敵,為恐敵人暗得毒龍叟里之秘授,毫無顧忌,自己叄人卻反為樂音所制,那一來,豈不大糟?
遂將手中魚腸劍一陣揮舞,勉強把冷浮生敵住,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卻雙敵武成林,奮戰間,猛聽雲姬喝道:「兩位道友,從速離開,此間事,自有了斷之時,不必急在此刻!」
兩人狂笑一聲,不約而同的將身子一縱,如閃光一般,舍卻武成林,猛撲冷浮生。
伽藍掌,陰陽內罡,交相併發,狂飆大作,煞氣如山,分向冷浮生左右逼至。
冷浮生往後一退。
叄人乘勢往南方一躍,立即抽身後遁。
武成林雖命弟兄用火矢攢射,無如對手輕功極高,只幾躍,即沒入林中。
匪眾也未追趕,雲姬一臉黯然之色,向二老道:「我們實力,過份軟弱,不用說毒龍叟難於抵敵,就是那白髮小魔,邊難是他敵手,金牛谷無法入內,裡面形勢,必然萬分緊張,否則,琵琶女朱雲英,不會扶病應戰。太陰勾魂七曲,運來至耗真氣,適才聞得琵琶,斷斷續續,顯然中氣不繼,真力難達,至於此次火攻,裡面是否有人受傷,卻無法從琵琶音中,探聽出來,真使人焦慮萬分!」
天山神丐,搖頭太息道:「群魔勃興,禍至之無日。看來這條老命,真是朝夕不保,嘉麟這孩子,不知何時可以趕回?老叫化得趕下巫山,準備一點乾糧,乘人不覺時,偷入金牛谷,你兩人在上面接應,真正失陷,卻也不必管我,免得讓敵人圍困,遇上事,連個走腳報訊的人也沒有,我們找個隱僻之所,調息再說吧?」
蒼鷹老人和雲姬,知道神丐心意,再上神女峰頂,惟恐敵人發覺,雲姬突然想到,附近有處壕溝,裡面卻有一座石洞,群匪極少注意,暫時棲息,絕無大礙,把此心意說出,兩者自然贊同,當由雲姬引路,偏向左轉,穿過一處灌木矮林,即到達那壕溝之處。
山壕上狹下寬,深可逾丈,藤葛滋生,幾無入口可尋,雲姬卻熟悉此間地形,躍上一處春藤,雙手一撥,現出一塊大可容人的缺口,她也不作無謂客套,往下便攢,兩者也隨之而入。
』壕溝之內,水深盈尺,陰暗異常,但多露出水面的石頭,彼此都是武林高手,夜日精銳,雖在暗中,卻能見物,立即踏石而行。
石壁當中,卻有一處洞口,高約二叄尺,由於空隙直通洞頂,竟有陽光射入,圓桌似的天然石塊四處,可作卧息之所。
叄人就在洞中調息一陣,神女峰大雨未停,天山神丐喜動不喜靜,竟從石墩上一蹴而起,注視蒼鷹和雲姬兩人,正在垂簾內視,也就不忍驚動,閃身出了洞口。壕溝內大雨淋漓,忙將體內罡氣,貫注全身,可也作怪,雨離神丐身軀,猶有四五寸,竟紛紛往旁邊飛落。
老化子把手中打狗捧朝上輕輕一攪,正待飛身外出,忽聞附近竟有人耳語。
凝神一聽,卻是義勇寨的巡山頭目。
只聞一人出語埋怨道:「這麽大的雨,寨主卻雷厲風行的著我們巡山,巫山十二峰,大岩小洞,數以千計,無一處不可以藏人,就是全體分頭出巡,也不一定就可把敵人藏匿之所發覺。」
另有人沉聲喝道:「唐巡目,我勸你還是小心為佳,隨口抱怨寨主,你有幾個腦袋!再說,目前正是寨里多事之秋,連祖師那麽厲害,也不免敗於一個小孩之手,並會鬧出窩裡翻,寨主之見,認為巫山還藏了不少敵人,能把金牛絕谷的人,早點解決,就可免去多少顧慮,只要雨一停止,就大量使用火攻,同時加強巡山,以免外敵擾亂,命令正在風頭上,豈是抱怨得來?」
姓唐的巡目,冷笑一聲道:「王頭領,大雨天巡山,說說閑話,就把『抱怨寨主』這項大帽子往我頭上壓來,這罪名,我可不承認,不管火攻水攻,反正已鬧了四五天了,看情形,再有十天八天,還是解決不了,人未捉到,可把自己的人先整倒了,我看,大寨主明知火攻不行,何不立即趁著雨天,引道山洪,注入金牛谷內,反正谷口已堵,把人活活淹死作數,偏生只喜火攻威力強大,要一試再試,才決定取捨,你說多磨人!」
兩個小頭目,爭論不休,就此走過,卻聽得天山神丐心頭一栗。
暗道:「好厲害的匪徒,計謀愈來愈毒,無論如何,我得把這情形,通知谷內的人,讓他們好作準備,並為他們製備一點食物。」
於是順著壕溝,從最偏僻險峻之地,溜下峰頭。
為著用玄門罡氣護體,恐驚世俗,特地買了一柄雨傘,把臉遮住,往巫山城的途中,義勇寨的匪徒,雖然安了不少眼線,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位衣衫襤縷的老丐,正是一位風塵異人,而且屢在塞中,大搗其亂。
神丐原本嗜酒如命,自入神女峰,所遇驚險重重,時間上刻不容緩,連酒也無法享用,進入城鎮,正是晌午穿入西街,第一件大事,就是尋找酒店。
臨江酒家,位於江濱,上有高樓,下萬雅座,品茶飲酒,兩得其直,猶以雨天,家道豐饒的人,悶坐家中無事,昂然登樓,一杯在手,心曠神怡,過境的人,復以該樓位置特殊,風景雅,晚間且供住宿,乾脆歇足再說,有此種種因素,此處酒樓,稱得上:
「座中客常滿,林里酒不空!」
老叫化見酒心喜,也不管人多人少,手提打狗棒,緩步登樓。
也算他酒運好,靠左邊,尚空出一單一雙兩處座位,跑堂的看他是位窮叫化,不由皺了皺眉,但買賣人的規矩,只要人家肯出錢,你可不能挑剔他的身份,只好在神情上現出冷淡,天山神丐,他可不管這些。
揀著那處單座,坐了下來,把手一招,想叫堂倌,可是那東西偏把眼睛望到別處,洋詳不睬。
神丐不由暗中想到:「生意人十之八九都是狗眼看人低,勢利十足,如果你有錢有勢,他侍候你惟恐不周,否則,就得受他閑氣。此處堂倌,正是這種典型人物,我得出手戲耍於他。」
於是伸手打了一個哈欠,雙手往後一揚,那堂倌突覺前面有股吸力,身不由主,朝著神丐桌前便跑,樓廳客座極多,堂倌如同瘋了一般,也不管有無桌椅人客擋路,對著便闖?
只聞嘩啦啦一陣亂響,立時杯翻盤滾,桌倒椅飛,連人也被撞倒不少。
賓客中,自有不少認為堂倌無事惹事,怒吒呼打,有那火爆脾氣的人,竟爾擦衣捲袖,揮拳踢腿,動起手來,於是樓上立時秩序大亂。
那堂倌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更被人打得眼青鼻腫。
店東宋氏,是一位六十餘歲的老頭,不但見多識廣,而且狡黠異常,一見情形不妙,趕忙打拱作揖,大陪笑臉,安定來賓,除令堂倌叩頭陪罪外,並立囑廚司,重整杯盤,酒筵之盛,較之原定者只有更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賓客揍了堂倌倍,賺了酒席,肇禍者還跪在地下陪罪,氣已出足,也就不再計較。
天山神丐故意冷笑一聲,那笑聲使堂倍聽著,不由毛髮發直豎,趕忙從地下爬起,跪倒神丐面前,其他堂倌,趕忙送上酒菜,神丐不由暗中叫妙,立時撿著大嚼大飲。
一場風波剛過,樓下忽傳了一聲「客來!」
人未到,香風先臨。
登樓的卻是一位紅衣少女,和一位年青武士。
那少女,一身粉紅一緊身貼肉紅綾襖,百摺粉紅裙,粉面丹唇,不愧是婀娜紅粉,只可惜秀眉雙挑,配上一付叄角眼,顯得頗為潑辣驕縱。
隨在身後的年青武士,卻也生得蜂腰猿臂,一表人才,但目光遊離,嘴唇太薄,不流於狡詐輕浮,即便帶著叄分狂妄。
兩人身上都背著長劍,挽著革囊,太陽穴鼓起老高,顯見武功已極具火候。
一上樓,彼此高談闊論,樓上嘉賓滿座,兩人連看都不看一眼。
堂倌忙含笑招呼,引人入座,動問酒菜。
那少年把眉毛一挑,意似不耐道:「盡好的攜來就是,照算錢:」
又見自己的座位,靠近天山神丐,自以為是濁世佳公子,和老叫化比鄰,不由把雙眉蹙起老高,老大不願,但樓上已座無虛席,想換卻也不行。
神丐見多識廣,早猜知兩人所屬門派,不由暗驚道:「難道毒龍老怪的信,已經產生作用了麽?如此一來,金牛絕谷的人,危險只有更多!」心裡思索,卻毫不現諸神色,裝著吃酒,暗裡卻細聽兩人所談。
那年輕武士道:「徐師姐,我們這次下山,雖說是查明事實真象,但陳師弟,至得掌門歡心,連大師伯和幾位師叔,也都存心向他,師傅派遣你我時,掌教師叔,尚一再猶豫,幾乎惹翻師傅動火,幾次力爭,才成定論,要求使用師祖符令,著他立即回山,掌門人始終不肯,最後大師伯和兩位師叔,雖然出面打圓,由掌門人親筆書函,囑其立返,然而函中偏說,一切可按情形,由師弟相機處理。
師傅正待反臉,大師伯立偏向掌門,明雖勸慰,暗中卻有責怪師伯之意,謂其過分強橫。
這一來,才使他老人家,藉著大巴山訪友為名,親自下山。
「看情形,他老人家也該到了!」紅衣少女,立時冷笑一聲,大拉拉的說道:「我就不信陳師弟,他能吃了豹膽熊心,置掌門函令於不顧,而和那些歷代世仇的崑崙弟子纏在一起,不管他怎麽冷血,以及護衛他的人多,師傅正門規的廣成鐵劍,真正使了出來,陳師弟的項上人頭,可以保得住麽?我和你吃了飯,休息一陣,稍候師傅,真正他老人家不來,也不妨立赴神女峰,見過陰山朱翁,探明師弟去處,而後拿著信,當面給他看,回山便罷,否則,只有動武,實施捕拿?」
那青年武士,不由沉吟道:「師姐所見,自然不差!只是陳師弟的武功,不但得師門秘授,說還獲了部份失傳的拳功劍術,連太乙五靈掌、七十二式飛雲劍最後一十二招,他都學會,手頭上,還有一柄稀世之珍靈虎劍,恐非你我所能抵敵得來!」
那女子不由柳眉倒豎,殺氣橫生,只是臉兒太俏,使人猶覺喜怒咸宜,只聞她哼了一聲,突然問道:「秦師弟,你往常自負已極,怎麽一提起陳師弟,似乎立即提不起膽來,恩師的一氣神功,在師門已成絕響,難道你不曾學會?再說,師直為壯曲為老,我和你,是奉命拿他,而且還有師傅作後盾,怕他何來?」
堂倌送上酒菜,果然旨酒嘉肴豐美無比,兩位少年男女,不由彼此對飲起來。
原來這兩人正是崆峒弟子,女的是桃花女徐壁姬,男的卻是赤陽劍秦坷,兩人和陳惠元雖非一師所傳,但說來都是崆峒十二弟子之一。
崆峒派的掌門,姓陳名太清,道號大悲真人,在目前師兄弟間,排行第叄,如合著崆峒門中一位棄徒陸思南計算,大悲真人,應是第四。
掌門夫人,原是陳一真的一位嬌憨師妹,姓洪,芳名巧娘,十九歲,即和真人結婚,她不但是崆峒最美的女弟子,在武林中,也是艷名最著的人物,當時有句話:「西蘭北巧,女中皎皎!」
所謂西蘭,卻是指崑崙掌教的紫陽夫人陳佩蘭,談北巧,正是講玉鎖夫人,洪巧娘了。
在目前,夫人在崆峒長輩中,排行第六,如合著陸思南和另外一位棄徒計算,玉鎖夫人,應退居第八,至於另外一位棄徒,後有專章論及,此處暫時不提,以免重複。
和大悲真人同門的大師兄卻是一位俗家,也姓陳字一真,人稱逍遙客,此人淡於名利,人極正直,和掌門師弟,交好莫逆,真人賦性頗柔,崆峒派的大事。有時不免策出此老。
一般說來,崆峒長輩人物,大部都還正直,並無偏激之處,可是排行第二的一位,卻是特殊。
道來也是巧合,崑崙崆峒兩派,本屬道家,但排行第二的,偏是僧人,在崑崙,有苦行禪師。在崆峒,卻有崆峒僧朱清元,兩人雖然同屬佛門,性格上卻適得其反。
苦行禪師,道行卓絕,對師兄弟友愛異常,但崆峒僧朱清元,雖然修為近百,卻是一向剛愎自用。
在年齡上,他不但和大悲真人相比較,相差數十歲之距,甚至比大師兄陳一真,也要長上若干,在他眼中,什麽師兄掌門,不但是老弟,有的甚至是乳臭小兒。
他對崑崙派,成見最深,提起世仇,就得切齒幾番著掌門人,勞師西征,和崑崙派一決高下,真人無法決斷,幾至弄得翻臉。
大悲真人的兩位師弟,老四湖海居士史仁,偏向崆峒僧,老五藍衣秀士戴夢華,此人年紀最輕,學養極高,武功出眾,為人更是方正不阿,連崆峒憎朱清元,雖然藐視掌門,對他卻有叄分忌憚。
玉鎖夫人,賦性雖然溫和,但臨事卻能當機立斷,崆峒僧最是惱她,可是自從她走火入魔,人已全身不遂,連轉動也需人扶持,長日地纏綿床第,自無法參入門中大事了。
這一來,對崆峒僧而言,無殊去掉眼中釘,行動上,愈加飛揚跋扈。
崆峒門中,在陳惠元這一輩,有十二大弟子,六女六男,俏哪吒陳惠元,排行最小,武功人品,卻是首屈一指的一位。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所羅致的弟子,恰好佔了一半,湖海居士,還稍顧大義,所教門弟子,尚不過份特殊,崆峒僧的門徒,則仗著師傅護短,專一的欺侮門中兄弟姊妹,人家只有敢怒不敢言!
曾有一次,為著攻打崑崙,大悲真人,難置可否,朱清元勃然怒作,語侵掌門,藍衣秀士看不過眼,不由冷然說道:「崆峒崑崙,相去不下萬里,勞師遠襲,殊非所宜,再說門中大事,掌門人如果草率決定,難免不蹈以往覆轍,詳細考慮,正是掌門人穩重之處,還望二師兄切勿操之過急!」
話語雖然來得娓娓,但顯然不表贊同。
崆峒僧拂然不悅。
可是藍衣秀士也劍眉掀動,看情形,只要崆峒僧再不識趣,他也不甘示弱。
逍遙客陳一真,深知五弟個性,忙用話語岔開。
崆峒陰山,相距不過千里,崆峒僧竟想聯合陰山作為己助,必要時,竟不惜和門中翻臉,甚至廢去掌門,自己取而代之,那時以一派掌門之尊,自可為所欲為。
他因懷著此念,遂奔赴陰山,找陰山掌門玄風老道。
五老潛修洞府,不僅至為隱秘,外人絕不敢擅越雷池,也是機緣湊巧,合該武林出事,崆峒僧上了陰山,竟遇上長耳客,兩人一見,竟是臭味相投,一俟崆峒僧把來意反比,那黃髮尖嘴,麻臉大耳的醜八怪,遂為引見陰山掌門,掌教玄風道人,雖然一向坐大,對此並不太重視,但人家不遠千里而來,自行投靠,卻也不能過份使人難堪,遂允接見。
梅花五陽洞府,絕不容許外人入內,外人也無這種奇特功力,能耐那陰風奇寒,好在待客之處,另有天然別府這次接見,算是特別賞臉,不但魔頭在座,連其餘四老:寒冰老人,毒龍叟,元霧真君,以及太陰僧,也都走了出來,那天然洞府,額名瓊宮,地當回峰合抱之處,山形曲折,不是長耳客為之領路,饒你崆峒僧武功再高,還發覺不來,此次離山,崆峒僧除帶了一隻雲掃外,連那從不離分的廣成鐵劍,也末攜出。
長耳客和他談笑風生,走到洞前,崆峒僧猶未發覺,此處竟是一座天然洞府。
原來洞門已用青麻石緊緊封閉,看上去,卻是一塊天然大石,絕不疑大石中空、能作人修鍊之處。
長耳客走到石前,咧嘴奸笑,雙手平胸,緩緩推出,那大石竟發出一陣吱吱之聲。
不須臾,石內雷鳴,洞門竟向右邊推開,細看,大石上下,各嵌在石槽之內,石厚數尺,重逾千鈞,內有木製絞盤,配以特種藤索,司石門開合之用,由於石門和四周石色無異,又配合得天衣無縫,竟使人無法辨認。
崆峒僧佩服不置,自認在眼力上已輸人一籌。
出來開門的人,不但形容奇醜,由於指甲卷在手上,而且其黑如墨,自然是那明山四惡的黑指怪了。
長耳客喊了一聲「師兄」,正待代為通名道姓,以使彼此認識,不料黑指怪卻是大拉拉的,搶先說道:「長輩們都在裡面,趕緊見吧!」說罷掉頭便入。
在平日,只有崆峒僧用這臉色,對付別人,從來不容他人驕慢自己,可是,這一次,算是情形特殊,而且絲毫不以為忤。
長耳客笑了--笑,回顧崆峒僧道:「且請少待,讓我先容。」不待崆峒僧親置可否,立即入內。
半晌,始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皮笑肉不笑道:「本門長者有請!」
洞作葫蘆形,穿過一狹長通道,進入里程,忽然現出千絲銀光,耀眼奪目,崆峒僧略一注視,不由暗吃一驚,原來裡面至為寬敞,長闊逾數丈,一律用光滑的白石修飾而成,上嵌明珠數百顆,乍看去恰似滿天繁星,幾疑置身瓊樓玉宇,不在人世。
堂中懸了一幅黃幔,橫列著,十叄四歲的白衣童子六名,手中不但持著拂塵一隻,而及捧著白玉香爐,煙香裊裊,散入空中,幽香撲鼻,表面上似乎顯得莊嚴穆肅,骨子裡卻是陰惡重重。
長耳客一入室內,低著頭,輕移腳步,走到黃幔正中,距離約有一丈左右,肅然下跪。
正中的兩位童子,趕忙向左右移開。
只聞他低聲稟告道:「弟子王祥。帶著客人求見!」
左當中,那白衣童子竟代答道:「請客人依禮,晉謁掌門:」
崆峒僧事先未問,應依何種禮教晉謁,沒奈何,只好隨著長耳客,一同下跪,訕訕的道:「晚輩崆峒僧,特來晉謁長者!」
驀聞有人縱聲朗笑道:「你我門派有別,不敢當此大禮:」
崆峒僧立覺有一股無形勁力,把自己拉了起來,暗中一較勁,直如蜻蜒撼石柱,難動分毫:只好老著臉讓人拉起。
最奇的是,煞風暗起,寒氣侵入,連呼吸也覺逼住,崆峒僧起身後,竟覺轉動艱難,以為人家暗中加害,不由悚懼萬分。
幔中有人哈哈大笑道:「本門自立派以來,除了岷山諸位道友,偶有過往外,江湖上一般武林之士,卻很少來此,數十年前,泰山派雲天一鶴鄧雲飛,覬覦本山玄冰雪藕,擅闖禁地,四弟善言阻攔,竟敢動武,不到十合,自知不敵,投岩而死,以後來人絕跡,抱歉至今,以為武林高明之士,都把我們這幾個老怪,視為吃人魔君,卻不料道友竟遠道而來,使人快慰莫似!寒玄、霽月,還不把黃幔揭開,令我們一見嘉賓麽?」
正中央兩位白衣童子,齊應了一聲:「遵命!」
也不見兩人動手作勢,堂中黃幔,竟緩緩向兩旁收縮。
五張白玉雲床,一字橫排,排坐著魔教中陰山五老,也是當今武林中魔家至高無上人物,五老像貌,各有不同,論年齡,起碼在百歲以上,他們的出身來歷,方今武林中,知道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正中一位,玄巾玄服,朗目修眉,鶴髮童顏,不怒而威,兩手其白如玉,那指甲少說也有六七寸長,懷中抱著一具非金非玉的碧如意,精光閃閃,玄服正中,卻嵌著一具無極圖,青紅光華,至為強烈。
這一位。正是陰山五老之首,功高莫測的玄風道人。
靠左,卻是一位黃衣黃服,一臉慘白,毫無血色的馬臉老者,兩道長眉,連眼睛也全部遮蓋,獅鼻闊口,和那馬臉不相配,使人見著可怕已極,左手卻拿著-塊黑渤渤的鐵牌,那鐵牌乍看不起眼,細看卻滿布符錄,牌名雲圖,原是魔家之物,威力奇絕,此它名列第二,自稱寒冰老人。
靠右則是一位頭生獨角,一身冰絹,滿頭鬚髮皆白,形似山精水怪,這正是目前在巫山神女峰興妖作怪的毒龍叟。
挨著寒冰老人的左邊,卻是一位雲冠道服,身背長劍的道人,叄角眼,掃帚眉,高大身材,一臉紅潤,手中拿著一把芭蕉蒲扇,看情形,顯得高驕異常,此人正是泰山派恨之切骨。用蚩尤毒霧。將泰山派雲天一鶴鄧雲飛,打落冰岩,暴骨陰山的元霧真君。
右端未梢,坐的卻是太陰僧,也是五位魔頭中,打扮最為奇特的一位。
頭上戴著一道淡金箍,似頭陀卻又不類,豹頭環目,嘴裡兩具猿牙,伸出口外,滿臉於腮,貌像顯得獰惡異常。
懷中抱著一柄長劍,古色斑瀾,身上披著朱紅架綻,形如噴火,就他這打扮,應名烈火僧,才是正理,貌與名違,使人驚疑滿腹。
崆峒憎人至自負,可是見到這五位魔頭,實毫不自覺地矮了半截。
發話者正是陰山掌門,黃幔-卷,卻向崆峒僧點頭微笑,其餘四人,雖板著一張怪臉,但都把頭點點。
崆峒僧正擬再用重禮參見,卻為玄風道人所阻,並著童子設椅賜坐。
和魔頭打交道,只有按來意直說,如果鬥智施謀,無殊班門弄斧,崆峒僧即將門中和崑崙繫世仇大恨的一切經過,概略一說。
話末講完,玄風老道即陰森地一笑道:「此中詳情.貧道兄弟早已知悉,不過貴派和崑崙比劍時,因事不關己,不願插手而已!」
崆峒僧不由一驚,暗道:「這是年代頗遠的事,難道他們都是數百歲以上的人麽?」
玄風道人,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微笑道:「本門師兄弟,得地利天和,玄冰雪藕,此處極多,服之可享高齡,兩叄百歲,在我兄弟看來,也不過是彈指一瞬而已!」
好大的口氣!
把崆峒僧聽得只有佩服。
那玄風道人,又繼續道:「本門一向抱著人不犯我,我不侵人的宗旨,而今崑崙既已坐大,妄逞強梁,承道友來此,今後陰山崆峒,視同一體,有事即煩通知便了!」說完,立著童子切藕待客。
立有白衣童子,端出六隻玉盆,裡面盛著碧藕一段,晶瑩如玉,芬芳撲鼻,入口則清涼甘美,迥異常藕。
崆峒僧食過玄冰雪藕,不敢多留,立即興辭而出,五老僅把頭點點,床也未下,卻由長耳客代表送客,這無疑已算是人家晚輩!
回山後,這惡僧曾把此事,語焉不詳地和大悲真人略事談及,但真人認為陰山派終屬邪門,心中並不謂然,卻又無法埋怨師兄,遂也未置可否。
誰知金牛絕谷里,陳惠元和麟兒,已不啻難兄難弟,朱雲英因為愛著惠元,竟和祖父鬧翻,毒龍叟遂親筆修函用飛鴿傳書,寄與崆峒僧,不但把惠元情形說出,函中並有責怪崆峒派,對門弟子管教不嚴之意,末後並稱,如不將陳惠元從速召回,自行處分,一旦玉石俱焚,當不能怪彼手段毒辣。
崆峒僧得了飛鴿傳書,不由氣得變顏變色,立即往煉功房內,找尋掌門。
恰好大悲真人,和師兄師弟,都在房內.一見崆峒僧手中持著信,而且滿面怒容,不由都大感吃驚,首由掌門,動問師兄有何事故?
崆峒僧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掌門人素所器重的門弟子,竟敢昧於大義,忘卻世仇,不但和崑崙派的門徒,稱兄道弟,而且聯合對付陰山五老之一的毒龍叟,存心和自己過不去,而今人家來函,語多責怪,愚兄不敢定奪,只有驚動掌門!」隨著話聲,立把書信遞出。
大悲真人,不由暗吃一驚,看了書信,並未立時回話,崆峒僧以為他存心袒護,不由勃然大怒道:「門弟子私自親仇,無殊叛教,請以祖師符令,勒令他立即回山。」
真人微笑道:「惠元資質過人,秉性剛烈,如和崑崙弟子,行道一處,少年心性,活潑天真,一時顧慮不周,似不能就視同叛教,如動輒就請祖師符令,未免有違授徒本旨,當容小弟暫行考慮如何?」
還未落口,崆峒僧勃然變色,發怒道:「請問掌門人,教規和愛徒孰重?」
真人無法作答。
藍衣秀士戴夢華,看不過去,代答道:「知兒莫若父,知徒莫若師,惠兒本性,絕非叛教之人,此事既由師兄稟過掌門,就讓他自己慎重處理吧!」
崆峒僧縱聲朗笑,其響震耳,顯系怒極,急聲說道:「這麽說來,門中的事,是不容人過問的了。」
湖海居士也插上了口,暗責藍衣秀士昧於事理,不知輕重。
戴夢華正待反唇相譏。
大悲真人忙將師弟止住,立即提起筆,隨手寫了一封書信,仍然笑向崆峒憎道:「祖師符令,暫時免用為宜,元兒既是本門弟子,如眼前未有遭遇重大事故,見了書信,不會不回,一切事情,俟他回來之後,問明情形,再作定奪。」
正待派遣弟子,專赴金牛谷,還未開口,崆峒僧已是滿臉怒容,冷然道:「只要掌門人的書信,可以把人召回,那還有何話可說?下書的事,不妨著愚兄處理,我即派壁姬珂兒,持函前往便了,反正我和巴山一涵道長,最近還有約會,順便和徒兒們一道,讓他們閱歷一番也好。」
大悲真人和藍衣秀士,知他言不由衷,心雖不快,也不好說出口來。
次日凌晨,崆峒四弟子桃花女徐壁姬,和七師弟赤陽劍秦珂,遂攜書出發,也許崆峒僧不願和年青人走在一塊,於是中途變計,走在最後。
兩人輕功提縱,已得師門絕傳,僅兩晝夜之力,居然抵達巫山縣,來到臨江酒家打尖,不想遇上了這位天山神丐。
神丐知道了人家的底細,立即起念想把這對少年男女截回,最少,也得把人阻擋一陣,否則,惠元如遵命回山,受困的人,勢將陷入絕大危險。
籌思一陣,計上心來,遂自言自語道:「而今世道日趨下流,小媳婦可以和野漢子私奔,還在稠人廣眾之中,大聲說笑,真夠瞧的!」
女人有女人的自尊,何況桃花女,還是一位大姑娘!隨便說她和人私奔,豈不把人氣煞?
赤陽劍秦珂,對師姊原是百依百順,遇著機會,那能不大獻殷勤?早從席上推椅而起,這少年,夠狂妄,仗著師門藝業,在大庭廣眾之中,酒客如雲,竟毫無顧忌,出手便是「金豹探爪」,往人頭臉就抓。
天山神丐,已是一流高手,那能被他抓著?竟端起酒杯,猛可里,朝著秦珂臉上就潑,口中還吵著:「你敢欺侮我是窮老頭?」
秦珂防備不及,被酒潑得滿臉開花,兩眼刺痛,但拳招已出,仍未抽招。
手還未挨著神丐的臉,老叫化人已離席,似有意似無意把身子朝著桃花女身上一撞。
桃花女一轉頭。
他故意將手一伸,明是避招,實際上又故技重施,在桃花女桌上酒菜之中,做了手腳。
徐壁姬更是怒不可遏,扭嬌軀探掌揮拳,欲待搶攻,無如酒樓之上,地勢有限,掌腳施展不開,竟被神丐輕輕避過。
店東和酒客,群起勸解,又把神丐訴說幾句,老乞兒目的不在此,也就嘻著臉讓人斥責,肚子里卻私自竊笑。
桃花女和赤陽劍,一見掙回面子,也就趁風下台,仍重行入座飲酒。
天山神丐,更是捨不得酒菜,老著臉,座大喝大飲,佳肴旨酒,被他吃得如風捲殘雲,灑菜既光,竟而伏案呼呼大睡。
酒保也拿他無法,只好任之。
他原是假裝酒醉,暗中卻在注視這兩位崆峒弟子,是否中計,果然徐壁姬和秦珂,吃了酒萊中的蒙汗藥,頓覺頭昏腦脹,渾身難耐起來,於是由秦珂喚過酒保,問他有無房間。
那酒保以為兩人飲酒過量,立將兩人帶入一座客房之內,裡面倒還整齊,但床鋪只有一張,枕頭卻是一對,顯系供夫婦卧宿之用。
兩位少年男女,連走路也覺步履跟跪,渾渾噩噩的隨著酒保,進入房內,見著床鋪,桃花女已迫不及待的往蹋上就倒。
那酒保含著詭笑,隨手倒過兩杯荼,擺在桌上,立即轉身出房,並將房門代關。
秦珂頗覺口乾,端過茶,喝了兩口,不但口渴立解,連頭昏腦脹,也覺減輕了些。
床上師姊,身上的寶劍革囊,也未除掉,心想:「我對她早懷愛慕,幾番微示好遂之意,她偏裝著不解,問急了,立即覺惱,雖然有時玩在一處,但極少假我辭色,真是百難挑一,會有這種機緣!」
於是懷著一種愛和恐懼的心理,走到榻前,伏著身子,正待伸手為她解劍。
不覺身軟無力,一個不小心,手未撐牢,往壁姬身上便壓。
桃花女本是側著身子,蜷卧床上,被秦珂無意之間一撲,右肘碰著師姊的左肩,竟把人翻了過來,口鼻更觸及師姊的臉上,只覺又軟又滑,香沁心脾,胸腹一帶,更是柔若無骨,其軟如棉。
女兒家仰著身子,最是撩人心意,秦珂已把睡意忘卻,換來的卻是熱血奔騰,渴望眼前師姊的肉體。
他把身子半撐半壓的伏在師姊身上,把壁姬的臉部和胸部,仔細看了又看,也許由於她喝了不少的酒,臉紅得像天邊的朝露,雙唇比櫻桃更赤,胸部的乳房,更是軟中帶硬,只須用手微,便使人心脈加強,造化小兒,把女人造得真美!
壁姬腳上的小蠻靴,兀猶未脫,秦珂也穿著衣鞋,心想何不綴衣解帶,睡上一會?
於是溜下床,先脫去師姊的靴,壁姬雖是一雙天然足,但生得精緻異常,握在手中令人極涉遐思,尤以雙腿微動之間,一幅旖旎風光,似乎就擺在自己的前面,這無異一朵初開的牡丹,艷美之極。
也是孽緣天定,偏生壁姬人在夢中,微露瓠犀一笑,這一笑,把秦珂更是笑得失魂落魄,忍受不來,一時色膽包天,遂把房門閂上,不但為自己脫衣緩帶,更把師姊的貼身衣服解開。
大白天嬌軀橫陳,宛如一具十全十美的玉像,讓秦珂慢慢鑒賞。
先是一陣摩挲,只覺其滑如脂,鄉澤微聞,繼則輕吻朱唇,其溫如玉。
這時秦珂再也忍耐不住了。
房內只聞一陣喘息聲。
木榻,也發出一種有節奏的震動,底下,便是斷雨零雲,高唐夢轉。
窗前,黑影一閃,似還帶著一聲感嘆,那黑影,卻是一位手持竹杖的老者,按說,秦珂原是學武的人,理宜發覺,可是他正在興頭上,一馬闖關,連呼吸也喘不過氣來,那還有閑情別注?可是,自己的事,卻看在人家眼裡!
當天夜晚,叄更時分,大雨仍然未停,巫山神女峰上,卻出現一條黑影,往上飛躍,此人身法極快,對神女峰上的路徑,似乎摸得極熟,穿枝渡葉,捷逾風馳。
一到義勇寨前,圍牆邊,雖然四處安著孔明燈,不住探射,但他善於利用死角,繞著圍牆,抹向右轉,所去方向,正是直奔金牛谷。
金牛谷的出口,原有數處,但多為寨匪所堵塞,目前出入之處,卻在落鷹岩的頂上,匪徒已把金牛谷,弄到如同一具細口長頸瓶,出入至為艱險。
來人,正是熱血沸騰的天山神丐。
他正潛身在一株大樹上,谷口已在眼前,周圍靜悄悄的,但堆著不少木製地雷,而且用油紙包紮完好,不懼風吹雨濕。
神丐知道寨中匪徒,就在附近埋伏,不敢冒失出手,遂折了一段樹枝,劈手打出,但聞樹枝呼嘯之聲,可是周圍仍無反應。
神丐不由一陣疑惑,知道這種重要之處,如果不妥為設防,則惠元早已把人負出,遂又折了一段樹枝,往著谷口投去,這一次,用力更大,而且從前面一株老松穿出。
驀聞有人噫了一聲,竟發話道:「頭領,這是什麽?……」
遠處,竟有人沉聲喝道:「何用大驚小怪,難道想找死不成?」
天山神丐模清了敵人的埋伏,不由暗中罵道:「好狡猾的匪徒,不是沉著氣,幾乎中他奸謀!……」
那出語斥責守護的人,老叫化已聽出聲音。知是洞庭幫的毒手鬼王高天鷂。此人狡獪絕倫,手辣心黑,而且武功極高,今晚遇上了他。想入絕谷,委實麻煩,正想籌思良策,暗中已有人答上了話。
先是冷笑一聲,而後大聲說道:「姓高的,你還不夾著尾巴,滾回洞庭麽?總有一日,被武林俠義之士,予以殲滅,佛語所謂回頭是岸,你何不立即放下屠刀?」
神丐知是雲姬,不由大喜過望。
高天鷂長嘯一聲,嘯聲凌厲,使人心寒,緊跟著便是人影飛騰,掌風呼嘯,知道雲姬已把強敵纏住,此時不飛身入谷,更待何時?立把真氣布滿全身,插上打狗棒,更將天山派的絕頂提縱術,使了出來,人如一縷輕煙,朝谷口便落。
此處距離谷底,高逾數十丈,神丐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把真氣上提,緩緩下落。
突聞頂上一聲喊吶,弓弦響處,火矢紛飛,朝下攢射,神丐取出打狗棒,一陣揮舞,勉強把火箭磕飛,距離頭頂,約有五六丈,突有一物,黑壓壓的飛奔而來,在火箭磷光照耀之下,略一打量,即知是那木製地雷,同時,火矢集中目標,射在此物之上,眼看引燃火藥,就在指顧之間。
神丐知道只要此物一爆炸,饒你武功再好,輕則受傷、重則送命,但他江湖閱歷甚多,臨危不亂,棒交左手,臨虛發掌,打出內家掌力,一陣狂風起處,立把那段長約五六尺的木頭,擋了一擋。
自己也被掌風反挫之力,將身子往斜刺里一送,立時人如星隕,往下飛墜,眼看離地還有四五丈,只聞轟然一響,一陣熱風,挾著火花碎木,猛從身上撞來。
神丐一咬牙,揮動拳棍。想把身子護住,但熱風撲面,連呼吸也覺困難,立感頭昏,同時身上的百結鶉衣,也有幾處著火,谷中積水頗深,措手不及之間,一屁股坐落水內。
頂上,漫空火蛇飛舞,可是一經激射入水,立即煙消火滅。
嘻雜之聲,兀猶未減,神丐知道頂上除了雲姬以外,還有蒼鷹老友,一定隨來,眼前最重要的,在於探視青雲師太等人,情況奚似!
於是凝運夜目,往四下一望,由於連日大雨,谷中積水極深,而且一股霉味嗆鼻,頗感難受。
靠左,原是一處松林,天山神丐,因系初次入谷,不知師太等人,困在何處。
顧盼猶豫間,驀覺松林中,人影一幌,眨眼間,已縱到神丐身前,不等老叫化開口,來人已先發話,只聞他低聲招呼道:「天山師伯,小侄惠元有禮,麟哥哥可曾同來?」
神丐滿懷激動,且不答言,緊握著惠元的手,把這孩子仔細一看,見他較前略為清瘦,但雙目卻還奕奕有神,不由嘆道:「賢侄義薄雲天,.獨膺巨任,盛情可感,嘉麟人還未返,老朽冒險來此,一為探望,再則恐賢侄等乾糧已罄,特地來此送糧,師太他們可好?」
惠元不覺流下淚來,竟攜著天山神丐,往林中便奔,邊走邊說道:「師伯來得正好,我們已有一整天,未曾進過食物,練武的入,能忍饑渴,自無問題,只是袁妹妹功力較差,無法忍受,還有她們身上的傷勢,卻是日來日重了!」
進入松林,尚不見人,可是惠元笑道:「已到了呢!」
神丐不由抬頭上望,暗中卻大為佩服!
原來谷中水深,無法存人,惠元竟早已料到。自麟兒走後,立砍了不少的松樹,竟在樹與樹間,架起屋來,上面卻利用一種藤葉棕芝之類,編織成頂,仗著軒轅劍削物如泥,這孩子,竟弄了不少石板,鋪在屋內,居然可供坐卧之處。
瓊娘玉英,自麟兒走後,悵然如有所失,卻也未曾注意這些,琵琶女朱雲英,視麟兒為異性知交,視惠元則為未來夫婿,雖然人受重傷,但一雙妙目,卻經常隨著惠元。見他穿躍枝頭,構木為巢,居然頗有匠心,還不時跑到自己身前,閑扯幾句,不由芳心感動,嬌笑道:「你幾時會著有巢氏,學會了架木為巢?」
惠元笑道:「隨遇求安,這是一種天賦本能,此處出口已絕,火攻固然可怕,水攻更不易防,息枝頭,仗著奇珍護住,攻守如意,正是那『未雨綢繆,或敢侮予』之至意!」
瓊娘原抱著雲英,合眼沉思,一聽兩人談得有趣,不由將妙目睜開,嬌笑道:「兩位談些什麽體己話來?」
雲英玉頰微腆,嬌羞不語。
惠元甚是天真,語言更是毫無忌憚,遂笑答道:「我麟哥哥走了,弄得嫂嫂一人形單影隻,說不定此心早已隨著玉郎,飛越關山了!」
瓊娘笑罵道:「我把你這曾害相思的小淘氣,嘴巴打扁,明知你正在效那喜鵲含枝,預築香巢,以備金屋藏嬌,偏還怕人笑話,卻不惜先發制人,故意把人調侃,而今玉人在此,已償痴願,還不把人抱去,裝呆作甚?」
雲英把秀眉一皺,微笑道:「你兩人鬥嘴,誰也不弱,有得是閑話可說,卻把我扯上作甚?也不怕作口孽麽?」
瓊娘正色道:「你以為我的話,是故作調侃麽?前次因你矜持,一怒決絕,元弟心裡大慌,頓覺了無生趣,非但茶飯不思,連武功睡眠,也一併擱置,把他盟兄急壞,晚間也變起夜遊神來,你一來,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也不知念上若乾遍了!」
惠元一臉通紅,訕訕說道:「女孩子的嘴,最惹人嫌,我不和你們講了!」
這無異把自己心愛的人,也一併搭上,雲英微哼-聲,惠元回過味來,老大不是意思,一聳身,又飄上枝頭,架那木房去了。
樹上的散瘟元恙,雖然經過天娛。一陣吃食,但還存有不少,元兒所持,正是百兵之祖,軒轅神劍,劍柄上,存有避毒珠,各式毒蟲,不敢靠近,這孩子,自然是昂然不懼,但他粗中有細,怕連雲英也一併沽上,遂把天娛放上樹枝,但見叄絲紅光,盤旋飛繞,並還吱吱作嘯,不須災,即飛落枝頭,跑向惠元身前,振翼作響,意似報功,惠元取出玉瓶,笑道:「歷來以毒攻毒,收效奇宏,而今你們已經全功,就入瓶歇息一陣吧!」
那蜈蚣銳嘯-聲,中有一條又長又大的,爬得飛快,一個縱躍,沿著惠元左臂,婉蜒而上,只嚇得惠元一陣酸麻,尖叫道:「格老子:你這小東西,真正可惡,竟敢捉弄人,看我饒你!」立把玉瓶朝著蜈蚣頭部,輕輕一罩,立即收入瓶中。
傍晚,諸事已完,稟過青蓮師太,請其搬到樹上木屋,師太額面紅腫,此時正和玉英,緊閉雙眸,靜坐椅上,聞言,立即笑道:「賢侄俠肝義膽,為後輩中有數人物,只等群魔斂跡,便是神仙中人,厚誼隆情,貧尼倒覺生受了!」
惠元忙遜謝不迭。
師太攜著袁玉英,也不再作俗套,立即飛入屋。
瓊娘使壞,故意笑道:「雲英妹身受重傷,不能施展輕功,本應由愚姊攜抱上樹,只是我一身受恙蟲螫傷,已覺全身脹痛,用力艱難,攜抱之責,就煩元弟代勞如何?」
這妮子,不待話完,竟抱著人,往惠元手上便送,雲英一抹羞霞,滿透玉頰,微咳道:
「姊姊過於使壞,看我往後饒你!」
惠元涎著臉,兩手接過人,拿眼朝著雲英玉頰,脈脈含情的不住偷望,雲英害羞,暗中用手在他臂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元兒忍疼,正待縱身飛躍,一看瓊娘早已不在身旁,不由低喚一聲:「姊姊!」
雲英目蘊淚光,低聲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而今我已是眾叛親離的人,忍辱偷生,能和你們團聚一刻,就算是緣,此間事了,必返師門,身受那分屍之慘,你和你義兄,一樣痴情,還望彼此把世情看淡,否則,來日方長,煩惱只有更多呢。」
惠元流著淚道:「不論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此情不渝,還望姊姊一切暫忍,果真不幸,禍及姊姊,不但陳惠元親趕湯火,絕不皺眉,就是有事求助盟兄,他也會不計艱難仗劍相助,只求姊姊珍重眼前,未來之事,我們會相機定妥!」
這孩子,初抱膩友,只覺幽香襲人,其溫如玉,其滑如脂,不由愛不可遏,但又想到意中人原在病中,冒險相就,此情似海,立又敬多於愛,雲英見他痴立不動,遂微慍道:「盡呆著此處作甚?留心人家看你笑話?」一句話把惠元提醒,俊臉一紅,清嘯一聲,捷比揉猿,立即飛身上樹。
木房分作兩間,大的一間早已由師太叄人佔住,惠元正待將雲英抱入,不料袁玉英卻攔在門口笑道:「此處客滿,請居外室!」
惠元不依道:「你這真叫做鳩佔鵲巢,乾嘛不讓雲姊住入!」
袁玉英抿嘴一笑道:「喜鵲兒原是一對,如果打單,豈不變成孤雁失群麽?」
惠元無法,只好把雲英放在木榻上,自己和她住在一塊!
第二晚,午夜之時,青蓮師太和瓊娘玉英,因受恙蟲螫傷,除一身奇癢外,微覺頭暈,瓊娘和雲英,彼此惺惺相惜,兩人經常聚在一起,雲英傷勢,非常嚴重,入夜,人更不能動彈,瓊娘用乾元內罡在她身上,緩緩推拿,無如毒龍叟的掌力,得自蚩尤秘典,又狠又毒,打傷和毒勢,相輔而成,奇毒不凈,掌傷自也無法治療,一陣推拿後,兩人競並頭而卧,絮語如珠。
陳惠元仗劍,守在外邊,半晚無事,不免掛惦心上人,遂抱劍入室。
瓊娘笑道:「這兩晚,均由元弟當值守夜,愚姊深覺不安,趁恙蟲螫傷,尚在潛伏期,未曾速爾發作,待我來輪番當值,否則無止無休,就是鐵打金剛,也有困頓之時,你就跌坐養息一會吧!」
惠元把劍眉一掀,朗聲笑答道:「我受麟哥重託,負責諸人安全,如讓敵人得逞,那無異於讓我終生抱恨,瓊嫂有病,只管盡量養息便了,不必為我擔心!」
雲英脈脈含情地看他一眼,鄭重說道:「武成林陰險狠毒,無人可比,今晚不但黯無星光,而且山風霧障,籠罩全谷,瓊姊身上有神佩護體,稍事輪守,你趁此機會調息一陣,用意原屬可取,何必強打精神?」
惠元不敢不遵,挨著雲英,遂閉目運起功來。
薛瓊娘一飄身,人已離榻而起,反手一拔,金牛劍已脫鞘而出。
正待飛身縱出室外。
惠元突把雙目一張,悄聲喝道:「瓊姊且住!」
隔壁的青蓮師太,竟也緩步而出。
瓊娘不由愕然,知道師叔元弟兩人,必有所見,遂低聲問道:「難道有任何跡象,顯示敵人,已發動攻擊不成?」
青蓮師太笑道:「如你人在定中,以你目前功力,必可聽出一點端倪,不妨伏耳榻上,試圖一聽!」
瓊娘好奇,果和朱雲英伏著身子,用耳貼著木床,潛心一聽,只聞一陣「吱吱唧唧」之聲,那聲音若斷若續,時高時低,似在木屋之後,若有人吹著一種奇異竹哨,但又力圖把聲音隱藏,不欲使人聽出,如不是深更夜靜,萬籟無聲,幾乎辨聽不出。
陳惠元劍眉雙挑,嘴角間微噙一絲冷笑,這是他發怒時的特有標幟,如在陣上,勢必傷人。
朱雲英一臉困惑,急問青蓮師太道:「老前輩,敵人陰謀,可否忖知一二?」
師太也神色茫然,難於置答。
忽聞一陣龍吟之聲,軒轅神劍,突然躍鞘示警,同時隔壁的袁玉英,忽傳來-聲銳叫,這叫聲,使人聽得驚魂落魄,膽喪心寒。
陳惠元臉色鐵青,一衝而入。
玉英已拿手捻住左臂,咬牙咧嘴,冷汗浸淫,嬌軀已有搖搖欲倒之勢。
惠元已知有毒物作怪,撲上前,立將玉英左肩「肩井』』和「巨滑」及左臂「臂儒」叄處要穴封住,事在危急,也難計及男女之嫌,竟一把將人抱住,朝著雲英榻上一放,趕忙招呼師太道:「袁姊姊已受重傷,師伯趕緊為她治療,遲則不及!」
聲還未落,叄絲寒風,已穿門而入,惠元朝著門,同時剛把人放在榻上,飛來之物,無異於都招呼了他。
雲英驚叫一聲,拚死命拉著惠元往旁邊一帶,瓊娘也奮不顧身,竟用「飛燕捕蛾」的手法,朝著來物一抄,只一下,就把東西接住。
勿忙裡略一注視,發覺來物,竟是叄枝形似苗疆的甩手箭,色作烏藍,顯含劇毒,忙順手丟在革囊里。
陳惠元已拔取軒轅劍在手。
琵琶女也將玉石琵琶,放在身前,正待叮囑惠元,小心應敵。
枝頭上,突傳來冷笑一聲,直似夜易驚鳴,新墳鬼嘯,使人毛髮驚然。
笑聲過後,竟傳來一種類似破鑼的口音,此人狂驕已極,只聞他大拉拉的喝道:「小狗們已陷身絕境,還不束手就縛麽?再事遲延,立成絕路。」
惠元清嘯一聲,音如金石,直欲穿雲,長劍一領,十彩流光電射。
正待飛身躍出。
朱雲英突作驚呼道:「蛇!」
惠元一驚,就著劍光一看,牆壁和地板,原是木枝成的柵狀物,加上幾塊石板,由於木材不直,自不免有多處空隙。
雲英卧處,緊靠後壁,這時,竟有兩處棚隙,伸出兩顆蛇頭。
那蛇,形如赤炭,粗可逾寸,張牙吐舌,口中還流著毒涎,不但形狀恐怖已極,而且是蛇類中最毒的赤煉蛇。
惠元不由恍然大悟,知道咬傷雲英,止是此物,同時,更憶及前和麟兒,大鬧義勇寨時,蛇老人,即豢養著毒蛇,徐芳吳文,把它盛在袋中,不圖被麟兒攜帶的天娛,攪它一個天翻地覆,毒涎滲出袋外,幾把徐吳嚇得半死!這十條毒蛇,而今卻在此處作怪。
惠元的革囊內,發出一陣吱吱之聲,那是瓶內天蜈,震翅作響,這孩子眉隱殺機,精光電閃,立把手中神劍一指,紫光激射如箭,蛇自難禁強烈光華,往外一縮。
惠元立從革囊里,把盛天蜈的玉瓶取出,還未拔蓋,一陣強烈罡風,勝似倒海排山,朝木屋推來,枝搖葉動,屋如浪里飄舟,顛絕不已,惠元一聲怒吒,劍交左手,風隨掌出,太乙青靈掌力,可剛可柔,往前一擋,立把來人掌風封住,緊跟著瓶蓋一拔,叄絲紅光,嗖嗖而出。
柵壁上的赤煉蛇,撞著剋星,吱然作嘯,卻縮頭往屋外便爬。
由來蜈蚣與蛇,勢不兩立,何況這叄條微小惡物,性已通靈。紅光電射之間,早已穿壁而出。
惠元知道毒蛇之擾,已無大礙,同時瓊娘已發出玉佩光華,將叄人全身籠罩,自然更覺放心,遂毫不猶豫,把軒轅劍護住全身,競施展身劍合一之術,長嘯一聲,但見一溜紫霞,拖著十彩流光,有如霓虹經天,朝屋外飛去。
屋內連番困擾,青蓮師太視同未睹,竟將玉英衣服解開,察看左臂毒蛇所咬傷勢,但見臂上已成黑色,兩處形同針細的小孔,滲透一種微帶黑色的毒液,玉英身上,不時抖顫,口角間也流出白沫來!
好厲害的蛇毒!實令人目掠心,不寒而慄!朱雲英正忙向青蓮師太道:「老前輩,趕緊用碎瓷為玉姊放血;更把傷處肌膚削掉一層,否則毒蔓全身,遲則無救。」
青蓮師太不由口宣佛號,由瓊娘遞過碎瓷,左手緊按玉英肌膚,以瓷代刀,輕輕一劃,血流如注,色作黑紅。
瓊娘拿出蝻蛇內丹,不住的往傷處周圍,團團疾轉,用以吸毒。
青蓮師太卻道:「放血之後,必用清泉洗滌傷處,否則餘毒滲入肌膚,仍將為害!」
瓊娘整容答道:「革囊瓶內,已無清泉,可供洗用,弟子當出外取水。」
師太把壽眉一皺道:「惡魔毫無人性,其心可誅,一切務宜謹慎從事:」
瓊娘銜命而出,立把佩玉光華一隱,前面空曠之處,陳惠元一支長劍,正在獨戰叄魔。
毒手鬼王高天鷂,一雙毒爪,徐芳吳文,兩對鐵掌,叄人如走馬燈一般,都用掌風往惠元身上撲擊,可是陳惠元一支神劍,施來如浪里翻蛟,而且心思靈巧,非但把真氣布滿全身,而且著著攻人要害,把匪徒弄得咬牙切齒,空自著急。
蛇杖老人袁非,仰著一付馬臉,望著天上叄絲紅光,非但吱吱作嘯,還用手拍著蛇頭怪杖,發出一陣「霍霍」之聲,明是在那兒想收取天蜈。
空中有兩線紅光,幾番飛掠而下,前面的天蜈,竟銳嘯一聲,垂直一繞,立又將那兩線紅光趕回,似在阻撓同伴,不準返回惡人手裡。
瓊娘不由大奇,深恐天蜈被原主收取,不由摸出魔家異寶天狼釘,施展陰陽罡力,往前一送,此物發出一道烏光,呼呼作響。往前激奔而至!
陡聞有人沉聲喝道:「袁非兄,留神暗算!」話猶未落,一道銀光,急卷而來,瓊娘臨危不亂,嬌軀上聳,銀光帶著一陣嘯聲,打從避底掠過,跳得稍矮,准變成截足美人,不由把俏瓊娘嚇出一身冷汗,眼看前面,烏光一亮,緊跟著便是「彭」的一聲,袁非的蛇頭杖,那張口吐舌的怪頭,競被天狼釘擊得粉碎。
袁非一怔,乃至驚叫一聲,又痛又惜,天狼釘剛被瓊娘收回,銀光杖影,攔腰卷至,俏瓊娘人在空中,起勢已盡,突把身子一翻,「金鯉倒穿波」,往後掠退兩丈五六,一按劍身啞簧,金牛劍已拔取在手,細看那使銀光兵器的人,正是自己殺親之仇,義勇寨叄惡之首,蛇書生武成林。
那銀光劍,無疑是柔屈如指,可作腰帶的百鍊緬刀。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何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遂劈口噴出一股真氣,神佩上紫光如電,籠罩著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那婀娜俏麗,使武成林突又想及韓燕玉的俊影,自己強姦未遂。不料人竟嚼舌歸天,這種剛烈堅貞,不由使武成林驚然而懼,剛好獃了一呆,薛瓊娘的金牛劍,如疾風暴雨,一陣猛攻。
武成林冷笑一聲,那身子朝地下一縮,似成了一個肉球。
但見銀光閃爍,宛如惡浪千重,陰山門中的滾堂乃法,竟是獨成一格,只聞嘶嘶之聲震耳,「水流花凈」,「波盪蘭觴」,撩腳穿襠,對付女人,無一不是下流狠毒招武。
俏瓊娘不由芳心一驚,初逢怪異絕招,弄得眼花撩亂,惠元知道事態危急,怒吒一聲:
「惡賊無恥!」軒轅劍繞身疾轉,「掃花尋徑」、「拔葉通池」,連環雙式,盡往吳文身上招呼,又猛又快。
徐芳和毒手鬼王,搶救不及。
吳文只有抽身旁躍。
陳惠元也不追趕,一飄身,縱向瓊娘身前,也把身子一矮,慢吞吞的施出一種奇異招式,竟和武成林對拆起來,這種招式,全然不是劍招,而且身形詭異,可是著著毒辣,但用來對付武成林的滾堂刀法,竟是綽有餘裕。
武成林系陰山派,自然識貨,不由大吃一驚:「這與叄師兄黑手怪的墨指神功,如出一轍,為何會被這小子學來?」只好勉強抵敵。
蛇杖老人,趁眾人纏戰之際,不由暗道:「木屋內,多是受傷的人,我何不抽空捉她一個,實施要挾。」主意想定,竟悄悄的飛身上樹。
青蓮師太,因為屋中太暗,早從玉英革囊里,取出麟兒贈送的夜明珠,懸在屋內,那東西,發出一蓬銀光,照得屋內如同白晝,這正給與這洞庭惡魔窺視屋內的好機會。
雲、玉兩女天生貌美,尤以雲英更為出色,雖然彼此受傷,但艷麗不減。
青蓮師太,背朝著門,正為玉英放血,這惡徒,手持斷頭蛇杖,閃身而入,猛可里一式「獨劈華山」,惡狠狠的朝著青蓮師太當頭罩落。
驀聞一聲佛號。師太倏地一轉身,鐵拂塵如「游龍騰空」、「金蛟剪尾」,往著斷頭蛇杖一搭,雙方來勢都凶,木屋搖動,吱呀作響,幾把床上二女,震落地下,朱雲英芳心大急,又苦於轉動艱難,正待手揮琵琶,用霓裳異曲,將來人驅退。
不料青蓮師太,竟沉聲喝道:「朱姑娘,不必費神動手,貧尼尚有伏魔之力!」一陣異嘯過處,鐵拂塵轉起寒風,強攻硬逼。
蛇杖老人,以為師太好欺,不料發起威來,比蒼鷹和神丐,招式更為凌厲,眼看木屋存身不住,遂把蛇頭杖一陣亂搗,把屋頂棚壁,搞得稀爛,旋把真氣一沉、「巧墜千斤」,想將支持木屋的樹枝,一下折斷,可是惠元早懷先見,落腳之地,竟是大逾半尺的松干,用結實老藤,扎在老松主幹之上。
大可合抱的松樹,數根承力,何啻萬鈞?饒你蛇杖老人,武功多高,也不過把木屋弄得搖搖晃晃。
空中飛蜈,原被蛇杖老人幾乎收取,蛇頭杖被天狼釘打斷後,竟一嘯衝天,那最長的一條,特具靈性,似知事態危急,漫空飛旋,默察場中比斗,木房晃動,珠光動搖,顯示劇變非常!
瓊娘和惠元,被群盜包圍,抽身不開!就是師太武功比對手高,可是屋中太小,無法施展手腳,兵刃無眼,偶爾不慎,不用說挨上一杖,即可致命,就是被打飛的木杆撞上,只緣功夫已失,二女也得身受重傷!眼看形勢頗危。
前面那金翅天蜈,竟一飛而入。
蛇杖老人,知道厲害,右手杖橫掃師太,左手竟一記劈空掌,剎那間狂風呼嘯,掌力如山,猛往前面一送,不料天蜈乖覺,振翼一飄,避過掌風,一線黃霧,竟從側面噴來。
這東西,蘊有奇毒,中人必死,蛇杖老人,深知厲害,叄十六計,走為上著,立把身子退往門口,朝下一翻,杖端點地,借力一彈,疾退六七丈,正待再度興風作浪。
叄條金翅天蜈,蜂湧而下,嘴裡毒霧,不斷噴來,不但把袁非嚇得亡魂皆冒,就是武成林等人,也知道再打一下去,非但難有結果,說不定還得受蜈蚣毒傷,只聞撮口呼嘯之聲,以武成林為首,朝著谷頂便躍,人在空中,還冷笑道:「武某不將你這幾個小狗擒縛,碎屍萬段,誓不為人,等著瞧吧!」
瓊娘恨得咬牙切齒,本擬再發天狼釘,因距離太遠,恐一擊難中,同時更惦著受傷師妹的安全,忙吩咐惠元,速返木屋,自己則前往溪邊取水。
袁玉英經及時放血,取得溪水後,用蝻蛇丹元,浸水滌毒,人雖醒轉,但已顯得疲憊不堪。
惠元一見所構木房,被群匪搗亂,柵頂已破,不由又氣又急,當天晚上,即加修葺,地下的赤煉蛇,已死了四五條,顯系天蜈傑作,由於敵人豢養毒物太多,只好把天蜈放出,經常守衛。
翌晨,冷浮生竟親來谷中,也未叫戰。
惠元機警,深恐不敵他項下雪竅珠,軒轅劍抱在懷中,人也不離木屋,只要這小魔發動攻擊,立即報以顏色,誰知事實不然。
這白髮怪童,竟裝成一付笑臉,走到木屋之前,滿臉堆歡道:「日來,獲悉陳兄,系崆峒門下,貴派朱長老,與本門各位祖師,非但過從甚密,而且曾互約攻守同盟,前日之爭,想系一時誤會,特奉祖師之命,來此致歉,還望陳兄勿以小事介意!」
惠元縱聲朗笑道:「冷兄來意,是否即此而已?武林中人,如彼此事出誤會,自屬一言可解,絕不應再事記仇,如系有人作姦犯科,為天理國法人情所不容,為著維護武林正義,自不能不仗劍聲討,武成林一手血腥,惡跡遍及江湖,既然貴派長輩在此,自應將人擒回,予以應得處分,才是正理,陳某個人誤會,倒不必如此費神!」
說完,一臉莊嚴神色,仍仗劍守。
冷浮生詭笑一聲,表面上似乎漫不經意,但無形中卻露出一臉猙獰,只聞他慢吞吞的道:「貴派和崑崙,原是世仇,論理你和本門,原應同仇敵愾,今適得其反,祖師以少年人,處世經驗不豐,情感容易衝動,故不記前愆,並以陳兄資質過人,只要退出此場是非,舉凡陳兄所欲,無不面允,師姊麗質天成,與陳兄正是天賜其匹……」
惠元還未答話,瓊娘已從木屋中沖了出來,見面便是冷笑道:「你這種陰謀詭計,原欺不過叄歲小孩,不但元弟和我們已是生死之交,難於被你說動,就是雲妹,也洞悉你的為人,硬的不行想施軟,威脅利誘,巧言令色,這一套,作用絕少,除非你改惡從善,否則我們便是強仇,此處不容許你鼓其如簧之舌,大肆扇動,請!」說罷,右手一伸,意指送客,冷俘生卻裝著若無其事,哈哈大笑道:「我們年青人的個性,都是輸理不輸嘴,適才所言,那是長輩的意思,還望陳兄多加考慮!」也不再候惠元答話,竟緩緩走開。
瓊娘望了惠元一眼,立即返身入室。
冷俘生離開木屋後,並未立即出谷,即走到左手溪邊,垂手忙立,大約由於口渴,掏水而飲,孑然一身,未免顧影自憐,黯然無趣,不久,竟飛身出谷去了。
受傷的人,漸獐袈到心煩口渴,恰好惠元入室,瓊娘等人,競和未雲英等躺在一塊,一見面,雲英即笑問適才經過。
惠元自然一一直陳。
琵琶女不由滿臉困惑,細告惠元道:「以冷浮生的為人,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首,更不會無原無故,對人發生好感,此次之來,不是查看我們受傷的情形,便是有其他作用,尚希密切留意!」
惠元笑道:「我們的處境,隨著時日而愈趨艱難,這一點,誰也知道清楚,我受麟哥救命之恩,與諸位姊姊有同生共死之誼,麟哥哥一日不返,不論敵人有多厲害,我絕對仗劍與人交旋,戰到最後一口氣,敵人未倒,我也不會罷手!……」
雲英趕忙把他止住道:「多講這些作甚?誰還懷疑你的為人不成?我心煩口渴,煩你為我找點清泉!」
惠元自是如奉綸旨,不一刻,就提了兩隻藤葫蘆,盛水入內,知道心上人頗有潔癖,立即取出一隻玉杯,倒了水,正待給玉女飲用。
驀聞一陣吱吱之聲,那陰山天蜈,非但震翅作響,而且電閃而入,疾向杯中便落,嗖嗖幾響,竟在杯中洗起澡來。
這一下,把惠元氣死,真恨不得把這小東西痛打一頓。
瓊娘玉英,不約而同的叫了一聲奇怪,忙驅開天蜈,著惠元把水倒掉,另換清泉,瓊娘端著便嗅,雲英忙止住道:「本門所煉的毒藥,不下數十種,有幾種劇烈的,只須聞著,立便傷人致死,而且死後連屍骨無存,這冷無人性的東西,想是在水中下毒,且取銀簪替一試,便見分曉!」
眼前金玉飾物都有,獨缺銀器。
雲英略事沉思,卻向惠元笑道:「東西在你身上,還不拿來!」
惠元猛然想起,她還有一隻蝴蝶玉夾,放在貼身衣袋之內,那是麟哥哥和她競技時從她頭上強取之物,夾扣卻是銀的,趕忙從袋中取出,交與玉女。
瓊娘目視玉女微笑。
玉女無限嬌羞,裝作不見,手拿玉夾扣針,往水中一插,銀針立即變得其黑如墨,閃發烏光,雲英不由恨道:「這正是本門的離魂劇毒,稍一沾唇,立即喪命,想不到他會拿這種毒藥,對付我們,山泉中滲上此物,如何可飲?水源一斷,我們真只有束手成擒了。」
有水不能飲,愈感口渴,叄女不勝焦急。
惠元突然憶及一事,立覺滿臉堆歡,輕笑道:「諸位婉姊,不必惶急,飲水大約還無問題,只須就此一試!」
玉英不由一怔道:「你是否想用蝻蛇丹,化除毒質,但蛇丹入水,味帶苦澀,如作藥用,自無話說,日常飲用之物,如何可行?」
惠元倒提軒轅劍,笑道:「往日和麟哥哥比劍時,只見他劍柄上,放出一道十彩流光,也不知是何奇物,這次拿在手裡,仔細一看,原來劍柄上竟嵌著分水、避塵、夜光、吸毒、定風、祛火、照海、驚凶、火齊、藍電等十色寶珠,既有吸毒珠在內,只須將劍柄往水內浸上一會,毒便除凈,不信,毋妨一試!」
立把劍柄往葫蘆之內一捅,耳靠葫蘆細聽,果然裡面嘶嘶作響,半晌取出,探以銀針,其色不變,叄女不由歡呼一聲,盡情取水解渴。
瓊娘突然想及一計,遂對惠元道:「今晚必有敵人偷襲,我們得小心提防。」
惠元問計。
瓊娘笑道:「只須如此如此,管教匪徒們自有傷亡!」
正是:
巢中排巧計,
絕谷創凶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