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幾個打手,從屋中奔了出來。
雲四風忙握走了槍,自車中跳了出來,來到了曾保的身邊,曾保仍然在揚聲怪叫著,一個打手駕著一輛車子,駛到了鐵門前,拉開了鐵門。
雲四風沉聲道:「好,現在我們向車子走去,曾保,你一定要記得,只要你的手下,有一點異動,我就立即先打死你!」
曾保苦笑著,道:「好!好!你們都退回屋子去!」
衝到花園中來的打手,面面相覷,他們的首領在別人控制之下,他們自然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乖乖地返到了屋子之中。
雲四風已經看清,花園中並沒有人,如果有人要攻擊他的話,一定是躲在屋中攻擊,是以他走在曾保的身邊,利用曾保的身子掩護著他。
他們來到了汽身旁邊,雲四風也停了下來,喝道:「你過去將車門打開來,讓我檢查一下。」
曾保略呆了一某,走向前去,打開了車門。
他才打開車門,車中突然傳來了一下槍響,雲四風在車門一開之際,已看到車中有人影閃了一閃,是以他也立時伏了下來。
槍聲一響,一枚子彈在他的頭頂,呼嘯飛過。
而雲四風也立時還了一槍,立時聽得一聲怪叫,一個打手已自車中滾跌了出來,雲四風的一槍,射中了它的右手臂。
在他滾跌出來之際,他手中的槍先跌了出來。
曾保一俯身,想去搶那柄槍,但是雲四風的第二槍,又已射出,正射在那柄手槍的槍管上,將那柄傖射得直跳了起來,撞在曾保的臉上。
曾保大吃了一驚,連忙站直了身子。
在那一剎間,他可能以為他的面門已中了一槍,不然,他的面色不會如此難看,他的身子不會不由自主地發著抖!
那打手在滾跌出來之後,雲四風一步趨向前去,在他的身上,重重地踢了兩腳,喝道:「給我爬出去,爬得快一些!」
那打手的手背雖然受了傷,但是雲四風厲聲一喝,他還是向前疾爬出去,爬得像一頭狗一樣,爬出了十幾碼,才站起身來,奔進去屋子。
雲四風冷笑道:「這種花樣,也在我面前玩!」
曾保驚魂甫定,他的鼻樑上腫了一大塊,那柄手槍已毀壞不能使用了,就在他的腳下,但就算手槍沒有損壞,他也一定不敢再去拾它的了。
雲四風冷冷地道:「曾保,這是第三次了,貓有九條命,你不是貓,希望你別拿你的命來開玩笑,坐在駕駛位,到警局去。」
曾保在他鼻樑上的腫起處摸了一下,轉過身,坐進了車子中,雲四風立即坐在他的身後,手中的槍對準了曾保的後頸。
曾保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說道:「真要到警局去?」
雲四風厲聲道:「開車!」
曾保停了一聲,扭了扭車匙,引擎發出了一陣軋軋聲,也就在那時,雲四風看到了曾保的左手,扳下了一個鮮紅色的掣鈕。
雲四回立時覺出不對頭,他想問曾保那是在幹什麼,可是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快到了超乎人類的正常反應速度。
幾乎是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刷」地一聲響,在雲四風和曾保之間,已升起了一塊玻璃,而兩旁的車門上,也傳來了「卡卡」兩聲響。
雲四風的反應,也算得怏了,他立時板動槍機,在密封的車廂中聽來,格外驚人,他已經射出了一槍。
在射出一槍的同時,他立時伏下身來,去扳車門。
他已經料到,在他和曾保之間,突然升起的那塊玻璃,一定是保險的鋼化玻璃,是以他已打算立時出列車子外面去。
可是,他扳不動車門掣!
車門也自動鎖上了!
而他射出的那一枚子彈,射在玻璃上,立時反震了回來,彈向車后的玻璃,又彈向車頂,然後,鑽進了座墊之中,雲四風差點被他自己射出的子彈反震回來受傷!
當雲四風發現自己竟不能離開車子時,他呆住了,曾保究竟還是佔了上風!
他也不是不小心,要不然,躲在車中的打手也不會傷在他的槍下。
但是,也正由於他發現了躲在車中的打手,是以他未曾進一步想到,車子的本身可能有古怪,任何的疏忽,皆能造成失敗!
當雲四風這時,想起木蘭花常說的那句話來時,他不禁苦笑了起來。而其時,曾保卻已從駕駛座位上轉過頭,同雲四風望來。
雲四風和他之間,距離十分之近,不會超過一尺。
但,在他們兩人之間,卻隔著一塊玻璃,那是一塊槍彈也擊不碎的鋼化玻璃!
曾保轉過頭來之後,面上所現出那種獰笑,是雲四風畢生難忘的,這時,他看來不像是一個人,他掀著唇,露著白森森的牙齒笑著,簡直就像是一頭餓極了的惡狼!
曾保又按下了一個掣,雲四風立時可以聽到他發出來的沉重的喘息聲,接著,便是它的一陣刺耳之極的怪笑聲,他只笑了很短的時間,大約是他鼻樑上的腫起,使他感到了疼痛,是以他才停止笑聲的,他一言一頓地道:「雲四風!」
他在叫了雲四風一聲之後,伸手在鼻樑上的腫起上摸了一摸,又獰笑了一下,才又道:「雲四風,你總算是十分了得的了!」
雲四風的心中,在急速地轉著念,他在想著:「怎麼辦?應該怎麼辦?」
他已完全處在劣勢之中了,他該怎麼辦?
他的心中盡避著急,但是他也知道,暫時,他是沒有生命危險的,是以他勉力鎮定著,他甚至將他手中的槍,用一個美妙的姿勢拋弄著。
他道:「多謝你的稱讚。」
曾保「嘿嘿」地笑著,道:「真了不起,你竟能幾次反敗為勝,那是我從未曾遇到過的,但是,你又怎能翻出如來佛的掌心?」
他揚起了手,得意地笑著。五指在漸漸收縮,像是想將雲四風的頭,硬生生抓碎一樣,雲四風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曾保,你是一隻瞎了眼的臭蟲!如來佛會是像你這樣,天下再也不會有人信佛了!」
曾保陡地縮回手來,這時,雲四風已看到打手從屋中涌了出來,將車子圍住,但是曾保卻並不望向車外,他的一隻獨眼,凶光閃閃只是望定了他。
曾保的牙齒,在磨得「格格」作響,顯然他的心中,將雲四風恨到了極點,他一言一頓,道:「我很替穆秀珍可憐!」
雲四風的心中一凜,但是,他仍毫不在乎地笑著。
曾保冷笑著,道:「可憐的穆秀珍,她或者不知道她已快要做寡婦了,年紀那麼輕就守寡,真可憐,雲四風,你有什麼遺言?」
雲四風的手心在冒著汗。
但是,他臉上的笑容,看來仍然十分自然,他道:「有,麻煩你告訴她,我遇到了一隻瞎眼臭蟲,不小心給它咬了一口!」
「砰」地一聲,擊在那玻璃上。
曾保和雲四風之間,隔著一層鋼化玻璃,雲四風的手中有槍,尚且傷不了曾保,曾保那一拳,自然是擊不中雲四風的。
會保之所以會擊出那一拳,自然是表示他的憤怒。
雲四風卻「哈哈」她笑了起來。
雲四風這時「哈哈」大笑,倒也不是假裝出來的,因為這時,他被困在車廂之中,正處在極度的劣勢下,還能令得對方暴怒,這的確令他十分得意。
曾保縮回手來,道:「雲四風,我問你,木蘭花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了,她們在那幅晝上,得到了什麼啟示,你照實說!」
雲四風聳了聳肩,舒服地在椅背上靠了下來,並且還翹起了腿,將他的鞋底,在曾保的眼前晃著,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曾保冷笑道:「為了你的妻子不願做寡婦!」
雲四風道:「我連遺言也說了還擔心什麼?」
曾保又露出了他自森森的牙齒來,道:「雲四風,我可以立即按掣,放出毒氣,將你毒死的,你別以為我沒有辦法對付你!」
「你自然有辦法對付我,但是你不能從一個死人的口中,問出木蘭花到什麼地方去了。」雲四風的說話越來越是輕鬆,「我不妨告訴你,木蘭花已知道了晝中的秘密,她現在,已經啟程去取那批寶藏了,那是無數的黃金和無數的珍寶!」
曾保面部的肌肉抽搐著:「我有辦法令你講出來的!」
雲四風笑著,道:「不妨講出來研究一下。」
曾保厲聲道:「你出不了這車子,我可以餓死你,等你餓到受不了之時,你自然會講出來了!」
雲四風故意現出十分吃驚的神色來,「哎喲」一聲,道:「這真是好辦法,可是瞎子,你知道,一個人可以餓多久么?」
「看你能忍多久!」曾保狠狠地說。
雲四風一本正經地道:「算是餓上五天吧,瞎臭蟲,五天之後,木蘭花已經找到那寶藏回來了,你什麼也得不到,臭瞎子!」
曾保真的被雲四風激怒了,他又揚起手來,但是這一次,他卻並沒有向雲四風擊來,他只是陡地轉過身去,發動引擎。
車子向後疾退而出,退進了車房之中,曾保打開了前面的車門,走出了車子,他氣沖沖地走出車房,拉下了車房的鐵門。
雲四風的眼前,立時一片黑暗,車房外的情形如何,他完全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曾保準備如何對付自己。
他知道,曾保將他留在車中,而自行離去,一定是想冷靜一下,然後設法來對付他,如果自己能在這一段時間內逃出去的話……
雲四風想到這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當他吸進一口氣,聞到了車房中特有的那股汽油味之際,他知道,車廂中至少還有一點地方,是可以和外界相通的。
他也立即找到了那和外面相通的地方。
那是兩排氣孔,這兩排氣孔,在靠近車後面的旁邊,連手指也伸不出去,他自然無法從那麼小的孔中離開車廂的。
他忙又轉過身來,翻下了座位的背墊。
在背墊之後,是平整的鋼板,那自然是一輛特製的汽車,將人困在後面的車廂中之後,可以令得被困的人,無法脫身。
雲四風再去扳動車門掣,車門掣一動也不動,他又用槍柄用力地敲著車門的玻璃,可是玻璃上卻連裂痕也未曾起一條。
雲四風破困在一個不到六十立方尺的空間之中,他完全沒有辦法脫身,他完全陷進了困境之中了,他雙手托著頭,不斷地在問自己:「怎麼辦,應該怎麼辦?」
這時候,木蘭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正在大海中航行,海面十分平靜,她們坐在「兄弟姐妹號」的甲板上,穩得和坐在家中的陽台上一樣。
木蘭花剛和高翔通了一個無線電話,問高翔可有什麼意外發生,高翔的回答是,「一切正常,絕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但是,在高翔放下了電話之後,不到十分鐘,他辦公桌上另一隻電話,卻又響了起來,高翔拿起了電話,道:「特別工作組。」
那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高主任?」
斑翔怔了一怔,道:「是的,你是--」「我姓曾,我叫曾保。」
斑翔立時意識到,有意外發生了,但是他還是「嗯」地一聲,道:「原來是瞎子曾保,希望你不在本市,你是不受歡迎的!」
「我正在貴市,」曾保回答說,「而且,還有一個極不受歡迎的消息要告訴你,如果你不想穆秀珍做寡婦,你就得耐心聽我說!」
斑翔的心中立時叫著:雲四風!
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道:「曾保,你這種幼稚的威嚇,用在我的身上,未免太不適合了,還是換一些話題吧!」
「聽下去,你就會有興趣了,高主任,雲四風現在在我的手中!」曾保的聲音,十分陰沉,「現在,你有興趣聽下去了么?」
斑翔冷冷地追:「如果你所說的是事實,那你是在自討苦吃,在本城犯罪,你絕不能逃脫法網的,你告訴我這消息,是為了什麼?」
「向你提出一個交換條件,你提供我一些消息,我就釋放雲四風,而且立刻離開,你不妨好好的考慮一下,我要的是那幅畫中的秘密。」
斑翔笑了起來,道:「曾保,如果雲四風在你的手中,你為什麼不去問他?我知道的事情,他也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我當然問過他,但是他不說!」
斑翔迅速地在轉念著,曾保又道:「他可以拚著一死,不告訴我那幅晝的秘密,但是你是不能見死不救的,是不是?」
斑翔又呆了片刻,他並不懷疑曾保的話。
因為像曾保那樣,度過了數十載犯罪生涯的人,是絕不會用一個幼稚謊言,來騙自己而達到他的目的。
斑翔相信雲四風已在他的手中。
同時,高翔的心中,也很同意曾保的話,雲四風自己可以拚著一死,不說出那幅畫的秘密來,然而他卻不能見死不救的。
但是,高翔更知道,自己如果不說出那幅怪畫中的秘密,雲四風一定更安全,否則,曾保一知道了秘密,如何可以希望他守信用,放出雲四風來?
斑翔已經有了決定,他要盡量拖延時間!
是以他冷笑著,道:「曾保,在未能確切地證明雲四風的確是在你手中之際,我不會聽信你的任何花言巧語,再會!」
「別忙,」曾保忙說,「我的一個手下,會帶幾張照片來給你看看,在那幾張照片中,你可以看到雲四風目前的處境。」
斑翔立時應道:「我不信你有那麼大膽的手下!」
「任何人都有這樣的膽子,高主任,別忘記雲四風在我們的手中,你不想雲四風有什麼意外的,所以我的手下也絕對安全。」
斑翔呆了一呆,心中暗忖,曾保能在南洋一帶,橫行如此之久,果然有他的厲害之處,高翔道:「好的,我在辦公室等他。」
「唔」地一聲響,曾保已掛上了電話。
在車房中的雲四風,這時,又聽到了卷鐵門被推起的聲音,有人持著相機,來到了車前,對著他拍了一張照片,隨即將相片抽了出來。
那人望著相片,說道:「不錯,要不要再來一張!」
雲四風滿面怒容地望著那人,那人又立時按下了相機,他拍了兩張照片之後,立時退了出去,又將車房的門拉下。
三十分鐘之後,一個一臉精悍之色的中年人,衣冠楚楚,在一個警員的帶領下,走進了高翔的辦公室,將兩張照片,放在高翔的辦公桌上。
斑翔拿起照片,看到雲四風被困在車廂之中。
那人指著照片,解釋道:「車子是特製的,全是合金鋼板和鋼化玻璃,他完全不可能脫身,而車前有一個按鈕,可以向車后噴射毒氣,高主任,我們完全不希望他受傷,所以,曾大哥才請你合作,將那幅晝的秘密告訴他,那樣,大家都好。」
斑翔只向照片望了一眼,就一直盯著那人。
那人的神態很鎮定,鎮定得有點異乎尋常。
斑翔盯著他,冷冷地道:「朋友,你帶來的這兩張照片,就是你的犯罪證據,它們可以使你在監獄之中,度過下半世。」
那人立時道:「是的,但一小時內,沒有我的信息,就會有人去按動那個毒氣掣,雲四風的下半世,就只剩下一分鐘了!」
斑翔沉聲道:「或許,我們可以達成一項協議,警方可以撥給你一筆極高的獎金,同時,作為警方證人,你可以免於被起訴。」
那人搖著頭,道:「高主任,你想到的一切,曾大哥也早已想到了,第一,我對他很忠心,第二,我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全在他的手中。」
「那是不成問題的,」高翔忙道:「你提供了消息之後,警方採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不會危及你的妻子和女兒的。」
那人仍然搖著頭。
斑翔又道:「朋友,你現在是一個罪人,你在陰暗的角落中過日子,為什麼你不站到陽光下面來,做一個光明正大的人?」
那人仍然搖著頭,道:「高主任,那是不可能的,你不必白費心機了,我不會出賣曾大哥的,現在,你有什麼消息給我帶回去?」
斑翔提著那兩張相片,在桌上輕輕地敲著,道:「朋友,你希望我給你什麼消息?那是有關上億元的巨大財富,我要和他親自接頭。」
「那也可以,你就和我一起去見他。」
斑翔呆了一呆,地想不到那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高翔一呆間,那人又道:「自然,在一離開警局之後,你就必需被蒙上眼,由我帶你前去,曾大哥會在某一處地方接見你,」高翔皺著眉,他在想,自己去和曾保會面,會有什麼好處呢?自然可以達到進一步拖延時間的目的。
但是,若是自己去了,那麼,不但云四風落在他的手中,自己再想要回來,只怕也是十分困難的了,高翔站了起來,繞過了辦公室,來到了那人的身邊。
他一到了那人的身邊,發現自己和那人的高度,不相上下,高翔心中陡地一動,伸手在那人的肩頭上,拍了一下,道:「你信不信,在十五分鐘之內,我可以化裝得和你一模一樣,就算坐在曾保的面前,曾保也一定會認不出來?」
那人道:「我絕不懷疑,可是那有什麼用?」
斑翔的心中,暗嘆了一聲,對的,那實際上是沒有用的,他雖然可以化裝得和那人一樣,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曾保在什麼地方!
斑翔直感到棘手了,他來回踱著。
那人卻冷冷地道:「高主任,你應該快一點有決定了,曾大哥是說一是一的人,如果我太遲了沒有消息的話,那就會有悲劇發生了!」
斑翔裝著不經意地道:「你可以打一個電話告訴他,我正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