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恨斑斑
毒留神魔金星石的幽靈出現,極是不可思議,人死豈能復生?但是,尤慧庄親眼目睹,又千真萬確。杜芸直覺地認定,是小賊范鳳陽所偽裝,並著弟妹提高警惕,以防突襲。幾個人屏息靜慮,緊張得無以復加,只要小賊回來,絕不再放過他,此獠不除,江湖殆無平靜可言。幾人全有這個認識,也全有這種決心和抱負,誓不與小賊同一天日。
等待復等待,通連機要室的幾個門戶,一直不見動靜,相反的,幾處打鬥聲,卻愈發清晰與激烈了。靈姑耐不住這種靜寂與緊張,悄聲道:
「三姊,小賊也許被別人截住……」「噓!」適時珠光復現,故杜芸截斷了她的話。珠光出現在行功室,進去的是范鳳陽,似乎是去找朱牧助戰,但行功室內空無一人,朱牧已不知何往。范鳳陽的衣服破了好幾處,顯已負傷,微一猶豫,象是要走,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又改變主意,昂然走入,回手立刻將門從裡邊關死,一掠到了對面,又把後門堵死。原來他要檢查傷勢,敷藥包紮。
杜芸並不知道那是行功室,更不知道朱牧被軟禁在那兒,但因室內僅有一個蒲團,且已坐出很深的凹痕,判知那兒必然也是洞里一個重要的地方,范鳳陽的意向從行動表現得很清楚,慧庄道:
「小賊莫非還有靠山?」她一直沒有離開折光鏡,杜芸看到的,她也一件不少,全都看到了,是以有這種想法。杜芸道:
「看樣子很象,難道是金星石?」慧庄道:
「老魔不是……我明白了,昨天我們救的那個殘廢老人,匆促之間,金遜可能認錯了。」杜芸道:
「我也這麼懷疑過,要不然,為什麼後來又把人頭偷走?」
靈姑沒看見,自然聽不懂,急著問道:
「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麼?」杜芸扼要的告訴了她。靈姑就著折光鏡看了一眼,道:
「瞎猜沒有用,這個小賊是不是真的?還大有問題,啟哥去了這麼久,還不見回來,實在教人擔心。我看再分幾個人出去,珠光不要熄,這樣各處景象,也就看得清楚了,總比耗在這兒,干著急強。」杜芸道:
「我又何嘗不急,但如人再分散,就怕……你快來看!」靈姑急忙注視折光鏡,只見范鳳陽業已包紮完畢,似是發現了什麼,正在扭頭觀察,剎那之後,已有決定。悄悄走近後門,撤去內部管制,迅即將夜明珠收了起來,光線頓時隱沒,無法知道是他出去,抑或是有人進來?靈姑一賭氣,不願意再看。偏就那麼巧,當她目光剛一離開,鏡面上就又有人現出了亮光,只聽慧庄說道:
「三師妹和小賊打起來了。還有朱牧!」靈姑忙又看去,只見范鳳陽已搶佔門邊,堵住退路,就憑一雙肉掌,逼得李玉珠和朱牧,劍招已施展不開。不禁怨道:
「三師妹真糊塗,既然已經覺悟了,為什麼不去找我們,小賊顯已起了毒念,我……咦!三姊去了?」她只顧注視鏡面,替李玉珠著急,身邊已經換了人,這時才發現。梅芬道:
「三姊和向大哥夫婦,還有小蓮,趕去接應了。」靈姑道:
「她跟啟哥一樣,都是肚子里行事,啊,三師姊挨了一掌,朱牧……唉!咦!小師妹!這劍扎得好!噯!全讓豬油蒙了心都是各干各的,這怎麼能成得了事!」她怨天怨地,怪完這個怪那個,話也不完整,但如連貫起來,也不難意會得到,必定全都吃了虧!實際的情形,是李玉珠受不了范鳳陽污言惡語的刺激,以致失常失手,首先中掌受了重傷。兩個人聯手,尚非范鳳陽的對手,剩下朱牧一個人,處境自然更加困難。
朱牧身當其沖,利害關係自比靈姑娘更清楚,他沒有能力殺死范鳳陽,但如把范鳳陽逼出室外,封死門戶,應是自救以及保全李玉珠的唯一途徑。從鏡中望去,他全力振起一仞劍光,猛向范鳳陽罩去,似乎也正這麼做。
這一招,想是天南金氏武功的精華,范鳳陽似也不敢輕易出招,雙掌微提,凝功蓄勢,腳下卻徐徐向後倒退,敏庄好象原就隱身門外,這時看出便宜,悄然現身,一劍刺向范鳳陽命門大穴。眼看劍將及身,范鳳陽業已警覺。在這種緊急關頭就看出小賊的武功成就來了。但見他上身微向左側,右掌凌虛迎擊朱牧劍華,左掌反揮敏庄,以攻為守,打人而不避劍。他應變雖遲,出手卻快,尤其是反擊敏庄,更是以攻為守,攻敵所必救,深得技擊之精髓。耀眼劍華驟斂,朱牧奮盡全力的一招劍法,竟被范鳳陽一掌,遏阻住了,朱牧且被震得連連倒退,如非撞在牆上,可能還得摔倒。
范鳳陽付出的代價也不輕,右臂軟垂,一時似也不能再動。行家眼中,知道這招,是真氣與劍罡的較搏,范鳳陽如果不是受了背後的牽制,力量分散了,朱牧吃的虧,恐怕還要大。
范鳳陽的另一招反擊,碰上了不要命的敏庄,擠著受傷,甚至送命,偏就不撤招。敏庄的動作,雖然不及小賊快,但是,她先出的劍。看她那面容憤恨的神情,大概是想一命換一命,要和小賊同歸於盡,故這一招,也是兩敗俱傷。
范鳳陽上身一扭一挺,避開了要害,腰胯之間,卻被劃開一道血槽,衣服馬上濕了一大塊,顯而易見是傷得不輕。敏庄則被范鳳陽強勁的掌風,震摔出去,落在暗影中,情況不明。
范鳳陽片刻也沒停的,就帶著傷逃走了。李玉珠萎頓一角,爬不起來。朱牧以劍拄地,看樣子也動彈不了,范鳳陽走後,才敢把一口淤血,吐了出來。包括敵我,全受了傷,所不同的是,范鳳陽還能逃,敏庄生死難料,朱牧和李玉珠,卻全不能再動。
後門就那麼敝著,夜明珠滾落一角,仍舊閃射耀眼的光輝。靈姑娘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血淋淋的畫面。她並非真怨,而是姊妹情深,過於關心敏庄和李玉珠的緣故,愛之深,不免責之切罷了。梅芬想把鏡面移開,找尋杜芸行進的路線,看到鏡中情況,只要是敵人,不管是誰去,朱牧和李玉珠,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她心裡怎能不急,又怎能不看!靈姑凝視鏡面,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公孫啟憑仗天慧目,不用夜明珠,依然巨細無隱,全能看得很清楚,對於機關也非全無所知,進展本不應該如此緩慢,事情是壞在李玉珠的身上,也可以說是事前缺乏聯繫。李玉珠目擊種種,寒透了心,把范鳳陽恨得切骨,避過搜查,出去充分地歇息了一陣,也把利害想通了。
她把握住一個重要的關鍵,范鳳陽還沒有弄清她的心理狀況,還有運用的餘地,不再怕碰到范鳳陽。所以回來得很早。回洞以後,朱牧已不在行功室,卻使她極感意外。
她又哪裡知道,朱牧也是個頗有心計的人,他怎肯完全聽信李玉珠的片面言辭,決定還要親身實地調查一番。不僅要調查范鳳陽叛師背道的原因與惡行,也要暗中再看一看李玉珠的實際為人。如果李玉珠僅是因為范鳳陽又弄來個女人,打翻了醋罐子,故意加油添醬,誇大事實,那他就得另作打算。
總之,朱牧不是言從附合容易被人利用的人,但要充分了解目前真實狀況,營救葛琳,代義父報仇。因此,他估計公孫兄妹縱然再來,也必定在天黑以後。吃過中飯,料想洞中爪牙,為了應付公孫兄妹,必也正在休息。於是,他便利用這個空隙,悄然離開行功室,探求他自己所需要的消息,並且,也是有意的,暗中觀察李玉珠的行動。
李玉珠等了很久,遲遲不見朱牧回來,以為是范鳳陽把他找去了,便也離開了行功室,獨自展開行動。她顛倒布置,把幾處重要交匯點割斷,裡外機關全封死,嚴重地阻礙了洞中爪牙的聯絡與策應。原意是想給范鳳陽增加困難,消弱戰力,不料卻也使公孫兄妹感到極大的不便。從機要室到囚房,中間只有三道機關和樁卡,但因洞道已變,機關又已從兩面封死,不能直線通行,轉來轉去,自然難免與伏樁遭遇。
范鳳陽網羅來的這批亡命徒,很有幾個扎手貨,以公孫啟的身手,還費了不少手腳,才逐一制服。幾次搏鬥,有兩項重大發現。
一、生擒兩個范鳳陽,一個嚼舌自盡,一個矢口不說一事,問什麼也不說,倔得上官敏性起,一劍刺了個前心通后心。
二、救了一個飽受重刑的女子,名叫小翠,是侍候范鳳陽飲食的丫環,敏庄就是她救的,小翠就為救敏庄,被另一個膽小的丫環小喜告了密,才慘受酷刑毒打。
這個消息對於呂冰非常重要,公孫啟也很高興,代小翠敷藥治傷,耽誤了不少時間。最後找到囚室,上官逸與步月、換斗,果已不在,在目前只能當作業已遇救。小翠傷得很重,從頭到腳,體無完膚,不能多說話,自然更不能行動,從她口中,知道敏庄發過誓,殺不死范鳳陽,絕不生離此洞。朝夕晤對,形影相隨,呂冰如何不知妻子的脾氣,外和內剛,說得出就做得到,他怕敏庄不顧利害,去找范鳳陽拚命,那樣豈不是自投虎口,以卵擊石?
呂冰急,公孫啟更急,但小翠傷得這麼重,怎能丟下不管。
兩個范鳳陽的替身,公孫啟費了將近百招,才能得手,而且還不在一處。呂冰想單獨去找敏庄,公孫啟如何能放心?同樣的,他也不能教呂冰上官敏護送傷者回機要室,怎麼都不放心,結果,只好一齊出來,還一齊回去。縱然因這片刻耽延,敏庄再發生意外,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李玉珠截斷洞道,有壞處也有好處,其他洞道中的爪牙,應綴不過來,是以公孫啟回頭路上,毫無阻攔,走得很快。同樣情形,杜芸暢行無阻,與公孫啟交臂錯過,兩下里一去一回,走的是同一條路,卻沒有碰到。回到機要室,兩下里一交談意見,范鳳陽的替身,先後已發現了三個,沒有發現的,是不是還有?范鳳陽本人究竟在何處?曉梅追的是誰?現在回到洞里來沒有?都是問題,都無法解答。
可喜的事情,敏庄已被金星石發現,送進行功室,雖能仰卧地上,僵直不動,但從金星石還給她服藥這點推斷,似乎還有救。李玉珠也服過葯,正在行功自療。金星石與朱牧相見,悲喜交集,談了半天話,金星石走了,朱牧關死後門,也在服藥療傷。
從這種情形看,金星石應該是老魔本人,呂冰雖然還很急,但知杜芸已去,只好暫等消息。折光鏡移動了,離開行功室,尋找杜芸的行蹤。走的時候,說得好好的,始終展現夜明珠,也好讓耽在機要室的人,從珠光中,看到她們的位置以及沿路經歷,洞里各處的景象。然而現在,移動了好幾處,還沒有看到珠光,位置不適當,恰巧看不見?抑或杜芸也出了事?凝神諦聽,打鬥聲已經終止,洞中一片死寂。大家心裡,又揣惴不安起來。
一尺多厚的青石,金遜揮動精鋼鐵手,縱然貫注全力,也不是一時半會便攝得穿;何況最低限度,也得開出一個容人穿越出去的洞口,同行六人才能脫困。因此,等活牆打通,六個人循著原路,追出洞口,哪裡還能見得到紫衣人的蹤影,曉梅極不甘心,還要追。姍姍勸阻道:
「是不是小賊還不一定,三姊料已進洞,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跟她們取得呼應,先把洞給毀掉,教小賊不能再用,遼東雖大,看他還能往那裡再躲?」葛琳也道:
「就算走的是小賊,洞里必然還有他的羽翼,先把這群幫凶除去,剩下小賊一個人,孤掌難鳴,縱不氣死,料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來了。」曉梅恨恨地說道:
「你們把小賊看得太簡單了,結果讓他逃掉,稍假時日,仍然可以另闖天下,再興風作浪,這群幫凶也可恨,也罷,先跟三妹會合,看啟哥是不是也在這兒,再作打算。」於是,返身又進了洞,活牆已被鑿通,失去了阻截效用,匪徒自然不會再用,很快便到了昨夜沈萬遇難處。郝肖庄沒費什麼事,找到樞紐,想把洞道復原。空歡喜,原來的洞道已被炸塌,全讓碎石堵死了,短時間內清除不了,只好重啟機關,再走炸后變更的新道。
其實,洞里共有三條幹道,有暗門相連,本可靈活運用,李玉珠發現范鳳陽對她變了心,一怒把三條幹道的聯繫切斷,使得范鳳陽這批爪牙,彼此不能相顧,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單獨應戰,勝則生,敗必死,逃都辦不到。同樣的情形,對於公孫兄妹而言,也是必須打硬仗。曉梅走的這條路,是左邊的幹道,逢關破關,遇賊對戰,她對於惡人,本來就很少放生,所以才被黑道上的人,稱為「月魄追魂」。
今天盛怒之下,絕情劍又鋒利異常,名將其實,劍下絕不留情。洞道不寬,無法聯手,曉梅當先,除了破除機關,郝肖庄還盡了一份力,這一路,就全看曉梅施展了。同行的人,誰也幫不上手,也不需要他們再插手。一路深入,勢如破竹,劍利招精,手下無三合之將,非死即逃。旁側暗門,已被李玉珠堵死,逃不掉,曉梅追上,又祭了劍。機關不只一處,前邊的人吃了虧,後邊的人學了乖,敵不住,逃不了,唯一的辦法是退,兩處乃至三處人力,合在一起,高手在前,差一點的躲在背後放冷箭。
因此,愈深入,抵抗也愈強。曉梅的阻力,也隨著增大。
她還有一個優點,天慧目展視之下,巨細無隱。賊黨高手,內功精湛的,儘管也能暗中視物,但這不是看東西,而是分生死,稍一失誤,便要飲恨。兩相對出,賊黨高手視力不及曉梅,先吃了一層虧,人是活的,有多少事情,在極困難的情形下,往往會創新。
這一路,共有四道機關,最後一處,賊人僅剩下兩個最後的高手,都是范鳳陽的替身,武功高,思慮精,便在這最後一處機關,固守起來。這處機關的後邊,是行功室,故這處機關也是兩面裝置,將賊人關死裡邊的機括,郝肖庄再能幹,也是有的難施。兩個替身只消通過行功室,便可以逃生,他們也曾試過了,無奈叫不開門。郝肖庄智竭力窮,破不了這最後一道門戶,換上金遜,故技重施,用他那個笨主意,掄動精鋼鐵手狠力的砸。
兩個替身著了慌,也想加法泡製,但他們用的是戟,頂頭是尖,兩邊是月牙,平著敲不易著力,角度大了,尖又礙事。僅管困難,生死關頭,他們仍不放鬆努力。金遜隔著石門,看不見那邊的情況,惟恐二賊之中,就許有一個是范鳳陽,怕他再逃走,恨不得一下子把石門擊碎,用的力量特大,一下接連一下,掄動也特別快。硬碰硬,反震的力量也一樣的大,鐵手是金鋼打造,無損分毫,肉掌、五指、腕和臂,卻有點吃不消。
齊雲鵬看出他吃力的樣子,接過鐵手換班,不管是誰敲,同一時間。都只是一個人的力量。戟雖然不得力,兩個賊人卻同時在動,並且,彼起彼落,力量也集中在一點。無形之中,雙方反展開另一種形式的競賽,比較起來,各有所長,各有所短。
但好機會只有一個,誰先得手,就是誰的。金遜這邊先得手,二賊便非死戰求活不可,但是,這個希望很渺茫。否則,他們就不必急著想逃了。反之,二賊如先得手,行功室內重傷的三個人,就要活遭殃,最低限度,也將變成了人質。這個競賽,這個機會。雙方不約而同?都在竭盡全力爭取。杜芸帶著向准夫婦和小蓮,雖然是專門來接應敏庄、朱牧與李玉珠,可惜她們被截斷在中間幹道內。尤慧庄找到了門戶,所遭遇的困難,與郝肖庄一樣,只能開啟自己這一邊機括,卻無法排除門后的障礙。
有力難施,打不開門,過不去。她心裡明白,這是李玉珠作的怪,她埋怨這個業已省悟的叛師之徒嗎?不,一點也不,她只是焦急與悲痛。從敏庄的被劫,尤慧庄聯想到李玉珠的遭遇,料想也必差不多。一則,范鳳陽的惡跡,當時還不顯著,起碼她們師姊妹,還不清楚。再就是,性格與年齡,李玉珠和敏庄也不一樣。
尤慧庄自己,就曾對於師父把她們師姊妹關在地下,而不替她們終身打算,起過極大的反感。李玉珠和自己同年都比敏庄大五歲,一個二十四歲的大姑娘,怎能沒有求婚之想?落到范鳳陽的魔掌,委屈求全,實在也不足怪責,現在認清小賊真面目,驀省回頭,更是難能可貴。
在尤慧庄的內心中,是同情李玉珠的,再看到敏庄和她在一起,更認為敏庄是李玉珠所救,足見同門情義仍極濃厚。如果救援不能及時,兩個師妹便要同遭毒手,尤慧庄怎麼能不急。杜芸見暗門打不開,道:
「大概跟卧室的情形一樣,那邊被關死了,門也許不厚,如果別無通路,乾脆,毀掉這個門。」凝足掌力,往門上一按,震碎一層石屑。向准道:
「三姊讓開,由我來。」他帶的也是一對精鋼鐵手,待杜芸讓開,「砰砰」就是兩下子。尤慧庄訝道:
「那邊好象也有人這麼做,也許是二姊他們,位置大概不錯。」於是,鑿門的又多了一個逐鹿者。
從折光鏡中,公孫啟已早發現杜芸的位置,向準的動作,更顯示出她們的意圖。
不過,他看得很清楚,向准敲鑿的位置,在行功室右後方,鑿通以後,仍舊進不了行功室。曉梅與二賊兩處,都沒用夜明珠,故從折光鏡中,是看不到的。
因此,公孫啟仍然是樂觀的,向准鑿通石門,如果進不了行功室,敵人不也是一樣的進不去?他的樂觀,就是建立在這個觀點上。但不旋踵,又使他起了極大的懷疑。李玉珠何以突然扶傷站了起來,先瞥望敏庄和朱牧一眼,手橫寶劍,凝注著前邊的門?
難道有人在叫了?這個時候會是誰?念頭剛轉到這個問題,前門倏的崩碎了一塊,露進來半個戟頭。公孫啟的一顆心,幾乎跳出口腔外。這是獨特的標幟,此時此地,只有范鳳陽和他的替身手裡有,如果被他們破門而入,後果豈堪設想?
靈姑和呂冰,臉色全變了,急看向准,門還沒打通。杜芸近在咫尺,都有緩不濟急之感,縱是公孫啟,此刻也沒有辦法趕得到。
忙把鏡頭移回行功室,前門崩裂處更加擴大了,室內珠光,從裂口透傳門外,清晰看到兩個紫衣人,正在加緊施為,兩把戟寒光閃閃,此起彼落,運轉如飛,一篷一篷的碎石,隨著起落的戟勢,不住的往行功室崩射,重傷的李玉珠,禁不住碎石的打擊,已經躲到門邊去了。看樣子,她還不肯束手待斃,只要紫衣人打不開整扇的門,要從裂口往裡鑽,還不大容易呢。
公孫啟道:
「芬妹守住這兒,我得趕去。」即使遠水救不了近渴,他也必須趕去,一盡人事,衝出機要室,急急趕去。呂冰一言未發,緊緊的跟了去。靈姑和上官敏也要去,卻被梅芬喚住了。
公孫啟和呂冰剛走,折光鏡中忽又展現出奇迹,不知什麼緣故,紫衣人竟然離開門邊,停止了行動,裂口透出來的光束,已經照不到他們的影蹤了。他們肯自動放棄這個機嗎?梅芬和靈姑,全想不出道理來。猜測、納罕,時間在無形中流逝。
公孫啟居然趕到了,並且叫開了行功室的後門。跟著他一起進去的,只有杜芸和慧庄。見到尤慧庄。李玉珠勉強提聚起來的一口真氣,立刻潰散了,只凄惻的喊了一聲:
「二師姊!」便熱淚泉涌,萎頓在地上。尤慧庄迅速把她移開門邊,一面勸慰,一面替她服藥治傷。同一時間,杜芸也把敏庄,移到李玉珠一處,朱牧行功正值緊要關頭,似受干擾,額上汗出如漿,呼吸亦甚急促,事急從權,杜芸急以右掌,按在朱牧的天台穴上,注入真氣,協助他引血歸經,疏通一脈。向准、小蓮守住後門。這原是一瞬間的快速運作。公孫啟見室內已經騰出一片空隙,傷者也已有保護,這才把前門打開。
原來金遜和齊雲鵬,輪番破門,開出來的洞,已有徑尺大小,二賊忖料如不及時阻攔,自己逃路尚未打通,強敵自先突破第四道門戶,仍非背城一戰不可。這種發展,對於他們自極不利,故立即變計,悄然掠回,隔洞發射暗器,原也只是想阻延一時是一時,再想別的主意。
由於二賊是計定而行,手裡已經準備好暗器,行動又快,等到姍姍從洞口發現他們的形蹤,出聲示警,無奈洞道太窄,猝不及防,金遜和齊雲鵬,還是受到了暗算。二賊發射的那是蠍尾螫極毒,命中處其痛無比,必須立刻救治。這樣一來,曉梅更是怒發如狂,一面讓葛琳和郝肖庄,帶下金、齊二人施救,一面便和二賊對打起來。隔著一個尺大洞口,二賊過不來,曉梅過不去,二賊用蠍尾螯,曉梅用碎石塊,便投暇抵隙,互相射擊。
公孫兄妹這一邊,除了印天藍與杜芸,大多都不用暗器,但也有一個倒外,那就是姍姍。她年輕、好學、好動,小嘴又甜,逗人喜愛,一年多來,她跟印天藍和杜芸,天天在一起,把兩個人的暗器手法,都學了去,但那也只是限於好奇、好玩,不曾想到實用,所以身上什麼暗器都沒有。
今天,就是這個時候,見獵心喜,不覺技癢。她選了幾塊成片的碎石,握在手中,等待機會。天地間相輔相成,相生相剋,道理非常微妙,往往不能用言語表達,但可意會得到,有時利之所在,害亦隨之隱伏。眼前就有兩個極好的實例:
譬如精鋼鐵手,每支六十斤,其重無比,對付刀劍一類的輕兵器,有如摧枯拉朽,人莫敢攖其鋒。但這種重兵器,利於寬闊場所,開合愈大,威力愈大,倘如用來封閉象蠍尾螫這樣一類細小的暗器,卻相形見拙,不如刀劍靈巧,金遜和齊雲鵬,就是因為這種緣故,而受的傷。
又如蠍尾螫,體形細小,猶如繡花針,發出無聲,可以傷人於無形,但其缺點,縱是貫注內力,也射不遠,十丈以外,便難奏效。曉梅不會暗器,自難取准,可是她的內力足,碎石從她手中發出,不亞蒺藜鋼彈,破風聲攝魄勾魂。二賊明已看出她的手法拙劣,卻不敢掉以輕心,不加理會。從這第四道機關,到行功室前門,相距三十丈,其間無曲折,如容曉梅欺近洞口,碎石威力可達。一旦到了這種地步,二賊將無躲閃餘地,曉梅手法縱再拙劣,只要瞎貓碰死耗子,碰上了一顆,就得受傷,那時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二賊久歷江湖,深悉個中利害,怕被曉梅佔據有利位置,不敢離開洞口,否則,豈不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再去鑿門,曉梅亦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暗器手法不佳,打不著賊人,只是因為怒氣難伸,藉此求得發泄罷了,因她站得遠,二賊要想暗算她,也是辦不到。曉梅不肯退,二賊不敢退,於是,就形成了僵局。僵持給了公孫啟足夠的時間,及時趕到,把受傷的三個人,置於安全保護之下,並從門上斑脆,看清門外形勢。
他雖然還不知道,兩個賊人阻拒的是誰,但從二賊不敢出去應戰,已能約略判知,如非曉梅,便是金星石;人寰五老還不足使紫衣人,望而生畏。眼前的李玉珠,使他不禁聯想到印天藍、葛琳,尤其是敏庄,先後被蹂躪,再也無法按捺陡涌的殺機。他憤怒的開啟室門,徐步走了出去。開門聲,以及暴涌的珠光,立使二賊驚惶回顧,分出一個人迎了過來。遠處立刻傳來姍姍甜脆的關注聲:
「大哥留神,匹夫手裡有暗器!」近距十丈,賊人業已看清公孫啟的面貌,嘿嘿笑道:
「劉沖,你好大的狗膽,本山主正要找你,難得你會自己投到,還不自裁謝罪!」公孫啟恍悟面具還沒摘下,也不置辯,道:
「報爾的真實姓名。」兩個人都沒止步,距離更為接近了。
紫衣人似覺話聲不對,微一打量,道:
「幾月不見,狗膽居然生了毛,也罷,本山主倒要伸量伸量你,精進多少,看打!」短戟掄圓,猛砸而下,呼呼勁風,威勢的確不同凡響,公孫啟道:
「何必急著找死!」奇光倏現忽隱,雙方已經交換了一招。
紫衣人退後兩步,急視手中兵器,月牙已被削去一角,駭然問道:
「你到底是誰?」公孫啟道:
「如是替身,火速報名,以免自誤。」紫衣人道:
「休仗利劍嚇人,看打!」再次進招,拍、銷、崩、扎,快速而穩健。公孫啟掌劍交揮,迎架而上,道:
「事不過三,報爾姓名免死。」紫衣人道:
「強存弱亡,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招式驟緊,變化亦奇,就是不肯通名報信。公孫啟已有兩次經驗,知道範鳳陽這些替身,個個武功也都不弱,封、攔、拆、解,謹慎異常。眨眼就是二十多招,紫衣人愈戰愈勇。招式變化,也愈奇愈快,刁、銷、崩、磕,吃一次虧,再不肯上當,對付兵器,遠比對付人,還要細心而專註。
公孫啟看出賊人,存心擄奪寶劍,毀損寶劍,如在洞外,寧願棄劍用掌,然而現是在洞里,招式身法,俱為洞道形勢所限,不能充分發揮,空手入白刃,不易施展,起碼在精神上,用劍遠比用掌,給予賊人的威脅大。現在既已窺破賊人企圖,他的對策,護劍重於防身,甚至進一步,虛招多於實招,以劍為餌,吸引賊人的注意,奏功寄托在掌指之間。
決策雖定,賊人亦非弱者,機會難得。
洞道之中,在夜明珠毫光映照下,但見兩種兵器,翻飛閃晃,吞吐撤放,快同掣電,挪移進退,始終於數丈距離內拉鋸。
另一紫衣人,仍然守在洞口近旁,阻拒曉梅,但因背後已出現敵人,不時偷覷一眼,以防不虞。呂冰早已趕來了,探視過妻子,雖已護住心脈,但傷勢極重,一息奄奄,至今未醒。想到半年來,並肩攜手,笑語如珠,兩情歡愜的親昵情況,一顆心宛如刀扎。
他恨自己昨夜貪功,疏於保護,以致造成意外的禍變,更恨范鳳陽卑鄙下流,禽獸不如。
他看到了洞口另外那個紫衣人,他多麼想過去,把那賊人砸爛,奈何中間被另外一場打鬥所隔斷,他不敢教公孫啟分心,過不去。朱牧幾乎走火入魔,已經杜芸輸功導引,真氣運轉,恢復了正常。他曾睜眼看了一下救他的人,是個不曾見過的端莊美女,感激地點了一下頭,也曾游目瞥望了一眼室內情況,李玉珠和敏庄,也都有人照顧了,儘管照顧她們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但他仍舊非常放心。
前後門都已打開,也都有人防守,尤其是防守前門的,是個虎虎生威,比他還要年輕的青年,與那青年並肩站在一起,展望門外的,就是救他的那個美女。咦,他看清楚了,原來是小蓮!今天何以對我如此冷漠?現在,朱牧完全放心了,暗暗的對自己說:
「還是趕快醫好傷勢要緊,范鳳陽這個叛徒,非要親手給予懲罰不可。」正當他決心療傷,剛把眼睛閉上。門外打鬥,已生劇變。
公孫啟搏戰紫衣人,已滿一百招,不知足否有意,依然未能取勝。
就他自己的感覺,這個紫衣人,是比不久以前所殺的那兩個范鳳陽替身,的確要高明一籌。但在別人眼中,觀感就不相同了。
曉梅直覺地認為公孫啟,能勝而不勝,過於地珍視寶劍,是一個原因。菩薩心腸作崇,婦人之心,不願意多所誅連,是另外一個原因。杜芸客觀而冷靜,獲益良多。在她的意識中,范鳳陽是唯一的死敵。范鳳陽現在所用的兵器,就是這種短戟,紫衣人如是替身,戟招必得自范鳳陽。是則,將來要想戰勝范鳳陽,今天就應該從紫衣人的招式上,注意其精微變化。
她的精神,大部分貫注在短戟的運用,勝負問題,反而顯得模糊了。她發覺短戟,似乎只有三十幾招,紫衣人並不整套使用,而是拆解之後,頻頻加以變化。同是一招,每次變化都不相同,自然,她也注意到了公孫啟的封攔格拒。場中,二人動作都快,杜芸的眼睛跟著轉來轉去,忙得不亦樂乎,有時上招還沒看清,下招又已展出。因而,她的印象,也是模糊不清,她也不懊惱。理由是,她的武功雖然還談不到登峰造極,但是,確已升堂入室,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了,深知技擊之道,臨敵貴能活用,能有這種概括的印象,將來對付范鳳陽,已經大有用處了。
呂冰的肚子里,完全被悲憤所充塞,唯一的希望,公孫啟快點勝,讓出路來,好教他過去殺個痛快。姍姍手裡握著小石片,一心一意在打鬼主意,她想露一手,用發射龍鱗甲的迴旋手法,把守在洞口的那個紫衣人打翻。由於初次實用,沒有太大的把握,又不道那個紫衣人隱藏的確實位置,深恐一擊不中,反教紫衣人加了提防,是以欲前又怯,極是猶豫。能夠看到公孫啟和紫衣人搏鬥的,就只這四個,各人的想法,又全不相同,締合起來,只有姍姍的想法,積極而有助於當前的情況。又過了片刻,姍姍看了一眼手裡的碎石片,微微一點黔首,好象已經下了決心,驀地揚聲說道:
「大哥,怎還不快點?這兒有人中了毒藥暗器,急待救治,我來幫你。」話聲中向前跑去,故意用力,使腳下發出很大的聲響。曉梅不知姍姍用計,緊步趕上,把她拉住,悄聲埋怨道:
「你瘋了!」洞口紫衣人更不知是計,抖手發出一篷蠍尾螫,然後才微露半面,凝眸觀察。姍姍的用意,就是要紫衣人顯露身形,以便測定他的位置。紫衣人不察,果然中計,儘管他微一觀察,又馬上隱去,但行功室的前門是開著的,強烈的珠光從背後映照過來,把他的半面側影,襯托得異常清楚。
姍姍右手一揚,兩塊碎石片已隨勢發出。紫衣人剛剛把頭縮回,碎石片已如影隨形,跟蹤射到。兩塊碎石片雖是同時發出,勁力,手法,卻不相同,稍前的一塊,挾無比勁風,從紫衣人面前飛過,照直向前擊去,極似曉梅先前投擲的石塊,落了空。
紫衣人也是以為和先前的石塊一樣,自不在意,心裡上頓時呈現鬆懈與疏失。哪知姍姍所發的第二塊石片會拐彎,恰巧又當紫衣人心神微呈鬆懈之際,正好打在他的上嘴唇上,雖然不致於要命,卻也唇破見血,火辣辣的生痛。這還是因為姍姍初次施展,經驗不夠,部位沒算準,她沒想到紫衣人探頭窺視的時候,上身微俯,縮回頭去,腰即挺直,高低差了五六寸,否則,打在額頭或打在鼻樑上,當時就得重傷。
這種手法,江湖上已不多見。紫衣人內心的驚恐,比所受微傷,可厲害得多了,強敵之中竟有此種暗器名家,洞口已隱藏不住,形勢所迫,頓生拚命之心,立以最快速度,返身回奔,打算以二敵一,雙戰公孫啟。這是目前唯一逃生的機會,勝得了公孫啟,便可奪路突圍;並且,還得速戰速決,如容曉梅、姍姍破門而入,從背後掩殺過來,那就更不樂觀了。
主意打得很如意,不料還沒跑上兩步,姍姍所發第一塊石片,竟似具有靈性,又已旋飛而回。
這已在紫衣人意料之中,他既知道這種手法,自然懂得破解,是以這塊石片,對他已無威脅,覷准來路,揚戟點落。他的動作不能說不快了,點落石片,身形再起,不過一剎。但這一剎,已使曉梅和姍姍,足夠到達洞口。姍姍一招得手,信心陡增,再揚嬌喝:
「打!」這次她只是虛張聲勢,手都沒有動,原因是合用的石片不多,一共只選中了四塊,已經用去了兩塊,翹剝下的兩塊,沒有較大把握,她是不肯隨便出手的。曉梅窺破紫衣人的意圖,怎肯教他如願,雙戰公孫啟,配合姍姍的恫赫,發出一把碎石塊。紫衣人聽到石塊破空聲,轉身獻戟,一陣搶拍,雖把石塊擊飛拍落,卻也不禁暗暗叫苦。
形勢變了,洞口有利位置,已被曉梅、姍姍所佔據,紫衣人暴露在不足五丈處,而石塊又是取用不竭,除了倒退著走,連轉身都不敢了。曉梅哪裡會讓他緩手,碎石塊隨取隨發,五丈遠近,縱是普通人,也不會差得太離譜,何況曉梅,腕強力足,打著就不得了。
姍姍也沒閑著。合用的石片不易找,只是杜芸教她的迴旋手法不能用,但印天藍教給她的取准手法,卻一樣的可以施展。曉梅論把發射,一出手就是三四塊、五六塊不等;姍姍則是點射,專門取准打穴。曉梅打上盤,姍姍就打下盤。紫衣人的一把短戟,揮舞如輪,上遮下攔,腳下還不停的向後移動,但聽:
「叮叮!噹噹!」碎石濺飛四射。在如此嚴密的配合下,紫衣人哪裡還有僥倖可言,一個疏失,膝蓋下的麻穴,被姍姍一石打中,腿上一軟,幾乎摔倒,短戟自然也慢了,頭臉和前胸又被曉梅一把碎石打中。
重傷之下,暗忖落在月魄追魂手中,勢必逼問口供,活罪更加難受,回手一戟,自碎天靈而死。情況發展,如此重大,與公孫啟力搏的紫衣人,立刻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心慌,手亂,招式再難沉穩。公孫啟覷準時機,絕情劍一招順水推舟,削斷他右手半截手掌,閃電進身,左掌驟起暴落,拍中對手暈眩穴。
原來他煞費苦心,是想捉一個活口。紫衣人著掌栽倒,鮮血卻從嘴角溢流出來,敢情他已先一剎,嚼舌自盡了。公孫啟發現對手已死,頓足恨道:
「早知如此,何必多費力氣!」迎到洞口,始知金遜和齊雲鵬,確實中了蠍尾螫,已經葛、郝二女,及時代為解毒敷裹。呂冰已經趕了過來,揮動精鋼鐵手,剎那即將洞口擴大,把曉梅、姍姍等人,迎了進來。三路人聚在一起,互相一對證,始知今夜出現在洞里的范鳳陽,竟有六個之多,兩個已逃,四具死屍中,到底有沒有范鳳陽本人在內?急須查探明白。洞里顯然還有未曾到過的地方,也須繼續搜。
連同小翠,負傷的共有六個人,尤其是敏庄,奄奄一息,必須即刻救治。幾個人一商量,無論檢驗屍身,或繼續搜洞,均須李玉珠協助,尤其是搜洞,非她不可,只有她熟悉洞中形勢與設置,但是她不宜多勞神,更不能行動。敏庄的傷勢,不能再耽誤。其他幾個受傷的,也須靜養,洞里不適宜,還得派人保護。
還有公孫啟那一組人,兩夜一天,沒有好吃好睡,也不能不顧慮。有這三個重大的原因,一致認為回山口鎮,為最適宜。曉梅雖不願意,也不願獨持異議。會齊梅芬,攜死扶傷,回了山口鎮。還算好,鎮里今夜平安無事。化裝已無用,紛紛恢復了本來面目。
朱牧的傷勢,本已穩住,當會到葛琳,聽到葛氏別業的一段傷心事,又氣得吐了幾口血。敏庄的不幸,也反映出李玉珠的不幸,庄門七姊妹,恨不得把范鳳陽生吞活剝,才趁心如願。在李玉珠的口述下,靈姑繪出了一幅洞里設計詳圖,再經李玉珠翔實核對與校正後,複製了五幅,除李玉珠和敏庄外,五姊妹人各一份,看了又看熟記心中。
公孫啟吃飽歇足,思前想後,把一年多來的經過與得失,從來遼東到現在,徹底地檢討了一番,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過失,才使范鳳陽凶威日盛,得以逍遙到現在,這個過失,就是過份地限制了弟妹的活動,反而使得弟妹的聰明才智,不能作充分的發揮,相形之下,也就愈發顯得范鳳陽的猖撅而可怖了。
當然,他怕弟妹們對付不了范鳳陽,吃虧上當,以長兄般的愛護和照顧,不敢放任弟妹單獨行動,出發點絕對是善意的。譬如姍姍,他就一直把她看成尚未成熟小妹妹,處處需要照顧,不敢教她離開身邊,然而今天,姍姍收拾那個紫衣人表現就有多優異!又如杜丹,始終沒有給他表現的機會,就不應該了,他決定人力的調配,應作適宜的修正,有力量不敢用,或是說,不作充分利用,才是大大的失策。通塞之後,立刻把大家召集到一處,坦承自己處置的不當,以及適才靜中的思想,沉痛地說道:
「范鳳陽的確狡詐可怕,但如把他估計過高,瞻前顧後,反而自縛手腳,給他造成有利的空隙。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殲除他以及他所網羅的一群幫凶,過去就因為顧慮太多,沒有完整的計劃,他才能饒幸佔得上風,這是我的錯,現在我們受傷的人太多,不宜再在此處逗留,所以今夜務必把蠍子溝蕩平,也許范鳳陽已經走了,除非逃進關去,我想不出,遼東地面,還有什麼地方可以使他安身,經營一個窩巢,不是短時間就能夠成得了功。先把蠍子溝,給他徹底破壞,教他無法再用,跟蹤追擊,也不再給他喘息的機會,逼使他必須現身,跟我們進行一次生死存亡的決鬥。」
於是,先聽取大家的意見,然後,再就自己的構想,綜合作出一個完整的計劃,吃過晚飯,立付實施。
夜幕初張,公孫兄妹滿懷憤怒,大舉出動。帶回去的四具屍首,檢查過了,全是替身。公孫兄妹,既憤怒,又心驚,更不能不惋惜范鳳陽的才華與能幹,實在想不出,范鳳陽用的是什麼方法,會使這幾個亡命之徒,心甘情願地替他賣命?
那套精微綿密,威力甚強的戟法,又是怎麼練成的?除去化裝,面孔都很陌生,向准也不認識,自非四個金剛八大怪中人物,足證范鳳陽,現在還擁有相當實力。這次出動共分四路,公孫啟和杜芸,各帶一路,清洞毀洞。曉梅與杜丹,各帶一路攻對崖,壽星峰山口鎮委託老英雄秦牧負總責,統率傷勢略見好轉的人。保護完全不能動的重傷人。
公孫啟預料范鳳陽,可能已棄洞逃走,故除姍姍、靈姑、劉沖以外,還帶著小菊、小梅,以便毀洞之後,立即支援攻擊壽星峰的杜丹,是以特別帶了小菊,好作引導。他這一路,是從洞頂密道進去的,事先且就詳圖,研究過洞中形勢,不再是盲人瞎馬,到處亂闖。不僅已有一定的目標和路線,且與杜芸有密切的配合。
杜芸是從北洞口進去的,她這一路有梅芬和向准、彭化兩對夫婦,縱然遇上范鳳陽,亦可單獨應戰。李玉珠重傷不能來,卻把折光鏡,交給了尤慧庄,以便必要時,可以和公孫啟取得聯繫。公孫啟進洞以後,搜查的是昨夜未曾搜過的南洞道,以機要室為終點。果然不出所料,范鳳陽業已棄洞逃走,連一個爪牙也沒有留下。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公孫啟這次已下決心,豈能還給范鳳陽留著,教小賊將來還能利用,絕對不能!是以經過一處機關,破除一處機關,他有削鐵如泥的利刃,破壞得非常徹底,就連活門轉紐,也沒有留下一個完整的。杜芸從北洞口進來,搜的是北洞道,這條洞道,前、昨兩夜全走過,所有的機關,全都破壞過了,照理說,進展應該很迅速。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原因是,這兩天所破壞的,只是機關上的裝置,如像毒針,弩箭一類的東西,全被觸發、射盡,但機關本身,絲毫無損。如果重新再裝一套,馬上又成了障礙。因此,仍須費上一番手腳。杜芸左錕吾,右天龍,雖然也是兩件稀有的寶物,鋒利的程度,卻不及公孫啟的絕情劍,她怕萬一把兵器傷損了,那將是無比的憾事,是以不敢冒這個險。
幸而同行有慧庄,而慧庄又是個大行家,只消把機關脆弱的部份毀損掉,效果完全一樣。公孫啟一路斬關破阻,到達機要室,略一顧盼,室中各物,仍和昨夜一樣的零亂,范鳳陽似乎沒有回來過。靈姑卻按預計,取出折光鏡和夜明珠,立刻閃動了三次,沒有見到預期的反應,不禁惶惑道:
「三姊應該比我們快,怎麼還沒到?」這是預定的聯絡信號,杜芸的終點是行功室,誰先到,誰先顯示夜明珠,取一次聯繫,行功室沒有預期的反應,靈姑懷疑北路上又有了波折,故而發問。
公孫啟道:
「不管有沒有事,我們迎過去好了。」他覺得走法不是錯,兩邊進展,可能有快有慢,反正預定在中洞議事廳聚齊,就多迎過去幾步,不也一樣,於是,下了機要室,循著中洞往前迎去。幸虧他腦筋活動了一下,剛穿過衛星室,走了沒幾步,身後一聲轟天巨響,機要室炸毀了。中洞受到波及。震動得非常厲害,碎石塵土,簌簌下落,視線已模糊不清。公孫啟電疾回顧,四個女孩子已涌到身邊,看不清劉沖,道:
「劉兄……」劉沖已經會意,截口道:
「我沒事,匹夫好毒,大概是藥線長了一點,我們離開又快,三姊……」話猶未完,接連又起了兩次爆炸。一向鎮靜的公孫啟,也有點心慌了,焦慮地說道:
「議事廳也炸了,前路已斷,另一處必是行功室,快找左壁活門。」姍姍顫聲道:
「我看不見,如按詳圖判斷,恐怕還要往前走幾步。」公孫啟道:
「從現在起,別亮夜明珠,話聲也要輕,洞里還有敵人,姍妹記憶不錯,我來找。」待塵土稍見稀薄,湊近左壁,徐徐往前找去。瀰漫的塵土,嗆得四個女孩子,忍不住要咳嗽,又怕驚動潛伏的匪徒,只好拚命咽唾沫,強加壓制。
接連三次爆炸,嚇壞了曉梅與杜丹。曉梅那一路,是從壽星頭底下的密道進去,穿過蠍子溝,還得走上幾里路,比較遠,故進洞不深。爆炸聲起,魂都嚇掉了。這本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因過去兩夜,自對崖炸倒之後,就沒再爆炸,以為火藥已全用完,大家全都忽略了。誰會料到還有,更有誰會料到,范鳳陽會留到這個時候用!呂冰痛淚交流,道:
「毒蛇反噬,時間、位置,匹夫算得必定極准,大哥三姊他們……」他說不下去了。劉通道:
「二姊,我們應該回去,匹夫必不肯以身相殉,我料他下手之後,必有退路,我們此刻回去,還能截得住他。」曉梅驚魂乍定,道:
「這是危險的事情,小賊怎肯自己去辦?」這「小賊」的「賊」
字,她是咬著牙用力說的,足見內心恨到極點。呂冰道:
「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武功、膽識差的也辦不好,縱非小賊本人,也是替身一類的高手,不能饒他們。」曉梅道:
「你們既然都打算去,就趕去吧!」她也認為公孫啟,活著的機會不大,渾身虛飄飄的,彷彿有脫力的感覺。她們這一路,進洞不深,回去的也快,除了已知五個人,還有一個是梅芬。杜丹那一路,是從兩峰峽峙的山口進去的,路最近,都已經到了出口,穆洪急著嚷回去,並且說了就兌現,轉身就走。
他們這一路,都是夫婦檔,另外一對是上官敏和小蓮,全都沒異議。哪知轉身沒走幾步,突然聽到出口處,陡然揚起一聲厲喝:
「范鳳陽你這個畜牲……」話沒說完,就傳來勁疾的掌見。
打起來了。話聲蒼老,上官敏聽著耳熟,止步說道:
「好象是我五叔,他不是范鳳陽的對手。」梅葳道:
「三哥,這是小賊本人!一定是在峰頂看風涼,被人寰五老釘上了梢,我們先把罪魁禍首拿住要緊。」穆洪覺得有理,又往回走。這一下一上,耽誤了不過盞茶時間,等到他們現身峰頭,打鬥已經移往峰西,並且還傳來慘呼聲。六個人飛速趕了過去,首先發現五老呂通的屍首,前胸中毒掌致命,鮮血還冒著熱氣。
再往前看,不足百丈,又一人中掌摔倒,這時,上弦月已經升出地平,峰頂更無遮攔,是以看得很清楚,倒下去的是五老之首上官逸。上官敏厲呼道:
「小賊休走,還我父親的命來。」掌傷上官逸的,又是個紫衣人,似因追來的人多,飛遁而去。上官逸還沒死,見六小臨近,促聲道:
「快追,這個畜牲是范鳳陽……」話未說完,人已仰面倒下。上官敏趕到近前,檢視老父尚有呼吸,怎麼能棄置不顧。
杜丹挨過一次毒打,穆洪受騙被擄,囚禁三個多月,折磨得死去活來,這口怨氣,始終未出。梅葳想到蜈蚣背上往事,二姊梅芬如非遇到四不先生,幾死荒山,大姊梅苓日前受傷,迄今猶不能行動,自是恨滿心頭。靈姑想到師姊妹失身受辱,尤其羞憤難當。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豈能輕輕放過,但上官逸生死難知,又不容不問,是以不免極感躊躇。上官敏睹狀,道:
「家父尚無生命危險,四位請快追去。」就這一霎耽誤,范鳳陽已在百丈開外,四人起步再追,竟是愈追距離愈遠地形又不及范鳳陽熟,終於把人追丟了。恨恨回到原處,上官逸雖已蘇醒,只是左臂已折,內腑也受了劇烈震蕩,臉色蒼白,甚是難看,見了杜丹,含愧說道:
「場主不念舊惡,收容犬子,翼護有加。老朽生當銜環、死當結草以報。」杜丹道:
「前輩快別這麼說,敏弟亦性情中人,得附交末,正故丹之幸。此處不宜久留,先離開為是。」上官逸道:
「場主說得極是,范鳳陽網羅窮凶極惡之徒,共二十八人,其中以十二替身為最。適聽犬子說,場主兄弟已誅除其五,可喜可賀。適才洞中爆炸,不知公孫少俠情況如何,老朽尚能行動,有子媳護恃足夠,場主兄妹速往探視要緊。」
語畢,示意愛子扶著站了起來,但那忍痛吃力情形,卻瞞不了明眼人。杜丹看在眼中,道:
「勉強行事,有害無益,敏弟速將伯父背起。先離開此處再說。」上官敏也看出老父咬牙皺眉情況,急忙俯身把父親背了起來,急步往洞口走去。幾步外,小蓮亦將五老呂通扶了起來。
曉梅剛出洞口,倏又退了回去,悄聲道:
「匹夫得手之後,往這邊來了,大概要走這條路,我們也給他來個出其不意,捉個活的。」洞口不足四尺,須俯身進出,由下上望,恰被突岩遮住,故不易發覺,丈許外方能直腰,崖高四百餘丈,曲折上升,亦多凹凸不平,似最多年雨雪沖刷而成,其中石級以及過於狹長部份,顯系經由人工開擴,是以隨處皆可隱藏身形,埋伏暗算,尤其易於見功。
曉梅姊弟藏好身形不久,即已聽到步履聲,由遠而近,曉梅隱身入口不遠,更清晰地聽到提氣上縱時所帶起來的輕微衣袂風聲,確知惡徒是往這條密道來了,心中不禁狂喜,愈加屏息靜氣,蓄勢以待,剎那之後,即見一紫衣人,矮身而入。洞口雖在山北,但因嶺勢至此,已斜向東南曲折,大半圓的月亮又已升出地面,洞外光線甚強,故紫衣人由外而內,看不清洞里情況,洞里人由內外望,藉背景襯托?看得十分逼真。紫衣人塌腰跨過低矮的部份,挺直身形,似有所恃,竟毫不遲疑,疾行而進,越過曉梅隱身處,猶無所覺,但當到達一個蠻曲處,忽然停步用力地嗅了一嗅,詫疑道:
「山主親自守在峰頭,何以隱隱有脂粉香?」聲音雖極隱微,藏身最近的曉梅和呂冰,仍舊聽到了,知道這個紫衣人,仍是替身,范鳳陽此刻正在峰頂。不禁熱血沸騰。呂冰就在轉角處,精鋼鐵手握在掌中,真氣功力俱已蓄足,只要紫衣人一露頭,便猝起發難。曉梅此刻距離紫衣人背後,已有五丈,如在洞外,一掠而到,但在洞內,縱不起來,只有提氣輕身,悄悄掩襲過去。她到底出身名門,師訓時刻謹記心頭,故紫衣人擦身而過瞬間,明可一舉成擒,卻因微一猶豫,未曾出手。
適時隱隱傳下呂通慘號,紫衣人立知范鳳陽峰頂遇敵,洞道中已不安全,如電摘下一戟,伸手入懷,猶待掏取暗器。洞道狹窄,兵器猶難展布,閃避尤難,曉梅容他摘戟,卻不容他掏取暗器,立刻壓劍前沖,嬌聲喝道:
「敢取暗器,立即處死!」聲到、人到、劍到!劍尖已抵住命門穴,透衣貼膚,森寒懾人。呂冰聞聲,微一窺望亦即現身,平握精鋼鐵手,指尖罩住紫衣人前胸。紫衣人背腹受敵,左掌雖然握著短戟,右手卻在懷中,還沒有撤出來,他心裡很明白,右手只要稍稍一動,背後的劍,立刻就會刺進命門穴,嘿嘿兩聲,道:
「終生打雁,卻沒料到今天被雁啄瞎了眼,不含糊,能夠暗算老子,沒被老子發覺,料非無名之輩。背後誰人?」他不懼呂冰,估量左掌的戟,足夠格拒呂冰的精鋼鐵手,只要背後人的人稍弱,仍有可能以極快動作,來敗中求勝,故此問道。曉梅冷冷答道:
「你不妄動,姑娘不能這樣殺你。」紫衣人道:
「不錯,你是月魄追魂,老子死在你的劍下不冤,動手罷!」他料斷背後之人,確是曉梅,詭計難逞,心已涼了半截,又明知曉梅不會這樣殺他,卻叫曉梅動手,意在爭取時間,期待後援。曉梅道:
「向准已和我們生死論交,太行雙煞亦已歸隱納攝,人只能活一次,為什麼想不開?」紫衣人道:
「好意心領,用不著替我擔心,老子與他們不同。」曉梅道:
「莫非有人質在小賊手中?各種情況我都替你想到了。
范鳳陽叛師賣友,荼毒髮妻,人性泯滅,禽獸不如!向准被困遭擒,八怪之首,不但不肯救他,反乘機暗算,意圖滅口。像這樣的主子,這樣的朋友,究竟有哪一點可取?你倒說說看?」
紫衣人估量時間,同伴在洞里燃放火藥的,早該到了,懼卻至今沒消息,料已凶多吉少。峰頂的范鳳陽,何以也不見下來?他又怎知范鳳陽的想法,以為把洞口敵人引走,就算是為了便宜他們上去。以小賊的狡猾,豈肯輕身涉險,入此難於旋展的窄洞,來救他們?一時想不開,以為兩頭全都絕瞭望,暗暗一嘆,道:
「如果公孫啟就是老子炸死的,你……」驟聽驚人噩耗,曉梅手上不覺一顫,絕情劍有多鋒利,金鋼都能削折,何況血肉之軀?這一顫,劍尖就刺進了肉。
紫衣人以為她要下毒手,又不肯一劍刺死他,深怕再受攫罪,索性躬腰往後一迎,命門穴又是致命大穴,利劍透穿此穴,哪裡還能再活!底下的話,也就自然中斷了。曉梅驚覺已遲,急忙撤劍,屍身已經倒了下來,幸虧她躲得快,要不然還得濺上一身血,不禁恨恨說道:
「我原想從他嘴裡,探問小賊動向,饒他一條狗命,不解他竟畏罪自殺了!趕快上去,別再教小賊跑掉!」於是,躲藏在後邊的人,便成了領頭的人。將近出口,曉梅已經搶到了前邊,並聽到腳步聲。不知來的是誰,立刻示意後邊的人止步,隱身窺看起來。首先探頭窺望的是杜丹,原來他也聽到洞里的動靜。曉梅見是杜丹,急忙現身問道:
「剛才是誰受傷?」杜丹道:
「人寰五老一死一傷,我們都沒事,洞那邊的情形怎麼樣?」曉梅道:
「我們還沒來得及過去,剛才截住一個替死鬼,知道小賊就在峰頂,見著了沒有?」杜丹道:
「見到了,匹夫腿快,被他逃脫了。」曉梅道:
「五老哪位還在?」隨聲已經躍出洞口,見上官逸俯在乃子背上,臉色蒼白,鬍子和上衣血漬殷然,又道:
「前輩傷在何處?」上官逸道:
「多承垂注,已經服過葯了,料無大礙。公孫少俠那邊情況堪虞,請速前往接應。老朽也要過去看看。」曉梅道:
「前輩傷勢急需靜養,追誅小賊還須大力相助,請不必客氣,丹弟護送先回山石鎮,蠍子溝那邊我去看看就成了。」語畢轉身入洞,剎那杳失芳蹤。杜丹雖也關心胞妹和公孫啟,但覺人寰五老,過去與小賊關係至為密切,上官逸料能知其動向,不容再生意外,確有加以保護的必要,遂從原路折返山石鎮。
洞里雖有南、北、中三條幹道,並非并行,其間的間隔,有寬有窄,暗門就設在間隔最窄的部份,還是就著洞道的形勢,稍加人工與裝置,就能修築成功的。另外一種,原是就天然生就的支道,而將兩頭堵死,裝設活門,這種裝置是有兩個門戶的。
哪裡是活門,哪裡是活門,玉珠所給的形勢圖中,都註記得很清楚。公孫啟運用天慧目,暗中摸索的,就是屬於後者,這頭活門與那頭活門之間,還有一截彎曲的洞道,究有多麼長?李玉珠也許認為無關重要,就沒有註記出來,知道概略的位置,找起來自然就容易得多了。公孫啟沒費什麼事,就找到了。
這兩處活門,一在中洞,一在北洞,李玉珠僅僅把兩個從外邊關死。也就是說,公孫啟只消把李玉珠卡死的機關打開,就可以很從容地把門打開,不須再費什麼手腳。而所要破壞的,是那頭的那個門。當他把李玉珠卡死的機關打開以後,用掌一推,居然沒推動,腦子裡馬上浮起來兩個疑問:
一、三次劇烈爆炸,把機關震毀了;二、又有人從門裡作了手腳。如是前者,那好辦,教劉沖費點力氣,用精鋼鐵手把門鑿通,縱然驚動潛伏洞里的強敵,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再說,也顧慮不了這麼多。因為除了這麼干,就沒辦法出得去。但如是後者,問題就多了。
誰卡死的,什麼時候卡死的?微一沉思,馬上得到了解答,公孫啟料定是伏樁乾的,時間就是爆炸以前,甚至門裡還埋伏著人!這裡如此,別的地方也必一樣,縱然沒把自己炸死,也要把自己活活地憋死、餓死在中洞。他立刻把自己的想法,悄聲告訴劉沖與四女。劉沖道:
「既是這樣,我們就從此處打出去,也許范鳳陽就在那邊,正好跟匹夫,作個徹底的了斷。」揚起精鋼鐵手,就待往活門上砸去,姍姍急道:
「且慢!我有一個不同的想法。」姍姍究竟又想到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