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首當年事
他們步過石碑,仍向前走,曉梅看似無意,實在有心地揚袖拂向石碑下方,突然冷冷地哼一聲,印天藍越發奇怪,道:
「這又是作什麼?」曉梅竟答非所問說道:
「這石碑怕有千斤重量!」印天藍道:
「當年先父也說過這句話。」曉梅哦了一聲道:
「果有千斤么?」印天藍搖頭道:
「沒人試過,不知道!」曉梅竟動了童心,道:
「我試上一試!」說,轉身而回,將火把插在石碑上,雙臂運力,抱向石碑,石碑被他抱起,但他立刻就鬆手作罷!印天藍贊聲道:
「小哥好臂力!」曉梅一笑,突然說道:
「原來這石碑是活動的!」印天藍道:
「石碑並非開鑿此洞時留石而刻,自然是活動的。」曉梅道:
「若事先不知,卻難注意及此!」印天藍聽出曉梅話中有話,問道:
「小哥有何所指?」曉梅聲調壓低道:
「霍棄惡人如何?」印天藍道:
「誠實,坦爽,沉著!」曉梅突出驚人之悟道:
「如今我更有證據,證明當年霍棄惡是遭人陰謀殺害的了!當年鑿洞者圖碑刻字,標明此處甬道的危險,使人一見而知,但若看不到這石碑的話……」印天藍不由介面道:
「那自然就不知道前面有危險了!」曉梅一笑道:
「正是。」印天藍星眸一轉道:
「是有人在事前將石碑搬開了?我說過,來這座山洞,是臨時決定的事情,就是我們四個人,在事先也不知道會……」
話沒說完,曉梅介面道:
「未必是臨時決定的。」印天藍小嘴一撅說道:
「或是當事人……」曉梅沒理會她,卻接著說道:
「譬如內中有人,先用激將之法,使霍棄惡上當,答應事先不許任何人知道,作出臨時決定的樣子,來一探古洞,不可能么?」印天藍傻了,道:
「聽小哥分析,棄惡好像真的被人謀害的,可是誰會下這種毒手呢?小哥,你可是認為鳳陽他可疑?」曉梅平靜地說道:
「除了你之外,其餘兩個人都可疑,不過成擎天對『神兵洞」並不熟悉,因此范場主可疑的成分就大些!」印天藍雙眉深深鎖住了,她在回憶當中種種經過。曉梅接著說道:
「何況提議『神兵洞』避雨的又是他,再加上他曾多餘地警告霍棄惡,當心甬道內的危險!」印天藍道:
「好心示警也算多餘?」曉梅一笑道:
「我問你,大妹,當時范場主在作什麼?」印天藍想了想道:
「他在烤只野兔。」曉梅又是一笑道:
「他若真心怕霍棄惡遭遇意外,就該叫成擎天烤野兔,自己相伴霍棄惡游洞,對不對?」印天藍無言可答,不過她總難相信范鳳陽如此陰險。曉梅當然看得出來,道:
「好了,事情發生在多年以前,今日霍棄惡的屍骨已不存,我們還提這些幹什麼。」
印天藍以苦笑為應,心頭卻遮上了一層陰影。別看曉梅話是這樣說,心中卻另有個辦法,她對范鳳陽有說不出究竟是為什麼的厭惡和懷疑。突然她記起身旁帶著的一件東西,立刻試探的說道:
「大妹,究竟這沉黑的絕崖有多深?」印天藍頭一搖道:
「沒有人知道。」曉梅笑道:
「當年沒人下去過?」印天藍頭一搖道:
「先父和霍伯父,都曾以火把拋入其中,直墜不停,火把沒落到崖底就已熄滅,人又怎能下去?」曉梅星眸一轉道:
「我也好奇,到崖邊看看可好?」印天藍無可奈何,微頷著頭,走在前面。她們高擎著火把,走得又慢,因此不慮失足。
當到達那無底的深淵時,印天藍突自心底生出寒意,全身不由地一陣顫抖,火光下,曉梅看到她臉色全變了,曉梅四顧,找了一塊拳大的石頭,扔進深淵!石頭碰撞滾墜,發出怪聲,久久始停。曉梅微吁一聲道:
「好深呀!」印天藍腦海中,時正映現著昔日眾人在此尋覓霍棄惡的往事,一點一滴如在眼前,但那人何在,生死成謎。
曉梅這時探手囊中,取出一隻高三寸長余寬的金盒,道:
「大妹,你想不想很清楚地看這深淵之底?」印天藍怪笑道:
「當然想,可是誰有這種辦法?」曉梅道:
「我既然問你,自是有辦法可想。」印天藍瞥了曉梅一眼道:
「是什麼辦法?」曉梅不答,只說道:
「有不用的汗巾么,給我一條?」這句話,說的突如其來,竟使印天藍粉頰泛上桃花。汗巾,等於是今日仕女們用的手帕,極為平常。可是在當時就不同了,女孩子們所用的汗巾,因為它曾貼身收藏,拭過她們的粉頸、雪額、雪膚,又豈能給男人看到。看到已覺可羞,想要,那……那太「那個」了。不過也盡多有以汗巾贈給男子的女子,並且還十之八九並非贈給自己的家人,而是那恩重情深的心上人!就因為如此,在印天藍心目中俊秀恰逸的曉梅,突然向自己討要貼身的汗巾,這是何等的羞人,又何等的情趣。
印天藍半羞半欣喜地,探探手,取出那香噴噴、熱烘烘、軟綿綿、滑溜溜的絲巾,垂著頭,悄悄遞了過去。不解風情反倒大煞風景的曉梅,什麼時候解釋不好,偏偏就在這個空當,一張臉罩著肅穆,道:
「你注意看,我用汗巾,緊裹上這塊石頭,再澆上點怪東西,一點就著,會發出熊熊火焰,風吹不滅,拋下深淵,直墜其底。」他邊說邊作,幾乎把印天藍的肺都氣炸了!
印天藍欲賭氣拖回汗巾來,曉梅業已從身畔取出一隻扁圓銀瓶,將瓶中墨般液汁澆在緊裹石頭的汗巾上,頓時一般奇特的味兒沖入鼻中,印天藍退步不迭,並很快地從右袖中,抽出另一條小些的汗巾,掩住口鼻道:
「這是些什麼東西,好難聞呀?」曉梅一笑,沒加說明,只伸手將汗巾包兒就火把點燃,果如曉梅所言,汗巾發出烈火,並絲絲作響。曉梅沒有看印天藍,道:
「快,注意往上看。」話聲中,曉梅將火把插於就地,拉著印天藍的左臂走近深淵邊沿,將「火汗巾包兒」拋落後,又道:
「可要小心點,否則萬一失足,就是當年霍棄惡的故事重演了。」這話,使印天藍怦然驚心!
她倆小心地注視著那下墜迅捷的火團,因火團的光奇亮,沿途所經,狹谷山內怪壁峭岩,無不看得清楚!啊!好深好怪的絕崖!終於,火團停了,相隔崖頂,約為箭遠深度!曉梅開口了,道:
「大妹,看出了怪異的地方么?」印天藍喁了一聲道:
「沒想到此崖這樣探法!」曉梅一笑道:
「火團未熄,大妹再清注意,火團停留的地方,並非崖底,而是崖下一段突出的石壁,可對?」印天藍又嗯了一聲這次沒有話說。曉梅語調沉重了,道:
「在看清之後,大妹應該明白,此崖在上面推測似乎極寬,但究其實,卻越下而越窄,始止於火團停處。」印天藍仍沒開口,只見她黛眉深鎖,神情奇特,曉梅不由問道:
「大妹可是在聽?」印天藍不能不開口了,道:
「當然在聽。」於是曉梅接著又道:
「那突出來如同平台的突石,恰正將窄狹的崖谷堵住,所留空隙不足一尺,我十分奇怪……」印天藍介面道:
「小哥不用說了,我懂!」曉梅卻仍然說下去道:
「若非墜落下去的東西,渾圓或細小,我無法相信有那湊巧,偏偏從尺寬空隙內直墜崖底!」話鋒一頓,曉梅突然問道:
「大妹,當年那麼多人來尋覓霍棄惡的屍骨,總該有人想到,扔個火把到崖底下去照一照吧?」印天藍頭一低道:
「照過的!」曉梅哦了一聲道:
「誰扔的火把?」印天藍道:「是……范鳳陽。」曉梅嚴肅地說道:
「當時的情形什麼樣?」印天藍對當年的事情,印象永生難忘,接話道:
「那火把也許扔得太巧了,竟會從這尺寬空隙中滑過,因此我們在上面注目的人,無不只見一道火閃射入無底深淵下!」曉梅道:
「所以就沒人敢下去探了?」印天藍擺頭道:
「不是,有人下去過。」曉梅哦了聲道:
「大概又是范場主?」印天藍瞥了曉梅一眼,點點頭,沒開口。曉梅沉默了剎那,突又說道:
「大姊,我看到咱們那兩匹馬鞍隨『上馬環』間,各系著一圈長繩,是……」印天藍錯會了意,介面道:
「那是因為礦場、牧場等處,隨時可能發生意外,所以每匹馬上都備著一圈長繩,鞍旁囊中,並有『活抓』、『鋼鉤』和『匕首』!」曉梅道:
「每圈繩長多少?」這次印天藍明白了,道:
「小哥要下去看看?」曉梅一笑道:
「我這個人,生成的怪毛病,遇上事情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如今身臨其境更是非下去看看不可!」印天藍道:
「要下去我下去……」曉梅不等印天藍把話說完,拔起地上的火把轉身就走。印天藍話鋒頓變,問道:
「小哥要上哪裡去?」說著,追上前面。曉梅邊走邊道:
「去取馬上的繩子。」印天藍道:
「荒唐,小哥又不知道繩子夠用不夠……」曉梅介面道:
「夠,准夠!」印天藍不由問道:
「怎見得准夠?」曉梅一笑道:
「不夠的話,大妹何必搶著要下去?」印天藍語塞,微吁一聲才說道:
「大哥,這件事和我關係太大,不論在哪一方面來說,都該由我下去!」曉梅道:
「不錯,是該大妹下去才對,不過大妹你要明白,現在不是當時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了,所以我……」
印天藍毅然搖頭道:
「不,我一定要下去!」曉梅突然停步不前,道:
「大妹心意已決?」印天藍斷斷地說道:
「不錯,非下去不可!」曉梅一笑道:
「下去作什麼?」印天藍並未深思,道:
「下去……下去……」她接不上話了,對呀,下去作什麼呢?曉梅遂又道:
「霍棄惡的事,是發生在許多年前,當時你若下去,或可發現些什麼,如今怕已無能為力!」印天藍雖然無法答話,但她卻夠聰明,星眸一眨問道:
「你的話很對,不過我問你,你又下去作什麼呢?」曉梅答話夠怪,道:
「下去看看可有線索追查!」印天藍調皮地說道:
「哦?我也是這個打算呀。」曉梅一笑道:
「好,我不再阻攔,大妹你儘管下去,可是我話說在前面,你下去對這件事是百害而無一利!假如當年真的有人在算計霍棄惡,又假如說那人在時間匆忙下,留有線索,而你卻不知道怎麼去查,去找,萬一誤將線索損壞甚或……」印天藍不待曉梅說罷,已介面道:
「好好好,你總有些大道理,你下去,我不下去,這總好了吧?」曉梅微微一笑,兩人並肩快步到了前洞,由馬鞍上摘下兩捆繩索,並多帶上了兩支火把,又回到那絕崖邊。曉梅首先將一支火把,插在崖邊岩石中,然後再將兩捆繩索兩端妥當地結好了,計算了一下長度,足可安抵崖下突出的岩石上,當一切準備就序,卻又遇到了難題。
這無底的深淵絕崖上,並非是山與山之間的斷處,可以有古木巨干係牢線索,無法系牢繩索,又如何下去呢?經曉梅熟思過後,有了辦法,對印天藍道:
「大妹,請你去牽匹馬來可好?」印天藍轉身就走,剎那將馬牽來,曉梅繫繩索於馬腹,對印天藍道:
「大妹在此守候,我下去看看。很快就會上來。」印天藍冷冷地應了一聲,曉梅立即手持火把順索而下。
印天藍在崖頭注目,當她看清曉梅已安抵突出的那塊岩石之上,微微一笑,竟也順索滑了下去。曉梅發現長索抖動,才待阻攔,印天藍已落身石上。曉梅見事已如此,多言無用,反而的笑了,印天藍不由問道:
「小哥笑我?」曉梅本是笑印天藍任性,像個孩子一樣,但印天藍問及自己,當然不好意思承認,頭一搖道:
「大妹覺得自己有什麼可使人笑的么?」印天藍半嗔半羞惱地說道:
「這要問小哥你?」曉梅肅色道:
「我是笑大妹只顧施弄小計下來,卻忘記後顧有憂!」印天藍愕然道:
「後顧有憂?」曉梅中只是隨口一說,以掩飾過那突然的一笑,如今只好再找道理,道:
「我所以阻攔大妹下來,怕誤毀可能留下的線索,只是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是必須留個接應在崖上……」話沒說了,印天藍已把星眸一翻,道:
「這時候誰還會拾魂地闖進『神兵洞』來,你少沒理找理的嚇人了!」曉梅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能想起到『神兵洞』來避風雪,難道就沒有其他避風雪而來的人?」印天藍哼了一聲道:
「沒這種巧事!」曉梅不再多說,又點起一支火把,雙手分舉,矮身在突出的岩石上,極為仔細地檢查起來,印天藍緊隨他的身後。突然!曉梅轉身問印天藍道:
「大妹,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在答覆以前,務必仔細想想,想清楚之後再開口,開口之後的答覆,必須肯定!霍棄惡當年失蹤時,是穿的什麼鞋子?」印天藍立刻答道:
「皮底快靴!」曉梅哦了一聲道:
「記得清楚?」印天藍道:
「決不會錯,那種鞋子遼東並不多見,是霍伯父特意用一株人蔘,自『白毛人』(白俄)處換來的!」曉梅哦了一聲道:
「范場主當時穿什麼鞋呢?」印天藍話答得也快,道:
「軟底雙粱福字履!」曉梅道:
「也沒有錯?」印天藍頷首道:
「更不會錯了,他只穿這種鞋子,多少年如一日,除了顏色變換外,不穿其他的式樣!」曉梅眨眼道:
「這該有個緣故吧?」印天藍嗯了一聲道:
「他說這種鞋子不但輕便,並且十分舒服,看上去大方而高貴,可能已成了嗜好。」曉梅肅色頷首道:
「不錯,可能是嗜好!」話鋒一頓,突然長吁出聲,接道:
「世上多少人為而毫無線索可尋的奇怪事,往往敗露在『嗜好』這兩個宇上,說來也許就是『冥冥因果』了!」印天藍聞言知意,臉色陡變道:
「小哥,莫非……」曉梅介面道:
「大妹,這『神兵洞』甬道內,難見天光又少人跡,所以灰塵不多,十年曆積,不如洞外一月所存。」印天藍不解道:
「小哥說這些何故?」曉梅將火把照向腳下道:
「大妹請向後退一步!仔細看看,你留下的腳印!」印天藍注目腳下,突出的平滑岩石上,果然清晰地留有自己的腳印,有的已和曉梅所留的腳痕混合!適時,曉梅將火把移前,人卻退向石壁根旁,道:
「大妹再看這裡有幾組腳印,這一組,是皮靴底留下來的,而那一組,卻是軟底男履所留!」印天藍以火把移照循曉梅所解說指示注目,果如曉梅所說,腳印一共是兩組,一組是皮底腳印,一組是軟底腳印!曉梅這時又道:
「腳印雖然有十幾個,但分別起來卻就只兩組,對不?」印天藍道:
「不錯!」曉梅火把再移向前,道:
「大妹,我敢保證,在前面靠近壁根的地方,必然有個奇怪而長大的痕迹!」印天藍星睜一轉,道:
「可是一個倒卧后所留下的!」曉梅頷首道:
「大妹真聰明。」哪知印天藍竟嘆吁出聲道:
「我若真夠聰明,當時就該不顧任何人的勸阻,親自下來了!」曉梅看了她一眼,故意問道:
「你自己下來又如何?」印天藍恨聲道:
「我相信會看到霍棄惡倒卧在石壁旁的。」曉梅暗自頷首,又故意問道:
「何以見得?」印天藍道:
「范鳳陽只有很短的時間,借口叫霍棄惡回去吃烤兔肉離開我和成師弟,相信他是在那個時候下的手……」曉梅搖頭道:
「大妹,這個想法不通!」印天藍道:
「怎麼不通?」曉梅道:
「霍棄惡獨自持火把游洞,因為這甬道口的石碑被人事先移去,所以他才不知內情而進,對不?」印天藍頷首道:
「應該是這樣。」曉梅道:
「郎使這種推斷不錯,相信霍棄惡有火把照明下,也絕對不可能看不到深淵絕崖,而失足墜下!」印天藍道:
「這當然,他根中並非失足嘛!難道姓范的他不能早在此備好繩索,騙霍棄惡下來,然後在下面動手么?」曉梅早已推斷出這個可能,只是她不願自己說出,如今由印天藍口中說出此事,就大不相同了。不過曉梅仍有所疑,道:
「這當然也有可能,只是若果然如此,范場主為何不順便把霍棄惡拋下深淵之底去呢?」印天藍道:
「大哥,你怎見得那姓范的沒這樣作呢?」曉梅道:
「壁根下的痕迹,足證有人倒卧過!這證明霍棄惡身中暗算后,並沒有倒在地上,而是立刻被對方扶住,拖至壁根下才將他放下!」印天藍不相信地說道:
「小哥有證據?」曉梅道:
「當然有,剛才大妹沒注意罷了,現在你看這裡明明有個拖痕,是人的雙腳跟被拖所留,對不?」印天藍仔細看時,立刻發現這一事實,只好點了點頭。於是曉梅又道:
「有這個痕迹,已足證大妹的判斷不全對了!」印天藍沒接話,在沉思不已!突然、印天藍想通了這個問題!她銀牙一咬道:
「好個狠毒萬惡的范鳳陽!」曉梅皺眉道:
「大妹,遇事別下太早的判斷!」印天藍哼了一聲道:
「太早?哼,我只恨太晚了?」曉梅慰解地說道:
「大妹別太激動!」印天藍一搖頭,星眸滾下了晶淚,悲澀地說道:
「范鳳陽是借那機會,騙下霍棄惡的,當然,他事前一定早已來這兒動查過,我敢說他並且不只到過此間兩三次!」曉梅道:
「年輕人好奇心重,多來幾次也沒有什麼。」印天藍道:
「不錯,但是他卻不同,他是別有居心,如今我仔細想來,極可能在那天事前他便已巧言說動了霍棄惡!」曉梅道:
「大妹請別忘記,誰又能先知老天的陰雨!」印天藍搖搖頭道:
「不然,久居一地的人,多半會推演今明天氣變化,雖不敢說百算百中,卻十不失九,這一點,先父就有經驗,范鳳陽狡猾聰黠,難不倒地!曉梅道:
「算是如此好了,但移人於壁根……」
印天藍介面道:
「我懂,他騙下霍棄惡后,突下毒手,在時間上,已不允許將人推落尺寬隙縫下,所以……」曉梅笑道:
「大妹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你該知道,拖一個人到壁根旁,和推一個人到崖底下是一樣要時間的!」印天藍道:
「也許他另外還有打算,所以當時沒有把人推下崖底去!」
曉梅道:
「我不反對你有這個想法,不過既然如此,在我們沒有找出這緣故來以前,就不能確定范場主必然是兇手!」印天藍果斷地說道:
「我會找出這個緣故來的!」曉梅頷首道:
「到那時候,大妹若有用得著小兄的地方,只要是小兄力所能會者,絕對會義不容辭地去完成它。」印天藍搖頭道:
「小哥心意我謝領了,這件事純粹是我個人私事,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心力雙手去完成它!」曉梅突然說出了驚人之語,道:
「我佩服大妹這個志向,不過假如這件事情一旦要發展成另一局面時,恐怕大妹就無力阻攔天下人管天下事了!」印天藍駭然道:
「另一局面?是哪種局面?」曉梅道:
「很多種,只說最近最切身的一種吧,比如現在就有人在崖上埋伏,並已生心使我倆困死此處……」印天藍聞言有悟,驀地抬頭,只見崖上火把閃得一閃,接著那垂下來的繩索,倏忽中斷直落下來!印天藍恨滿胸膛,仰面沉聲喝道:
「范鳳陽,姑奶奶只要能走出這『神兵洞』,發誓必把你挫骨揚灰!」曉梅急忙擺手相攔,並悄聲道:
「火種帶著沒有?」印天藍一點頭,曉梅立刻揚掌打滅了那兩支火把!火光一滅,下崖頓成一片漆黑,兩個人互立不出兩步,卻已難見面目,由上下望,自然更看不到半點影子了。適時,曉梅又低低說道:
「大妹千萬禁聲,否則對方聞聲知人之所在,必然陰謀來計算我們了!」印天藍伸手摸到了曉梅的手腕,往身前一拖,悄聲道:
「小哥靠近我一點,我們站到壁根去,看這惡賊還有什麼毒計!」她剛剛移立到石壁根下,驀地頭頂傳來銳厲風聲!聞聲知物,曉梅迅捷地警告印天藍道:
「火速面對石壁,提聚真力,快!」話聲中,曉梅已先一步面壁背外,提聚了防身罡氣,印天藍動作雖較曉梅略遲剎那,但也未誤事!就在她倆防備妥善後的一剎工夫,一聲驚天動地的震響,自起腳下突出的岩石面上,只震得二人搖擺不已!緊隨著這聲震響,碎石飛揚開來,灑了她倆滿頭一身,而震響久久始停,顫動仍未住止!曉梅突然開口低聲道:
「大妹,上面的鼠輩,竟將那巨大石碑拋滾下來,企圖砸死你我,或者將這突出的岩石擊碎!」印天藍低語問道:
「怎見得是那石碑?」曉梅道:
「鼠輩不可能背著這般沉重的東西前來,因此必須利用此洞原有現成之物,非石碑而為何!」印天藍暗自佩服曉梅的斷事,道:
「對,大概是那石碑了!共有幾塊!」曉梅哦了一聲道:
「不會一樣重吧?」印天藍道:
「以『風雷峽』口那塊最重!」曉梅又哦了一聲道:
「比此崖入口的那塊重多少?」印天藍奇怪地反問道:
「小哥怎地關心起這些來了?」曉梅語調稍見急燥地說道:
「生死攸關,怎能不問?」印天藍仍是莫名其妙,道:
「我不懂!」曉梅微吁一聲道:
「此崖因有下面這片突出的岩石,我們才能在此立足,但突岩經巨碑砸擊,必將從壁根折斷,那時……」印天藍懂了,道:
「啊,我們要葬身崖底?」曉梅嗯了一聲道:
「崖上鼠輩,就是這個企圖!」印天藍銀牙咬出聲來,恨聲道:
「范鳳陽這匹夫……」曉梅介面道:
「大妹斷語又下早了些,崖上鼠輩,至今一言未發,怎能就憑心中成見,認定準是范場主呢?」印天藍道:
「不是他又是誰?」曉梅一笑道:
「我要知道他是誰,豈不成了神仙?」印天藍語塞,女孩子的任性和嬌嗔習性,使她不願認錯,懼又無法加以反駁,於是她哼了一聲道:
「你真是個怪人,此時此地,竟還能笑得出來?」曉梅又一笑道:
「這就是『大丈夫之本色』呀。」這話聽到印天藍耳中,不由心內覺得十分舒貼。為什麼呢?也許是因為另外有那句「真英雄自風流」吧!總之,女孩子的心思,的確很難捉摸。對她恭而敬之,從而聽之,事事奉之,壞了,你將落個「沒出息」的「贊語」,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並且極可能對你所估的「分兩(量)」自此銳減!可是當你對她們保持某種距離時,她們也有評語,謂之「不解風情」,於是你將「莫知所從」惶然終日!曉梅那句「大丈夫之本色」,旨在安慰自己和印天藍,使自己心境平靜,想出脫困之策!
又怎料印天藍聽到,會興此遐思呢?印天藍這時正色道:
「你問此洞的五塊石碑,較風雷峽口那一塊重若干,我沒法秤量,不過我卻可以告訴你,此洞的五塊石碑,較風雷峽口那一小塊小一半!」曉梅哦了一聲道:
「另外可還有比此崖入口處石碑大的?」印天藍道:
「沒有了!」曉梅嘆氣道:
「如此說來,我們也許能夠平安了!」印天藍道:
「平安?哼!那塊最重的石碑若拋將下來,在這種高度下,准能把這片突岩砸得粉碎!……」曉梅道:
「你放心,風雷峽那塊石碑,沒人能把它拋下來的!」印天藍星眸轉動著說道:
「我又不懂了?」曉梅一笑道:
「此崖入口處那塊石碑,已重逾千斤,那風雷峽口那塊更大有一倍,大妹認為一個人能移動它么?」印天藍欣然道:
「對,我瞧我有多笨!」話聲中勁風嘯聲又起自頭頂。
印天藍猛地撲在了曉梅身上,時急事危,曉梅推拒已晚,當又一聲巨震響起和地動山搖時,她倆已緊抱在一起!一樣緊抱,異樣感受!
曉梅是暗自好笑,因為同是女兒身,個卿錯認。印天藍手心出香汗,心撲通通直跳,氣粗乎乎陣喘,臉蛋赤紅紅生春,人軟綿綿舒懶擅口乾而丁香澀!震止,聲停,鬆脫了擁抱。曉梅早已覺出此情,有心地說道:
「第二次了!」你說多怪,印天藍竟似根本沒有聽到適才的巨響和震動般,她道:
「第二次?什麼第二次?」曉梅噗嗤一笑道:
「難道剛才那聲震響你沒聽到?」印天藍羞了,頭一低,臉一側,恰好貼在曉梅胸口上!這一貼,印天藍溫暖舒適,曉梅卻動魄驚心。她,曉梅,忙不迭一側身,推開了印天藍,道:
「我要看看這片岩石,被砸裂墜下去多大的地方,然後要趕快想個脫困的辦法,否則遲早會被上面的鼠輩所算!」話聲中,推印天藍於壁石邊沿,又道:
「你千萬別動,免我分神。」怪事,剛才曉梅一再告訴印天藍不要下來,印天藍左不聽右不依,偷偷溜了下來,結果為人所乘!如今,印天藍竟像正吃著奶的嬰兒般,乖而又乖!
當然,曉梅說這些話,本來的用意只是藉此避免再和印天藍耳鬢廝磨,但話說出口,卻認為此舉確是必須的了!曉梅慢慢地探一腳外試,一步又一步,十分小心。她到了突岩邊沿,順邊沿橫里再試。如今她一顆心安穩了下來,這突出岩石,不是石質堅固,就是厚度足能抵住砸壓,只崩碎了尺寬一段!照這種情形看,就算再經兩次石碑墜砸,也不會齊根斷落,不過若果那塊最大石碑拋下,那就十分危險了!曉梅回到印天藍身旁,悄然道:
「目前還沒有問題,不過我們必須早想辦法!」印天藍如今一切已唯曉梅是從,道:
「隨你作主就是啦。」曉梅道:
「首先要作萬一的打算,必須想出不憑藉這片突出岩石而立足的辦法來,大妹你可帶著匕首?」印天藍道:
「現成有一柄!」曉梅要過了匕首,提聚真力於左腕,提布匕首之上,在石壁齊腰地方,開始挖掘,約半頓飯光景,挖成了個可容一人坐藏的石洞。接著曉梅向旁邊擴展,使此洞可容兩個人。適時,勁風又自頭頂響起,第三次震動巨響過去了!曉梅掘石洞更加快捷,石洞業能勉強容下兩個人。她停了手,略事休息,摸索著自地上拾起繩索,交給了印天藍,並立刻請印天藍先躲進石洞中!現在,就算整個的突出岩石完全斷落了,她倆也不致危險了!印天藍玉手伸出,恰正攫住了曉梅的脖子,道:
「你累了,也坐下休息休息吧。」曉梅悄聲道:
「沒關係,崖上那個鼠輩……」說到這裡,她突然自動停下了話來,印天藍不由開口問道:
「那鼠輩怎樣?」曉梅急促介面道:
「別說話,上面又有了動靜!」印天藍如言噤聲,曉梅在聚神傾聽!剎那之後,曉梅悄悄對印天藍道:
「崖上不只一個人!」印天藍聞言大感意外,道:
「當真?」曉梅嗯了一聲道:
「我以『天視』神功默察發覺,上面大概是兩個人,他們先是在搬動重物,接著又走來走去,好像……」話沒說完,崖上已傳下沉喝,道:
「老夫知道你們沒死,躲在壁根下角落裡,也沒有用的,老夫馬上就叫你們知道厲害!」聲音停了下來,曉梅尚未開口,印天藍悄聲道:
「奇怪,這人不是范鳳陽!」曉梅低聲答道:
「所以我說你遇事別太早就下斷語!」印天藍道:
「可是當年霍棄惡的事……」曉梅不待印天藍話罷,介面道:
「那仍然要有證據!」印天藍哼了一聲道:
「證據證據,那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當年事情不是范鳳陽乾的?」曉梅一笑道:
「沒有,所以我才說仍須『存疑』!」印天藍道:
「這就是了嘛,比如現在,崖上的這些鼠輩,那說話的雖然不是范鳳陽,但誰能證明他不在一旁呢?」曉梅介面道:
「是不是范場主主謀,自然必須存疑,不過我卻能夠以事態推斷,現在崖上鼠輩中,絕沒有范場主在!」印天藍哼了一聲道:
「我不信你能證明此事!」曉梅道:
「我能,此事十分簡單,他用不著自己來。」印天藍想了想道:
「先前我也曾指說是他在崖上,你為什麼沒反對呢?」曉梅道:
「當時我認為上面只有一個人,那樣的話,是他的成份很大,如今既知道崖上至少有兩個人,我就敢說他不會在了。」印天藍哼了一聲道:
「看來你比我還清楚他嘛。」
曉梅感慨地說道:
「但願我是料錯了這件事。」印天藍聽出話裡有話,忙道:
「若你沒料錯呢?這也有證據吧?」曉梅嗯了一聲道:
「有,我們現在的遭遇就是證據!」印天藍越發不解了,道:
「話不能再說得清楚些么?」曉梅道:
「我問你,你在遼東這多年,可曾有人暗算過你?」印天藍懂了,道:
「那敢情今天他們的目的是在暗算你,而我只是遭到波及,若主謀是他,他竟不惜連妻子也斷送掉,自是太可怕了!」
眉曉沒再接話,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這時,上面有了動靜,並且有許多一堆堆黑黝黝的東西,不停地墜落下來了。曉梅聚神細聽,不由暗驚,悄對印天藍道:
「大妹,恐怕我們逃不出去了!」印天藍也聽到了這種聲音,道:
「有了什麼變化?」曉梅低吁一聲道:
「鼠輩們非常清楚崖下的形勢,竟積集枯枝幹柴為捆,拋落在突出的岩石上,顯然要開始火攻了!」印天藍急了,道:
「那可怎生是好?」曉梅也沒有辦法可想,只有寄望崖上的人,目的不是如此!誰料印天藍話剛說完,崖上沉喝之聲又起,道:
「月魄追魂聽著,你若是真英雄,別連累無辜的印場主!」
曉梅不能不答話道:
「下來的時候,我就告訴過印場主,請她留在崖上……」話沒說完,崖上的人又道:
「這個老夫知道,現在說現在的,你準備如何?」曉梅揚聲道:
「爾等又要如何?」崖上人道:
「下面已堆積了約有三尺高的枯枝幹柴,其中加雜了不少硫黃松香,雖大羅神仙也難逃……」曉梅冷笑出聲道:
「是又如何?」崖上人道:
「不過火起后片刻內,尚不至死,那時老夫會從崖上垂下長繩。一將印場主吊離絕地,你可贊成?」曉梅立即揚聲答道:
「就這麼辦!」崖上人哼了一聲道:
「不過那時老夫若是發覺你也企圖借長繩逃上此崖,老夫便立即斬斷長索,印場主勢必也隨你慘死!」曉梅沉聲道:
「放心,月魄追魂決不由爾等所垂長索出困!」崖上人話聲一頓,轉問印天藍道:
「印場主你……」印天藍早想答話,未得機會,此時沉聲介面說:
「前輩住口,印天藍不聽別人的擺布!」崖上人警告她道:
「印場主,你莫要自誤!」印天藍怒叱道:
「閉上爾等狗嘴,本場主不聽!」崖上接著起了爭辯,可惜聲音不高,她倆聽不清楚。剎那之後,崖上人喊聲又起,道:
「印場主,老夫善言業已說明,如今即將發令火攻,長索仍將放落,願否上來任由場主了!」話聲乍止,火把飛將下來,一條長索也適時垂下。火把墜於突出岩石上,積堆的枯枝中固有硫黃和松香,「轟」的一聲化成一片火海,黃黑二色的濃煙加雜著令人窒息的味道,滾卷騰升。
曉梅和印天藍,借火光看清一切,對方果然毒辣陰狠,若不聽從他們從長索而上時,必將葬身火烤煙熏之下!曉梅倏地面對印天藍,肅色道:
「大妹,你必須聽話由長索上去,快!」印天藍頭一搖,斷然地說道:
「我決不!」曉梅道:
「徒然任性無益,未來事必須有人……」印天藍介面道:
「能和所愛共死,強過苟活一生!」曉梅不由色變,古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憑心論,未必皆善,但卻是發自內心的,因為此時一切已不必再加掩飾了。如今印天藍這句話,就是發於由衷的真誠。驚心色變下的曉梅還沒來得及轉過念頭,印天藍卻已半嬌實羞地從煙熏烤中,投懷送抱過來!曉梅拒也不是,納也不是,急智頓生,道:
「大妹,我有辦法逃出危困了!」印天藍聞言大喜,道:
「什麼辦法?快說?」曉梅道:
「我也是因慌失智,我的功力,足能以雙手抓住任何岩石登臨而上,只是卻沒有能力也帶你上去!」印天藍欣然道:
「那好辦,我就暫時和岩上這些鼠輩『虛與委蛇』,由長索上去,就這麼辦了,你快些!」她話鋒一停,立刻揚聲向崖上喊道:
「崖上的人聽著,我改了主意,已抓緊長索,你們快些收索吊上我去吧!」當她呼喊時,已抓住了長索,喊聲乍止馬上又悄對曉梅道:
「你快喲,要小心,小心!」頻頻相囑,關懷之情出諸肺腑。
曉梅功力高強,在提足真力施展絕技下,以「金剛指」功是可以綴移而上的,不過卻難防突襲和暗算。
再說,這般高度,又在濃煙騰卷烈火橫飛下,曉梅就算拚卻一身是傷,勉強上去恐怕也逃不過崖上人的毒手。
可是她為了不使印天藍陷死,並避免印天藍「投懷送抱」,毅然決定以一句謊言,促使印天藍循索逃生。此時,崖上人探出頭來下窺,但是因為濃煙一個勁兒地向上直衝,任憑是誰也很難久停崖口,看得清楚。所以崖上人一探頭倏忽即隱,接著傳來話聲道:
「印場主,老夫這就吩咐手中人吊系場主脫險,不過老夫話可說在前面,『月魄追魂』若也循索而上……」曉梅驀地舌綻春雷怒叱道:
「住口!兩個人的重量和一個人不同,鼠輩你不曾試一試么,何況本公子要想上去易如反掌,會用你垂下來的長索么?哼!」這話提醒了崖上人,果然一提長索,試出只有一人,於是長索倏忽吊升上去,升勢十分迅速。當長索上升有三丈多后,印天藍閉住呼吸,強耐著煙火熏烤,低頭注目曉梅,並壓低聲音道:
「小哥,你快呀!」一句話的工夫,長索又升高了一丈,曉梅卻仍然沒有施展功力登臨絕壁的行動,印天藍急了,她本極聰明,目視此情,突然喊出一聲,「小哥」,人已鬆脫長索,飛墜下來!曉梅大驚失色,喊道:
「大妹你這是……」話沒說完,印天藍已墜到頭頂之上,若落於枯木柴堆中,勢將沾染火星而被燙傷,於是曉梅不暇多想,舉臂抱人!
雙臂直舉,勁風香氣嬌軀同時落到,曉梅怕這「投懷送抱」,此刻卻偏偏躲不開去,並且玉軟溫香抱個滿懷!曉梅正要正色相責,印天藍已淚盈雙睫哭喊道:
「小哥你好狠,我好笨,幾乎上當!」曉梅那嚴正的責備言語,說不出口了,只好暗嘆一聲!此時崖上人,已因印天藍突然鬆手,而仰倒地上,手中一松,頓悟原因,不由一邊爬起,一邊罵出聲來。當印天藍突喊出心語來的時候,崖上人已厲喝說道:
「賤婢無恥,既然她自甘受死,來呀,將所有柴木都推下崖去!」接著枯枝幹柴,象雪片般飛下來。這時候就算印天藍再想上去,也辦不到了,那半垂的長索在火苗薰燒,已由枯而朽,中斷墜落。曉梅嘆了口氣道:
「真是的,偕死何益?」印天藍已毫無顧忌,嬌軀仍伏卧在曉梅懷抱中,雙手環繞著曉梅的脖頸,腮間仍存殘淚,人卻嬌羞帶笑。驀地!在乾柴枯枝燃燒時發出的「叭叭」聲中傳來一聲幽悶的嘆息,如魅魎似幽靈,難辨其聲來處!雖然煙濃火烈爆聲頻,雖然生死一發心憂神急,但這聲幽幽嘆息,卻依然瞞不過功力深厚的曉梅!
印天藍一因抱定必死心,再因正袒心裸情求死前剎那時安慰,三因本身功力較差,所以沒有聽到這聲感嘆!可是她卻發現曉梅神情有異,不由問道:
「你怎麼啦?眉(梅)哥!」由小哥改稱眉(梅)哥,此時並不勉,曉梅頭一搖,神情凝重,她正以「天視神功」搜索這聲突來的長嘆究竟起自何處,發自何人!印天藍沒得回答,本想再問,但當她看出曉梅正嚴肅鄭重似有所待時,把要問的話又咽下肚中!突然!又一聲幽嘆傳來!
「眉(梅)哥,這是從哪兒來的嘆息聲?」曉梅又一搖頭,目光盯住在所存身凹洞右方!這時火勢更猛烈了,松香和硫礦業已燃盡,因此煙已很淡很少,曉梅所立足的枯枝上,亦已被火延及。因此曉梅立刻先將印天藍抱在凹洞中,接著以傳聲發話道:
「在下聽出朋友存身這片岩壁處,相信壁間必有門戶,在下等現在中人暗算,業已危急一發,朋友……」傳聲未了,有人以暗啞的聲調介面道:
「不錯,壁間是有門戶,可以讓你們進來,不過你們必順承諾,事過境遷,不得詢問我的來歷和有關此間的一切!」聽說有了門戶,印天藍大喜過望,竟搶著接話道:
「可以可以,就請開啟門戶吧!」哪知暗中這人卻又說道:
「我要他也答一句話!」曉梅苦笑一聲道:
「此時此地,在下還有選擇嗎?當然答應了。」話剛說完,在相距她所開鑿的凹洞右方約三尺的石禁上,倏忽開裂一道門戶,接著那暗中人說道:
「請快進來!」曉梅和印天藍,此時無暇再想,雙雙一躍而進!她倆雙腳剛剛站穩,身後石門已自動的掩闔。石門乍掩,眼前頓成一片黑暗。剛才曉梅和印天藍雙雙飛躍進來的時候,因有外面的烈火閃光,不覺裡面沉暗,如今是伸手不見五指了。印天藍如驚弓之鳥,本能地緊摟住了曉梅的臂膀,悄聲道:
「眉(梅)哥,我們不會剛出虎穴又入龍潭吧?」曉梅尚未答話,沉暗而遠遠的地方,已傳來話聲道:
「剛才可比虎穴,這裡決非龍潭,只是卻象地獄!」話聲中,遠處現出了燈光,那是盞小燈籠,一人黑袍黑鞋,以黑巾蒙面,手持黑杖,只露出雙目口鼻,緩步而來。有了燈光,曉梅和印天藍看清了此間的一切。她們立足處,是條通道,通道狹長,寬度恰和門戶相等,但兩壁平滑如鏡,地面也平整異常!由這通道和兩壁看來,當年工匠是費了不少心血,開鑿得十分仔細,並且年限也很久遠了。
燈光更近了,那黑袍人已站於丈外。曉梅首先拱手道:
「閣下就是此間主人?」哪知黑袍人理也不理,道:
「我帶你們出去,走!」印天藍黛眉一蹙,道:
「承蒙義助……」黑袍人手一揮,介面道:
「不必言謝,走吧!」曉梅心念一轉,道:
「相約當中諾言,但身受朋友救命之恩,豈能不知朋友尊姓大名……」話沒說完,黑袍人竟哼了一聲道:
「夠了,別忘記我們是怎樣約定的!」曉梅雖遭喝叱,卻不氣惱,道:
「話是不錯……」黑袍人仍然沒容曉梅把話說完,沉聲道:
「年輕人,你可是認為我很好欺負。」曉梅搖頭道:
「在下絕無此心,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