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自行失足落水
康維也不客氣:「對了,這裡的防禦設施,沒有甚麼力量可以侵入──就算侵入了,我也可以知道。」
柳絮搖了搖頭,目光和神情都極其柔和,就像對著一個說錯了話的小孩子一樣。
她柔聲道:「你別感到難過,事實上已經有過外來力量侵入,而這裡的防禦設施並沒有趕到作用!」
康維別想反駁,柳絮就伸手掩住了他的口,提醒他:「他們兩人,剛到的時候,在湖邊就幾乎被催眠,難道你忘了?」
康維不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們那時候是受了外來力量的主宰。」
柳絮知道爭下去不會有結果,所以她道:「防禦設施之中,包括了監視系統在內,附近發生的事情,都應該有紀錄,我們可以去查看。」
康維笑了笑:「我真的太像人了──竟然會著急起來,連最簡單的方法都想不到!「
他說著,挽了柳絮,回到了古堡的那個控制中心,查看監視系統的紀錄。
說康維設置的防禦系統沒有作用,那當然極不公平。雖然在當時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康維感到極其沮喪,可是到後來,他明白了那種力量實在是無可抗拒的,他也就為此釋然了。
卻說當時,康維立刻在紀錄的錄影之中,看到了我和白素走到湖邊之後發生的事。
他們看到我和白素坐下來之後,沒有多久,就顯出很迷惘的神情,兩人都怔怔地望著湖水,好像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所吸引。
一看到這種情形,康維首先發打了一下驚呼聲,雖然他對自己設置的防禦系統充滿了信心,但是這時候他也看出我和白素的情形很不對頭。
湖面上顯然沒有特別可以吸引人的景象,而我們兩人的樣子也不像在欣賞風景。
接著,柳絮也吸了一口氣──他們兩人對我和白素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我們不會無緣無故有這樣的神情。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更令他們看得心驚肉跳。後來柳絮的解釋是:「我們看到的情形,如果是發生在其他人的身上,我們不會大驚小怪,可是竟然發生在衛斯理和白素的身上,這實在是令人吃驚到了極點!」
她的意思是,我和白素都有非凡的意志力,也能在緊急狀態之下,機警的應變,所以不應該看起來竟然像是毫無應變能力的嬰兒一樣。
他們看到我和白素的眼珠,在迅速地轉動,這表示我們腦部的活動十分激烈,可是我們的身體卻完全不能配合,因為我們只是看來懶洋洋地坐著不動。
從外表來看,他們只能看出我和白素陷入了困境,可是他們卻無法知道,當時我們在想甚麼,也不知道我們的感覺。
柳絮首先道:「他們正在抵抗!」
康維同意柳絮的說法,他反問:「他們在抵抗甚麼東西?」
柳絮吸了一口氣:「無形的敵人──我相信正有力量侵入他們的腦部,他們正在與之相抗。」
康維發出了一下呻吟聲:「看來他們兩人抵抗不了──你看他們甚至於無法控制他們自己的身體了,成年人不應該有這種情形,除非他們的腦部受到了破壞,或是受到了控制!」
康維的分析,自然有理,那時候我和白素,至多只能保持自己的意志兩三成而已。
接下來他們看到我和白素,都努力想轉過頭去望對方。
我當然記得曾有這個動作,也記得當時的動作非常緩慢,可是照康維的說法是:兩人的動作簡直慢到了極點,並排坐著的人,半轉過頭去望對方,儘管兩人的眼神都顯得十分焦急,渴望看到對方,可知能否看到對方,極其重要,可是身體顯然不聽指揮,所以才會把一件本來很容易做到的事,做得如此困難重重驚險百出。
他們看到我和白素想扭過頭去,在頸部還沒有任何動作之前,兩人的眼珠已經完全斜向一方──也正因為有這個動作,所以才使得康維和柳絮知道我們是想望向對方。
(後來說起這些經歷,溫寶裕有了發現,他道:「從這裡可以證明,人的眼珠,和人的意志力有最直接的聯繫。」)
(說了之後,他又現出洋洋自得的神情,問我們.「大家可知道最早發現這一點的是甚麼人?」)
(溫寶裕一心想等人回答,好證明他的聯想力豐富,可是當時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理睬他,令他覺得十分無趣,因此發狠道:「我不把答案告訴你們,讓你們一直去想!」)
(結果還是沒有人理睬他!)
在我和白素的眼珠移動了之後,至少過了一分鐘,我們的頸部才開始有了動作。
動作十分緩慢,看起來像是我們努力擠向一邊的眼珠在推動我們的頸部一樣,怪異莫名。
足足過了五分鐘之久(在我的感覺中雖然感到久,卻不知道會那樣久),我和白素的目光才算是有了接觸。
康維和柳絮也看出我和白素都想向對方說話,可是只是張了張口,並沒有聲音。
他們看出我和白素的處境十分糟糕──已經到了無法說話的地步。他們不知道原因是甚麼,不過也可以肯定那外來的力量很強,而我們在努力相抗之餘,效果並不是很好。
於是他們也看到了我和白素相互以眼神溝通的情形。
後來康維感慨萬分,他道:「我一直以為我和人類沒有不同,只有人不會的我會,沒有人會的我不會。可是在看到了衛斯理和白素竟然能夠以眼神來傳遞如此複雜的訊息,令人嘆為觀止,也自嘆弗如;我知道柳絮可以做到這一點,可是我做不到!」
他在感慨萬千之餘,又道:「人的腦部結構之複雜,簡直是無窮無盡,每個人的腦部,就像是一個宇宙一樣,不可測知!」
他對人腦的評價如此之高,我並不完全贊同,因為很多人的腦部活動產生的行為,證明他腦部的活動能力甚至還不如昆蟲!
卻說當時康維和柳絮看到了我和白素在交換了若干眼色之後,兩人都緩慢地開上了眼睛。
他們絕對可以肯定,我們已經九成九被外來力量所控制,處境不妙至於極點!
可是奇怪的是,在我們的神情看來,好像並不驚惶,照說我們不應該不知道自己情形不妙,可是當我們閉上眼睛之後,神態竟然很是安祥。
那種安祥,看來是出自內心,不像是受了甚麼幻象的迷惑。照柳絮的形容是:看他們兩人的神情,就像是在母親懷中熟睡的嬰兒一樣,叫人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替他們擔心。
看紀錄看到這時候,康維和柳絮已經感到事情怪異莫名,然而再看下去,康維後來的說法是:我簡直以為我的視覺系統有了故障,要進行大修了。
後來他們下一步的行動,是立刻去找小郭、溫寶裕、戈壁沙漠等人,告訴他們我們出了事。
當溫寶裕聽到了康維所說的經過情形之後,這個想像力一向不受任何拘束的人,居然也搖頭表示不相信,因為情形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情形究竟如何不可思議,以至令得康維以為自己的視覺系統出了毛病?
情形確然不可思議至於極點──直到後來,康維講給我和白素聽,我們也難以相信。
錄像顯示我和白素在閉上眼睛之後,慢慢地站了起來──動作雖然還是緩慢,可是比起剛才轉過頭來,要快了許多。
柳絮機靈過人,她立刻道:「剛才他們轉頭,是他們自己的意願,現在他們站起來,不是他們自己的意願。」
柳絮的話,意思就是我們自己的意願力量弱,而控制了我們行動的力量強,所以我們用自己意願行動時,緩慢得不可想像。
而當外來力量控制我們的行動時,我們抗拒的力量弱,所以行動就快了許多。
而事實上當時我和白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些甚麼行動,我們也沒有抵抗,只是努力保持一點點自己的意願,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種反抗力量。
這種反抗雖然無效,可是也形成了我們動作緩慢的效果。
當我們站起來之後,都張開了眼睛,可是眼神迷惘之至,也好像完全不知道對方就在身邊,而只是看著前面,向前走去。
我們離湖邊不到兩公尺,向前走了兩步之後,要是不停止,那麼下一步就一定會跌到湖水中去。而看我們的情形,根本沒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所以看到這裡,柳絮和康維都不由自主叫了起來:「小心!別再向前!」
我和白素當然聽不到他們的警告,仍然大踏步向前,於是必然的結果是我們同時一腳踏空,妙在看起來我們兩人自己完全不知道會掉進水裡去,所以向前走的姿勢完全像走在路上一樣。
前腳踏空,後腳又跟了上去,身子還保持著挺直,就這樣插進了水中。
據康維說,我們插進水中的時候,看起來詭異之至,連水花也沒有濺起一點,不像是兩個人落了水,倒像是兩條泥鰍滑進了水中一樣!
(各位或許會很奇怪,何以一直到我敘述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老是說「康維怎麼說」,為甚麼我和白素不親自看一看錄影?)
(當然是由於出了一些意外,使得當時的錄影沒有被保存下來的緣故,所以當時的情形如何,就只好聽他們兩人的敘述。至於他們有沒有加油添醋,自然不可追究了。)
當時康維和柳絮的吃驚程度,簡直到了極點,甚麼大場面沒有見過的柳絮竟至於失聲大叫了起來!
本來,就算看到我們兩人落了水,也不必如此驚惶,可是由於我們落水的情景實在太過怪異,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我們曾在湖中游水或是甚麼,只想到我們沉下去之後,就再也不會浮上來。
這是很沒有道理的想法,可是事實偏偏如此──我和白素落水之後,非但人沒有浮上來,連水泡也沒有冒起一個來!
康維和柳絮連眨眼都不敢,盯著看,看到的只是平靜的湖水,像是剛才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就在這時候,他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咕咚」一聲,同時有小機器人發出的警告聲。
由於我和白素出了意外,康維和柳絮在六神無主的情形下,成了驚弓之鳥,他們立刻轉過身去看發生了甚麼事,只見陳景德倒在門口,像是昏了過去。
康維和柳絮連忙奔向門口,陳景德卻已掙扎站了起來,康維過去想扶他,陳景德如見鬼魅,大叫一聲,連連後退,雙手亂搖,口中叫道:「放過我!放過我!」
叫著,他轉身向外就逃,跑得極快。
本來就算他會飛,康維要抓住他也不費吹灰之力。可是這時候康維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再加上剛才看到的情形,令他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所以一時之間連他結構如此精密的機器腦袋都反應不過來,他只是踏開大步去追。
柳絮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多好的輕身功夫竟然也忘了施展,就跟在康維的後面。
由此可知,我和白素的遭遇,給他們的打擊是如何之甚!
陳景德拚命向前跑──據他後來說,那時候他真的是在逃命。原來他一覺睡醒,就吩咐小機器人帶他去見康維。小機器人曾經接受過命令,要服從客人的意思,所以就帶著陳景德來到了控制中心。
當陳景德來到門口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我和白素落水的情形。這情形令康維和柳絮這樣的人物也驚惶失措,陳景德的感受可想而知。
他當時驚駭過度,以至摔倒在地,他所想到的是,康維不知道做了甚麼手腳,害死了我和白素,所以他掙紮起來之後,只想到快點逃命!
儘管陳景德拚命在跑,可是不論在甚麼樣的情形下,康維要抓到他還是很容易的事。
陳景德還沒有跑出古堡,就被康維追到,在身後一把抱住。陳景德用力掙扎──康維後來說,他從來也不知道一個血肉之軀真正的人,竟然可以發出那樣巨大的力量!
但不論陳景德如何掙扎,康維的雙臂箍住了他,他身體所能活動的部分也就不多,所以他死命叫了起來:「放過我!別殺我!有甚麼事,都可以商量!」
這時候柳絮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雖然情形混亂之至,可是柳絮早已定下神來,她提高了聲音:「陳先生,沒有人要害你!你鎮定些!」
陳景德用力搖頭,聲音嘶啞:「你們已經害了衛斯理夫婦,還有甚麼事情干不出來的!」
康維發怒道:「放你娘的春秋大屁!我們甚麼時候害過衛斯理夫婦?他們是自己走進水裡去的!」
我和白素,確然是「自己走進水裡去的」,可是這話聽在驚惶萬分的陳景德耳中,就像是天大的笑話,如何能令他相信!
於是一方面繼續掙扎求饒,一方面仍然努力解釋,竟然糾纏了十分鐘有餘,直到康維忍無可忍,手臂揚起,把陳景德像抓小雞一樣提了起來,喝道:「我要殺你,你早已是個死人了,還容得你大叫?」
這句話十分有效,陳景德總算定下神來,他也不叫康維放他下來,只是問:「衛斯理夫婦是怎麼一回事?」
康維搖頭:「我們也不知道!」
陳景德仍然神情疑惑,看來並不完全相信康維的話,柳絮對於陳景德的誤會已經很不耐煩,她向康維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不必再理會陳景德。
康維會意,放下了陳景德,轉身迴向控制中心,伸手向後握住了柳絮的手。
兩人一起回到了控制中心,才一進門,康維就發出了一下慘叫聲,指著剛才看錄影的螢光幕,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螢光幕上,這時已沒有了畫面,只有一大堆閃動的雜亂線條。
柳絮失聲道:「怎麼一回事?怎麼錄影帶被洗掉了?」
康維雙手掩住了自己的臉,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聲音也含糊不清:」剛才我急著追人,手按在鍵盤上,一定觸動了清洗的按鈕,所以……」
不等康維說完,柳絮已經沖向控制台,當她看到「清洗完畢」的訊號時,知道已經不可挽回了。
本來這段錄影帶存不存在,並沒有甚麼關係,可是他們立刻想到了剛才陳景德的胡鬧。
也就是說,我和白素,突然在古堡的範圍之內消失,一定會有人懷疑是被他們所害!
試想我和白素相識滿天下,如果他們兩人被人懷疑害了我們,那可以說永無寧日了。別人不說,單是白老大和紅綾這一老一少,也就夠他們應付的了。
雖然他們不會因此有甚麼危險,但是生活必然受到巨大的干擾,而且背著這樣一個罪名,也冤枉之至!
所以他們互望了一眼,立刻有了決定:馬上把我們出事的消息,告訴我們的親友。
他們說走就走,也沒有理會陳景德。可憐陳景德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出不了古堡,只好與小機械人為伍。幸好古堡中還有食物,他才不至於餓死!
康維和柳絮首先找到了溫寶裕,又找到了紅綾,然後再聯絡白老大,把我們的情形敘述了一遍又一遍,所引起的混亂可想而知,也不必細表。
三天之後,聚集在古堡湖邊的有十多個人,連穆秀珍都驚動了。穆秀珍帶著紅綾,潛水進入湖中找我們,康維也動用了一切能力,真可以說是天下大亂──其混亂的程度,連一直唯恐天下不亂的溫寶裕也受不了,祈禱趕快找到我們的下落。
我們究竟到哪裡去了呢?
我已經說過,在湖邊我們的意志受到了外來力量控制之後,感覺上猶如在作夢一般,有很多情形,不清不楚,難以說得明白,我的敘述,只是儘力而為。
這種情形,就像是向人敘述夢境──有的地方很清楚,可是大部分都很模糊。
我只記得站了起來之後,身不由主向前走去,當時和事後都不知道要走向何處,去做甚麼,更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幾步之後,就直插進了水中。
當時在感覺上,我也完全不感到白素的存在,我努力保留了自己的一分意識,在這一分意識里,我知道自己的腦部已經被外來力量侵入,而且受到了它的控制。
這種情形,不妙至於極點,應該令我感到極度驚惶才是。可是奇怪的是,我完全沒有驚恐、害怕、彷徨……等等的感覺,反倒覺得很平靜──雖然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裡去,可是覺得到哪裡去都無所謂。
在這種狀況下,我一直在想康維所說的「那種力量並無惡意」那句話,所以便聽其自然,也不努力用那一分清醒的意識去對抗。
這樣一來,我在感覺上就更加迷糊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進了水中,只感到四周圍全是水。
聽起來好像講不通──四周圍全是水,那不是等於人到了水中嗎?
可是我的感覺偏偏不一樣,人到了水裡,水的浮力會把人托起來,人也沒有法子在水裡呼吸,就算會在水底換氣,那也是一種經過長期訓練的特殊呼吸方法,需要特別的技巧,在感覺上當然不同。
而我這時候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只感到四周圍全是水──這種感覺我並不陌生,當我和白素第一次來到湖邊的時候,就曾經忽然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時情形一樣,只不過四周圍的水好像更多、更深、更廣。
我沒有呼吸上的困難,也沒有感到水的浮力把我托起來,我仍然向前走著。
這好像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我的感覺確然如此,任何人身在夢中,都會有這種「不可能發生」的經歷。
剛開始,還覺得很怪異,可是一直在這種環境之中,久而久之,也就不覺得怎麼樣,反而覺得很舒服。我感到自己在移動──像是在走動,又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推著我前進,那情形有點像在擁擠的人潮之中,被流動的人群推著前進,有時候快,有時候慢,到後來,雖然感覺上還是四周圍全是水,可是竟然有了騰雲駕霧之感,說不出來的古怪。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情形雖然古怪透頂,可是我心中自始至終沒有產生過任何恐懼,非但沒有,而且可以說一直保持著心情輕鬆。
後來我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在當時,我那一分保留的意識,只感到奇怪到了極點。這也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這令我迫切地想知道結果究竟如何,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所以後來環境有了轉變時,我竟自然而然發出了一下歡呼。
那時我感到四周圍的水在迅速地退卻──也就在那一瞬間,我感到我確然曾經身在水中,這時正從水中冒了出來。
我仍然沒有完全恢復清醒,可是身在水中還是在空氣中,卻也分得出來。
這時候我反倒置生死於度外,完全不去想會怎麼樣,只是想到不論發生甚麼事,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這是一種非常豁達的想法,後來我和白老大談起,他很是感慨:」這是人生處世最高境界,我年已近百,尚且做不到這一點!」
當時我心靈一片空明,平靜無比,絕無絲毫名利意氣之心,好像我已經和整個浩瀚宇宙混為一體──既然已知宇宙一樣浩瀚,在小小的地球之上,還有甚麼可以值得爭取要求的?
我那時確然有這樣的感覺,並不是我曾努力修為,忽然達到了這種境界,而是這種感覺突然降到我的身上。
當然要是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在思想上達到了這種境界的話,那就真正天下太平了。
不過也當然不可能會有這種情形出現──那不是人類的本性。人類的本性,就是要為了名利意氣,做出種種愚蠢的行為,或損人利己,或損人損己,雖然明知到頭來總是一場空,但還是樂此不疲,全力以赴。
叫人類改變這種本性──改變由人類生命密碼設定的行為,等於叫飛蛾不要撲火,叫蜘蛛不要結網一樣,是做不到的事情。
我對這道理再明白不過,所以要我放棄名利意氣之爭,也是不可能的事。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對當時心境居然能夠如此超然物外,一塵不染,澄澈無比,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我僅有的一分知覺告訴我,那並非我自己的想法,而是外來力量控制了我的九成意識的結果。
我立刻聯想到,這外來力量能夠使我產生如此空靈飄逸之感,這力量實在是高超無比,豈止沒有惡意而已,簡直令人敬佩莫名。
只可惜這種力量還是免不了追求生命配額,想起來很是矛盾,叫人不明所以。
當時我不斷地、雜亂地想著,同時也感到身子雖然離開了水,可是又一點也沒有從水中出來那種濕漉漉不舒服。
一想到那種不舒服,我自然而然想起那次我和白素一起去找黃堂,一心想向他賠罪,結果在大雨之中遇見了妙人黃而的經過,那次被大雨淋了個透濕,到現在想起來還不舒服。
那次認識了黃而這個人,是一大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