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十一章 神劍千秋四海平

笫二十一章 神劍千秋四海平

岳天雷一見「蛇丐」出現,居然皺眉變色,蹌退半步,虎目中迸出隱隱勁光,仔細的上下一掃——只見他蓬頭赤-,跣足裸胸,古銅似的肌肉,便如鋼鐵,而且他身上看不到一片衣裳,但卻五彩斑爛,纏滿了十幾條蛇虺!

尤其那蓬鬆如蝟的頭頂,更盤結著一大群異形小蛇,跟那及肩亂髮,絞成一團,如不細看的話,簡直就分不清那是頭髮,那是蛇類。

「磔磔磔磔!」

蛇丐單足點住岩石,立發出剌耳笑聲,身形搖幌中,全身怪蛇隨聲飄舞,伸吐著無數條赤紅尖舌,吏使人見而血冷。

「蛇娘」一看這付惡形醜態,禁不住嗔怒滿胸,玉腕一翻,就想將「金玉雙蛇」飛射過去。

可是——岳天雷關心大局,恐怕殺了此人之後,無法驅散蛇群,卻忙向「蛇娘」一遞眼色,叫她不可冒昧。

「蛇丐」狂笑之下並未注意這些,笑聲一收,先以狂傲至極的口吻,直向「丐幫幫主」叱道:「姓王的,老子跟你南北分界,各佔一方,想不到你敢前來,今日死在此地,可別怪你爺爺心狠………。」

「閉嘴!」

岳天雷實在看不過去,冷叱中,凜然喝道:「你少在這裡張狂,小心自找苦頭——!」

「嘿嘿!」

對方陰笑兩聲,反唇相譏道:「姓岳的,你也少神氣!我師弟『惡丐』的血債,還要在你身上討還!」

「尊駕有此把握?」

「蛇丐」想眼一瞪,有恃無恐的答道:「小子不必話中帶剌,憑武功,老子是沒法子硬拚,可是你們中了『武皇』妙算,各大門派的性命,都在我一人掌心,你就奈何我不得………」

「你以為本人不敢殺你?」

「老子殺不了蛇,諒你不敢!」

「這樣說,你一定有條件!」

「哈哈,算你聰明,居然猜到。」

「什麼話,有什麼條件,快點提出來!」

「當然要提出來的………。」

蛇丐得意洋洋,獰笑滿面,並將一雙怪眼掃掠看他們三人。

首先,他的眼光射在「丐幫幫主」身上,一付表情,完全是瞧不起人的樣子,因此僅看一眼,又轉移到「蛇娘」身上。

這一次,他的神色大不相同,不僅是震驚她的美麗,尤其對那雙纖纖玉手,特別注意!

再說「蛇丐」眼珠亂轉,凶光四射中,岳天雷也以閃閃寒電盯住對方,對他一舉一動,無不盡收眼底。

可是——「蛇娘」卻被對方看得不耐煩,馬上嬌叱一聲,正色言道:「你有話講話,少這樣賊頭賊腦的!」

「喲!看都看不得嗎………」

「要你這條狗命,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少來嚕囌!」

說到要命,「蛇丐」如受電擊,機伶伶就是一個冷噤,連忙定下心神,轉向岳天雷說道:「這第一個條件很簡單——」

「倒底是什麼?」

「將你的『天雷怪劍』交給老子!」

「嗯——,第二件?」

剛講到件字,「蛇娘」已然飄前半步,急忙插嘴道:「雷哥,你不能答應,這師門寶件太重要了。」

「我知道!」

岳天雷平靜地將手一搖,「蛇丐」趁此機會,接著說道:「第二件也很簡單,只要這小丫頭交出那兩條蛇,也就算數!」

「那麼,第三件?」

「第三件!」

「不錯!」

「蛇丐」怪眼一翻,也掃了「丐幫幫主」兩眼,陰惻惻的笑道:「其它的事,老子自己能辦,不必你來操心………。」

「那你是沒有別的條件了。」

「沒有!」

「可是——你用什麼來交換我的『天雷怪劍』和她的『金玉雙蛇』?」

「哦——,你還用對象交換?」

「那是當然!」

「蛇丐」聞言一怔,還來不及答話,「蛇娘」已然大聲反問道:「雷哥,你怎麼會跟他談這些?他豈是講理之輩。」

岳天雷泰然一笑道:「-別著急,我為了全山性命,不能不跟他談………。」

話聲中,「蛇丐」已然磔磔獰笑道:「姓岳的你倒乾脆,老實告訴你,這兩件寶物我是要定啦,至於交換的對象,根本不必做夢。」

「那麼,交出寶物之後e你可顛將蛇驅退?」

「這個………」

蛇丐吞了一口唾液道:「老子自然做到。」

「雷哥別相信他。」

蛇娘柳眉軒動,急忙阻攔:「他得了寶物,一定不會履行諾言,那時悔之晚矣。」

「嗯。」

岳天雷點了點頭,目視「蛇丐」道:「本人言出必行,答應的條件決不抵賴,但為了安全起見,你多少得提出一點保證,否則——」

「怎麼樣?」

「本人得另行考慮!」

「哦……,」對方駭應一聲,不由得暗自沉吟,論武功他是有輸不贏,如今既用敲詐手段,平白得了兩件至寶,已經是很不容易。如果再行硬逼,逼得岳天雷反臉過招,豈不少了機會……

岳天雷見他猶豫之狀,不禁內心冷哂,並且趁此機會,低聲說道:「本人所要的條件,比你還要簡單,實在用不著多考慮。」

「那麼……講來聽聽!」

「你把驅使蛇群的方法說出來,如果得了寶物就溜,我們也可以照方行事。」

「這個……。」

蛇丐眼神眨動,下意識將手一抬,似乎是要掏某一對象。但手剛抬起數寸,立刻自知失態,再度放下,並且陰惻惻的答覆道:「岳天雷,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交出寶物,老子自有交代,如果要問驅蛇之力,那是不必妄想。」

「好吧!」

岳天雷故作長嘆,似乎是無可奈何,其實剛才對方的動作,已經泄漏了驅蛇秘法!

嘆聲中,他一面解下「天雷怪劍」,一面手指「蛇娘」,說道:「劍也給你,蛇也給你,可是有一件訣竅,我得先告訴你,免得發生意外。」

「你說!」

「她那兩條蛇,天下少有,珍貴無及,可是生性奇毒,那種厲害,剛才你已經親眼見過………。」

「是見過!」

「因此我希望你早作準備,以免制伏不了………。」

「嘿嘿!」

對方露齒冷笑道:「老子玩了一輩子蛇,自有妙法治他,你別這麼假惺惺,先將寶劍拋過來罷!」

「好,你接住!」

岳天雷毫不猶豫,立將單手一揚,那寶劍凌空劃出一個半弧,直落入「蛇丐」手中,對方接劍之後,目棱一瞟,只見劍柄上竟用白綾包住,雖然覺得很奇怪,可是他還要去接「金玉雙蛇」,一時倒忙不過來。

因此,他不急於打開,卻朝「蛇娘」叫道:「丫頭,-也快把異蛇給拋過來。」

再說「蛇娘」原不願這樣做,可是憑她的冰雪聰明,也已看破了對方的動作,他剛才曾經擊手同上,想去掏某一件東西。可是上身赤裸,並看不出藏物之處!

因此要發現這一秘密,只有利用「金玉雙蛇」,於是疾將皓腕連翻,同時嬌喝了一聲:「接住!」

喝聲中,那金光白影,猶似兩條勁箭一般,直朝對方射去。

就當「蛇丐」只手來接的時候,竟然發生了一樁怪事,使得敵我雙方,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噫!

原來「金玉雙蛇」一群對方掌心,馬上閃電似的齊齊一彈,惡狠狠咬了「蛇丐」一口。

以這兩蛇之毒,對方本應該馬上倒地,可是「蛇丐」僅只痛得一齜牙,人卻不曾栽倒!

這一下,使得「蛇娘」大吃一驚,可是岳天雷卻很冷靜,他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乃江湖上一流玩蛇高手,不能那麼不濟。

說時遲,那時快!

「金玉雙蛇」極具靈性,一口沒咬死對方,馬上細軀一彈,彈向「蛇丐」身上的蛇群。

這些蛇,本是對方苦心搜集的奇蟲異虺,但較之兩條珍品,卻是差得太多,只見異光所至,齊發悲嘶硬被「金玉雙及蛇」一口一個,咬得頓時身死,軟綿綿的墜落當地!」

再就「蛇丐」來說,他剛才那一下,已經毒入血脈,傷勢不輕,仗著曾服克毒秘丹,當可支持半日。

可是「金玉雙蛇」通在他周身疾游,咬死自己的蛇已夠痛心,如果再咬自己,那是更加要命。

百忙下,急忙去撕劍柄上所纏白綾,以防岳天雷暴然發難,同時嘴唇歪動,露出一片白光閃閃,細韭葉的銀哨!

「呀!這是『蛇哨』………」「蛇娘」見狀,頓時驚喜出聲,雖想出手搶奪,卻怕功力不敵。

岳天雷功力有餘,但也不敢妄動,他怕動起手來,對方會把「蛇哨」咬碎。

「蛇丐」大駭之下,再也顧不得許多,只見兩唇一鼓,吹出了一聲悠長哨音,而且越吹越高,終至高亢入雲,變成無聲的勁氣。

那「金玉雙蛇」一聽哨音,立刻停止不咬,細小身軀一彈,藏得無影無跡。

但其它蛇群,更被哨音吸引,如波翻浪涌掉頭,以勁箭般的速度,從青城山中退出。

並且這一訊號,又吹來了「蛇丐」手下二個惡徒,都是身披蛇皮,急吼吼趕來救應。

「丐幫幫主」對這種變化,簡直看呆了。

「蛇娘」卻秋波盈盈,示意個郎,趕快出招。

岳天雷屹立如山,冷靜說道:「-別急,用不著我們出手,他會自行覆沒!」

話聲中,「蛇丐」已將劍柄白綾撕下,一隻手掌,正牢牢抓住劍柄,他不抓還罷,這一抓,頓時如被電擊,頓為魔力所制住,但見兩眼血紅,面容慘厲,一面狂吹蛇哨,並且手臂一圈,用怪劍直橫過來!

「滾回去!」

岳天雷一聲叱喝,「乾坤一煞」的真勁隔空還招,便將對方迫退兩丈,正退到幾個惡徒身側。

可是——蛇丐已經瘋狂了,他不明是敵是友,只有看見人就殺的念頭,立見怪劍一翻,掃向自己手下。

狂嘶慘嗥!血肉橫飛!人與蛇都被劈得七零八落,慘狀不堪目睹,並且那向後疾退的蛇群,更發出絲絲尖嘯,與鱗甲磨擦的聲音,合奏成風狂雨驟的交響曲,僅只眨眼工夫,瘋狂跳躑的「蛇丐」已淹沒於蛇潮之中,不復見其蹤跡!

他們三人凜立岩頭,目睹著曠世奇觀,誰也不說一句話。

只等蛇群漸稀,才現到「蛇丐」倒卧之地——他只剩了一付骨架,「天雷怪劍」還在手邊。「金玉雙蛇」盤在枯鱸骨上,那片菲葉「蛇哨」也還含在牙齒間。

岳天雷收回寶劍,取得「蛇哨」,「蛇娘」也將雙蛇收回。大家輕鬆的噓了一口長氣,就聽「丐幫幫主」說道:「少俠,你又除了江湖一害,真正可賀可喜,致於驅蛇的事,老朽可以代勞。」

「那更好。」

岳天雷遞過「蛇哨」道:「就請幫主巡視全山,把所有的蛇都引往深山大澤,以免為害人畜。」

「丐幫幫主」馬上伸手接過,以快逾奔馬的速度,驅趕余蛇而去。

然後,岳天雷磚面回頭,帶著「蛇娘」返回青城大殿。一會兒工夫,已與「天樂道長」會合一起。

老道長正在指揮門徒清除零星蛇類,他見倆人回來,一方面是高興,一方面卻也神情慘淡,因為這一次「蛇丐」的偷襲,使正門各派死傷慘重,大損元氣,尤其二三代弟子的損失,格外令人心痛。

在這樣的心情下,岳天雷除了同情之外,實在沒什麼話講,因此他叫道長告辭,準備先行趕赴「陰靈山」。

然後找到了「魚劍琴」,「鄭紅蓮」和「巫山艷鳳」,將善後一切交代好四位女郎,隨即身形一旋,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紛亂未定的「青城」。

就在他離去之後。

各派掌門人也率領門眾,先後的來到大殿,每一個人,都是猶有餘怖,驚魂未定,商量著醫治傷者,埋葬死者的後事。

在他們的心目中,「蛇娘」是這一次大難的救星,如果沒有她的「金箭香草」,其後果更難想象。

於是,她成了眾人感謝的對象,就連「魚劍琴」等三個,也被大家再三致謝,四位女郎不敢居功,她們說出這是岳天雷的功勞。

這種話、「湘江王」和「西門先生」等人當然相信,但存有偏見的「武當」,「衡山」等派,卻是將信將疑,在他們的心念中,還是感激「蛇娘」一個。

「蛇娘」一心記-個郎,她恨不得脅生雙翅,馬上追趕前去,因此她忙碌地幫忙各派首腦,醫治他們受傷的門徒。

足耗了大半天工夫。

一切事情,大致都已安排妥當。

四位女郎也忽忽的別了各派掌門人,一路上循著個郎留下記號,像風馳電掣般,射向「陰靈山」。

再就各派而言。

排幫幫主「湘江王」,峨嵋「德淵大師」,九還門「俞志謹」,崑崙「西門先生」,「神拳鄭泰」,都算平安無事,他們對於岳天雷決鬥之事,極為關懷,就等「丐幫幫主」回來之後,大家幫忙各派結束停當。終於在翌日清晨,組成了浩浩蕩蕩的一群,各人不帶門徒,去趕赴「陰靈」觀戰。

※※※※岳天雷意急心忙,身形如電,就像一顆彗星划掠長空,飛越著平野山嶽,直指向「陰靈山」。

他不僅沿途留下暗號,而且暗中估計時間,希望「蛇娘」和各派掌門,既不能到得太遲,也不能到得太早。

早了怕別人插手,遲了又耽心誤事。

心念中,顧不得星移斗轉,跋涉風塵。

終於在約期的那一天,趕到了「陰靈山」麓。

他在入山之前,先以目中寒電,打量了一下地形。

只見山峰插天,深入雲隙,其地勢之險惡,令人怵目驚心,尤其可怪的是——那絕頂一帶,全為陰暗的雲海所籠罩,僅僅在山風鼓盪下,露出皚皚積雪,而雪中也泛碧綠顏色。

「嗯——」

岳天雷抬頭凝空,心中暗自沉吟道:「看樣子,山頂集雪就是陰寒凝聚的象徵,其中必然有些鬼門道………」

但心念剛動,山頂正中突然射出一線青光,穿透雲層,直鑽入穹蒼深處。

青光是如此眼熟,立使他心神一動,原來這是「青霓劍」所發出的寒芒,比在他手中的時候,別具一股陰森殺氣。

凝眸下,那青光三起三落,一次比一次來得強,到最後一次,連那山顛冰雪,似乎也映得異光燦然,然後瞬化無形,隱沒不見。

看到此處,他不由心神狂震,咬牙切齒道:「原來張辟雷躲著煉劍,竟能煉到這一步,但劍光乍現即收,還沒到達十成火候,否則就更難制伏了……。」

想到這裡,他情不自禁下意識的一摸怪劍——以怪劍亘古未有的魔力,當然能制伏對方,可是劍上熔岩,至今未能去掉,到時候能否發揮力量,可能會有問題………。

但是——他也記起了「武帝」的暗示,說他臨陣過招,自有奇迹………

「哼!不管有沒有奇迹,我就憑意志決心,也要手刃親仇,剷除此賊!」

岳天雷一想到父母大仇,師門慘禍,頓時劍眉直豎,目露殺機,一股無名怨恨,像萬箭穿心,使他忘記了身外一切,只見奇奧身形,如大鵬展翅直撲空中,就朝山頂雪霾,凜然射去!

「呼!呼——呼——!」奇強無比的罡風在呼嘯著,除了風,「陰靈山」是一片死寂,再無別的聲音。

岳天雷以絕頂輕功,射到山腰,只見密林險惡,古木蒼天,灰暗除惡,就像變幻不已的波濤在翻滾!

朝下看,幽壑千尋,其深莫測。

朝上看,穹蒼咫尺,似乎可以用手摸到一樣。

面對著這幅景象,他感覺得已到人世邊緣,再進一步,就脫離了陽世三間,走進了幽冥地府悚然中,虎目一掠地形,又見排山倒海的陰風,卻沖入一個深邃石洞。雖然此洞昏暗異常,但他卻想起了「蝕骨夫人」所留言語:她說「要走離火方位,莫走北方癸水。」而經過五行推算后,此處正屬丙丁,因此他毫不猶疑的留了一個記號,身形如箭離弦,硬生生徑朝洞內欺進。

岳天雷輕功超絕,速度本就極快,一旦射入洞內,速度更加快得出奇,身形竟似一羽凌霄,絲毫不費氣力。

但這種現象,並不便他吃驚,因為強勁無比的罡風,全吹向山腹之中,順風而行,當然省力。

他這時報仇心切,正想加快速度,於是運起明察秋毫的眼神,在這昏暗無比,鬼氣森森的石洞中,凌空飛旋——但蹤出里許之後,他忽地心生異感,覺得有點不對頭,疑惑中,身形微微下沉,隨將腳步一收,想要落在地面再看地勢。

可是——他一腳竟然踏了空!

再度一試,也就沒有著地!

「怪——!」

怪字還沒想完,目芒中更感濃黑如墨,簡直沒有一點光亮,陰寒之氣,卻陡然增加,不亞利刃錐心,冷得他連連顫戰!

「嗶啪………」

他終於在一陣清脆響聲中沉重著地,大半個身子都埋進冰塊似的碎片里,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岳天雷自知心性過急,竟已墜入千丈深坑,像這樣陰寒凝聚之地,連他也不敢多事耽擱。

他暗地裡真氣一提——一雙手掌,就朝碎片上按去。

但這一按,使得他全身發麻,幾乎連手都軟了。

因為他摸到的是片片骨肉,是人體在酷寒中凍裂成的碎屑!

而且因為剛才用力,他的身體反倒下沉,一陣沙沙的響聲,冰屍凍骨,已齊到他的胸口!

「不好——!」

岳天雷暗地駭噫一聲,連大氣都不敢喘,更不要談遍運真氣,因為運功會產生熱力,如果引起屍骨融解,那是越發麻煩了!

這一來,他只好僵著不動。

狂嘯的風聲似已遠在天邊,眼前是黑暗,奇寒。無情地侵蝕他周身毛孔——「我不能困在這裡!」

岳天雷毛髮悚然,暗自思忖道:「如果『蛇娘』和各派掌門趕來,也必然墜入深坑,不要說那麼多人,只要再加上一個,我就要被壓到絕底!

而且萬一仇人出現的話,以他的功力,用不著什麼邪門絕招,僅只一記無形掌力,也能使我沉入屍堆,萬劫不復………」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冷汗涔涔。

好在這久工夫,仇家還沒有出現,沉吟中,陡地心機一動,想出了脫離屍穴的主意,這主意是如此的簡單,他幾乎啞然失笑!

「『乾坤一煞』吸力吞力的功力,正好對付這種場面,我居然想不起來,豈非可笑——!」

心念中,立將左臂輕抬,擊過了自己頭部,以左掌心仰向天空,右掌心下指穴底。

然後——暴然地迸出十二成內功,只聽「呼——!」的一聲,一股奇強勁氣,從左掌心颼然吹入,馬上使他身輕如絮,靈巧地朝上一浮,而這股勁道,快如閃電的透過十二重樓中。

隨又一記悶似焦雷的爆聲!

但見骨肉橫飛,震成半坑塵霧。

他那整動身形,猶似勁箭沖空,蛟龍脫困,以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射出了無底深穴!

岳天雷脫險之後,低頭下望,凜然地朝穴底再看了一下。

這穴中許多骸骨,也不知埋藏了多少無辜人物的生命,他一方面感到惻然,一方面也感到天生奇險,必須設法預防,以免後來之人,重蹈覆轍。

那是——他四面打量了一番。

只見石骨嶙峋,布滿穴底,如果要填滿屍穴。那倒是不可能,但僅築一道障礙,卻屬輕而易舉。

隨見岳天雷身形鶻-起,沿著石壁飄行,雙掌更發出石破天驚的無形真力。

「轟——隆!隆!隆!」

一陣震耳欲裂的響聲。

數十塊奇大岩石,無不應掌而墜,崩到地面。

他就用這些大石,沿著屍穴周圍,砌成了一道圍牆,築完后,自己端詳了一陣,認為後人到此,絕不致墜入穴內,這才輕噓了一口長氣,在附近弄上幾個警告的記號,然後身形電旋,再朝前面趟去!

這條入山石徑,盤旋交錯,陰冷異常,就像永遠走不完似的。

而且出乎他意料之外,沿途連半個兒影子也沒有遇上,這種不見埋伏的現象,頗令他大感出奇。

但是,經過仔細思考,他認為「武皇」自知無人能夠擋他,因此放棄了其它鬼計,而集全力於那最後決鬥。

那麼,這場決鬥,必然慘烈異常,對那仇人而言,他一定極具信心,以為必勝,否則不致這樣大方。

心念中,情不自禁的凜然一震,隨即右手一抬,問了問肩頭長劍。

觸到劍,他馬上發生一個疑問——「天雷怪劍是用白綾密纏著,劍身的熔岩先不談它,致於劍柄那一部份,是否需要解開,應該先有準備。

不解!動手過招不大方便,尤其對方劍法神奇,又祭煉了武林珍品的「青霓寶劍」,決不可漫不經心的對付他。

解開嗎?怪劍的魔力攻心,實在值得考慮………!」

經過片刻商量。

他終於眼神激射,右手一揚,劍柄上所裹白綾,立化片片蝴蝶,飛揚四散。

「輕敵乃武林大忌,何況血仇生死,都決定於頃刻之間!並且我邀四女同來,就為了防備這一步呢!」

岳天雷下了置生死於度外的決心,心境頓時安定。他同時想起了「武帝季靈芷」一再交代的兩個字:——冷靜。

「對!一定要用冷靜應付陰謀,用冷靜克住魔道!」

「呼!呼!」

又是一陣刺耳欲裂,令人齒酸的冰風掠過身邊。

但這股聲中,卻夾著氣柱-旋迴音,由洞中直冒山頂。

「嗯!到了底了!」

心念下,他靈捷如猿,猛地一收腳步,雙目中射出數寸白芒,積精會神的朝前望去。

果然——二十丈外,地面上映著一圈朦朧光暈!顯有曲折通道,由此直通山頂。

他正想邁步前進,但又遲疑了一下——「仇人會不會藏身甬道,居高臨下的偷襲?以他那種人品,極可能這樣做,我……何不先發掌風,試探一下………。」

岳天雷想試就試,馬上雙掌圈劍,以強勁絕倫的掌力,對準那圈光暈,一連就是三掌!

「砰!砰!砰!」

股股怒海鯨皮的氣柱,捲起無數旋渦,夾山鳴應之聲,直朝甬道轟入,那圈光影竟然出人意表的震動起來了!

立見一道青光,由上墜落,在昏暗的洞窟中,隱現著使人心神發怵,毛髮悚然的寒芒。

而且青芒後面,更聳立著殺氣森森的身形,頓令岳天雷熱血沸騰,目眥欲裂,那一腔無名怨毒,就像野火燎原,直衝牛斗!

因為來人非他,正是「武皇張辟雷」現身當地,他在山頭祭煉「青霓劍」,正值功行圓滿,故而應聲立至!

「嘿,果然是你!」

岳天雷咬牙切齒,迸出憤怒而冰冷的話聲道:「你為子不考,為兄不恭,心如禽獸,殘害同門,還不上前納命,要等什麼!」

「哦——!」

武皇先是駭噫一聲,繼而佯裝不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本皇聽不懂。」

岳天雷上前牛步,目棱四射,神色凜然道:「姓張的!你本是『巫山一鶴』之子,天性狠毒,不為他老人家所容,事到如今,還想狡賴!!。」

「磔磔磔磔!」

張辟雷一陣冷笑,真力鼓盪如潮,只聽滿洞回聲震耳,連他手中「青霓劍」的寒芒,亦隨之暴長半尺:「你既知本皇身份,還敢這樣無禮,豈是晚生後輩的態度………。」

「住口!」

岳天雷聽他倚老賣老,妄自尊大,簡直連肺都氣炸了,立刻怨聲反叱道:「我岳某替上輩先人執行遺命,你還是乖乖自決!」

「乳臭小兒,也誇海口!老實告訴你,你在『巫山迷宮』奈何不了本皇,如今更無希望,倒不如依我一件………」

「哼,你還有條件!」

「天雷怪劍應該歸我,如果好好獻上,也許。」

「怎麼樣!」

「能放你安然出洞!」

「嘿嘿!嘿嘿嘿嘿!」岳天雷狂怒至極,竟發出一陣駭人勁笑,笑聲中,手臂一圈,就想要出招………。

但是——他這廂手勢剛動。

「武皇」早已面色一整,抬頭仰天,先發出了天下第一邪法的「攝魂陰嘯」!

岳天雷馬上一個寒噤,猶似被一桶雪水當頭澆下,十萬八千汗毛孔中,猶勝蟻走蟲行,痛苦難禁。

但好在他的功力,較之「藥王宮」前己經高出許多,那一次他在嘯聲中昏迷倒地,幾瀕於死。

而現在雖感神搖氣促,卻能勉力支撐,因此陰嘯中,他不但沒有倒下,而且心裡牢記著「武帝」所講的——冷靜,居然行若無事,大步前進。

這一著棋,反把「張辟雷」嚇得一驚!立見麵皮抽搐,單臂如擊千鈞,就要將「青霓劍」乘機剌出。

再說岳天雷強忍陰嘯之苦,步步前移,彼此相隔二十餘丈的距離,決非片時可及,但對方卻佔盡上風,不要說他施展輕功逾電掣,就以「青霓劍」劍尖真勁,也可以遠及多丈!

優劣之勢,一望而知,他不由得平腕徐翻,身移向「天雷劍」柄。

說來奇怪——當他的手指剛一碰上,一種強勁魔力,竟似真磁吸鐵,使他毫不考慮的將劍柄整個抓牢!

大股灼熱勁氣,馬上滲透掌內遍及全體!

寒冷,完全消失了?

陰嘯的攝魂那方,頓亦減去七成了立見他腳下奇奧步法旋動,一挪就是十丈!

「慢著!」

張辟雷眼看嘯聲不曾震倒對方,且對「天雷怪劍」,仍懷怯意,竟在緊要關頭停嘯開聲,陰惻惻的喝道:「這裡太窄狹,長劍施展不開,暫且住手!」

「哼!你想跑嗎!」

「本皇焉能怕你,如果有種,咱們往山頂去!」

「這就是你埋骨之地,何必揀——!」

揀字未完,對方「青霓劍」暴然一劃,岳天雷正要出招,可是「張辟雷」身形如電,竟在劍芒乍地中,沖空上騰,射入了曲折甬道!

「那裡走——!」

岳天雷惱怒交作,身法隨動,如影隨形一般,奇奧的銜尾追上。

這條幾近垂直的路,實際上,就是山腹中另一條秘密石洞,不僅光滑如油,亦且高逾百丈,在別人也許不易攀上,但「武皇」和他,都是武林中絕頂身手,因此誰也不遲疑,就像兩顆流星,颼颼然疾射山頂!

但就在他尾追不舍中,仰面抬頭,己見洞口雲封霧鎖,一片迷離,那「武皇」奇奧身法一旋,早沒入愁雲慘霧之內。

岳天雷一步落後,僅差十丈,等到射出石洞,只見雲霧中留一道隙縫,幾處氣渦,猶在那裡閃動,但仇人蹤跡,己然不知去向。

他此時受了怪劍魔力左右,目棱見血,眼射紅光,一身燥熱難當。胸中充滿了殺機怨毒,一見「武皇」隱去,居然毫不考慮,雄猛無倫的照定氣旋,徑自劍掌齊出。

「轟!轟!轟!」

一片驚天動地的勁風,直劈得雲霧四射,谷應山鳴,但不管怎樣用力,都發在虛空之內。

這種極耗真勁的打法,眨眼已過三十餘招,饒是內力雄沉,也不由額頭見汗,而且他心中還有三分理智,自知得需要冷靜,但那股無以形容的魔力,卻驅使他不肯罷手………。

再說「武皇張辟雷」駭然躍上山頭,藏身霧中,原本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計劃之一,因為他熟知地形天候,算就這個時間,必是雲霧蔽天,打算利用這一點,迷住對方耳目,以便暗下煞手!

不料岳天雷舉止奇特,竟使他捉摸不定,耳聽勁風如雷,倒不敢旨然出手,何況他所最怕的是「天雷怪劍」,又不知劍身全被熔岩結牢,反以為不曾出鞘!

但經過一陣工夫,他發覺岳天雷連方向都沒有弄清,顯然是出了毛病,於是步法一錯,暗中欺近,未出劍招之前,又以十二成功力發出無堅不摧的陰嘯!

他以為這樣做對了,實際上反給對方幫了一個大忙。

因為岳天雷奇熱攻心,無法自制,一聽陰嘯,立刻兩個冷噤,頓時清醒七分,目棱中又見雲霧翻滾中,夾著一道寒冷青光,勢如夠空電閃,接地連天,以看不清的速度,從背心後面瞬然劃到。

「青霓劍!」他一見劍光驟至,不由心頭駭噫,暴轉身形,一招「切金斷玉」,硬生生回敬過去!

「沙!沙!沙——!」

雙劍一交,同震出全力如山,風雷交作的快絞。

他們功力既相近,又同用一樣的劍法,要沒勝負,全仗著手中奇兵,可是岳天雷有劍無鋒,自然大為吃虧,只聽異聲不絕中,他已然節節后移退出了三個大步!

「張辟雷」得理不讓,手腕運出無比內力,在快絞中抓住一個機會,劍芒如靈蛇一彈——「咯!」

硬生生直朝「天雷劍身」直腰切下!

「糟——!」

本是削劍內行自己落在下風,焉有不知之理,驚噫中已感手腕一震,五指暴分,那柄劍就要脫手墜地!

可是,劍上魔力,又發生奇怪現象,就像是黏牢掌心一樣,任你鬆手,它卻不掉,於是岳天雷趁機一掌,同時身形暴翻,等對方從得意中驚覺過來,他已用「大鵬展翅」撤出十丈!

只見煙雲中又一陣氣渦發旋,岳天雷也脫出了對方視線以外!

這是生死決鬥的第一招——「武皇」張辟雷自認已佔上風,當然暗中得意,以他陰殘冷酷的天性,並不急於搜殺對方,寧願等一個更好的機會,因此森然收劍,隱住寒芒,但卻運功不懈,將「攝魂陰嘯」如鶴唳九天,發揮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再說岳天雷撤身之後,正好利用「陰嘯」和「怪劍」這兩種相剋的奇功,凜然的喘息了一下,然後低頭看劍,去看它有否受傷。

這一看,使他心神狂震不已——原來劍上熔岩,竟被絞去了一層,尤其仇人最好那一招硬切,更將它震出無數碎裂痕印!

由此可知,他兩人剛才那一招,都已將奇奧內勁,使出十二成,再加「青霓劍」珍品不凡,才能把硬逾精鋼的熔岩,有所傷損。

「呀——」

岳天雷駭異之中,突然記起往事:「季靈芷前輩說過,我可以放心大膽用它報仇,不必用金鋼石去磨琢,原來他老人家料到了這一點,如果再有一招,此劍必可脫穎而出了!

這麼一想,恨不得馬上找到對方,但虎目閃處,仇人已將劍芒掩住,而那「陰嘯」之聲,卻如海濤泅涌,從雲層放射出一片迴音,更使他不易找清方向………。

「本人正需要你嘯!」

岳天雷心神已定,隨將滿腔怒火化為無比冷靜,暗中忖道:「只等雲開霧散,就是你碎屍萬段之日。」

主意既決,他竟然凝立當場,如一尊石像般,凝候仇人出手。

「陰嘯」之聲,愈來愈強烈,時以梟鳥夜哭,時似巫峽猿鳴,時而高亢入雲,時似遊絲墜地,夾以山頂的罡風酷寒,其駭人威力堪稱亘古無儔。

但除陰嘯外,「陰靈山」頭別無半點動靜,「武皇」想用它壓制對方心神,岳天雷卻利用它對抗「怪劍」奇熱。

就這樣對峙了三個時辰。

山頂雲霾漸稀,目影漸亮,岳天雷仍極冷靜,「武皇」卻有些沉不住氣,他認為這麼久的嘯聲,足可壓倒對方,而且雲霧一開,他的鬼計無從施展。

於是,他面色一整,腳步微挪,悄悄直朝前方欺去。

突然間,那逐漸稀薄的雲層,裂開了一道大縫,頓時大放光明,原形畢露。

岳天雷和「武皇」,彼此相距僅只十丈,都是森然凝立,目芒如電的盯視著。

那時快,說時慢!

岳天雷以快得說不出的速度,右手奇奧一輪,使出「-星摘月」的劍招,直朝對方撲去!

「武皇」見狀,也露出一個獰笑,「青霓劍」暴射出漫天寒芒,嘶嘶有聲立予回敬!

「沙!沙!沙!」劍身相絞異響如潮,「天雷怪劍」上的熔岩,爆出無數火星,長得漫天遍地。

就在石層絞得差不多的時候,岳天雷猛然將長劍一抖一彈,「嗆!」的敲在對方劍脊,這一敲,雙方勁力相加,足可裂石開山,只見幾大片熔岩四散落地,「天雷劍」脫穎而出,劍刃赤紅,泛出了判眼血色!

「武皇」的「青霓劍」被它碰上一點,馬上暗然無光,而且一股怪力透腕傳來,使他心房「砰」然巨震,幾致麻痹窒息!

「呀——!」仇人迸出畢生修為,勁嘯如魅,拚命地撤劍擰腰,險堪堪暴移身形,朝那朵朵殘雲射去。

「那裡走!」

岳天雷勝券在握,那能容他逃生,順著對方風聲,以無比輕功發力窮追!

雲更散了,山頭木石漸次現形,在這當中,只見一青一紅的兩道光華,不停地騰射飛旋。

「武皇」氣短心怯,妄想利用殘雲障眼,設法逃命,無奈岳天雷追得太緊,使他找不到機會,但在此死生一發之間。

山腹中曲拆甬道內,忽地身形發閃,「魚劍琴」等四個少女,先後緩緩爬出。她們總算及時趕上,但陰嘯之聲,使她們昏迷無力。

「武皇」見狀,先是訝然一怔,但隨即掀唇陰笑,想出了陰謀惡計。

他將鬼魅似的身形一旋,一面加緊嘯聲,同時「青霓劍」寒電如潮,突然射向四女,只見四女一個冷噤,齊齊撲倒當地!

岳天雷駭得面色驟變,忙不迭連掌帶劍,追擊「武皇」后心,但「武皇」乘機一蹤,卻朝斜側逸去。

他為要解救四女,不遑追敵,幸虧自己出招甚快,所以她們都未受劍傷,忙中目棱一掠,選了一處大石,將四女置身石后,用空著的左掌為之過官推穴。

這時,「天雷怪劍」還牢握在右掌之中,其熱力不僅遍及體內,就連出掌運功,亦具奇效,因此僅費片時,四女都已先後醒來。

「琴姐」-們就等在這裡,一切見機行事!」

岳天雷一面交代,同時語重心長的以目示意意思,是要「魚劍琴」當機立斷,以免貽誤大事。

對方白巾蒙面,無法看清其表情,但卻嬌軀一震,沉默的點頭答應。

「蛇娘」,「鄭紅蓮」,「巫山艷鳳」,看到他手持血光閃閃的長劍,不由驚奇交作,亟欲問話,但「武皇」的陰嘯異聲,卻意外的突轉低沉……。

「糟!可能他想逃走!」

岳天雷心頭狂震,顧不得再事勾留,急促的說了一聲:「小心………。」馬上身形疾旋,射離當地。

此時,「攝魂陰嘯」已變得細若遊絲,因為雲層稀疏,迴音亦隨之見減低,是以岳天雷略一凝神,已發現嘯聲來源,系出自百餘丈高的崖頂!

因其地勢最高猶被浮雲掩住。

但當他瓢至崖下,卻找不到登臨之路,經過電閃般繞行一匝,原來此崖形如一柱擎天,其直往僅只數丈。

「上去嗎?仇人正居高臨下。蓄勢以待,原要等他上鉤!

不上去嗎,………不!我不能再等了!」

因為對方陰嘯的收斂,岳天雷頓感周身燥熱,那股殺機怨毒,猶如烈焰焚身,使得周身血管,似均即將爆炸!

就在他理智與魔力交戰之中,「怪劍」的血色光芒。也像靈蛇吐舌,閃耀不已,而且一長尋尺,眨眼又強了一倍………。

可是這股強光,都被「武皇」隔雲看清。

岳天雷還不確知他的方向,他卻隔雲透視,了如指掌。

陰笑中,「武皇」隨將嘯聲全息,畢生功力,盡都凝聚劍尖,但見青光大熾,上燭雲霄,只等運到心劍交融,他就要發出雷霆萬鈞,無堅不克的一擊!

岳天雷當然也發現了這股寒芒,可恨那片浮雲,偏偏隔住視線,使他只見光影,卻不見仇人身影………。

血仇!

生死!

都將決定於一招。

「陰靈山」頂萬籟無聲,充滿令人窒息的緊張!

那一青一紅一寒一熱的劍芒,也在同時擴張,代表著兩股稱絕武林,熱同水火的力量。

驀地間,一陣怒海鯨波的罡風,呼嘯如潮,掠過險峻的山頭。

那獃滯殘雲,立似落絮飛花,貶眼下隨風消逝!

時間,短極了,短得只夠目棱一瞥。

但岳天雷眼神如電,已將仇人身影,深印腦際——對方的神情,陰森森凝重之極!在數丈青色劍芒映像下,猶似一尊獰猛巨靈,一身大袍,在罡風中毫不飄動,顯見一身內力,全已運達四肢百骸。

尤其令人難忘的,是那付冷傲絕倫,睥睨一世的狂態,他將「青霓寶劍」戟指蒼穹,正和銅鏡圓光的預言一般無二!

那時快,說時慢,雙方四目交投,「武皇」也看清了岳天雷的神情,他目眥見血,怨毒絕倫,映著「天雷怪劍」的血影紅光,竟似一團烈焰中凝立的復仇使者!

「看劍——!」武皇在心房狂震下,狂傲生性,使他唇邊扭出一聲冷哂,隨見劍光暴現,身形倒翻——畢生修為盡聚於寶劍鋒尖,以雷霆霹靂,天驚石破之威,發出了亘古無儔,立判死生的一擊!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岳天雷亦已吐氣開聲,發出了平地焦雷的怒吼,吼聲中,血芒閃映,身似彗星,像勁箭般穿空直上,運起十二成內力真元,硬生生迎了上去——「嗆——!」

雙劍相接,聲若龍吟,由青紅而幻出的五色毫芒,像夜空電閃,照遍了整個山顛。

兩道上下交射的身形,乍合還分,各自凌空劃出半個美妙的弧形,然後同落在場心之內!

只見岳天雷足尖點地,隨即前飄,手中劍芒,頓又暴長數丈,「武皇」卻腳下一個蹌踉,「青霓劍」也微微發抖,光芒縮回半段。

「嗆——」

又一聲震耳欲聾的清勁響聲。

「武皇」哇的噴出一篷血箭,身形連連退撤,腳下所踏之處,石碎塵飛,都留下半尺來深的足印!

岳天雷因為戴著貘皮面具,其表情不易看清,但一雙眼眶迸射著魔怪似的血芒,舉步擰腰,靈捷猶勝鬼魅。

他心裡只記得一件事——那就是毫不留情的「殺」!

殺可以洗盡血仇,可以給他無比安慰!

終於——「武皇」撤到了山頂邊緣,這「陰盛山」除了地下甬道,別無他路可通,懸崖之下,是深沉莫測的幽谷。

走!沒有路了!而且他一生陰殘冷傲,更不甘心死在一個武林少年的劍下,於是懸崖佇足,凜然轉身,再度運聚余功,想作生死存亡最後掙扎。

可是——岳天雷的動作更要快,血影駭人的劍芒,離仇人胸口不過半丈,他不僅眼珠紅了,連嘴唇,皮膚,都泛出一片悚人毛髮的血紅色。

「嗆——!」

這是第三劍,也是最後的一劍,這一劍聲如霹靂,地動山搖,震得藏身一旁的四女,耳鳴心跳,神志恍然。

「武皇」的身形,僅被劍尖一碰,立刻炸為塵灰,僅有那「青霓劍」沖空飛起數十丈高,映日生光,然後「叮」然墜地。

其中——就只有篷篷血霧,點點殘屍,在山崖的天際中,飛揚………,飄灑………。

岳天雷凝視這點點猩紅,周身熱血如沸,唇邊微露笑意。

再說四女隱身觀戰,芳心都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如今個郎已勝,報卻了十八載血海深仇,她們的歡喜,實非筆墨所能表達。

「……雷哥……………」

雷哥銀鈴似的嬌呼中,四道倩影,如箭離弦,徑朝崖邊射去。

岳天雷聽到呼喚,隨即緩緩轉身,他那付身眼血紅的模樣,連四女都駭得一怔,呆立在三數丈外,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的眼睛,除了殺機重重,還流露著三分理智。這是他內力深厚,心靈並未完全迷惑的象徵,致於他的內心,也有兩種矛盾至極的聲音,再不停的交戰………

一個陌生而響亮的聲音,不停的在叫他「殺……殺……殺……!用『天雷怪劍』殺一個淋漓痛快………。」

另一個熟習的心聲,卻叫他:「冷靜……冷靜……趕快把劍放下?」可是這聲音細如蚊蚋,幾不可聞,而且怪劍卻像黏牢掌心,根本放不下去!

因此,他眼中那股殺機,對四位女郎都懷有敵意,另外三分理智,卻在催促她們趕快出招,好幫他解脫魔力。

四女愛郎心切,雖經「魚劍琴」下令拔劍,卻不能決心出招。

終於,岳天雷在魔力驅使不,右肩一抬,反倒先行動手!

「快——!」

魚劍琴知道不能再猶豫了,一聲清叱,劍影如山,使出「孤鳳振翎」的劍幢護身,當先飄身迎出。

「蛇娘」等人也發覺情勢嚴重,同時劃出「挑日摘月」,「切金斷玉」,「劍氣沖霄」,四道劍光一集中,勁風實力,立化為鐵壁銅牆,招法之奧,聲勢之強,幾與岳天雷怪劍威力不分軒輊!

「叮!叮!叮!」

三陣暴雨似的清脆響聲,接踵傳出,「巫山劍法」聯手三式,不僅把岳天雷攻勢吸住,而且身側也露出一絲空隙。

這個方位,正是「巫山艷鳳」所佔,只要她一催功力,那「劍氣沖霄」的快剌,立可奏效收功,解決一切。

不幸——她太愛岳天雷,因此芳心狂震,惟恐傷及個郎,就在劍招僅差數寸的關頭,她突然玉腕發酸,竟慢了那麼一點!

俗語說:差之厘毫,謬以千里。

「巫山艷鳳」招勢略慢,岳天雷已然劍似長河,招法立變,但見血芒陡漲,真勁如潮,四女雖有奇奧劍陣護身,亦被逼退三丈。

她們還未立定腳跟,岳天雷劍尖遙指,隔空射出一聲暴雷——「砰!」

駭人至極的劍光,平地爆裂,「魚劍琴」身為陣主,首當其衝,立聽一聲悚人毛髮的尖叫聲,在紅光血影中,破空傳出,嬌軀更如風吹落葉,翻出懸崖以外。

「蛇娘」,「鄭紅蓮」,「巫山艷鳳」全嚇得玉容慘變,慌亂中不顧性命,齊似乳燕歸巢,先後。飛撲,撲救她們的琴姐而去。

崖邊,重又空無一物。

岳天雷持劍凝立,滿臉矛盾心情,理智告訴他闖了禍,但又擺不脫魔力驅使,他眼望天邊,心靈深處,痛苦……在流血……。

但四女出招時,地下甬道又蹤出一大批人,「天樂道長」,「西門先生」,「湘江王」,「丐幫幫主」,「武當三道」,「衡山覺非」……都全部趕到山頭。

他們不懂這是什麼回事,但岳天雷血劍如虹,震得四女墜崖,卻是鐵般事實,「西門先生」這批人自然往好的一面猜,他們猜到事出有因,決無惡意。

但「武當法雷」……這些有偏見的,當然也朝壞的想,他們認為岳天雷好殺成性,竟賤忍到這種程度!

於是一行高手,無形中分作三批。

「武當」,「衡山」,「少林」,「崆峒」等派首腦,都拔出長劍,怒容滿面集為一群,顯有興師問罪之心!

「崑崙」,「峨嵋」,「青城」,「九還」的四位掌門,都也亮出兵刃,但目的是想從中勸解!

另外三位是「神拳鄭泰」和「丐」、「排」兩大幫主,他們救人心切,因此直射崖邊,去查看四女下落如何………。

這陣喧騰,引得岳天雷急忙轉身——他那枝血影流滴的劍,和一雙殺氣沖霄的眼神,立使各大門徒高手,駭得戛然止步,全驚肉顫!

「少俠!你怎麼了?」

青城天樂道長首先駭問一聲。

岳天雷有口難言,腳步沉凝,一踩就是尺余深洞,步步朝著他們逼近!

「少俠,快把怪劍丟掉!」

西門先生嗓音發啞,忙不迭大喝一聲。

但岳天雷就像沒聽見一樣,手中劍紅光隱現,越來越強,如烈焰般照人鬚髮!

「武當法雷」再也忍不住了,立刻長劍一比,厲聲怒吼道:「姓岳的,原來你也是武林煞星,本道長跟你拚了。」

了字未落,他距離各人所站的半圓僅只七八丈。

「你們快些走……!快!快——!」

岳天雷內心深處在嘶叫著,可惜對方聽不到他的心聲!

雖然眼眸中環流露出三分暗示,但大家心情緊張,誰也不曾注意!

凜然下,距離更縮到五丈!

「法雷」立發一聲怒吼,當先搶招政出,這一舉動,更刺激了岳天雷的殺機,因此「西門先生」趕緊去攔,將手中鐵傘鐵扇,舞出兩層勁牆,疾朝當中橫截。

可惜,這已經晚了!

岳天雷長劍突然一舉,異光灼灼,威勢逼人,饒是各掌門功力不俗,百忙中均能出劍護身,但已看不清他的手法——「砰!」

一片血似強光,掃向眾人所立半弧——悶哼,慘號,立時響澈場心!

各有所派掌門,無不應聲倒地!

岳天雷持劍的時間越久,越被魔力控制得深,尤其長劍見血,愈增威勢,於是在震倒眾人後,縱有一靈未泯。仍然還要出招。

於是——他閃電般手臂一圈,又一次舉劍作勢,那些負傷慘重,半入昏迷的高手們,全已無力相抗!

但在這生死關頭,地穴中清嘯如龍,恰射出一道劍光人影,像一股清涼氣旋,眨眼間,已射到岳天雷身前一丈。

岳天雷被這清涼真氣一拂,頓時清醒許多,只見來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手持長劍,非玉非金,通體青光,當中卻包涵一絲紅線,論年齡比他稍輕,正是「武帝」兒子「季佛光」來了!

「岳兄,請你丟下怪劍,小弟有要事相告!」對方已見當地情形,匆忙中來不及救人,先將炯炯眼神盯住岳天雷,叫他放下兵刃。

岳天雷心裡雖然明白,卻答不出話來,尤其體內殺機,還在蠢蠢欲動。

因此,手腕一陣抖動,那姿勢又像要出招,又似要丟劍。

這種內心交戰,魔道互爭的情形,全看在「季佛光」眼內,他馬上左手一揚,霞光隨起,取出了一倏金絲細鍊,末梢懸著寶石琢成的-字。

「岳兄,你不要看我,先注視這個-字。」

對方一面講話,一面把寶石光芒,正射到他的眼瞳上,岳天雷立感心靈一輕,視線亦為對方懾住。

季佛光見狀,隨將手腕一圈,那光明燦爛的-字,就像法輪飛轉,旋出否幻莫測的圓弧,它旋得快,岳天雷的眼珠也跟得快,不過片時,那血光迸射殺機逼人的雙目,已經緩緩閉上!

「岳兄,你聽得小弟嗎?」

「我聽……聽得見。」

他終於神志漸蘇,回複本性。

「那麼,請你棄劍!」

「我放不下!」

「很簡單,只要你照小弟的話做,馬上可以辦到。」

「請講………。」

「你先把五指放鬆,再運『乾坤一煞』之力,準備朝外吐出………。」季佛光語音堅定,一字一頓的交代道:「小弟替你數著一二三,三字出口,立刻使勁!」

「好,我盡量試!」

岳天雷閉目回答,同時點了點頭。

「一。」季佛光數出一字,自己也深吸了大口清氣,暗催真力。

「二。」二字出唇,他更將家傳「青蛟劍」高舉過頭,蓄勢以待。

「三——!」三字聲中,劍芒大震,他迫出全付功力,使勁向下一敲,正與岳天雷鬆手,吐力的動作,不差分毫,合而為一!

「嗆啷!」

「天雷怪劍」終於脫手墜地,岳天雷隨亦完全清醒。他將虎目連眨幾下,駭然不已,遍掃各大掌門,當前慘象,更令其心寒氣短!

他們都面如金紙,鮮血滿身,各自盤坐一方,忍痛咬牙,連功調息。每個人都受了輕重不等的劍傷,其中最凄慘的是「天樂道長」和「西門先生」,前者右腕已斷,後者左臂不見,都成了終身殘廢。

如果廢的是別人,對他的心靈打擊遠比較輕,像「西門先生」也受誤傷,簡直叫他悔恨莫名,噬臍無及……。

而且,這還虧了他一靈不減,未盡全功,否則這一批人,早都畢命當地。

致於四位少女的命運,他是想都不敢去想了。

在任何人都來不及說話之前,岳天雷咬牙切齒,悶哼半聲,沉重的一跺腳,立見地陷尺余,山石如粉,然後他撕下半截大袍,把地上的「天雷怪劍」一包,那身形快得無法看清,一個倒翻,栽入地下甬道。

「岳兄,我有話說………」

季佛光驚叫未完,已經看不到人蹤,他也依樣葫蘆,一伸手拾取「青霓劍」,隨之後入洞內。

「陰靈山」血斗過去了,各大門派首腦,在半晌休息后,也都先後起身,大家彼此攙扶,各懷複雜至極的心情,一言不發下山而去!

※※※風飄雲散,月照山顛。

但懸崖之側,卻現出了七條身形,「神拳鄭泰」拉著愛女「鄭紅蓮」「丐」、「排」幫主摻著「魚劍琴」等三個,氣喘咻咻,走向地道。

原來四女命不該絕,仗著劍陣護身,逃了怪劍一關,而且飛身下墜中,都被千年古藤鉤住,居然奇迹似的,被三位高手及時救起。

他(她)們一見眾人散盡,還不會心下著忙,但看到地面的足印血痕,才知道變中有變!

「怎麼辦?」

大家都想到這個問題,經過一陣商議后,才決定兩條主意,第一,是要找到岳天雷追問詳情,或者是找各大掌門面詢一切。

計劃已畢,這一批又如流星逐月,重上征途。

可是,他(她)們沒想到岳天雷行蹤曲折,也沒想到各大掌門抄了近路。因此兩批都沒碰上,錯過了最後一幕……。

岳天雷快得像一顆流星,以他的絕頂輕功,連「季佛光」也是望塵莫及。

他身形雖然輕似浮雲,心情卻沉重無比。

「這筆恩怨怎麼辦………?」

左思右想的結果,還是只有三個字——怎麼辦?

星移,斗轉,涉嶺,登山……。

數日風塵,他首先回到了「巫山」故址。

內外六峰之間,石窟中是他生父葬地。

岳天雷對山長跪,首先默祭師祖,師伯在天之靈,一方面請罪自責!

他手刃了「張辟雷」,這是替師祖執行「遺命」,除去武林元兇,應屬於理不虧。

可是,師伯「鐵腕慈心」之死,他不能無動於衷。

何況「張辟雷」是師祖獨子,以他的身份,未免以下犯上………。

「師祖,師伯。」

岳天雷閉目瞑思,默然禱告道:「晚輩是功是罪,請兩位冥中裁判,致於『天雷怪劍』業已親自送回,我會將它妥為藏好………」

大禮參拜之後,他隨即身形一轉,滑過了道傍石窟。

這曾經困他三日的天然黑岳,自是輕車熟路,不費周章。

片刻后,他已到乃父遺骸之前,不由得一腔悲憤,齊上心頭。忍不住熱淚如珠,泣稟了生母慘死,仇人伏誅等往事………。

他父親一身白骨,雖經地底奇熱,鍛得脆軟拱比,但始終保持端坐原形,絲毫不曾變樣。

可是——在他稟明血仇已報,師命已完之後,那白骨居然無風自動,輕輕地向前一裁,化成一片輕塵,隨旋風飄散不見。

這是「劍聖」死已瞑目,魂歸天上的象徵。

岳天雷神色凜然,心中倒感覺到無比安慰,忙不迭向風叩首,重又參拜一番。然後才圈臂擰腰解下了「天雷怪劍」。

他看了看石窟地形,將劍放在乃父遺言之下,心中思忖道:「劍!你身歷巫山三代奇逢,現在………-也留在這裡,永鎮巫山罷!」

韶光似箭,瞬息煙塵。

岳天雷以奇快速度,朝自己幾個目的地風馳電掣!

他到過了「洗心靈泉」,祭奠「劍魔」師叔。

這石窟可以遙望「武當山」,回想「清樞道長」贈劍指路,他不禁心神悵然,恍如隔世。

可是他偏把「青霓寶劍」,忘在「陰靈山」頭,這一來,豈不違背自己,親手還劍的誓約!

「法雷道人雖然受了內傷,可是他總該會抬起此劍。」

岳天雷仰望長空,暗自沉吟道:「反正他心有不甘,將來必然找我,到時候再談罷………」

心念已-,他又看了看師叔墳台,腦海中觸景生情,浮起了一個極親切,但又最陌生的人影——那就是他的母親!

據「天悅道長」遺言,她老人家遺骸還在故鄉,可是自己不知家門,一時又無法打聽,因此,他孝心雖切,也只有留待將來,目前先要趕回「-山」再說……。

※※※※「-山」景物,仍似從前。

老族長見他回來,簡直喜從天降,因為他繼承義父,做了-山守護之神,因此-族老幼,無不歡欣鼓舞。

岳天雷謝了眾-,備下三牲,祭了師兄「岳志明」,致謝捨身之悟。

然後以嚴肅隆重的大禮,向義父「劍怪徐季德」稟告血仇已復,武功已成,他要按照誓言,在墳前解除面具。

酋族族長手捧銅鏡,肅立當地,這面鏡子是岳天雷生平初見,因此心情甚為激動。當右手發力一震,貘皮面具立刻解下。

一眼注視鏡中,他馬上看到一個英俊已極,卻又極為陌生的面孔——自己!

但印堂正中,深劃一條劍痕,就像是「二郎楊戩」,多生一隻上察九天,下見九幽的神眼。

「義父他老人家太關懷我了………」

岳天雷感慨萬千的忖道:「這劍痕並不損傷面容,可是他老人家不明往事,恐怕是仇人所刺,泄漏機密,才叫我不解面具!」

想到這裡他深吁了一口長氣,十八年前,恩仇盡除,但自己走遍武林,又惹下一身情絲恩怨………

這問題他考慮無數次,總不會想出妥善辦法,無意中偶一抬頭,正好看到山腰上深邃石洞!

「湘江王」銅鏡中所示頂言,立隨之躍入腦際。

「也許這個能助我思考,何不前去看看,也許會找到答案。」

心念下,立刻起身,交代了-族勇士,如有外人到此,盡可放他們進來,片刻后,他已然跌坐洞內,凝神思忖。

但——三日三夜的瞑目苦思,並沒替他找出答案來,而-山鼓聲連連,遙見一道身形,曲折到了洞口。

來人手捧「青霓劍」,正是義弟「季佛光」送劍到此,略事寒喧后,對方注視著他的英俊面龐,帶笑說道:「岳兄一表人材,尤其這印堂奇紋,就跟家父講的一樣………」

「哦!令尊怎麼講?」

「他老人家要傳『六道神通』,必須找一耳聰目明之人,尤其要此紋特深,才可以練成『天眼通』的奇奧功力………」

「那麼,他老人家何時傳授呢?」

「現在!」

「現在?難道賢弟已經練成,由你代傳不成嗎?」

「不!我還不夠材料去學。」

季佛光靦然一笑道:「可是家父寫了一本『六道神通寶-』,要我帶給你。」

岳天雷心頭一震,激動問道:「那麼,可不可以現在給我一看?」

「現在不能看,而且有個條件。」

「他老人家會有條件?」

「條件人人皆有,但家父的條件很簡單,不過……」

「不過怎樣?」

「也……也很嚴格!」

「難道是一種嚴格的考驗不成?」

「可以這麼講!」

「加此賢弟請說,小兄洗耳恭聽。」

「這倒用不著細說,只要你用行動答覆一個問題,答對了,馬上通過。」

「什麼行動………?」

「我來問你,仁兄對於情絲恩怨,打算如何解開?」

「這個……拔慧劍而斬情絲……輕生死而了恩怨……」

「嗯,對倒是對,但是辦法呢?」

「小兄很慚愧,苦思多日,還不會想得出來。」

「那麼,家父講的『佛祖割肉喂鷹』,你可記得?」

「當然記得!」

「佛祖為了要救兔一命,不惜自割血肉,去喂餓鷹,你說這件事是真?是偽?」

「不必談真假,這是一個神話。」

「表示什麼?」

「表示人要有自我犧牲,感化別人的精神!」

「那麼。在你的恩怨中,誰該是佛,誰算是鷹呢?」

「我是——」

岳天雷說到是字,忽然心頭一震,大放光明,他面容上一片莊嚴平靜的表情,掃盡了往日的憂患焦慮。

「季佛光」久聞佛法,探得禪機,看到這個情形,知道他義兄已經大澈大悟,解脫了紅塵之苦。

於是,他也面色一整,隨即說道:「依小弟看來,仁兄已經猜透了。」

「我相信是這樣?」

「你真能做到嗎?」

「當然!」

「如果你要改變主意,隨時可以………」

「用不著!」

岳天雷豪氣如雲,朗聲含笑道:「愚兄言出必行,向無虛語,但等下實行的時候,恐怕外人不了解………。」

「你放心!」

季佛光侃侃答道:「小弟奉了家父之命,專程前來,替你做護法使者,一切都有我。」

「很好。」

岳天雷致謝點頭道:「但不知各派掌門,現在何方………」

「已跟小弟同來,就在出外。」

「那麼——請他們來罷。」

「季佛光」肅然遵命,身形微動,已出洞外,遙向山外林中,發出一聲清嘯,立見人影齊動,直奔山腰。

「武當三道」,「衡山覺非」,「少林悲航」,「峨嵋德淵」,「崆峒四劍」,先後入洞,就連青城「天樂道長」和崑崙「西門石」也裹著劍傷,隨後進入。

這山洞廣大幽深,眾人席地落坐。僅佔了洞口。

岳天雷目芒一顧,不見丐排兩位幫主和「神拳鄭泰」,心中頗感惘然。但「陰靈山」頭並未見三人受傷,因此也就放下心事。

致於「魚劍琴」,「蛇娘」,「巫山艷鳳」和「鄭紅蓮」。他只知道是同墜崖下,以為有死無生,因此力斬情絲,不再多想。

關於這一點,對在場人物而言,都是一樣的想法,就連季佛光,也不明白個中曲折………。

等大家坐定之後,岳天雷開門見山,朗聲言道:「諸位此來,全為了恩怨二字,現在——請各位直言無隱,盡量明言,在下絕對有個了斷!」

各大掌門彼此對看了幾眼后。

「法雷道人」首先應聲道:「武當上輩三條性命,要算在尊駕身上………」

「好!」

岳天雷凜然一諾,接道:「其餘各位請接著講下去!」

「衡山覺非」語音發哽,滿面悲痛道:「家師『法宏大師』,不幸為你去世!」

「崆峒四劍」續道:「本門三位師兄之死,也與閣下有關!」

「少林悲航」痛淚如珠,啞聲說道:「悲濟大師本性已失,你不該不分皂白!」

「峨嵋德淵大師」壽眉一立,接道:「本門並無死亡,致於老衲所受內傷,也可以暫時不說,但你劍震四女墜崖,卻屬情理難容,老衲看不過去!」

岳天雷聞言之下,心中絞痛難當,但吸了幾口長氣后,再朝場中問道:「還有那位沒有……?」

「天樂道長」面色激動一番,斷續的說道:「貧道很難說出口………敝師兄是少俠所救,也死在少俠眼前………可是我有一件想不通………」

「那一件?」

「我和『西門先生』是好意解圍,想不到也挨一劍,落得一腕已廢!」

「在下抱歉?」

他答話中,眼光移向「西門先生」,對方一臂全斷,傷勢更重,不禁惻然問道:「先生——,你有什麼話說嗎?」

「說………說什麼!」

對方皺眉撫臂,雖不直說,心中難免忿忿!

岳天雷等大家講完后,立刻肅然發問道:「諸位!武林恩怨,總用以血還血這句話來表示,對不?」

「對!」

大家異口同聲,齊齊答應。

「那就好!在下今日以血還血,使大家可以上對歷代祖師,下對本門弟子,都有一個交代!」

這句話,說得大家一怔,不知他這以血還血如何做法!

駭然凝望中,岳天雷語氣如鐵,森然唉道:「佛光賢弟何在!」

「小弟在此!」

「請將寶劍遞來!」

「是!」應聲中,季佛光遞過「青霓劍」,岳天雷一手接下,面對「法雷道人」說「此劍得自令師之手,今日一用,立刻奉還閣下。」

說到要動寶劍,大家越發驚奇,「德淵」「天樂」和「西門先生」都似乎想出言相問,岳天雷提劍在手,正色說道:「在下要動手了,大家都是武林高手,一派掌門,希望不要驚動,如有擾亂在下,這護法之人,不會容許!」

「哦!哦!」連聲驚噫下,眾人眼光這才注意到季佛光。

可是——誰也不曾見過,全都睹面不識。

終於,「西門先生」揚聲說道:「請問,你這位護法是誰?」

「季佛光」立刻上前一步,報出名號道:「在下季佛光,奉了家父之命來此護法。」

「令尊是誰?」

「上靈下芷,人稱『武帝』!」

「哦………」又一片驚噫連傳,大家認為「武帝」既派他來,這樁公案,應能圓滿解決,眾目睽睽下,岳天雷端坐不動,使出一式「孤鳳振翎」,那片片劍芒,如同天花亂墜,地涌金蓮,端的奇奧百出。

但他們還來不及眨動眼皮,那光突然一收,頓見血箭如潮,凌空飛射,而血的來源,竟出自岳天雷身上,他居然劍削自身,以償各人的恩怨!

大家都嚇呆了,愕然中,又見片片血肉,端正的射落面前,等到劍光一停,岳天雷血澆滿身,依然端坐。這時誰也不敢去看他的傷痕,但俊美面容,仍是神色不改,他手腕輕震,把「青霓劍」射到「法雷」身前,輕聲說道:「物歸其主,以血還血,恩怨是非,從今解決!」

話聲落時,雙目緊閉,從此沒有聲息了。

各掌門感動至極,深悔責人過分,責已不嚴,頓時傳出一片悲泣之聲。

但「季佛光」鐵面無私,凜然起身道:「諸位怨氣應該消了,我要遵命送客,恕不挽留了!」

眾人凄絕不已,緩緩出洞,經過一陣商討后,他們要親自動手,就洞築墳,表示一點敬仰之心,季佛光面色毫不悲傷,但也點頭答應,在齊心合力下,立用奇大石塊?封穴為墓,然後各宣佛號經文,再三頂禮而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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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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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二十一章 神劍千秋四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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