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展雄風
他們是心有不出的昊土教徒,奸像想從地上找出另一顆萬年靈芷!
忽然!谷邊一道人影沖空直起,猶似天龍浮翔,奇妙的身形三回九折,輕輕瀉落在判官者頭,立聞清勁震耳的口音喝道:「膽大昊土餘孽!還不退下!」
季靈芷一瞥之下,早已看清了兩人的身份!
這兩個惡棍起初被來人奇妙絕倫的身法嚇得一怔!
等到看清對方只是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立刻大放寬心,反而暗笑自己神經太過緊張,小題大做!
猙獰劍手粗暴喝道:「想必你是天龍老怪的徒弟——季靈芷!」
青眼劍手也冷哼道:「這可是你的老家!太爺們就來不得?」
「本人不願濫殺無辜!但你兩個犯了三大禁忌……」
青眼劍手狂傲無比地答道:「臭規矩不小!什麼三大禁忌!」
「侵入本人先父墓地!一忌!
騷擾師尊遺迹!二忌!
辱及天龍聖僧法號!三忌!」
猙獰劍手狂號道:「犯了又怎麼樣!」
「念在先父師尊的聖地!你兩人自折長劍,滾出谷去可饒一死!」
「哈!哈!哈!哈!」兩個昊土教徒一齊縱聲狂笑。
獰惡劍手喝道:「小子少要賣狂!我們教主正在四處找你,乖乖跟我去認私取靈芷之罪,可以減輕刑罰!」
季靈芷怒極之下,不失鎮靜,微然一笑,叱道:「真是痴人說夢!豈有此理!」
青眼劍手插言道:「你活著不去,死了也要去!對本教而言,你也犯了三條死罪!」,
季靈芷冷哂道:「你說出來聽聽!」
「私取靈芷!一死!
天龍老怪當年得罪教主!二死!
抗拒教令!三死!
所以小子,你死定了!」
季靈芷聽他居然再度瀆犯師尊,仰天一嘆,暗祝道:「天有好生之德,難容萬惡之人!弟子不得不開殺戒了!」
奇快的身形一晃,已到兩人身旁三尺之內,喝道:「通名受死!」
獰猙劍手答道:「昊土教下追魂劍手餘勇!」
青眼劍手答道:「落星劍手張泉!小於你也使劍,咱們大家原地不動發拋,這三尺之地,一拔立見生死,你敢不敢!」
季靈芷從他們外號推測,想來必要自恃拔劍快速!但他心有成竹,竟然冷冷一笑點頭認可!
這時!
他們三人正好站成三角形!每人距離都是三尺左右!
落星劍手恰在季靈芷的右前!
追魂劍手恰在季靈芷的右後!
兩人左手緊握劍鞘!
右手五指微張,虛虛作勢!
緊張的面容中,浮著一絲詭祟的陰笑]
季靈芷氣定神凝,眼神內視!
腳下不丁不八!穩如泰山!
幽靈谷中更顯得出奇的沉靜!
連心臟跳動的聲音,都響得像催命的戰鼓……!
突地人影一閃!
「錚」!「嗆」!「嗆」!
三道劍光靈蛇般交叉一閃!
三人循著圓弧各都上前了一步!
「錚」!季靈芷長劍颼然歸鞘!而後凝穩地緩緩收回步法!
追魂劍手餘勇長劍斜斜后撇,身形呆若木雞!
落星劍手張泉長劍虛虛上挑,臉上冷笑猶在!
「嗆」!「嗆」!雙劍齊墜!
兩人呆立的身軀突然向前一栽!
齊胸一齊腹一仆地斷成三節!
鮮血噗嗤一響,四散飛濺!心、肺、肚、腸,遍地撒出!
熱氣蒸騰,還在血河中微微扭動!
這就是季靈芷師授「三分劍法」中儀有三招的第一招
「飛霜斷魄」的起手式!
季靈芷第一次用劍,就僅憑一招劍劈兩人,雖然他們該死,但這樣恐怖的死法,對於初聞血腥的他,又豈能絲毫無動於衷呢!
他從迷惘中清醒過來,恭敬地拜辭父墓,然後施展「天龍九現」的無上輕功,便向谷口縱去!
季靈芷身形剛到谷邊!猛然一陣「轟」!「轟」!掌力迎面劈來!『
砂石亂飛,土崩石碎!威力奇猛無比!
季靈芷雙臂一振,「天龍搖髯」,身軀在百丈高空中,貼著真力氣團,劃了半個弧形,反向來人頭頃飛去]
他虎目疾掃,看出來人一半是「昊土」教徒,一半是「烈火」教徒,各由四個功力奇高的老人率領,這一掌竟是四個黃衣老人聯手所發!
他這時雖無濫開殺戒的意思,但是恐怕批人入谷擾鬧,半空中一聲斷喝:「來人速退,入谷者死!」
哪曉得他出乎善意的警告,居然被人藐視!四個紅衣老人悶聲不響八掌並施!如火焚般的熱浪,由下拍來,著膚欲裂!
季靈芷雙腳踏著湧來真力,飄然連點三步,凝立當地!
那數十名昊土烈火教徒,「霍」的將他層層圍定!
季靈芷對這一批人視若無睹,眼角中瞟見幾個黃袍老人,「刷」「刷」衣襟帶風,飛縱谷底!口中清朗數道:「一!
二!三!四!四個無知之輩,自找死路!」
四個烈火匪首之中,一個額生大瘤的短髮老人,邁步而出,兩眼一翻,火刺刺問道:「原來你就是季靈芷!咱們烈火教教主,也要找你算賬,識相的跟著走!」
季靈芷劍眉一揚,冷聲道:「你們這些狐群狗黨,到底還是來助拳,還是來算賬!」
另一紅虯電發老者,怒哼連聲,以雄沉的嗓音說道:「咱們二教合力,反正夠你小子受的了。」
季靈芷以最後警告的口吻說道:「本人姑念你們四人還未犯下劣跡,趁早走路,可免一死吧!」
四個紅衣老人一齊如雷震笑:「小子狂得過份!你知道我們是誰?」
「烈火邪教棍而已!」
「哈哈哈哈!小子你連烈火四凶都不知道,豈非死得冤枉!」
這老兒以為名號一出,對方必然嚇倒,哪知道季靈芷一不驚,二不怒,連頭都不搖。壓根兒不曉得他們是誰!氣得他頭昏腦漲,接著暴喝道:「老夫烈火四凶大凶李伯剛!」
向額生大瘤老者一指道:「二凶尤鐵強!」
再指著另二老人道:「那邊是三凶余化蛟,四凶王振世!」
季靈芷虎目連眨,問道:「你們烈火教算是第幾流?」
「咱們現掌烈火教外四堂,哼哼!僅次於教主而已!」
「哦!原來是二流腳色!」
「哼!他兩人褻瀆聖地,自找死路,你們更是故犯禁令!乾脆點,報名受死!」
「老夫昊土四絕,金光指劉立天!」
「紅砂陰手徐自樂!」
「陰鬼爪胡若冰!」
「切脈勾魂李元道!」
這四個竟是昊土教中專練指掌功力的好手!
話聲剛落,金光指單掌一搖,數十徒眾,頓如蟲奔蟻走,頃刻布成一昊土陣式!
八個獰惡兇殘老怪,殺氣重重j只聽重腕掌行動爆響之聲不絕於耳!滿布殺機的空氣,凝重得使人呼吸都感困難!
「殺!」「昊土四絕」一齊吐氣開聲!八掌齊出!
季靈芷「天龍九式」中「飛龍七躍」,兩掌翻錯而出!
「砰!」昊土四絕震得各退五步,血氣亂翻!季靈芷也退了兩大步,方才停住步伐!對這四絕聯掌的威力頗為駭然!
但昊土四絕何嘗不更為大驚失色,他們以為這全力一擊之下,對方必被震死當場!哪知結果毫不見效!
吳土四絕一聲怒哼!二次以十二成力道縱身發掌!
陰鬼爪十指如鉤,陰風颼颼專抓掌腕穴道,切脈勾魂兩掌平駢如刀,閃電般翻飛不已,逕削脈門!紅砂陰手左右兩隻血似怪手,盪起滿空紅影,溫寒之氣中人慾嘔!
金光指指尖慘淡的金光如鬼磷爆閃,十道光華,直透這一片指影掌風,箭射季靈芷全身大穴要害!
陰殘詭異的威力,猛增數倍!
季靈芷遙見烈火四凶只是在昊土四絕之後,蓄勢待發,存心看他們更有什麼鬼門道!身形疾折,掌影如山打出層層勁波,勢如倒海推山,硬生生將四絕的拚命招式逼了回去!
這一下把昊土四絕震得七竅中鮮血涔涔噴滴,身軀抖戰不已!
烈火四凶見狀,身形疾撲而前,各將兩掌貼住「昊土四絕」身後「志堂」、「命門」,似是為他們助功療傷!只見四絕滿臉怨毒之色,凝立蓄勢,準備——
就在這剎那對峙之中!
圈外一聲銀鈴似嬌聲喝道:「靈哥!我趕來了!」
俏影如飛墜降!季靈芷身旁立時多了一個絕色少女,俏生生捧著一支短劍,儀態萬千,嬌靨含嗔,叱道:「八個老的,打人家一個小的!不要臉!」她這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好像把季靈芷看得比她還小,可是語氣中的關切之情畢露,使季靈芷心頭如小鹿般的一震!
「青妹!我就夠了,你快退——!」
青姬一路疾趕而來,沒有看到季靈芷發招的雄威,竟然以保駕自居,右手往腰上插,神氣十足!
「靈哥別怕,我幫你制裁這些下三濫……」
季靈芷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一時無話可答!但「四凶四絕」,一向賣老自大,如今聽這兩個青年男女,一唱一和,簡直把他們當作待宰豬羊,哪能不氣得一佛出世!
烈火四凶中大凶李伯剛怒極狂號:「哪裡來的野丫頭,也想找死!」
「嘿!虧你們自稱老江湖廣說時五指向短劍劍鞘上一彈:「你不認得人,該認得劍!」
大凶李伯剛瞪眼一看,好眼熟,但是想不起!
「想不起吧,拔出來你大概認得出!」
「丫頭你拔!」
「拔也枉然,此劍出鞘,你早已人頭落地!」
四凶四絕功力已經運足,猛的齊縱而出,四兇手掌仍是貼著四絕大穴,猶如推車一般,掌影排空而至,其力量又增數倍!方圓三十丈內渦流旋滾,塵土蔽天!
季靈芷急奪神威,奇快地運出二十八掌,堪堪對住來勢,對青姬喝道:「這是五行聯掌里的火能生土,快走!」
青姬早已被這駭人掌力驚得芳心亂跳,幸虧她輕功靈巧,右手黑油油短劍振起數丈劍牆,借掌風餘威,靈鳥般撤出界外。
季靈芷去了心理上的負擔,左掌突地紅光閃閃疾划而出,五指指尖更縱出條條白氣!
連聲慘厲的哀嗥起處,八老人陣勢突亂,全被震飛兩丈以外,不但昊土四絕面無人色,熱血灑遍胸前,連四凶也被四絕穴中透來的掌力震得每人鼻孔下,各掛兩條血柱!
「秘魔神掌!」場中有人駭極呼道!
四凶四絕拼著回光反照的餘力,鬼號般叫道:「大陣齊上!」嗆嗆拔劍之聲,遍山響應!烈火吳土兩教匪徒,如瘋狗般撲上!
季靈芷奇快的身法繞陣三匝。
剎那間!
骨肉橫飛!
腦漿進流!
鮮血狂噴!
哀嘶!慘號!兩「陣」毫未見功,便成一盤散砂,土崩瓦解!
幽靈谷口已成一片殺氣沖霄的活人地獄!-
匝!死了三分之一!
二匝!死了三分之二!
僅餘四凶四絕在作臨死的扎掙!
三匝!四絕已經胸前凹入一個手掌形的透明大洞,心肺粉碎如泥而死!
一道黑蒙蒙的劍氣來完成第四匝!使劍人正是青姬!
三凶都是臂斷殘肢,骨肉零碎而死!
惟有大凶剛才辱罵青姬,反而死在最後!
青姬故意劍尖一顫,誘斬了他的兩臂!大凶呆怔怔站立場心,痛得全身發痙!
青姬短劍一翻,「噗」的插入對方肚臍中,劍尖直透背脊而出。然後玉腕向上一挑,「大凶」全身離地!順著劍刃向下緩緩墜落!
竟被從腹至頂,剖成一個「丫」字形的兩片血人!
一場惡戰過去,遍地屍山血海!惡腥刺鼻!
只聽青姬嬌喘微微,低聲問道:「靈哥!找到黑衣聖母沒有!」
季靈芷從無限悲憫中驚覺,搖頭道:「一路只見這兩教匪徒,一個黑蓮教的也沒看見!」
「那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上沉魚島!」
「靈哥——!」
「哦!」
「我看你太死心眼!那玉面飛狐的話不一定可靠!」
「但是我決心要去!」
「唉!可惜我要回雲霧山師父『青靈姥姥』之處,不然的話——,我——我想和你一道去。」青姬說到這裡,剛才的狠勁完全斂跡,竟然低頭絞弄著衣角,不勝嬌羞!
季靈芷誠懇地答道:「青妹!多謝你一番盛意,可是我不願意把別人牽入自己的恩怨!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黑衣聖母』已非庸手,沉魚島又是她的老巢,難免有些驚險!」
「你嫌我本領差,礙手礙腳!對不對?」
季靈芷雖然被她道破心事,但他怎能當面對她承認,因此改言慰道:「不……!」
「那麼你帶我去!」.
「青妹!事實上不可能……」
一語未完,青姬在這種從未受過的拒絕之下,早已珠淚如雨,暗地飲泣,委屈得不可言狀!季靈芷更是初次碰到這種場面,人家對他如此好心,他卻不能領受,又無從勸慰……,他只有窘迫的沉默……
青姬淚眼中瞥見季靈芷的窘態,小性一軟,心裡安慰了許多!幽幽說道:「以後我們不一定再能相見……」
「人生何處不相逢……」
「我希望你……給我一件……有紀念性質的……。」
季靈芷立刻樂意地取出師尊所賜珠寶小袋,向掌心傾出,真是珠光寶氣,照得眼光繚亂!」
「青妹!這些你隨便挑選好了!」
哪知青姬對這些女性夢寐以求的珠寶鑽石,竟然毫不在意!
「這沒有紀念價值……」
「我沒有其他的長物了!」
青姬對季靈芷左腕一指:「給我一個金環好啦!你一個人帶著五個哩!」
季靈芷又是一陣為難。「這是師尊所賜……礙難……」
青姬睜著一雙大眼,眼睛里又湧出一陣淚暈,毅然伸手取下一隻耳墜,托在掌心,婉轉說道:「這也是我的師尊所賜,名叫黑珠,它百世罕見,極為名貴,我和你交換一-一你總該答應了吧!」
季靈芷對她的情意與純真,深為感動,在他十八年受盡苦難的生活中,她是第一個直扣心扉的少女,終於無奈地褪了一環,鄭重地交付與她:「千萬愛護它,不要……!」
青姬頓時破涕為笑,喜上眉梢:「我隨身戴著,決掉不了!」依依不捨的轉身,說道:「靈哥!我走啦,你要多多保重!」身形連閃,已去數十丈外,忽又扭頭頑皮的笑叫道:「我謁師之後,也去沉魚島,我把黑衣聖母抓來送你!」
季靈芷高呼道:「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青姬一面飛縱,一面頻頻回頭,對他的勸告,卻不回答,帶著陣陣銀鈴似的嬌笑聲,沒入星月光輝中去了1
烈日如焚,山川似沸。
在酷熱的陽光下,甘泉縣城的通衢大道中,雖然偶有三兩人,也是手搖大扇,揮汗如雨。
但季靈芷卻是一身乾燥,兩隻健足踏著滾燙的青石街面,渾如不識寒暑,尤其他那身破爛的大袍,古老的長劍,俊雅的風姿,配在一處,極不調和,惹得人人轉頭注目!
季靈芷心有所感,俊目四下打量,邁步便向街邊一家氣派毫化的客店中去了進去!
店小二瞪著一雙勢利眼,打量來客穿著不佳,冷冷問道:「客官可要住店?」
季靈芷微微點頭示意。
「咱們店裡有個規矩,沒有行李的客人,要先付房金!」
季靈芷聞言並不生氣,懷中取了一塊黃金,隨手遞去!
店小二手掌掂了一掂,感覺份量不輕,一股笑容浮上嘴角:「貴客請等一下!」把金塊送交櫃檯後面的老賬房,老賬房將金塊細看一番,取出試金石連划幾下,乾咳一聲道:「這金子成色不好,用不得!」
話音未落,店小二那絲笑容,立時煙消雲散,再不說話!
季靈芷暗想:「這些金子原是師尊由兵刃上取下,必然滲有其他金屬,所以成色不足。」隨手取出珠寶囊向柜上傾出光芒燦爛的奇珍異寶,道:「本人並未多帶金銀,這些珠寶你挑一件存在店中好了!」
兩個店伙被寶光照得兩眼發花,一時反而答不出話來!
忽然,客廳中一聲乾咳,走出一位四十餘歲的男子來!
生得圓面大耳,一表非凡,掩口微發襯著銀盆大臉,不但顯出富貴端莊,更有幾分懾人心神的力量。
他凝練地邁著八字官步,輕抖白綢長袍,朗然說道:「這位客人的房金,記在本人賬下好了,不要難為人家!」說畢邁步就要出店。
店小二諾諾連聲,異常恭敬地答道:「金大爺說得對,小人怎敢難為貴客……」
季靈芷腳步輕飄,攔住這人,道:「萍水相逢,不便打擾,我另找其他客店好了……」
「閣下不必客氣,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在下笑面財神金富……」
「在下季靈芷!」
笑面財神臉上掠過一絲驚奇之色,立刻露出滿面春風,道:「原來是季少俠,久仰!久仰!在下廣交武林豪俠,季少俠如果推辭,豈不太見外了!」竟然不出店門,轉面對店小二道:「就將季大爺安置我的隔房,我們要好好敘一敘!」
店小二彎腰到地,連稱:「季大爺請移貴步!」旋風似的領著二人入內。
笑面財神馬上擺酒接風,兩人觥籌交錯,豪飲起來,那笑面財神不但口若懸河,而且熟悉武林典故,原來他不入黑白兩道,但卻與兩道高手交遊廣闊,季靈芷從他口中,竟然探出一般人所不知道的沉魚島。
酒酣耳熱,笑面財神慨然說道:「恕我年長稱償一聲賢弟,像你這等高手,不宜如此打扮,我送你紋銀百兩,以壯行色!」
「在下不能無故受惠……。」
「賢弟不收,就是看我不起了!」
季靈芷低頭一想,懷中取出兩顆明珠,說道:「在下無以為報,兩顆珠子聊作紀念!也請金兄笑納!」
笑面財神將明珠一翻視,道:「這兩顆冬珠,價值千兩,太貴重了……」
「金兄不收珠子,在下也就不收銀兩!」
「如此愚兄斗膽收下!明日陪你上街買衣贖馬!也好讓武林人瞻仰賢弟英姿!」
「多謝金兄盛意!」
「賢弟不必客氣,我能有你這樣一位年少英雄的朋友,真是太榮幸了!哈哈哈哈!我們干一杯!」.
「金兄請!」
「賢弟請!哈哈哈哈!」
第二天笑面財神熱心地陪著季靈芷,添裝備馬!他那天生英俊的人材,配上鮮衣怒馬,更顯出瀟洒俊逸,神光照人,笑面財神哈哈說道:「賢弟!俗語說人要衣裳馬要鞍,你這一打扮,真正賽過潘安宋玉!」
「金兄!承你厚意盛情,在下有事在身,要告辭了!」
「你要到——?」
「沉魚島!」
「但不知為了何事,如此匆匆?」
「這是我個人之事,也許金兄將來會知道!」
笑面財神一再挽留不住,只得幫著季靈芷收拾行裝準備上路!
一會兒工夫,陽關大道上兩騎馬並走如飛,轉眼已過十里長亭,來到效外荒野之地。
「金兄不要再送了!此處離城已遠-…」」
笑面財神聞言緩緩下馬,停立當地,依依不捨說道:「恕愚兄不遠送,你要一路珍重……」彎腰一拱到地,施禮為別。
季靈芷連忙拋鐙下騎,施禮相送,就在低頭俯身的時候,突然眼前指影電閃,頓感巨關穴上一股大力透入,立刻吭聲仰面倒地!
虎目中立見笑面財神滿臉道德化成一片陰險無比的怪相,更比天生醜惡的人難看十倍,使人如見蛇蠍,汗毛豎立!
「哈哈哈哈!小子你上當了!」
季靈芷毫無防備之下,被對方頗具功候的暗招,制住大穴,無法出聲,只能圓睜虎目,聽他自鳴得意。
「小子,金大爺若不說明,你做鬼也不明白!大爺我專吃黑白兩道,手下從來不留活口,所以永保秘密!你不甘心,儘管到閻老五那裡告狀好了!」
隨即搜出季靈芷懷中珠寶:「哈哈!收穫不少!難為你一片孝心,本人笑納了!」
又將霓電劍拔出鞘來,竟然嚇了一跳:「好傢夥!一半崆峒鎮山,一半武當傳家貨,這是個惹禍的根苗,留給你陪葬算啦!」
笑面財神搜光季靈芷一切所有,冷笑道:「小子!你比別人幸運多了!金大爺兩天美酒佳肴,鮮衣好馬,總算花了本錢,替你做過生祭,你死的真值得!」
右腕猛翻,對季靈芷臉上迎面就是一掌!
突然——
紅光電閃,白氣如箭,強勁無比的掌力平地而起!
一聲凄厲慘嗥!
笑面財神肥壯的身形「蓬」地倒翻二丈開外,一隻右手虛軟下垂,已被齊腕震斷!所奪珠寶灑滿-地!
賊眼中看見季靈芷已經彎腰,坐起,滿臉殺機驚人!
駭極之下,連忙左手住斷腕,轉身任奔逃去!
季靈芷不遑追趕,只是坐地行功……
原來他已服萬年靈芷,復功極快。
就在笑面財神自吹自擂的短暫時間中;不但沖開穴道,而且已經聚集了兩成多功力!
終於在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拚命一掌打出,挽回了瀕危的局面。
可是他不能不先制住胸中騰翻的血氣;
半炊之久,季靈芷自感已無大礙;起身收拾地上珠寶,一面四周打量,已然不見笑面財神的蹤影,咬牙說道:「金富!你滿口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總有一天遭到應得的懲罰!」
然後上馬一抖絲韁,蹄聲復得!絕塵飛馳而去!
曉風旭日,百鳥清蹄。
落星橋前三個佩斜的中年道人,正在不住的走動,時而翹首探望前面的陽關大道,似乎是有所等待。
其中虎頭燕頷,身材雄偉的道人,尤其顯得不耐,轉身對較為年長,相貌清癯的道人說道:「等到這時還不出現,可能從小道溜了!」
「師弟不必性急,此時天色尚早!」
「等……等……等!跟這種賊人有什麼道理好講,依著我的主意,遍搜各處,不怕拿不住……!」另外一個赤面短髮的道人,也在出口埋怨。
「清璇師弟!你與清璣都是性情不好……」
話到一半,清璣興奮的低聲喊道:「好像是來了!」
三道人一齊轉頭——
遠遠塵尖起處,一位青年騎士疾駛而來,轉眼便到橋頭,口中連稱:「借光!借光!」,輕抖馬韁,想要越橋而過!
三道人品字形向橋中一攔,馬上少年疾忙勒住馬頭,面上露出驚奇的顏色。
年長道人首先說道:「貧道等是武當三子清樞、清璇、清璣,請季施主下馬答話!」
「素不相識,如何認得本人?」
「貧道也不認識季施主,但你佩著我武當寶劍,我卻認得它!」
「本人有事在身不便下馬,有話請講!」
「本門寶劍請你交還!」
「對不起,此劍是師尊所賜……」
清璇道人早已瞥著一肚子悶氣,暴聲喝道:「分明是我武當之物,小賊還賴!」
季靈芷劍眉一揚,飄身下了坐騎,叱道:「出家人口裡放乾淨點,我若不念你是方外之人,立刻叫你難看!」
清璣道人冷哼喝道:「你如果不是賊,怎會打傷笑面財神,奪他珠寶!」
季靈芷一聽,心裡恍然大悟,看來這武當三子,定是受了笑面財神的挑撥而來,叱道,「笑面財神才是賊……」
清璣道人一聲冷笑,打斷他的話頭,道:「他是江湖上有名的財神,難道還能撿你的財物不成,識相的讓道爺搜查身邊……」
季靈芷聞言怒髮衝冠,喝道:「胡說八道……」
清璇清璣也是氣得胸膛欲裂,刷的雙劍齊出,喝道:「小賊看劍!」話音未落,劍光霍霍,分刺季靈芷章門天池兩處大穴!
季靈芷想不到武當三子竟然會出冷招,而且這兩個道人到底是名門大派,出手快速已極,連忙身形閃動,左腕疾速划空而出,竟用赤手空拳煞住兩支長劍,只聽得「叮」!「叮」!兩響,硬生生將對方劍招化解於無形!
「清璇」、「清璣」見劍中敵腕,居然被他彈回,心中大為驚駭,他們不知道季靈芷左腕戴著「五龍環」,反以為是什麼邪門外道,齊齊弓聲暴喝,二次長劍如閃電般刺出。
季靈芷見他們執迷不悟,左腕以看不清的手法一圈,「嗡嗡」破空之聲,自袖中發出。
於是「天龍九式」綿綿打出,除了應敵之外,更不時的發力推動金環,就憑雙掌四環,將「武當三子」凌厲的攻勢逼住。
武當三子長斂夾掌,瞬間攻到百招之外,季靈芷仍是氣定神閑,綽有餘力。
清樞道人見久戰無功,忽地長劍一晃,清璇、清璣跟著劍招驟變,三劍合一,同向季靈芷點來。
只見四枚金環忽向上飄飛,顯然是被強烈的真力衝起,同時劍氣拂面如刀,逼得季靈芷疾退八尺!
季靈芷看出這是三星遂月劍陣里,最厲害的絕招三星聚會,心頭一凜,秘魔神掌隨手推出。
紅光白氣交互閃動,「蓬」的一聲,武當三子悶哼不絕,秋風落葉般,退出三丈以外。
都是面如死灰,口角血絲縷縷,他們被掌力震出的血雨,隨著三人倒退之勢,灑成三道血虹!映日如火。
季靈芷並無殺死武當三子的意思,正想將他們叱退。
但他虎自瞥見情樞道人慘厲的面容上,忽然露出喜色,而且身後風聲颼然,一個清亮的口聲高呼:「掌門人駕到!」
武當三子立時忍傷收劍,恭然垂手肅立。
季靈芷身形微側,一位五十餘歲的道長已然凝立橋頭。
只見他鳳眼蠶眉,長髯飄忽;果然不愧一門宗主的風度,身後更排侍立著六個捧劍持拂的青年道士。
武當掌門人看出三子受傷不輕;蠶眉微皺,說道:「三子退下憩息!」
三子應聲退往道長身後,坐地療傷。
然後道長略一拱手為禮,道:「貧道武當掌門人如意道長,季施主好俊掌力!」
季靈芷猜想如意道長以掌門人身粉親自趕來,必然是為了寶劍,於是開門見山答道:「掌門,人不必誇獎,尊駕想必也為寶劍而來?」
如意道長道:「正是……」
季靈芷道:「貴派口口聲聲要討本門寶劍,本人有幾個問題請教一下!」
如意道長胸有成竹似的點頭,道:「請問!」
「道長身為掌門,必然知道此劍失落何處?」
「十年前本派前輩掌門玉虛真人失落此劍在幽靈谷內!」
「那麼貴派失劍十年,十年來從不尋找!為何今日忽然要找?而且既是玉虛真人所失,他自己為何不找,而貴掌門反而要找?」
如意道長想不到對方有這樣詞鋒犀利的問題,不禁臉上微紅,道:「既是本門世傳之寶,為後代者人人有責!」
季靈芷一笑說道:「你始終認定此劍是武當之物,對不對?」
「決不會認錯!」
「請你仔細看看!」季靈芷「錚」的拔出長劍,高舉過頂,霓電劍上青、紫兩段不同的寒光,閃閃刺人雙目,放出特別的異采!
如意道長不由得輕噫一聲:「紫電?……青霓……?」
季靈芷開朗一笑,道:「掌門人!這一不是紫電,二不是青霓,這是師尊賜名的霓電劍!」
「霓電劍?」
「現在掌門人想必沒有話說了,本人就此失陪……」
「慢著!」如意道長情急之下,伸手一攔,說道:「紫電劍是崆峒之寶!我們兩派,同是道家,猶如手足,季施主如將此劍歸還於我!我們兩派都很感激!」
季靈芷想起師尊說過當年正邪決戰,武當派也曾出力保護萬年靈芷,而且如意道長出言有禮,因此婉轉說道:「但此劍是師尊所賜,本人要用它完一樁心愿,等本人成功之後,轉贈貴派如何?」
如意道長堅決的答覆道:「對不起!本派討劍之事,已經傳出武林,如不能馬上收回,有礙本派名譽!」
「如此說,你是倚仗武當派的名頭,向我硬討!」
「硬討不敢,還請立刻交還!」
「如果不還呢?」
「不但武當不能輕放過,崆峒派也不能袖手旁觀,你要考慮後果!」
「想不到名門大派也以多為勝,以強為先!好吧!此劍在我手中,你只管來取!」
談判終於決裂!雙方殺機頓起!
如意道長輕舒猿臂,接過弟子遞來長劍,沉著老練的立開架式,果然大家風度,不同凡響。
季靈芷也是心神歸一,卻仍原式不動!以靜待敵!
如意道長低聲清嘯,劍如靈蛇,直搶中宮而進!
如意道長既為一派掌門!
武當心法又向以「敵不動,已不動」為制勝之首。
為什麼他竟然會先發劍招,而且直踏中宮而進?
這就是所謂「薑是老的辣」,他已然看出季靈芷功力驚人,所以搶得先機,想以出奇制勝!
季靈芷感覺對方這一招,劍氣彌空,以排山倒海的巨力壓來,兩臂一劃一圈,左掌右劍,硬封過去!
霎時場中人影劍光凝為一片,連跌坐橋下療傷的「武當三子」都感到真氣如潮,心驚不已!
轉瞬之間,五十招已過!如意道長突然剎住劍式,飄退八尺,左掌疾出,劈出一道無形大力!
竟已發現無堅不摧的「玄門真氣」。
季靈芷心頭一凜,推掌急擋!
「蓬」!的一聲巨響,如意道長震得連退兩步,季靈芷也蹬蹬!退出五尺!
武當諸位這一驚非同小可!掌門人這一掌從不輕露,但季靈芷居然在被動情形之下,硬接下來!而且顯然內力留有很多餘地!
那麼,以武當掌門之尊,真還無法對付這年輕後輩!
如意道長猛然面色一沉,右手長劍連振,刺出「遮天卷地」,眩目劍牆,同時左掌疾推,用了十成功勁劈出。
季靈芷剛才一招,因為不明對方意思,所以稍慢一步,這次卻有了準備,右手劍施出「三分劍法」第二絕招「劃地削天」,左手「秘魔神掌」猛迎「玄門真氣」!
「轟」的平地焦雷爆震!勁風渦轉,塵土滿天!吹得在場諸人衣袍飄飄,汗毛直立!
如意道長滿面剎白,充滿說不出的驚駭之色,身形歪斜猛退七步,長須上已是血珠點點!
季靈芷也連踏三步,方才收住退勢,胸頭不停的起伏!
但最令武當門下難堪的是,掌門人手中的長劍,已然被對方削去半截!
武當三子見掌門人掌敗劍折,一齊不顧傷勢,飛縱而出,個個長劍在手,準備作拚死一戰!
如意道長沉聲叱道:「三子還不與我退下……」
清璣道人啞聲答道:「武當以劍聞名武林,今日若不除去此人,本門再無面目立足江湖!」
如意道長滿面羞憤,道:「只怪我修為不足,以一代末徒充任掌門,致損本派威信,我自會親向老掌門請罪!」
然後對季靈芷說道:「施主功力過人,貧道領教了,本門寶劍之事,日後再說!」
猿臂一振,將斷劍向橋旁石欄猛擲過去。
叮的火星亂爆,長劍透入石內三寸!
然後率領本門弟子,如飛逝去!
季靈芷獨立橋頭!
凝望沒入橋欄的斷劍!
對一般人而言,這把斷劍只是一片廢鐵!
對武當派來說,這是他們奇恥大辱的標記!
對季靈芷卻是無謂的困擾!』;
他決心不理外界任何干擾,儘早往沉魚島去。
披星戴月,一騎如飛!
季靈芷日夜兼程疾進。
在這月黑星藏的夜晚,他駛馬衝進一座小小村鎮!
鄉下生活睡眠甚早,此際天色未到二更,但是已經家家閉戶,惟有一處酒店,門戶半掩,露出明亮的燈光!
季靈芷飄下坐騎,牽著這匹汗透全身的駿馬,向酒店走來,而店中人聽得蹄聲,也正探頭張望。
燈光下!這人竟是一頭秀髮黑漆,紅唇白齡,明眸似水,笑靨含春,身段婀娜,宜嗔宜喜。
她就著燈光,打量來客,儼如臨風玉樹,俊雅無倫,芳心中怦然一震,露出春花初綻似的笑容,說道:「相公辛苦了!想必錯過了宿店……」
季靈芷距她不過兩尺,感覺她口齒清脆,吐氣如蘭!不覺退後兩步,問道:「此去沉魚島還有多遠?」
「十多里路!」
季靈芷聞言微一沉思。
「相公!現在天色已晚,沒有船去了,你如錯過里,再無食宿之處……而且再走的話,你這匹駿馬……」
季靈芷自己並不疲勞,但馬匹連日趕路,確實需要休息,而且既已無船可渡,自己又不能泳過海!如是拋韁走入店內!
少女見這俊美客人入店投宿,玉頰上笑容不絕,盡量殷勤張羅,問道:「相公貴姓大名?」
「我……荒村過客,不提也罷!」季靈芷心知此處必有「癸水教」的耳目,但他又不善於說謊,結果來了個「不提也罷」!
少女嬌聲一笑帶過,說道:「我叫白蕙,相公有什麼吩咐?」
季靈芷飢腸轆轆,正要回答,店後轉出一名夥計,吆喝道:「白姑娘!要不要酒菜?」
白蕙似乎看出季靈芷腹中飢餓,答道:「當然要!可是我自己來做,你去喂馬好啦!」
一笑轉身,蓮步細碎後面而去!
一會兒工夫,整治出一桌酒菜,雖是窮鄉僻地,居然雞鴨全備,更有幾樣海鮮小菜,做得格外可口。
季靈芷略一品嘗,贊道:「白姑娘手藝不錯!」
白蕙得心花怒放,笑道:「相公不要見笑,酒肴雖然不好,只是我一點敬意。」
說畢,就在主位坐下,滿斟一杯,敬道:「相公如不嫌棄,請干一杯!」
季靈芷卻用左手去拿酒杯,似是無心一振,露出光華燦爛的「五龍環」,龍口中一顆小珠,竟然掉到酒杯裡面。
白蕙好奇的誇獎道:「好漂亮的手鐲……」
季靈芷裝著不在意的模樣,一看小珠,仍然晶瑩透亮,沒有變色。
隨用面前竹筷夾出小珠,放在龍口裡面,大方的舉杯道:「干!」兩人一齊喝完照杯。
白蕙微笑問道:「相公你也是到沉魚島,去見癸水教主的嗎?」
「正是!」
「不知道相公與教中是早有關係,還是慕名投訪?」
「我是去找兩個——故人!」
「可不可以說出來,也許我知道!」
季靈芷俊目一睜,精光閃閃,緊接問道:「白姑娘,難道你也認識教中人物?」
白蕙泰然自若,笑著答道:「我們這小鎮上,做的大部分都是『癸水教』的生意,因為現在的教主『黑衣聖母』,一改過去神秘作風,十分好客,江湖人上島的很多,大都在這鎮上停留。」
季靈芷輕描淡寫的問道:「玉面飛狐趙世英,毒蜂玉女韓小香,這兩個人你知道嗎?」
一面雙眼凝視著對方表情反應。
「這兩個人……從來沒聽見過!」
季靈芷見對方表情毫無異狀:,不禁心頭微感失望,轉換話題道:「上島的路線;白姑娘是否知道?」
「沉魚島離陸地只有里許,教中備有小船迎接,明天我派人送你去好了!但是……」
「但是什麼?」
「我看相公不像一般江湖人物,決不會跟癸水教打交道,希望你不是去……去找麻煩的!」
「哦!癸水教有什麼厲害!」
「聽說教主黑衣聖母,功力高強無比,我有點替你擔心……」
「謝謝白姑娘的關心,我自有把握!」
白蕙稍片刻,忽然「啊」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
「早兩天島上拿住一個人,好像叫什麼玉面狐,聽說他在外面冒充癸水教,招搖撞騙!」
這句話,頓時使季靈芷心頭密布疑雲,低頭不語——,難道玉面飛狐真是騙他不成,這一切問題,惟有面見黑衣聖母才有解答。
白蕙見季靈芷忽然沉吟起來,連忙殷勤勸酒。
她那綽約明美的風姿,伶俐的口齒,殷勤的招待,使季靈芷暫時放下心事,直飲到面紅耳赤,方才散席。
次日,季靈芷昂然向沉魚,島出發。
白蕙親送出店,忽然背人細聲說道:「你最好是不要去……」
季靈芷想要追問,白蕙已然閃入店內。
他當然知道島上是令人測之地,但以他的勇敢與毅力,決無猶豫之理。
於是,他義無反顧的向前邁進!
沉魚島雖然孤立海中,但一面隔離陸地僅有里許。
季靈芷到在海邊,對面礁石中,驀地一船如箭來迎。兩名搖船壯漢,精焊無比,靠岸之後,躬身說道:「教主法諭,請季靈芷少俠上島!」
季靈芷心中一動,微笑躍上小船,暗想:癸水教果然消息靈通,但我何懼之有!
轉眼工夫,小船已經穿過重重巨石暗礁,靠住島腳!
石階之上,一位五十餘歲的老人,身高逾常,眼神畢露,率領一十二名教徒,恭迎說道:「教主請閣下內壇見面!」
季靈芷仰頭看這石階,高約五丈,被海潮沖得光滑如鏡,毫無落足之地,暗想:「憑這一手,焉能難得住我。」
真力微提,身形凌空直起,腳下小船絲毫都不晃搖,如箭直落階上。
老者面色微露駭然,通名說道:「癸水教下聽潮尊者吳滄見過季少俠!此刻正是落潮時候,準備不周,請勿見怪!」
一面右手微伸,續道:「就請隨我入島!」
聽潮尊者一番客氣,竟然毫無半點火藥氣味,倒使季靈芷又添意外之感!
這島從陸上看來,只見濃密樹林環布,但略入數丈,豁然開郎,芳草鮮花,古木參夭,隱然排成一座迷宮,它的綺麗清幽,不亞於世外桃源,天方奇境!
季靈芷隨著聽潮尊者彎彎曲曲的前行數十丈,立見數十楹高大宏廣、富麗堂皇的大廈,一色琉璃碧瓦,畫棟雕梁,其豪華不遜於皇宮御殿。
在第一棟大廈旁邊,丈余木柱上倒吊著一個蓬頭垢面,形如鬼怪的男子,在這片清雅的環境中,顯得極為刺眼。
正好他們一行經過這人面前,季靈芷銳利的目光,微微一瞥,不禁心頭猛震,故意問道:「此人為何鎖吊在此?」
「他乃下五門小賊,名叫玉面飛狐,只因冒充教下,故而廢了武功,鎖吊示眾!」
這時玉面飛狐,已是滿身血污,面目如鬼,僅剩胸頭一絲游氣,他根本看不見季靈芷。
季靈芷舊日血海深仇,刷的湧上心頭,但他不能對一個垂死的廢人下手,於是不動聲色,繼續邁步來到大廳門前。
聽潮尊者伸手三叩金環,大門立刻洞開,兩名全身黑袍黑巾蒙面的女子,應聲而出,肅然說道:「教主法諭,尊者請回!季少俠請進!」
進得大門,是金磚玉砌,極盡奢華的廳堂,裡面毫無一人,一名黑衣少女,鐵指輕按牆上機關,整個大廳竟然轉動起來,而且緩緩向下沉去。
目前所有陳設,就在旋轉之中,完全變了原樣。
門窗都不見了,變成嵌滿珠寶的四面牆壁,在天光不透的密宮中,放出萬道紅橙黃綠的異采,映得如同白晝。
室中一切用具,不但都是金玉奇珍,而且古奧精巧,布置得巧奪天工。
突然,室中五彩異光暴漲,眼光繚亂之中,兩少女身形飄然,分向左右一閃……
季靈芷深恐誤中機關埋伏,急忙收斂眼神,睫毛一閃之間,兩少女中間,突然平支拔出丈大蓮台,正中巍然跌坐著黑袍罩身、青紗蒙面的……
黑衣聖母!
左右八朵小蓮上,肅立著手捧金盂、玉盞、長劍、香煙的八女侍!個個都是青巾遮面,不識廬山!
黑衣聖母的出現,使季靈芷全身熱血沸騰,殺機陡長!
但她不待對方開言,首先說道:「季少俠明師高徒,劈傷崆峒弟子,武當掌門!名震武林同道。今日駕臨本教,曷勝榮幸,但不知痴下此番有何貴幹?」
她這片言詞,不異平地焦雷,使季靈芷驚奇之心,更甚於復仇之念。
因為她的口音,顯出特強的內力修為。但是完全不像「毒蜂玉女」韓小香!
那麼她是誰呢?
季靈芷心念如電光石火,一發即收,冷靜的答道:「本人此次上島,想要找尋兩個人!」
「本教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請講!」
「一個是毒蜂玉女韓小香!」
「本教並無此人!也未聽人說過!」
「一個是五面飛狐趙世英!」
黑衣聖母身軀微微一震。
稍停答道:「此人冒充教下,已予治罪,季少俠想必是被他騙來的!可否將詳情見告?」
「這個沒有講的必要!」
黑衣聖母竟然不以為忤,一聲嬌笑帶過,道:「少俠既是千里而來,本教主甚願與你結交……」
季靈芷啟然不把這種話放在心上,秀目一掃「八女侍」,突換話題說道:「本人有個要求!」
「少俠請講!」
「請八女侍以真面目相示!」
「八女侍向來不以真面目見人……」
「那麼你是不答應?」
「但是今天對季少俠破例一回!」
黑衣聖母轉頭輕叱道:「面紗揭起!」
八女侍皓腕如電齊翻,立時露出八張絕美嬌靨,環肥燕瘦,艷光照人,但是沒有季靈芷所預期的「毒蜂玉女」。
黑衣聖母嬌笑道:「你滿意了吧?」
季靈芷卻進一步說道:「本人還請教主也將面紗揭去!」
因他知道,武功上乘到了用「密語傳音」地步的人,改變口音,易於反掌,要揭穿整個內幕,惟有這個辦法!
黑衣聖母突然一陣媚笑,滿室真力勁氣鼓盪不息,說道:「季靈芷!你的要求真不少,本教主的真容,普天下無人見過,見過的人都早已不在人世!」
季靈芷對她的恫嚇並不在意,但這一陣狂笑,倒使他驚駭不已,因為彼此交談片刻之間,她的功力竟然又強一倍,這種功夫,豈不是驚世駭俗,不可思議!
黑衣聖母繼續說道:「但本教主對你特別優待,讓你看,不過需要代價。」
「什麼代價?」
「你的性命!」
季靈芷冷笑一聲,正義凜然的答道:「你這一套早在本人預料之中。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耐!」
黑衣聖母桀桀笑道:「小夥子,膽量不小!本教主為你的膽大幹三杯!」
手捧金壺的侍女,立即酌滿兩大玉盞,一盞送與黑衣聖母,一盞送在季靈芷面前!
「干!」黑衣聖母仰頭吞下一盞。
季靈芷既不用小珠試探,連眼也不眨。
「小夥子!自命英雄,一杯酒都不敢飲嗎?」話畢,咕嘍!咕嘍,又喝兩盞,一雙眉目直盯著季靈芷,是似對他嘲笑!
季靈芷慨然答道:「志士不飲盜泉之水!,你不些多耍花樣,快揭罷!」
黑衣聖母應道:「好!」立刻對八女侍命道:?趕快引駕前往捨身石!」
「這又是什麼玄虛!為何不在此事揭露?」
黑衣聖母冷冷答道:「此室珠寶異光照人,為了給你看得真切,咱們到光天化日之下去看!難道你也不敢嗎?」
季靈芷應聲昂然起立,整個密室隨即傢具移轉,四牆退動,立刻又回到原來的大廳。一行十人首尾相連,來到島后!
島后一片石坪,大約五六十畝!
八女侍擁著黑衣聖母直向盡頭走去!
季靈芷緊隨身後,只見八女侍蓮步如飛,但黑衣聖母鐵足似乎是踏空而行,腳下半點灰塵不起!
就憑她這份輕功,連季靈芷也暗暗驚駭,看來她已經練到「由實返虛,化有為無」的驚人地步!
走到盡頭,黑衣聖母伸出水藉般的玉腕,輕聲說道:「請!」
季靈芷銳銳目看出,她那嫩藕似的一段手臂,滿泛桃紅顏色,真力之充沛,似要裂膚而出。
再一打量面前,竟在崖邊,伸出一條天然石骨,寬僅三尺,長夠十丈,直伸出下臨千丈懸崖的海中。
季靈芷昂然邁步,走上這條捨身石,也就是教中平日殺人滅屍之處!
低頭下看,拍岸驚濤,捲起千層白浪,浪中翻滾著無數長約二三丈的餓鯊,正等待落海人肉美味!
向前平望更是,碧海連天,漫無邊際!
對於不識水性的他,簡直是一種威脅!
黑衣聖母隨即飄身而上,說道:「你不必以為吃虧,你有數丈可退,本教主只留三步!」
「我一腳踏出界外,便有你的生路!但可惜你沒有這種功力!」
「閑話少講!,快揭!」
「黑衣聖母」桃紅玉手電筒閃,掀起面紗!
好一副迷人面龐。
妖艷絕倫,性感無比!
正是血海仇人——毒蜂玉女!
她比時真相已露,回復原來口音,狠毒至極地說道:「小廢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這次你死定啦!」
季靈芷全身熱血翻騰,哪會答理。
猛發全身功力,「秘魔神掌」逕向仇人面門猛劈!
黑衣聖母更有準備,單掌如電,以十成功力,竟自強硬接來!
「蓬!」「蓬!」
爆音連震!
紅白光芒,一似靈蛇扭閃,漫空進散。
那強猛絕倫的真力震波,竟將堅硬的石柱,刮出條條痕迹!
霍地人影疾閃。
季靈芷竟被震退一丈,石地上留下三個寸深足印!
黑衣聖母蹬蹬,連退兩步又半,僅留下一雙兩寸深的蓮跡!
這生死之斗的首招,季靈芷初遭失利,心中凜然,看來對方功力之強,真是空前未有!
但他曾服「萬年靈芷「,復功奇快,連忙凝神聚蓄真元,只見全身白氣蒙蒙,若隱若現,滿面正氣凜凜逼人!
黑衣聖母何嘗也不大吃一驚,三年前的垂死小兒,竟成一流高手。
但她另有奇功在身,頓時加速運起,一身黑袍之下,真力鼓盪如潮!
更可驚的是,她臉上紅暈越來越濃,已由淡紅變成胭脂顏色,連一雙俏目,都射出兩道桃色光柱!
「轟」!
兩股如山勁力,播出威及五丈的震波。
碎石飛空,衣袂飄蕩——
季靈芷又退三丈!
黑衣聖母先退一大步,隨即如鬼魁附身,箭射跟上,雙方距離,僅只隔著一掌之地!
「怪!她不但復功比我更快,而且越打越強,真是不可思議……」
季靈芷心內驚奇,面上已現凝重之色!
於是猛吸一口清氣,「天龍九式」掌法,連翻齊出!
黑衣聖母施展水魔功傳的「分波破浪手」,十指齊輪,揉雜怪異手法,也是分毫不讓!
季靈芷招法奇奧無比,勝過對方!
但對方內力如潮,愈涌愈烈,竟將他逼得步步後退……
距「捨身石」尖僅余兩丈不到!
「嗡」!「嗡」!「嗡」!「嗡」!四枚「五龍環」凌空飛出!
這人世罕見的奇兵,頓將仇人凶焰阻住。
黑衣聖母不知如何破解,雙掌疾速立起,以「行雲布雨」手法,迸出一道無形力牆,堅如鐵石!
「五龍環」竟被擋在力牆之外急旋,磨出陣陣「茲」!「茲」怪聲,分外刺人耳膜!
季靈芷趁這一瞬之間,右掌直立,右掌平攤,一式「如來聞道」,以十二成真力,真搶中宮而上。
黑衣聖母見狀,雙掌一合,奇強真力將「五龍環」沖著凌空冒起半空,一式「斷海劈流」,當胸崩出。
轟隆隆!海應波嗚!風濤改色!
季靈芷身如風車倒翻,口中血箭狂噴洒成圈圈血雨,忙中身形疾轉,單足找地,堪堪踏住捨身石尖端那一點!
四枚「五龍環」跟著主從身形氣流,如流星逐月,跟隨而上,被季靈芷左手一招,全部收回腕部。
但他面色慘厲悲憤之被,身形也如風中燭焰,不住搖曳!
而黑衣聖母此時俏臉已成血紅,怪異內力,正達峰巔狀態。
一瞟單足點立石尖的季靈芷,滿臉頓露得意獰笑,雙掌乘機劈出,勁力之強,更烈數倍。
只見季靈芷雙臂一劃一圈,忍傷疾就三掌,捨身石竟在強力之下,「拍」的斷裂兩尺;季靈芷身如龍翔,沖空拔起丈余,然後降到與石柱相平的部位,踏空停住,蓄勢還要出手!
忽然!
他身軀微微一沉,落下數尺……
旋又奮力迴旋……但卻真力不繼!
接連兩停兩落,終如大鵬斂翅,直墜入懸崖下怒海碧波!
黑衣聖母凝立石尖——
眼見對方如一粟投入蒼溟。濺起的浪花,更被數十條鯊魚所掩蓋。
一聲喘息,臉色忽轉慘白!已然真力消耗過度。
她一面調運真氣,一面暗忖道:
水魔那幾頁刺在自己皮膚上的萬邪錄雖然僅有幾種奇功,倒真靈驗,這「移壽增功」之法,竟將我眼中釘一朝拔去……
雖然「百嬰奼女丹」中一百條生命的活力,在這片刻之中消耗乾淨。到底未損自己的壽命……可是也直危險透頂……!
我今後再按人皮所刺方式,練習「千陽助隱功」,必能威震武林,無人可敵,再不用這種冒險辦法。
只可恨玉面飛狐,貪生怕死,竟然泄漏了我的秘密……
反正他早晚必死……
可笑的是季靈芷這小子,自作聰明……但怎逃過老娘重重妙計……真活該葬身魚腹……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再說季靈芷受傷墜入海中,只見數十條惡鯊,各張血盆大口,四面攻來。嚇得魂不附體,周身汗毛豎立。
但這些鯊魚游到身邊兩三尺外,忽然掉頭逃走,似乎碰到了對頭剋星一樣,反倒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就在群鯊四散的時候,海水深黑之處,一條巨大無比灰影,悠悠忽忽向他浮來,竟是海中最兇殘的「虎鯊」。
季靈芷心中猛地一陣寒顫:「完了!這大的凶物,必然……」
但是這三丈多長的虎鯊,竟也怕他。猛的一記倒翻,門板大的尾巴,電似掃到。
季靈芷本已慌亂,忙中雙掌推出,硬將魚尾打穿兩個掌大窟窿,十指如鉤死命扣住。
那虎鯊立感尾部奇痛,獸性大發,瘋狂地翻滾起來,季靈芷越發不敢鬆手,但內傷疼痛,已到不能支持的程度,於是急施上乘內功中「封穴閉氣」之法,自閉七竅,聽憑虎鯊向無邊的大洋中箭射而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季靈芷逐漸清醒,感覺身卧乾燥之地,第一個意念是:「奇怪!我難道沒有淹死!」
睜眼看去,竟然躺在怪石如林的石洞中,四周岩縫,還不時冒出陣陣蒸氣,驚駭至極忖道:「怎麼跑到……火山裡來了?」
試一挪動身形,已無痛苦,翻身下了椰葉所鋪卧床,便向石洞口走去。
目光及處,不由更為駭然,這洞外便是畝許方圓的石潭,水色碧藍,深不見底,根本沒有出路。
而且這深潭,竟在石質山尖凹處,四周都被凝固熔岩環繞,光滑如鏡,原來是前古火山噴口裡面。
季靈芷既然無法走出,只好大聲道:「在下季靈芷,不知哪位高人前輩相救,請來見面!」
語音剛落不久,一個裸身如玉、長發覆面的身形,如飛越過石脊,在深潭中踏水分波而來,大半身形都在水面以上,顯見水性佳令人咋舌!
季靈芷凝神細看,頓時臉上飛紅……
來人竟是二九年華的健美少女,長眉杏目,膚若凝脂,及腰長發半遮玉面,半掩胸前堅挺雙峰,而且下體只遮著半幅白布。
這少女過慣自然生活,毫不在乎,一手放下鮮紅的龍蝦大蟹,一面笑著說道:「我不叫做高人,我姓林,人稱海宮蛟女!而且我只有十八歲,不敢冒充前輩!」說畢又是一陣天真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