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武當求援
齊子玉望了朱小秋一眼,頓了頓足,拔腿便去。
朱小秋道:「你還有一位朋友呢?」
齊子玉瞪了歐陽午一眼,冷哼了—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朱小秋正待與歐陽午解開穴道,余天平已搶先一步將他弄醒。
歐陽午打量了一下場中情勢,問大覺禪師道:「齊掌門人呢?」
大覺禪師尚未作聲,余天平道:「斷他一臂,任他去了。」
歐陽午道:「年紀輕輕,好毒的心腸,說得倒輕鬆,再斷他一臂,豈不成了無臂之人,你殺了他還好得多。」
朱小秋道:「他丟下你不顧,你還替他不平。」
歐陽午道:「余天平,你怎樣打發我?」
余天平道:「大覺禪師說過,如今正是中原武林將私怨擱置一旁先御外侮的時候,在下幸而未遭二位毒手,也不深究了。」
歐陽午高聲道:「歐陽午是轟轟烈烈的大丈夫,寧願血濺五步,不受人憐,何況如今功力仍在,勝負尚可未料,最好就此一了師門血債,—對—或你們二人齊上,悉聽尊便。」
余天平看出歐陽午的胸襟氣宇都勝齊子玉一籌,不由添了—分好感道:「在此外敵當前,能為中原武林保存一分實力便是—分,在下今日不願與你相拼。」
說著,捏著軟劍劍尖,遞了過去。
歐陽午伸手接住,將軟劍扎在腰間,大踏步走去,想是去趕齊子玉追問情由去了。
余天平想把點蒼派黑煞手嚴化已者投效邪派,在金家寨被他們自己殺死一事告訴歐陽午,幾乎說出口來,一轉念,此時羞怒交並,還是不說的好。
歐陽午後走,三人走到潭邊,預備打撈乾坤劍。
但見池潭約有三四十丈方圍,潭水作黑綠色,水面泛出許多小的漩渦與水泡。
朱小秋手快,早已伸入水中,只聽她一聲驚叫道:「啊!」忙不迭地甩著手。
余天平與大覺禪師也蹲在潭邊,齊道:「什麼?」
朱小秋皺眉道:「好燙!」?
余天平與大覺禪師不信,伸手試了一試,也慌忙縮回手來。
原來這潭水比煉得翻滾的沸油還要燙,余天平向大覺禪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覺禪師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余天平道:「熱如滾油,如何下去撈劍?」
大覺禪師道:「先找個本地人問問,再作道理。」
朱小秋道:「有理。」
她拔足便向城內奔去。
大覺禪師面上露出一絲苦笑。
原來這是朱小秋第一次與大覺禪師說話。
朱小秋將滅門血仇日夜掛在心中,對九派之人恨如切骨,如非尊重余天平意見,決不會與九派之人來往。
兩天來,朱小秋未與大覺禪師說過一句話,如今想是看出大覺禪師為人端方正派與其他門派的人不同,才接他的腔。
余天平看在眼裡,沒有作聲。
約莫有半個時辰,朱小秋拉著客棧里的胖子掌柜飛奔而來。
胖子掌柜跑得氣喘如牛,到了潭邊,喘作一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余天平候胖子掌柜喘息已定,告過了罪,才含笑說道:「這潭水怎麼像沸油一樣?」
胖子掌柜心中雖然不滿,但看出眼前三人都是江湖上人,怎敢得罪,忙道:「這就是大大有名的火龍潭……」一看三人面上現出茫然之色,接著道:「自本地有人以來,這火龍潭水就是這樣。」
余天平道:「可知道深淺!」
胖子掌柜道:「這火龍潭恐怕是沒有底的。」
朱小秋道:「海雖深也有底,天下哪有沒底的池潭。」
胖子掌柜道:「你不信就算了,據說有一年,有一般好事的人用—捆長逾百丈的繩索,捆了一塊大石頭,吊了下去,繩索用盡,也沒有到底。」
朱小秋道:「真的?」
胖子掌柜面帶不悅地道:「半夜三更拉了小的來,自然有急事,小的怎會向姑娘說笑,哦!你們為了什麼?是不是有東西掉下去了?」
余天平承認有東西掉下去了,卻沒有說是乾坤劍。
胖子掌柜識相也不追問。
朱小秋看了潭水一眼道:「這潭水真像滾油,上面還翻泡泡兒。」
胖子掌柜笑道:「不錯,這也有人試過,有次把只小豬洗剝凈了,吊了下去,不消片刻,小豬便熟了……」
朱小秋皺眉道:「那麼人吊下去,豈不成了熟人了?」
余天平「噗嗤」一笑。
原來朱小秋無意中說出「熟人」二字,余天平聽她說得有趣,不禁失笑。
胖子掌柜接著說道:「不過水麵上的水泡與漩渦,卻不是沸油翻泡泡兒,而是這潭水有巨大的旋力,你看!」
隨手撿了一根樹枝,丟下潭去,只見樹枝一旋,立刻不見。
朱小秋頓足道:「這怎麼辦?……」
大覺禪師插口道:「掌柜的,沒事了,咱們先回去吧!」
生薑還是老的辣,大覺禪師怕胖子掌柜聽出原委說了出來,所以約他離開。
二人去后,朱小秋道:「我從來沒有聽說有這怎一個火龍潭,掌柜的不會說謊吧?」
余天平道:「不會!我想起恩師從前也提起過,有一個由火山口形成的深潭,不想就在這裡。」
朱小秋道:「這麼一說,無法打撈了?」
余天平皺眉道:「很難!很難!就算打撈的人精通水性,他能抗拒酷熱嗎?」
朱小秋道:「紅樓之中有些機關消息,要靠這柄前古神兵去破壞,這樣一來增加了不少困難。」
余天平滿面羞愧道:「這倒在其次,愚兄所愧恨的是如何對得起玄真子前輩在天之靈,為了我—時疏忽,使前輩英俠心愿成空,愚兄之罪,真萬死莫贖了。」
朱小秋恨聲道:「看樣子齊子玉這狗頭對乾坤劍有勢在必得之心,拿不走便踢下潭去,使大家都沒有。」
余天平道:「不管齊子玉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他事先知道這個火龍潭就是了。」
朱小秋道:「撈不成就不要了?」
余天平道:「羅浮七劍的七俠盂萍波,外號四海龍王,想必水中功夫了得,愚兄先與他談談再說。」
朱小秋道:「羅浮弟兄已經到了終南山,若是你走了,齊子玉這狗頭又回來命人打撈,怎麼辦?」
余天平勸慰道:「諒齊子玉也找不到這種人手,即會找到,撈了起來,我再設法從他手中奪回來,豈不反而方便些么……」
朱小秋黛眉緊皺,比他還要焦急,他不由心中不忍,拍了拍她的香肩道:「快四更了,回去吧!」
朱小秋無奈,只好點點頭,與余天平踏月回城。她在途中想起—事道:「你也沒有吸進那股邪香?」
余天平把用大千心法的事告訴了她。
回到客棧,大覺禪師已在院中候著,老和尚因為與余天平、朱小秋目前的交情仍在敵友難分之際,余天平與朱小秋不說,他自然不便深問。
次日起來,三人仍照原定計劃趕奔武當山。
武當山是道教聖地,山勢高峻,自山腳至山嶺約有二十里。
山腳有解劍池,過去武林中人來訪武當山時,為了尊重武當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就在池邊,解下兵刃登山,如今已相沿成習。
自山腳登山,行有十里,在半山之中,有—大片宏偉輝煌的道觀,此地就是武當派的重地。
三人剛到解劍池邊,便見樹後走出四個穿著灰色道袍的道人。
—個黑髯道人,行禮道:「貧道一清,恭迎少林掌門大覺禪師,余少俠及朱姑娘。」
三人連忙還禮。
余天平道:「道長在何處見過在下?」
叫一清的黑髯道人道:「那日邙山會上,貧道有幸得瞻丰采。」他說罷低低地吩咐身旁一個道人,先趕上去稟告掌門人。
那道人飛奔去了。
余天平低聲道:「秋妹!解劍。」
他順手解下霹靂天雷,朱小秋依言解下鱗龍軟劍,正待掛在樹上。
一清道人道:「掌門人早經領下法論,余少俠與朱姑娘不同他人,免了這條規矩。」
二人覺得武當派客氣得有點過份,但人家總是一番敬意,還有什麼好說的,只好又將兵刃紮好。
一清含笑道:「貧道先行領路。」
他說畢,領著三人自一條兩旁全是蒼松翠柏,中間青石鋪砌的石級山道,拾級升階,緩緩走上山去。
走不多時,但見半山腰間,黃瓦紅牆,檐牙交錯,隱現在一片松林之中。
兩旁松濤起伏,竹葉蕭蕭,只聞鳥語,不聞人聲,回首萬里山河,盡收眼底,只見河川如帶,阡陌屋宇如棋,令人俗慮全消。
余天平不由喃喃吟道:「何用別尋方外去,人間亦自有丹邱。」
這兩句詩正是唐人韓同登山訪仙游觀,所題七律的最後兩句。
所謂「丹邱」是指海外神仙所居之地,詩的意思是說:「我們到了這裡已很滿意,何必要往別處去尋世外境界。因為人間也有神仙之地呀。」
大覺禪師就在余天平肩右,聽得真切,一怔道:「怎麼少俠也有出世之想?」
余天平道:「入世不忘出世,這樣才不會被物慾名利的人世蒙蔽了本來靈智。」
大覺禪師高宣了一聲佛號道:「少俠俱有慧眼,老衲枉自修行—甲子,仍不及少俠萬一,中原武林非由少俠這樣大智慧的人來主盤不可。」
余天平忙道:「在下信口胡說,大師不要認真。」
說話時,山徑上已傳來步履聲響,抬頭—看,有十幾個道人正匆匆跑下山來。
當先一個穿著天藍道袍,黑髯飄飛,正是武當掌教離塵子。
離塵子一見三人,連忙緊趕幾步,行禮道:「貧道接駕來遲,三位海涵。」
三人連忙還禮,離塵子便陪同三人至武當重地三清宮!
在客廳寒暄數語之後。
離塵子便問道:「大師與少俠可曾收到東土王的請帖?」
二人據實說了。
離塵子沉聲道:「東土王辱我武當太甚。」
大覺禪師道:「此話怎講?」
離塵子恨聲道:「他竟命本門叛徒送請帖來!」
朱小秋插口道:「那豈不是掌門人清理門戶的好機會嗎?」
她對諸大門派積恨在心,不由自主地語帶譏諷。
離塵子豈有不懂她心意之理,只好故作不懂道:「恰巧那日貧道不在山上,本門事務由師弟水道人處理,他顧念同門一場,不忍心將其擒下,貧道回山後雖將水道人嚴予處分,可是這門戶之羞……」
忽然一個十四五歲的道僮掀簾進來,稽首道:「啟稟掌門師尊!師叔祖要親自下山來看余少俠……」
余天平一驚,插口道:「是紫陽前輩嗎?」
離塵子道:「正是師叔。」
余天平肅然道:「前輩怕已年登耄耋了吧?」
離塵子道:「師叔如今八秩晉一。」
原來紫陽道長:為武當百年來第—奇才,一甲子前便已名震武林,但他成名雖早,退隱也速,五十歲后便不在江湖上走動,余天平曾聽恩師說過,是以知道這位前輩英俠。
余天平忙道:「前輩清修之所在何處?」
離塵子道:「金頂殿。」
余天平霍地站起道:「怎敢勞動前輩仙駕,在下理當上山拜謁,就煩這位小師兄引路如何?」
離塵子道:「既是少俠多禮,貧道帶路。」余天平又約了大覺禪師與朱小秋,隨著離塵子,同去金頂。
上山道,仰首望去,只見孤峰之上,矗立著一座光華閃耀,高大雄偉,氣象莊嚴的殿堂。
十里山道,在四人腳下不算什麼,不多久便到了金頂。
一進殿門,余天平四下一看,不但樑柱門窗都是黃銅所鑄,就連桌椅香爐燭台及什物無一不是銅製。
走過大殿,走到—處靜室門外,只見門上懸著一幅銅絲編製的門帘。
離塵子隔著門帘正待稟報;
只聽室內有人高聲說道:「貧道不良於行,余少俠、大覺禪師、朱姑娘請進。」語音蒼勁嘹亮,哪裡像八十老人。
四人掀簾,魚貫而入,只見靜室內別無陳設,—個銅製的蒲團之上,盤膝坐著一個鬚髮如霜,面色紅潤,精神矍爍,身穿黃色道袍的老道人。
余天平知道這就是武當的老祖宗紫陽道長了。
離塵子代四人引見過了,然後對著紫陽道長席地坐下。
紫陽道長圓睜著炯如閃電的雙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余天平半晌,才贊道:「百年難遇的奇才,朱宗武大俠的眼力……」
余天平道:「前輩謬讚……」
紫陽道長不理余天平說些什麼,接著說道:「無論資質、稟賦、骨格,俱為當世第—,怪不得在邙山之下,獨折九派。」
余天平對後面這兩句話,不知老道人是什麼想法,不便措辭,只好暫時不作聲。
片響
紫陽道長又道:「數十年,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風,名門正派每況愈下,莠多良少,魑魅魍魎橫行無忌……」他又打量了朱小秋—眼,道:「所幸物極必反,武林新秀應劫而生,合該群邪授著,道長魔消。」
這位老道人越說越高興,索性盤問起余天平來。
他所問的不僅武學—門,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及三教九流,諸子百家。
余天平文武兼備,論文幼承余提督庭訓,談武是接受一代奇俠終南絕劍朱宗武的衣缽,怎會讓紫陽道長問倒。
老道人白眉軒動,縱聲大笑,大覺禪師與離塵子齊齊嘆服。
紫陽道長笑聲一停嘆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天龍武國如無充分準備,決不會傳來天下,其并吞天下武林之心,盡人皆知,少俠雖然年輕,但天資聰明才兼文武,為了中原武林,要多盡心力才好,可惜貧道衰頹殘年,不能追附驥尾了。」
話中意思,簡直是要余天平充當中原武林盟主。余天平毅然道:「前輩褒獎,晚輩愧不敢當,至於衛道平魔,無庸前輩教誨,晚輩自當竭盡心力……」頓了一頓,皺眉道:「不過,這天龍武國究竟是什麼來路,前輩經多見廣,諒必知道。」
紫陽道長道:「貧道自練功走火入魔后,多年不曾下山,武林中事不甚熟悉,不過這天龍武國的來歷,我倒是知道……」
白眉—皺,似在回憶往事——
三十年前,西藏武林出了一位曠古絕今的蓋世奇才,名叫天龍。
天龍是西藏拉薩城東百里之處甘丹寺的喇嘛。
甘丹寺喇嘛與中原少林寺僧侶一樣,個個習武,寺內喇嘛逾萬,高人輩出。
這天龍喇嘛不但武功高不可測,而且深通機關消息,行兵布陣之學,他憑藉武功智慧,壓伏了全寺喇嘛,將甘丹寺改名為天龍寺。
又創立了天龍門,將西藏武林不分僧俗全歸併在他勢力之下。
可惜天龍喇嘛野心太大,西藏一隅不能滿足他的蓋世雄圖,於是初步窺伺中原。
初期來的,只是其先遣人員,已將中原武林鬧得手忙腳亂。
怪的是;天龍喇嘛正待大舉進襲時,他本人忽然神秘失蹤,所以中原武林中人,還有一部分人不知此事。
想不到三十年後,他又捲土重來。
余天平道:「天龍武帝就是天龍喇嘛嗎?」
紫陽道長道:「當年他只三十餘歲,如今亦不過六十齣頭,一定是他。」
余天平道:「這東土王厲恨天又是何人?」
紫陽道長道:「就名字看,顯然是中原之人,但未聽說過中原武林有這麼一個人。」
余天平自背上解下霹靂天雷,雙於捧給紫陽道長道:「前輩可識此物?」
紫陽道長看了一陣道:「這是天龍門的火器,據說也是天龍喇嘛設計製作的,少俠哪裡弄來?」隨手還給余天平。:
余天平一面背好霹靂天雷,—面將九龍堡假管夫人及田玉芳與一些黑衣蒙面人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紫陽道長道:「這些黑衣蒙面人必是天龍武國網羅的中原武林人物,原先為了隱藏身份,所以蒙頭蓋臉,如今準備齊全,自不必再掩飾行為了。」
余天平道:「所以最近看不到這些黑衣蒙面人了。」
紫陽道長道:「天龍武國既已約定華山之會,他的爪牙在會期前,可能不會出現。」
談了半晌,紫陽道長始終沒有提到武當叛徒,余天平知道老道人自尊心極強,顯然不願在外人面前自揭短處,余天平當然也不提。
除了火道人這件事外,紫陽道長也沒有重提九派與終南派的仇怨,這是老道人善於處事。
三人上山,不覺半日,紫陽道長就在金頂正殿以豐盛素齋款待,老道人還親自作陪,這是武當派少有的事。
席散,離塵子略收拾便隨著三人下山,取道西北往終南山而去。
那日四人走到陝邊商南縣境。距縣城尚有三四十里路程。
將近黃昏,四人正在行中,忽然路邊柳樹后,魚貫走出三個妙齡少女來。
三女同是天藍勁裝,外罩玄色披風。
朱小秋化裝為賈羽俠在鳳凰居酒樓時曾見三女,她們正是衡山派門下瀟湘三燕。
前面那長挑身材的是金燕子魏無雙。
中間一個杏眼桃腮是銀燕子高紅玉。
後面一個生得小巧玲瓏,是玉燕子楊一枝。
三女走到路中,一字排開。
金燕子魏無雙行禮道:「衡山門下魏無雙與師妹高紅玉、楊一枝,拜見二位掌門人及余少俠與朱姑娘。」
四人一齊還禮,大覺禪師道:「姑娘有事嗎?」
魏無雙嬌笑道:「有點小事,要與余少俠商量商量。」
余天平一怔道:「姑娘找我?」
魏無雙「嗯」了一聲道:「正是。」
余天平被她說得一頭霧水道:「請姑娘吩咐。」
魏無雙道:「少俠在邙山顯露神功,咱們姊妹敬佩得很,有心領教—下無奈人多,輪不到咱們出手,所以今日候在此地,請少俠指點—二。」
余天平向大覺禪師及離塵子望了一眼,二人苦笑了笑,沒有作聲。
本來大覺禪師及離塵子以尊長地位可以說兩句話,無奈衡山掌門是出名的護短,同時月前中原九派又處於分崩離折的狀態,說出來她們不聽,反而下不了台。
余天平陪笑道:「衡山派的武功馳譽中原,在下這兩下莊稼把式怎敢獻醜。」
魏無雙長眉一挑道:「少俠這麼說是不肯賜教?」
余天平笑容不變道:「在下說的實話,姑娘見諒。」
魏無雙嘴唇一撇道:「那日在邙山,少俠當著九派數百人,神威凜凜,怎麼今天對著咱們幾個女流之輩,反而畏首畏尾了呢?」
余天平道:「姑娘既如此說,在下只好捨命陪君子,但現下尚有急事,另訂日期如何?」
魏無雙道:「揀日不如撞日.何況少俠武功精湛,三招兩式便打發了咱們,用不著多少時候。」
余天平本心不願與她們三人動手,無奈被擠兌得無路可走,聞言劍眉一揚道:「姑娘執意如此,在下也無話可說,請姑娘划道吧。」
魏無雙扭頭問高紅玉、楊一枝道:「咱們向余少俠領教什麼?」
高紅玉、楊一枝齊聲道:「既是請余少俠指教,該聽余少俠的吩咐呀。」
魏無雙回頭,笑道:「不錯,正該請余少俠示下。」
余天平暗忖:聽說衡山派以輕功見長,她三人定是想在輕功上顯露一下,卻不肯說出口,反要我先行提出,她們勝了,更顯得有面子,如果敗了,推說是我揀了出題的便宜,不過不用輕功比劃.這三個丫頭死也不服。當下故意地沉吟了半晌,才道:「在下領教—下姑娘的輕功好嗎?」
魏無雙面露喜色,也不詢問高紅玉、楊一枝的意見,忙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少俠為什麼專提比試輕功呢?」
余天平暗罵道:「聖人說的不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得了便宜還賣乖。」口中卻道:
「較量內功,耗時費力,比試拳腳,太似粗野,動用兵刃,又恐一時失手,所以在下提出較量輕功。」
「好!但如何比法呢?」魏無雙道。
余天平道:「在下已經佔了幾個項目的便宜,這出題無論如何是姑娘的事了。」
魏無雙想也不想,脫口道:「好!咱們三人攔在路上,少俠如果能越過咱們三人,而不碰到咱們,就算勝了。」
余天平道:「如果在下僥倖不敗呢?」
按照江湖規矩,她們無緣無故尋事,如果負了,是要對她們的無禮的舉動負責的。
魏無雙一怔,忙又笑道:「那咱們不是受到少俠的指教了嗎?」
對她們的無理舉動,推得一乾二淨。
余天平笑道:「那麼得罪了。」
長長地吸了一口真氣,騰身拔起三丈,方待自魏無雙頂上飛過:
只聽魏無雙嬌喝道:「好!」
「好」字聲中,嬌軀已在半空,正擋住余天平去路,口脂香味令人慾醉。
余天平凌空橫跨一步,預備自魏無雙右側過去。
忽然楊一枝嬌喝道:「慢著。」喝聲中,楊一枝小巧玲瓏的嬌軀對準余天平撞來,人還未到一股粉香已經襲至。
余天平怎敢讓她撞到,提住一口真氣,右足一點,左足又復升高—丈,想從二女頂上越過。
身形剛剛提升到離地四丈,藍影一閃,高紅玉又凌空擋住去路。
余天平一口真氣未散,儒衫大袖雙雙向下一拂,身形陡地又拔起一丈。
魏無雙、楊一枝、高紅玉輕功雖俊,究竟功力相差,此時三人,真氣已散,先後下地來。
余天平見三女已落下地去,索性給她們看看顏色,竟將五丈空蕩蕩的高空,當做階梯一樣,一步步走了下來。
三女目瞪口呆,大覺禪師及離塵子暗暗佩服。
就在余天平離地還有五尺時,魏無雙黛眉雙剔,嬌軀疾掠,對余天平衝去。
余天平萬想不到魏無雙有這麼一招,眼角瞥處,藍影已疾射而來:
此時余天平真氣將散。身形再也無法拔起,情急智生陡然雙拳一左一右對地面猛劈下去。
「嘭」「嘭」兩響,余天平身形又回升二尺。
他身形剛剛升起,藍影已疾如流星般自身下射過,只離余天平身軀不到半寸。
余天平緩緩落地,如一片枯葉,不帶一絲聲息。
魏無雙直射出二丈以外,「蹬」「蹬」「蹬」連剎三步,方才拿樁站穩。
余天平朗聲道:「姑娘!能交卷?」
魏無雙粉面一紅道:「少俠身法,宛如天外神龍,咱們姊妹是心服口服了。」
余天平道:「姑娘誇獎。」
魏無雙道:「咱們姊妹將隨師同去華山,屆時再瞻仰少俠的絕藝神功。」
余天平道:「同是炎黃子孫,到時在下定與賢師徒合力共殲頑寇的。」
魏無雙與二女返身馳去。
離塵子道:「少俠輕功直可冠絕中原,聽師叔談起,有人說天龍喇嘛的天龍身法也是世間—絕,如今有少俠在,天龍喇嘛無法獨步宇內了。」
余天平道:「道長過獎,在下不慕虛名,但求能將邪魔勢力驅出中原。」
余天平不知道天龍喇嘛的輕功到底如何,但了解自己如在一月以前,實難通過三女這場考試。
不過說時滿面是誠摯之色。
離塵子本是佩服余天平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精湛的功夫,隨口揚譽一下。余天平這麼一說,他倒不由有些愧然。
三女去后,四人繼續上道。
那日走到終南山境,余天平取出黑色圓筒,向天放了一發。
不到一個時辰,石英、汪劍志、李弓、徐一鳴、孟萍波,先後趕來。
余天平替羅浮弟兄與少林、武當兩位掌門人引見過了,便將火龍潭失劍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南海龍王孟萍波說道:「南海什麼危險的地方小弟都去過,潭水深邃與水底有旋,我並不放在眼裡;只是潭水沸騰如滾油,不能下去如何是好?」
汪劍志皺眉道:「華山會期已近,余兄弟少了乾坤劍,如同少了—條臂膀,那怎麼行。」
石英恨聲道:「齊子玉將乾坤劍踢下潭去,必有深意,要從速派人守護才是。」
離塵子今日才知此事道:「各位休要焦急,本派庫中存著一件有頭盔的水靠,是前代祖師爺在天山一處深壑內斬的鐵麟蛟皮所制,這件水靠不但能御刀劍,並且不畏水火,定可不懼潭水酷熱,待貧道修封書信取來,交由孟七俠穿了下潭也就是了。」
余天平猛然想起了「九曲羊腸」山洞中的鐵麟神蛟,可惜那隻蛟較小,蛟皮不夠作一套水靠。
余天平本心不想領受武當派的恩惠,無奈華山會期已近,抵禦外侮之事大於私仇,只好從權了。
孟萍波道:「有了鐵麟蛟皮水靠就好辦了。」
余天平對離塵子道:「為了在下之事,動用貴派鎮山之寶,如何敢當……」
離塵子道:「中原武林正派人土目下休戚相關,禍福與共,少俠不必客氣。」
余天平想不到這件為難的事迎刃而解,當下計議了一陣,決定石英與李弓去武當山取水靠。汪劍志與徐一鳴、孟萍波先去火龍潭等候,並防齊子玉前來盜劍。
商議之時,離塵子已去山民家中借了紙筆,寫好了信。
羅浮五劍與四人互道珍重,匆匆上道。
余天平候羅浮五劍去后,看了—下日色,約莫是午牌時分。
余天平道:「請問大師與道長,此去紅樓,是明查還是暗訪?」
大覺禪師道:「少俠以為明查怎麼樣?」
余天平道:「明查是明著叫陣,激紅樓主人說出實情,不過沒有真憑實據,他若是不認,卻沒奈他何。」
大覺禪師道:「暗訪呢?」
余天平道:「暗訪較易查出實情,但以二位掌門的身份地位,又不宜如此。」
大覺禪師對余天平道:「這是小節,老衲以為應以大局為重。」說畢對離塵子看了一眼,離塵子點了點頭。
余天平道:「大師與道長深明大義,在下實深敬佩……」想了一想,又道:「既是暗訪,自以黑夜為宜,由此去太華峰只需—個時辰,如今天色還早,不如覓一僻靜之處,稍作休憩,日落後前去。」
三人同意,當下找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叢林,四人席地而坐,運功調息。
時光易逝,轉眼一鉤殘月高掛蒼穹,余天平二度此來,老馬識途,領先向太華峰馳去。
馳到太華峰西側,距紅樓外庄落魂牆尚有半里遠近。余天平停住身形,悄悄道:「在下上次由北方進去,這次改由正西入庄。」
大覺禪師低聲道:「咱們四人走在一起?」
余天平道:「在下熟悉路徑,進庄時以同道為宜,但要分成兩組,兩組相隔二三十丈,既可減少目標,又可互相照應,進庄后如需分開,再行決定。」
當下分配余天平與離塵子一組,朱小秋與大覺禪師—組:
因為余天平知道,自大覺禪師在火龍潭仗義激斗齊子玉那天起,朱小秋對老和尚的敵意減了不少,所以這樣分配。
余天平領先向落魂牆馳去,離塵子就緊隨在余天平肩后。
二人一先一后馳到距落魂牆尚有十丈之處,余天平只聽到腳下「喀嚓」一聲輕響,低喝道:「不好!」
疾地握住離塵子右臂,向後掠退。忽聽身前身後又是一陣「嚓」「嚓」暴響。
心知已中了埋伏的機關,來不及撤退,陡然剎住身形。
四下一看,就在這眨眼之間,前後左右地下冒起一排鋼欄,將二人困住。
鋼欄有十丈方圓,鋼條有拇指粗細,密如蛛網,高有三丈,四圍自下而上斜向中央彙集,如同一柄大傘罩住二人。
離塵子正待去拉鋼條,余天平一攔道:「小心……」輕輕道:「紅樓的機關消息上,大半塗有劇毒,最好不要碰它。」
朱小秋與大覺禪師忙趕到欄外。
朱小秋急道:「怎麼啦?」
余天平皺眉道:「想不到紅樓主人又在牆外增添了機關。」
離塵子探手懷中取出一杯長約五六寸的匕首,褪去皮鞘道:「貧道這柄螭龍匕也是武當一寶,能以斬金斷玉,今日正好用上。」
三人一看,異光隱蘊,寒氣襲人,果然是柄寶刃。
忽然,遠遠傳來急驟步履之聲。余天平急道:「道長且慢動手……」又對欄外道:「大師與秋妹先退回去隱蔽起來,看我的手勢行事,若只有兩三個人,務必一舉擒下,如果人數過多,應當痛下殺手。總之不能任他們逃脫報信。」
朱小秋與大覺禪師剛剛退到十餘丈外大石后藏好,紅樓的人已經馳到。
余天平一看,正是那日在落魂牆內碰到的兩個中年漢子,一個拿刀,一個拿三節棒。
拿刀那漢子望著余天平與離塵子獰聲道:「你們的狗膽真不小,竟敢來犯紅樓。」
拿三節棍那漢子獰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哈哈!老子們的仇可以報了!」
拿刀那漢子道:「上次來的就是他們?」
拿三節棍那漢子道:「怎麼不是,春桃姑娘說是一個身穿紫衫名叫余天平的書生,不正是他嗎?不過這道土倒是第一回來。」
拿刀那漢子道:「這小子害咱們挨五夫人—頓毒打……」
拿三節棍那漢子恨聲道:「老子今天也打他一頓,出出這口惡氣。」
說著,當真走近鋼欄,正待伸手去抓。
拿刀那漢子一攔道:「你想死嗎?這小子是何等身手?被他抓到還了得,若不是被勾魂籠罩著,咱們還能站在這兒?」
余天平才知道這新設的機關叫勾魂籠。
拿三節棍那漢子道:「對了!快去稟報五夫人!」回身要走。
余天平見狀,手臂—揚。
朱小秋與大覺禪師雙雙飛撲而到,點了二人的麻穴,提到勾魂籠前。
余天平沉聲道:「打開!」
二人被點了麻穴,不能轉動但耳朵能聽,嘴可說話,拿三節棍那漢子苦聲道:「啟稟公子小的不知道這勾魂籠的開關在哪裡?」
朱小秋低喝道:「你不想活了?」揚掌就要劈下。
拿三節棍那漢子哀求道:「姑娘饒命,小的說的是實話,打死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余天平道:「鋼條上有毒嗎?」
拿刀那漢子道:「沒有!沒有!勾魂籠才完工,還沒有來得及塗上毒……」
話未說完,離塵子拿起螭龍匕首便剁。
螭龍匕首果然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刃,拇指般粗細的鋼條,在螭龍匕之下,如同豆腐一樣,只剁了五六下,便剁了—個大缺口。
二人相繼從缺口中鑽了出來。
余天平道:「落魂牆外共有多少座勾魂籠?」
拿三節棍那漢子道:「共有一百二十八座,是五夫人命人趕工做的。」
余天平道:「牆內有多少座?」
拿三節棍那漢子道:「牆內沒有。」
余天平道:「落魂牆繞著紅樓外庄,有十幾里路長,勾魂籠只有一百二十八座,那麼落魂牆外不是到處都有勾魂籠?」
拿三節棍那漢子道:「公子聖明,要隔五六丈或一二十丈方有一座。」
余天平道:「如何辨認有或沒有?」
拿三節棍那漢子道:「有岩石樹木之處沒有機關,勾魂籠消息全裝在浮土之下。」
余天平故意問道:「紅樓還有哪些機關?」
拿三節棍那漢子道:「小的二人原是照管落魂牆北牆,公子進庄鬧過一陣以後,咱倆被改派照管西牆外的三十二座勾魂籠,其餘的事全不知道。」
拿刀那漢子道:「是的,咱倆知道的事情,他全說了,公子請開恩。」
朱小秋冷冷道:「你們要是不說實話……」
順手撿起一塊鵝卵石,手掌一合,石粉自指縫間流了出來,五指一攤,掌中還有一小堆石粉,剛巧一陣風過將石粉吹得無影無蹤。
紅樓這兩個手下看得目瞪口呆。
朱小秋接著道:「休怪咱們心狠手辣。」
拿三節棍那漢子急道:「咱們有幾個腦袋,敢騙公子和姑娘。」
余天平道:「如果說的是實話,就饒了你們,不過現在卻不能放你們走。」
他點了二人的昏穴,將二人拖到草叢之中藏好。
余天平藏好二人,將三節棍遞給大覺禪師,自己拿著大刀道:「雖不稱手,總比沒有好些。」
余天平和離塵子依著拿三節棍那漢子說的,順著岩石的地方,向落魂牆走去,一直走到牆下果然沒有什麼埋伏。
余天平一揚手,朱小秋與大覺禪師一直順著二人走過的路跑到牆下。
余天平對三人道:「落魂牆的毛病在牆頂,上面鋪著軟板,只一踏上,便觸動消息有鐵箍冒了出來,將雙足箍住,同時發出聲響,驚動看守的人。好在厚只二尺,高僅兩丈,咱們縱身躍過不踏牆頂就是了。
俊目一瞥,離塵子已騰身而起,余天平足下一頓,亦拔起三丈。
身形凌空,余天平向下一看,大驚道:「不好……」
又見離塵子正在身前,相距已逾五尺,手掌已夠不到身軀。
靈機一動,左掌劈出一股掌風,對離塵子背後湧出。
劈出一掌,就勢向後掠退,輕飄飄地落回牆外,落地之前看見離塵子已借著自己的掌風之力,安然越過牆去。
朱小秋與大覺禪師正在注意四下的動靜,見余天平又退了回來。
大覺禪師道:「有什麼不妥嗎?」
余天平道:「紅樓主人把落魂牆加寬了,匆匆一瞥,估計足有三丈,唯恐大師與秋妹不知,特來知會一聲。」
朱小秋道:「武當掌教真人呢?」
余天平道:「我怕他真力未曾提足,倉促之間易生閃失,用掌風託了他一把。」
大覺禪師道:「有勞少俠關注。」
長長地吸了一口真氣,身形斜斜拔起,余天平與朱小秋跟踵而上,三人一齊飛進牆內。
落地之後,忽見離塵子右手拿著螭龍匕,左手中指斷去半截,鮮血滴滴而下,不由一怔。
大覺禪師道:「道友怎麼負傷了?」
離塵子收好螭龍匕,一面在斷處上藥,一面愧然說道:「貧道不慎。手指誤觸牆上磚石,不料上面也有劇毒,索性砍了免得毒氣上行:」
大覺禪師幫著替他包紮。
余天平歉然道:「在下顧慮未周,害了道長。」
離塵子道:「少俠說哪裡話來,紅樓更改布置,誰又能事先察知,不過,自此以後,咱們要步步小心了。」
不一會,便將創口包紮妥當。
各人四下打量,只見三丈以外就是一片茂密竹林,余天平知道是迷蹤林,當下把上次穿越迷蹤林的情形告訴三人。
離塵子對於太極、兩儀、三打、四象、五行、八卦、九宮等平日多曾鑽研,聞言含笑道:
「不必自樹頂躍越,待貧道試試走陣中過去。」
說時仔細打量了一下,領先走進林去。
余天平知道玄門中人不少深通奇門遁甲之土,毫不考慮地與朱小秋及大覺禪師隨在離塵子身後,魚貫進陣。
進陣之後,離塵子領著三人轉了足有頓飯時分,還沒有找到出陣之路。
離塵子一連試了好幾種陣法,只是走不出陣,但見煙霧重重,—片迷濛,到處都有巨竹擋路。轉得離塵子火起拔起螭龍匕,向巨竹砍去。
余天平恐怕巨竹倒地時發出聲響,驚動了紅樓的人,連忙攔住道:「慢著!」
原來余天平早就看清出陣之路,只是礙於離塵子的面子,不好說出。
離塵子縮回手來,兩眼向上瞪視著。
原來,他也被幻象迷昏了眼神,只聽見聲音卻看不見。
余天平回頭一看,朱小秋與大覺禪師皆不在身後,忙道:「道長在此等候一下,在下去找他們。」
離塵子茫然點頭。
余天平連忙回頭找尋,朱小秋與大覺禪師已不在一處,但二人因看不出出路,又不敢高聲喊叫,都怔立當地不動,余天平不費什麼事就找到了。
這次,余天平命朱小秋牽著大覺禪師,自己牽著朱小秋,走到離塵子等候之處。
余天平又囑大覺禪師牽著離塵子,不一會,順利地走出林來。
離塵子回頭—看,竹林邊還是竹林,並沒有煙霧,眾人俱忖道:「怎麼在陣中就不同呢?」
離塵子面上通紅,赫然道:「貧道獻醜了。」
大覺禪師微笑道:「少俠是真人不露相。」語氣之中,認為余天平既然精通陣法,就不該客套。
余天平著急地道:「彼此相交雖然不久,但在下的為人,大師諒已知道,在下何時說過謊來?……」面色—怔,又道:「在下確實不懂奇門遁甲。」
離塵子道:「令師朱大俠—代奇人……」底下「不會不通陣法」六個字忍住了未說。
余天平知道離塵子心意,肅然道:「先師與在下相處只有短短五年時光,傳授武功尚嫌短促,自無時間再授奇門之學。」
離塵子點點頭道:「紅樓主人不愧是一代梟雄,這竹陣雖按八卦方位排列,但陣中卻加有幻象幻影,迷人神智……」
余天平道:「紅樓中人稱它為迷蹤林。」
離塵子道:「對了!這應該叫做迷蹤八卦竹陣。」
大覺禪師道:「少俠不通陣法,怎麼又不受幻影所惑?」
余天平想了一想道:「在下曾蒙—位前輩異人賜給—枚『千年朱果』,不知有沒有關係?……」語聲一頓又道:「不過,上次在下也看不出出陣路徑,怎的這次又看得出了?」
離塵子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千年朱果』是罕世奇珍,服下之後,神凝氣足,定力特強,眼神已與常人不同,所以陣法陷不住你:」
朱小秋道:「上次你剛服下『千年朱果』便到此地,藥力尚未行開,所以看不見出陣之路,對不對?」
大覺禪師道:「嗯!有理!有理!」
余天平想想三人的話的確有道理,便沒有再說下去。余天平指著林前一條大河道:「這就是遇鐵化鐵,逢鋼化鋼,能融化萬物的斷魂澗,據說在迷蹤林與斷魂澗之間,土中還藏有—道喪魂籬,咱們尚未驚動紅樓中人,禁制未開,所以並沒有冒出來。」
朱小秋道:「咱們快些走過去吧!免得又多費手腳。」
話聲未完,忽然—陣極輕極細的「噓」「噓」之聲。?
余天平低聲道:「小心。」
三人—齊提足真氣,嚴密戒備。
「噓噓」之聲,越來越大。
朱小秋眼尖,失聲道:「你們看……」
她一把抓住余天平手臂。
只覺右前方有兩點紅光,此刻正急速地迎面而來。
淡淡的月光下,依稀看得出是個高有三尺,寬約六尺,長有兩丈的怪物。一陣腥風撲來,那怪物已到四人身前—丈之處,忽然停—下身來。
四人這才看出,原來是一隻巨大無比的黑色怪蠍。
這蠍頭大如面盆,作三角形,雙眼紅如火炬,闊口廣腮,紅芯亂吐,頸長二尺,有碗口粗細,軀體扁肥,有八尺長短,粗逾水桶,四足矮短,但粗而有力,這來勢捷逾奔馬一般,可以看得出來。尾巴長有—丈,像—條懶龍似地在身後移動著。
「金眼毒蠍!」大覺禪師失聲道。
余天平沒有理會大覺禪師,低聲道:「你們後退……」
說話之時,把朱小秋推向身後,自己反向前跨了一步。
金眼毒蠍見余天平上前,陡地身軀宛如脫弦之箭一般,向余天平射來。
余天平向左一閃,一刀飛快地對蠍頸斬了下去。
金眼毒蠍來勢雖疾,余天平刀勢更疾,只聽到「拍」的一聲,原來是金眼毒蠍被余天平一刀砍跌在地。
金眼毒蠍身形沾地,居然如旋風一個扭身,尾巴如巨蟒掃了過來。
離塵子看出金眼毒蠍皮粗肉厚,忙拿出螭龍匕抓在手中。
余天平足下頓處,向空一拔,讓過金眼毒蠍的長尾,運足十成真力的—掌,又對金眼毒蠍的頭頂猛劈下去:
金眼毒蠍頭頂剛剛昂起,被余天平含蘊強大內力的一掌掌風擊中,好比受到巨錘錘下,頭頂又「砰」地一聲摔在地下。
只聽毒蠍「吱」的一聲怪叫,但又—昂首顯然沒有損傷。
就在毒蠍昂首之時,離塵子叫道:「接著!」螭龍匕丟了過來。
金眼毒蠍尾部一轉,對離塵子掃去;離塵子騰身閃過。
金眼毒蠍頭頂一伏,貼地對余天平射來。
余天平拔起半空,就勢在空中接著螭龍匕,將寶刃當作暗器,抖手對毒蠍頭頂射去。
金眼毒蠍雖已通靈,究竟仍是蟲類,只當又是什麼普通東西,奈何它那堅逾精鋼的頭頂不得,所以大刺刺地未閃—下。
只聽「噗嗤」一響,螭龍匕自毒蠍頭頂直插進去,將毒蠍釘在地下。
一股鮮血像箭—樣的直噴上來,奇腥撲鼻,令人作嘔。
金眼毒蠍劇痛攻心,難以忍受,無奈頭頂被螭龍匕釘住不能轉動,只痛得它將龐大的軀體與尾部不住在地上翻滾拍打。
好半晌,毒蠍才僵死不動。
不知是此地距內庄較遠?還是紅樓中人料不到又有人敢沖了進來。
這—陣折騰,竟沒有人來查看。
余天平伸手就去拔那柄深陷在金眼毒蠍頭頂內的螭龍匕。
大覺禪師低喝道:「使不得!」
大覺禪師—把抓住余天平手肘道:「此物劇毒無倫,不論碰到什麼地方,都會中毒。」
說著用三節棍尖慢慢地把螭龍匕自頭頂內剔了出來。
三人一看,三節棍原本亮光閃閃,如今尖端其黑如墨不由吐舌不止。
余天平撕下儒衫—角,將螭龍匕擦拭凈了,才還給離塵子。
離塵子嘆道:「如非少俠神勇蓋世,換一個人真還奈何這惡物不得。」
大覺禪師道:「據說此物產於氣候極熱極干,在西域名叫羌的地方,如今已將絕種,不知紅樓主人怎麼弄來的?」
余天平催促道:「趁喪魂籬還沒有升起,快些過去。」四人一齊跑到斷魂澗旁。
大覺禪師將信將疑,將三節棍插進水中半截試了一試。
提起來時,三節棍前半截已被化掉,只剩下尺許長一截鑌鐵棍了。
三人不由暗暗心驚,大覺禪師順手把半截鐵棍丟進河中。
朱小秋自預先準備好的背囊內,取出—捆長繩交給余天平。
長繩長二十餘丈,兩端各有一根尺許長短上銳下豐,尾端並有倒鉤的鐵棍。
余天平真力微凝,看準對岸一塊地方,將一根鐵棍脫手打去。
鐵棍連著長繩,箭也似的射向對岸,「嗒」的一聲,已經插入對岸土中。
余天平拉了—拉,果然鐵棍在對岸插得很深,當下將長繩綳得筆直,又把剩下的一根鐵棍深深插在自己腳旁土中。?
輕易地就架妥一道繩橋,在普通人而言,想借這根繩索過河,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在這些武林高人眼中,有—點可以借力之處,便足夠了。?
余天平使了—個眼色,朱小秋便領先自繩索上走了過去。
朱小秋過去之後,作了一個手勢,離塵子接著走過河去。
大覺禪師看了余天平一眼,走上繩索。
大覺禪師走了有七八丈遠近,忽見對岸有兩匹小牛大小的東西疾撲向朱小秋與離塵子身後。
朱小秋與離塵子面對大河,背朝內庄,還沒有發覺危險。
老和尚心下著急,又不便大聲喊叫,忙「噓」了—聲又指指二人身後。
不料一時大意,顧了對面忘了下面,腳底—滑身軀側倒,眼看就要滑下河去。
朱小秋與離塵子看得清楚,想來救援,無奈後面那東西「咻」「咻」撲到。
余天平見狀,足下猛頓,身形平著河面,像箭一樣地直射過去。就在危機—發之際,抓住大覺禪師的大袖把老和尚側倒的身軀扶正了。
大覺禪師得到助力,平安地走過繩橋。
余天平只顧救人,未及提氣,便猛衝而至,又在河面上空硬生生一頓,拉老和尚一把,此時已成了—下墜之勢,但距繩索太遠,踏它不到,眼看要掉下河去。
朱小秋與離塵子一面與撲來的東西動手,一面瞥著河上,不由雙雙驚叫出聲。
余天平究竟是名師之徒,臨危不亂,抱著死裡求生之念,全身一弓,大袖向後猛揮身形一長竟竄前七丈,未等勢盡,大袖再揮身形又—弓再長,頭前腳后,宛如大雁—般飛過河來。
他落地之時,竟比大覺禪師還快了一步。
余天平落地,便提刀奔過去幫助朱小秋與離塵子收拾那兩個東西:
那兩個東西正是余天平以前殺過的獒犬,眨眼之間,便被三人砍掉。
大覺禪師將繩索鐵棍收起交還朱小秋。離塵子道:「若非親自目睹,貧道真不相信有這種輕身功夫。」
他這話確是由衷之言。
大覺禪師歉然道:「險些連累少俠。」
余天平道:「同舟共濟,理所當然,大師何必不安。」說著將兩隻獒犬屍體輕輕拋進河中,轉眼犬屍無蹤無影。
「到此已經進入紅樓內庄範圍,內庄的機關消息只聽人說過,卻未親身經歷,據說更是嚴密,開啟機關的總掣在紅樓最高一層……」余天平道。
「咱們就先去紅樓最高一層。」大覺禪師道。
「必要時,先毀總掣,免得又要對付人,又要防備機關。」離塵子道;「在下正是這個主意,所以攜帶霹靂天雷,必要時預備將它炸了,免得留下害人。」余天平說著解了下來,拿在左手。
三人抬頭望了望那座坐落正中巍峨高聳,紅光閃爍的高樓。
「總掣在第四層樓中,咱們是自屋內進去?還是從屋外上去?」朱小秋道。
「一二三樓內情形不明,還是從外進去的好,不過屋瓦潤滑如油,極易失足……」余天平道。
他趁機提醒三人注意。
朱小秋道:「咱們小心一點,這點東西還難咱們不住。」
余天平知道朱小秋也是藉此關照二位掌門人,忙介面道:「對了!咱們是暗中查訪,能不犯險便不必犯險……」
他說話未完,只聽有人冷冷說道:「鬼鬼祟祟的,我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毛賊,原來是余公子領人來了。」
順著聲音看去,花木叢中閃出兩個人來,前面是個手執龍頭鐵拐的白髮老嫗,後面是威風凜凜,穿著錦袍的大漢。
余天平與朱小秋—看,原來是—丈奶奶與冒充胡老爹的嚴大光。
一丈奶奶與武當少林兩位掌門俱是武林成名人物,彼此自是認識。
少林武當掌門卻不認識這魁偉大漢是什麼人。
大覺禪師與離塵子以掌門人之尊,竟夤夜闖入私人宅第,縱然有理,也成了無理,只好來個悶聲大吉。
嚴大光笑道:「原來小秋兒就是朱宗武的女兒……」
朱小秋叱道:「狗頭!這裡有你這奴才說話的嗎?」
嚴大光眼睛眯成—線道:「哈哈!不當丫頭才幾天?爬上了高枝便認不得人嗎?」
「住口!」余天平面寒如冰,沉聲道。
「收起你那做主子的嘴臉,嚴大光不是你的奴才……」嚴大光嘴唇一撇道。
一丈奶奶雙目凶光暴射,厲聲道:「他們膽敢闖入紅樓,又殺金眼毒蠍,罪該萬死,你還在與他們鬥口,不去稟告主人與五夫人?」
顯然她還不知道有兩名壯丁被余天平做了手腳。
嚴大光雖然兇狠,對—丈奶奶卻不敢怎樣,狠狠道:「老子等下要你好看:」他狠狠地盯了余天平一眼,回身便走。
余天平不知他們所說的話,一丈奶奶與嚴大光聽到多少?
嚴大光一去,引來紅樓主人或是紅樓五夫人,此行的心愿又成空了。
當下他左手一伸,將「霹靂天雷」遞給朱小秋,低聲道:「你與大師依計行事,這裡由我與武當掌門真人料理:」
驀地,騰身而起,越過一丈奶奶,身在半空,便對嚴大光喝道:「你還想走嗎?」
嚴大光倏地回身,獰聲道:「來得好!老子早想鬥鬥你。」
余天平雙足落地,屹立如山,強大的真氣立即沖入右臂之中,大刀—翻,硬迎上去。
兩柄大刀硬碰之下,發出「嗆啷」一聲巨響。
嚴大光「蹬」「蹬」「蹬」連退了好幾步,執刀右手虎口崩裂,厚背鋼刀脫手飛去。
嚴大光想不到余天平有這樣深厚的內力,不由又驚又駭。
余天平大刀一揚道:「狗頭!你不狠了?」
嚴大光凶野之性,又被激起,顧不得右手鮮血淋漓,向懷中一探。
右手自懷中抽出來時,五根指頭之上多了五枚光亮的黃銅指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嚴大光身形電疾撲到余天平身前,探臂如風直向余天平頭頂抓下。
余天平恨透這凶野狠毒的奴才,有心狠狠給他一頓教訓,直等嚴大光鋼爪離頭頂不及五寸。右手大刀刀尖對他掌心迎了上去,左手疾若電閃,抓向嚴光大的門面。
嚴大光—見刀尖迎來,迅疾縮手,忽覺面上一涼,一副假面目已被余天平抹了下來。
余天平掄目一看,只見他一臉橫肉,獅鼻暴目,兩道濃眉如帚,右邊一道眉毛邊斜划著一條疤痕,頷下虯髯與兩鬢都已花白。
原來嚴大光是個半老頭子。
「你是……」大覺禪師脫口道。
大覺禪師不覺一愕道:「你是開路鬼鮑旭?」
「不錯!」嚴大光答道。
原來,「開路鬼」鮑旭當年無惡不作,憑著子午神抓與鐵碑手兩般不俗的武力,傷了不少黑白兩道中人,後來九大門派派出高手擒他,卻不知他的去向。想不到他投入紅樓,蒙起面來,改名嚴大光,並屈身降志,充作僕役。
余天平見大覺禪師與朱小秋還在觀戰道:「大師!你們還不走?」
朱小秋同大覺禪師抽身便去:
一丈奶奶掄拐一攔道:「說來就來說去就去,沒那麼容易?」
「貧道來領教領教。」離塵子道。
余天平見離塵子持著螭龍匕,與一丈奶奶那根龍頭鐵拐,兩股兵刃長短實在相差得太遠。
他順手將大刀遞了過去道:「道長對付著用—用。」
離塵子道:「你呢?……」
他一見一丈奶奶與朱小秋已經動上了手,連忙閃身過去掄刀接下了一丈奶奶砸下來的鋼拐。
余天平見朱小秋與大覺禪師已經離去,心中—動,身形疾飄,俯身去抓開路神鮑旭的厚背鋼刀。
開路神鮑旭被人識破本來面目,又驚又惱,怔了半晌,一見余天平去抓厚背鋼刀,才驚覺過來殺機頓起,疾撲而至,對余天平抓來。
余天平剛拿住鋼刀,便聽到身後風響,眼角瞥見鮑旭暗襲,足下微頓,向右斜閃二尺。
鮑旭抓勢不變,手臂斜移二尺,真力猛運,五枚光亮的黃銅指套,當作暗器成梅花形對余天平後腦射去;
這是開路神鮑旭成名的絕技,當年喪生在他這追魂奪命的一招之下者,有不少成名人物:
如今余天平又是背向著他,而且相距又近,所以五隻又尖又利的鋼套打出之後,開路神鮑旭嘴角上已浮出一絲獰笑。
余天平身形疾閃,聽見腦後「嗤」「嗤」連聲,眼角已經瞥見射來之物,心中殺機大熾。
他右足橫跨一步,腰間一折,翻過身來,五隻鋼套—齊自耳旁擦了過去。未容鮑旭看清真像,身形如飄風一般卷了回來,反手一刀,向鮑旭右肩斬去。
鮑旭右臂抓勢未變,對方已如鬼魅般欺近身來,刀光如雪,卷向肩頭,不由心膽俱裂,本能地向後掠退一步。
余天平斬他的右肩這一招本是虛招,鮑旭退時,他如影隨形地跟蹤追到,大刀倏地改向他右手手肘削去。
鮑旭的功力怎能和武功日進千里的余天平相比,還未看清刀勢。只覺手肘處一陣劇痛攻心。
他定神一看,右手已掉在地下,肘部斷處,鮮血狂噴,切齒道:「我與你拼了。」
聲未落人已縱身撲來,宛如市井無賴,那有武林中人應有的骨氣:
余天平叱道:「來得好!余某今日殺你也不算過份。」大刀高舉,作勢對他頭頂劈去。
鮑旭當真被鎮住,足下一停。
余天平沉聲道:「還不快些包紮,鮮血流盡,你想活都不成了。」
鮑旭怨毒地盯了余天平一眼,用左手撕下衣襟,迅快包紮起來。
余天平側臉一看,離塵子與一丈奶奶正斗到酣處。
一丈奶奶內力雄渾,一根龍頭鐵拐,舞得風聲霍霍。
武當劍術名震天下,離塵子是武當一派掌門,其劍術自有精深造詣,可惜這次離山之時,他見余天平與少林掌門都是赤手空拳,所以也不攜帶長劍,大刀原來走的是外門路數,但離塵子將劍上造詣貫注刀上,所以使將起來,完全成了內家的上乘刀法。他使刀自比用劍差些,但使將起來,仍然刀風如巨浪般洶湧起伏。
一時之間,二人戰成了一個平手。
此時此地,本該迅速了結此戰,余天平有心插手,又恐離塵子不快。
正在遲疑,半空中有人說道:「哦!原來是余相公與武當掌門真人,怎麼?同下人們鬧起來了……」
抬頭一看,紅樓五夫人嚴瀟湘站在數十丈外一幢屋上,還是那弱不勝依的模樣。
那身後站著四個少女,正是紅樓四婢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嚴瀟湘道:「咦!嚴大光的手斷了,哦!是相公砍的,嗯,這些下人不懂禮數,也該責罰一下,哎!不過……太重了—點,相公!你說是不是?」
「開路神鮑旭當年燒殺淫擄,無所不為,以正派自居的紅樓連這類人也包庇。實在令人齒冷,余某斷他一手,還算是輕的呢。」余天平道。
她羅衫飛揚,輕飄飄地落下地來,紅樓四婢也隨著躍下。
嚴瀟湘走到余天平前丈外之處,扭頭對一丈奶奶叱道:「你敢對武當掌教真人無禮?還不與我住手。」
一丈奶奶揚拐震歪了離塵子的大刀,向後掠退三步,躬身道:「老婢遵命……不過……
不過……」
離塵子只好收手,聽嚴瀟湘指出名諱,不便再裝襲作啞,搭訕道:「五夫人可好?」
紅樓五夫人嚴瀟湘外號「瀟湘閣主」,江湖上誰都知道。
嚴瀟湘柳眉微蹙道:「好多了!多謝掌教真人挂念……」她側臉問—丈奶奶道:「不過什麼?」
「他們殺了金眼毒蠍……」一丈奶奶道。
「我知道。」嚴瀟湘道。
「少林掌門人和朱小秋逃走了。」一丈奶奶接著道。
「今晚到的貴客還真不少,朱小秋就是化裝賈羽俠那妞兒吧?……」嚴瀟湘面色一變道,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什麼?」
一丈奶奶道:「他們夜闖紅樓,殺寶傷人,簡直不把咱們看在眼裡。」
余天平心中稍寬,知道一丈奶奶還沒有聽到他計劃去查紅樓總掣重地的事。
嚴瀟湘道:「住口!不要多嘴得罪貴客,相公會說明原因的,還不退後一步……」扭頭一看,開路神鮑旭還直挺挺站在那裡,沉聲喝道:「沒用的東西,下去。」
「是!夫人!」鮑旭轉身去了。
嚴瀟湘嘆了一口氣道:「相公,賤妾什麼事情又得罪你了?又來找我出氣了。」
余天平道:「廢話少說,還是那句老話,先師遺書與紅樓主人有何關連?快講?」
嚴瀟湘嘆道:「賤妾說的,相公總是不信,但九派之人當初何嘗不在攔截相公,追索遺書,怎麼你們就成了朋友?他們的話你就信了?」
余天平道:「余天平不是三尺童子,可不可信?自能分辨得出來。」
嚴瀟湘道:「相公莫非忘了?殺害令師一家大小的並不是紅樓的人啊。」
離塵子聽她意存挑撥,忙道:「九派已與余少俠約定,如果查出殺害九派掌門的真兇不是朱宗武大俠,九派之人對余少俠與朱姑娘自有交代,不勞五夫人費心。」
嚴瀟湘格格笑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賤妾倒成了多事了。」
余天平道:「余天平一日不查明此事,一日不罷手……」
余天平俊目瞪著嚴瀟湘面上道:「紅樓與武林甚少往來,武林中人根本不到紅樓來,你與紅樓主人設下重重埋伏,將紅樓布置得像鐵桶似的,所為何來?」?
「這是紅樓的家務事,相公也要管嗎?」
「你休要虛言搪塞,事情出於常理之外,令人不能無疑,也不能不管。」
「所以相公又來了。」
「嗯!正是這樣,余天平不把紅樓的重重埋伏放在眼裡,隨時會來。」
嚴瀟湘星目中閃動著殺機道:「相公查出了什麼?」
余天平道:「總有一天會查出來的。」
嚴瀟湘扭頭問春桃道:「你去看看嚴大光怎麼了。」
春桃應了一聲,飛身便去。?
余天平心中一震,暗忖道:「原來她借著和我說話,拖延時間,卻示意鮑旭通知人搜捕朱小秋與大覺禪師去了。」口中喝道:「站住!」
春桃停身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余天平道:「余某還要領教一下你們四人聯手的劍式。」
春桃道:「婢子怎敢與公子動手……」
嚴瀟湘星目一閃道:「相公不要你走,你便不要去吧!去陪相公玩玩。」
她想,諒朱小秋與大覺禪師兩人也鬧不出什麼大的花樣來。
余天平這番指明與紅樓四婢動手,主要的是留住春桃不讓她去報信。
因為春桃不比鮑旭,鮑旭雖然凶猙,但心機上卻差得遠了。
春桃躬身道:「婢子遵命。」?
她「刷」地拔劍出鞘。夏荷、秋菊、冬梅一齊走了出來,掣劍在手。
紅樓四婢分站東、南、西、北四角,將余天平圍在中間。
余天平忖道:「這不就是黃山四霸天用過的四象劍陣嗎?」
春桃站在東方道:「公子,得罪了!」?
「了」字甫出,四劍齊地削來,劍身貫注內家真力,鋒刃劍出嗚嗚疾嘯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