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為卿狂

第十八章 我為卿狂

自有了這肌膚之親之後,余天平對田玉芳自然是更體貼了。他是正常的,當然重視這一夜夫妻。

可是這兒是虎穴。

此刻木元道人和「一陽子」正在精舍內密談:「一陽子,你不以為余天平的情況並不如想像中……」

「恩師是說他健忘得不太厲害?」

「不錯。」

「恩師,也許這是陛下的意思。」

「嗯!你仍然要小心觀察,隨時報告。」

「是的。」

「二女的表現似乎比余天平好多了。」

「恩師,這也可能是施行『攝魂大法』的司馬巡按不敢使他受惑太深,相信施行此法也有造成永遠痴獃之可能。」

「不錯,據說因為各人體能不同,深淺要好好拿捏。」

事後「一陽子」在極為秘密之處見到余天平。

余天平內疚未已,仍在恨他。

「余大俠,我知道您是君子,仍然記恨於我。」

「在下已不配恨你!」

「余大俠千萬別自責,即使千秋萬世,也無人不敬仰你的睿智與勇氣的。」「—陽子」

道:「這是救人,而不是好色。」

「一陽子,你可能又有話要告訴我?」

「是的,據家師表示,對您的表現有點懷疑……」

「懷疑什麼?」

「似乎與二位姑娘比起來,您太理智了些。」

「我的糊塗難道還不夠?」

「人生在世,有時難得糊塗。」「—陽子」道:「大俠—定知道,『寧武子邦有道則智,無道則愚;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這個故事吧?」

「當然!」

「余大俠,咱們已經把戲搬上台了,就要把它演好,對不對?」

「我知道,你又有餿主意了!」

「余大俠,務請記住!從現在開始,越放蕩越好,愈失常愈佳。總要記住,你是一個失去了歷史的人哪!」

「失去歷史的人又如何?」

「你雖然失去了歷史,由於您本性仁厚,當然不會太離譜,但必和正常有很大的出入。」

「一陽子」道:「此傳說您和田姑娘已有肌膚之親,也和齊素素有過,儘管那是有人取代的,但齊素素和別人不知道。」

「和齊素素也要作表面功夫給別人看?」

「是的,一定要這樣,要不齊素素會鬧事,別人也會起疑。」

「『一陽子』,我感覺十分彆扭。」

「余大俠,即使彆扭也要應付,要不就會功虧—簣。」

「喂?」齊素素探進頭來道:「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呀?」

「沒有什麼……」「一陽子」扯了余天平—下走了。

「天平哥,你好像有了朱、田二女就把我忘了。」

「那怎麼會呢?」

「哥……人家燕爾新婚都是形影不離,我要……」

余天平煩透了,卻不能敷衍。

「哥……走嘛!」膩著他要去那個。

本來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這情況不足為怪,有很多少年夫妻在新婚一月內整天除了吃飯之外,就是做那個了。

齊素素拉他回卧室。

這工夫才不過入夜晚鏟稍後時刻,余天平見「一陽子」遙遙向他打手勢,就跟她進房去了。

當然,「一陽子」在黑暗的屋內取代了他。

余天平很擔心,這事一旦事機不密,會全盤皆輸的。

深夜,田玉芳要陪他小酌,木元道人突然出現了。

「余少俠,打擾您了……」

余天平為了配合自己渾渾噩噩,不知天高地厚的身份,在內間斥呵道:「外面是什麼人?」

「貧道木元。」

「木元,有什麼事?」

「余少俠,有位至尊至崇的人物要見你。」

「誰?」

「少俠一去便知。」

「我現在無暇見客,一切明天再談。」

「余少俠,如果是天龍武國君子要見你呢?」

「就是玉皇大帝要見我也要明天。」

木元道:「少俠,是令師要見你,請速往水榭相見。」

說完就走了。

余天平儘管表面上無所謂,內心卻大為驚恐。

見了師父該說什麼?

師父是不是已經變節附敵之人?

要不?昔年那件懸案為何不出頭向九大門派說明?

他來到水榭附近。

這才發現水榭內外隱隱約約有些錦衣衛的人埋伏著。

以這情況看來,師父不是變節還能作何解釋?

他故作鎮定,大搖大擺地往小橋上走,外邊的錦衣衛打手勢,小橋中央及內部的依例放行。

當他進入水榭時,為首的揮揮手,全部退到小橋之外。

水榭內外間有門,此刻門未閉,卻掛著竹簾。

余天平正要進入,忽聞內間有人道:「天平,你就坐在外間,咱們師徒敘敘舊吧!」

「是……是……」余天平盡量表現自己的遲鈍懵懂。

他極目望去,內間有蠟燭,但不甚明亮。

雙方隔著一道竹簾,余天平仔細望去,這人的確就是恩師。世上有這麼酷肖的人?不可能啊。

至於口音,似乎有點改變。然而闊別已十餘年了呀!

十餘年人事滄桑,連自己都變了很多,別人也會變的。

「天平,為師知道,你有很多疑問……」

「不錯。」

「有些事暫時不便告訴你,有些則可!」

「師尊為何變節?」

「為師作武國之君,旨在報仇,這不是變節。」

「仇人是誰?」

「九大門派之人,你大概還不知道,九大門派中良莠不齊,有些人心懷叵測,比匪徒還可恨。」

「這話我信,請問仇家是那—門派?」

「現在還沒查清,早說無益。」

「師尊可以談談是什麼仇恨嗎?」

「為師失蹤這麼多年,所為何來?」

「弟子正想知道……」

朱宗武道:「為師在嘯月山莊被害,幸被高人所救,但也因火灼傷重,數年療養才愈,但也獲得機緣。」

余天平道:「昔年九大門派掌門無一倖免,事後且發現兵刃都告失蹤,可謂疑案中的疑案,這件事恩師弄清了沒有?」

「此事必有蹊蹺,一旦查明,即可大白於天下。」朱宗武似在十分注視他道:「天平,你還記得一些昔年的往事嗎?」

「弟子約略記住,但又十分模糊。」

「可是你居然還記得昔年嘯月山莊發生的事?」

「嗯!大概是的,你知道為什麼要你在此隱居嗎?」

「弟子不知。」

「嗨!天平,你在太華峰上已中了劇毒……」

「弟子中了毒?為什麼我還沒有感覺?」

「天下至毒,是無色無味暫時也無感覺的。如有感覺,豈不會趁早治療了?而等到有所覺察就太遲了,這才是天下至毒。」

「師尊怎知弟子中毒?」

「世上各門派之事,鮮有為師不知之事。」

余天平還真有點擔心了道:「弟子中了何毒?」

「絕子斷孫軟骨香!」

「這……弟子從未聽說過。」

「聽說過的人不多。三個月之後,你將變成一個渾身軟骨,不能行走,也不能坐起來,只能終身躺在床上的人,甚至也不能舉起手來。」

余天平大驚道:「師父,這毒沒有解藥?」

「世上任何毒都可解,只是為師奔波迄今,還沒有找到施毒之人,自然還沒有要到解藥。」

「弟子自信未與他人結下深仇大恨……」

「當然不是什麼深仇大恨,而是名高招妒,你的身手太高又如此年輕,二十年後,將全是你的天下,所以有人必須置你於死地,甚至……」

「甚至什麼?」

「那毒藥不是叫『絕子斷孫軟骨香』嗎?」

「是的。」

「大約一個半月之後,你會開始失去了傳宗接代的本能,然後慢慢由四肢開始癱瘓了。」

「一個半月?」

「不錯,也許還會稍稍提早些,因此……」朱宗武喟然長嘆,目蘊淚光道:「為師沒有把握在—個半月之內找到解藥,只有稍作安排,設法為余家留幾條根,以續香煙了……」

這真是入耳驚心的消息。如果是真的,—個人數著日子苟活還有什麼意思?

「師父,害我的人到底是誰?」

「初步了解,可能是武當派的人。」

「師父,這怎麼可能?不要說武當派的掌門,即使是上—代的掌門,也未必是您的敵手……」?

「對,可是當時為師不在太華峰,趕到時對方得了手已經離去,為了救你為師無暇進入,依為師推測,可能是上—代武當掌門的師兄弟所為。」

武當派是九大門派中的名門正派,他們會用『絕子斷孫軟骨香」毒霧,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余天平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反正事已至此,如果是真的,急也沒用,設若是假的,自己可繼續演戲,反之就會露出馬腳了。

余天平淡然道:「師父,徒兒在此和三女相處,心愿已足……無論如何?她們三人……

總會為余家留下香火的。」

「不錯,不過這畢竟是下下之策?」

「恩師難道反對弟子和她們結合?」

「那當然不是,師父如反對,也就不會讓你們在一起了!」

「師父已確定昔年襲擊師父及九大門派掌門的人是武當派的掌門人師兄弟了?」

「也許和九大門派中很多派中的人都有關連。」

「師父是同意弟子和二女結合?」

余天平顛三倒四,說話重複,已看在朱宗武眼中。

「為師說過,這是下下之策,為防萬一,要為余家留後。」

「可是家母絕不會答應弟子連娶三房的。」

朱宗武道:「一正兩偏,也無不可,好在這是不得已的辦法。」

「只怕九大門派中人未必諒解。」

「吾人處世,只要自問仰俯無愧,何必計較別人的看法?」朱宗武道:「為師近日將為你們舉行簡單的完婚儀式。」

「師父作了天龍武國君主,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團結武林,共謀昔年陰謀害人緝查任務,以確保武林的萬世太平,一旦查出,為師立即宣布退位。」

「師父若是遇見九大門派掌門人如何應付?」

「好言勸其歸順,原則上對他們的反目暫不計較。」朱宗武道:「天平,咱們師徒相聚的日子多得很,為師不能久留此處,你要記住,在解藥未到手之前,一定要多和三女接近,以便早獲麟兒。」

「弟子謹尊師命……」

隔簾中見朱宗武兩袖交揮即失去蹤影。

每夜子午之交,錦衣衛首領,必然召集木元道長的門下一二人到別墅左側密林中傳授武功。這是由於不便全部前去而疏忽了這兒的戒備。

今夜是「玉塵子」前去,由木元陪著。

林中十分黑暗,只是在他們這些高手看來,視物並不困難,這時木元道長道:「有件事想和大人商量一下。」

「請說。」

「孽徒『逍遙子』及『浮雲子』被司馬巡按廢了武功,以貧道猜想,大人若肯成全,必定有法可想。」

錦衣衛首領道:「木元道長,此事在下不便擅專。」

「大人客氣,孽徒已經深深悔改,若蒙賜予恢復武功,貧道師徒感戴終生,永遠為武國效力。」

首領道:「讓在下斟酌一下再說吧,現在開始練武。」

「玉塵子」練習,那首領予以指點。

有個神秘人物在附近窺伺,但都未發覺,秋月涼爽宜人,月色極佳,朱小秋畢竟是「終南絕劍」傳人,雖失去記憶,有時卻又隱隱記起片斷往事,又無法連貫起來。?

今夜,她睡前又是靈光一現,想起了片段往事。由於思緒無法繼續,決定去找余天平。

「天平哥……天平哥,睡了嗎?」

余天平剛剛回來道:「小秋妹,你有什麼事?」

余天平想起師父為了余家香火,竟把自己的獨生女作為傳宗接代的工具,而言談間竟末提及。這固然值得感佩。但另一方面也是使人疑竇的事。

他開了門,朱小秋的清麗容顏在淡淡月色之下,真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群玉下凡,「睡不著嘛!想和你聊聊。」

「也好,要不要泡點茶?」

「來了……」一個小婢靈巧地端來了茶點道:「姑娘需索,小婢不敢怠慢,因為主人叮囑過,尤其對朱姑娘更要好好侍候著。」

「好。」余天平道:「你去休息吧,不需要什麼!」

小婢這才退到外院去了。

「天平哥,我剛才想起了一些事,自信發生過,再想又記不起來了,也許你能幫我想想。」

「你想起了什麼事?」

「好像不久之前我們在什麼峰上和邪派之人比武,而你似乎被人劫走了。」她偏頭想了一會道:「天平哥,有沒有這麼回事兒?」

余天平很想告訴她的確有這回事,但是,須防隔牆有耳。他道:「小秋妹,前幾天我也有這種想法,後來苦思不得,也許並沒有發生這麼一件事的。」

「天平哥,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們的新房。」

「新房?喲!天平哥,你變得開通啦!」

余天平道:「小秋,男女人成年了,總是會變的,對不對?」

「也許。天平哥,齊素素和你在一起,你們是什麼關係呀?」

「沒……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喜歡在一起談談。」

「田姑娘呢?」

「小秋,你介意玉芳姑娘接近我嗎?」

她想了一下,搖搖頭道:「天平哥,也許她是我惟一不太計較的女人了!」

「謝謝你,小秋……」

朱小秋捏了塊點心納入口中,也端起茶杯。余天平心焦如焚,正要大聲阻止。

他相信深夜小秋來此,坐下不到盞茶工夫,小婢就送來了茶點,這茶點之中是絕對靠不住的,田玉芳的事就是前車之鑒。然而,隔牆有耳,他一阻止就露出了馬腳。

「小秋……反正我今生非娶你不可……小秋……為了我的安全……為了武林的萬千條生命……也只好逆來順受了……」他內心這樣想著,可不敢說出來。

朱小秋喝了那茶水,余天平暗暗觀察動靜。果然不到兩盞茶工夫,她的眼神變了。

欲,被視為毒蛇猛獸,是因為它不能有效控制。

像朱小秋這種有武學深厚根基之人,照樣不免。

因為欲連聖人也不免,所以告子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人只要沒有重大病症,本就具備了性慾的本能,哪能再抗拒增加的亢性藥物?

她秋波流轉,媚態橫生。她雖是慾火中燒,畢竟是淑女,含羞帶笑,欲語還休,儘管她酥胸急劇起伏,喉舌焦燥,一股熱力在小腹下騷動,但她還在強忍著。

一個淑女的本性就是這樣。她在儘力撲救這熊熊之火。

余天平暗暗觀察,心中吃驚不已,當然也同情憐憫不已。

「天平哥…」

「秋妹……」

她櫻唇微啟,呼出的氣都是炙人的,扭著手指,不安地望著他,道:「天平哥……

我……」

「秋妹……有什麼事自管對我說……」

「天平哥……不來啦……」她又羞澀地垂下頭去。

「秋妹……你願意嫁我嗎?」

她大力地點點頭。

她開始大力扯著自己的汗巾,且用牙咬著。一個淑女的最大耐力已到了極限。

他不能再坐視了,他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道:「秋妹……來……」

他拉她離開座位,她有點痙攣似地半癱在他的懷中。一個處子的、沁人心脾的幽香和肉香,使這個清醒的人也開始陶醉了。

古人的名詞……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捲簾西風,人比黃花瘦。

擁著這個素日連拉拉手都會被拒的小師妹,不由百感交集,恩師會把自己的獨生愛女交給他隨便處置嗎?

這一刻又豈僅是「侍兒扶起嬌無力」的境界?又豈僅是「軟玉溫香抱滿懷」所能形容?為了不使人窺伺,他放下了窗帷,也閉上了房門。

「天平哥……我要死了……」

「秋妹……一切由我負責……」

「天平哥……我好羞……也好怕……」

「秋妹,上自帝王公卿,下至販夫走卒,只要尚能人道,人人不免,何怕之有?又何羞之有?」

朱小秋瑟索的寬衣解帶。在余天平來說,這是個驚心動魄的場面。

她的胴體在黑暗中有如黑色天鵝絨上放了一具白玉浮雕,她的胴體凸浮有致,雙峰雖非怒聳,細腰隆臀,卻當之無愧。

這也是女人練武所必有之現象。她修長的玉腿,瘦不露骨,肌膚均勻而潤滑。

她蜷著胴體,媚眼惺忪,眼看他伸出了抖動的手時,床下卻伸出了另一隻手,扯了他的衣襟一下,余天平猛然吃一驚,幾乎要下煞手。

當他看清是誰時,微微一愕,他的手被塞了一個小紙包,而且床下的人向他作了個不難懂的手勢,然後這人又縮回了床下。

當然,這人並非登徒子想在下面欣賞風雨聲。他是為了解他們之圍。他總以為,余天平和田玉芳則可,但和朱小秋之間,最好在真正的洞房花燭之夜。

余天平把那一顆藥丸往她口中放去,在她喉頭一點,「咕嘟」一聲,咽了下去。

然後他說:「秋妹……十載相思,今宵終於如願以償了。」

朱小秋則在喘著,事實上他們只是擁抱住,只用思維去契合,去交歡,而不是身體的真正交媾。這是君子的方式,以造成覬覦偷聽者的錯覺,當朱小秋的慾火逐漸熄退時,她說:

「天平哥我……」

「不要緊,這只是我們的小登科提早辦了……」

「天平哥……我們不該……」

「秋妹,只要我們此心不渝,又何必計較提早與否呢?」

「可是剛才,到底有沒有……?」

可見一個處子的外行,雖說她此刻不太正常,但能感到慾火的燎烤,自然也該感到某事有否發生過?而她卻不能確定有沒有做那件事?

「當然有,秋妹,你已經是我的愛妻了。」

溫存一陣之後,他先下床,開了門,床下之人溜了出去。他當然是「一陽子」了,為了不使他們草率行事,送來解欲之葯。

當然,也就是「淫羊露」的解藥。待她穿好衣服,親自送她回房。

回來躺在床上不能不想,設若他真的中了「絕子斷孫軟骨香」的劇毒,而必於一兩個月之內失去了生殖能力,這對小秋是福是禍呢?

在他來說,以為自己行將變成一個廢人,保持小秋的清白,使她不至變成小寡婦,這麼做是對的;

然而小秋會怎麼想?也許她甘願和他作數次或數十次真正的夫妻而為他留下後代也絕不後悔,男女間的至情至性,本就是永不後悔的行為呀!

這工夫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屋內無燈,余天平一看就知道是「一陽子」,他在余天平耳邊耳語說:「余少俠,事後我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作了一次好人不是?」

「你的本意是至善的。」

「可是朱姑娘如果知道這是一件行將水到渠成而被我破壞的事時,她對我會感激還是痛恨?」

「一陽子,至少目前我是感激你的。」

「為什麼?」

「今天我見過家師……」

「真的是令師嗎?」

「我一直不以為是真的,也不希望是真的。但是,只怕不可能是假的,因為隔簾相望,不會走眼。」

「隔著一道竹簾?」

「是的。」

「為什麼要隔簾?你不以為多此一舉?」

「當然,這很可疑,而且嗓音上也有點出入。」余天平道:「家師是河南人,但今天聽到的口音卻帶點輕微江浙口音,這是我企疑的原因之一,另外,以家師的身份而言,不論任何理由,他不會當上天龍武國之君主。」

「那麼,你以為他是假的了?」?

余天平道:「我實在困惑極了!『一陽子』我的方寸已亂,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局面。」

「一陽子」道:「余少俠,你困惑,我更傷腦筋,我幾乎窮於應付了。」

「這話怎麼說?」

「我已破戒,當然也就不在乎了,可是齊素素需索無度,有時一天一次。」

「怎麼會那樣?」

「一陽子」道:「所以我在懷疑,是不是一項陰謀?」

「什麼陰謀?」?

「對方想以這方式把你吸干……」

余天平道:「一陽子,此刻他們要宰掉我很簡單呀!」

「因而我又在懷疑,令師是不是真的是天龍武國的君主?」

「這會假嗎?」

「一陽子」道:「假是不會,但也可能他不是最後決策的人物,說不定上面還有更高的指揮者,和令師的意見相反。」

「這……」余天平搖搖頭道:「一陽子,你想得太多了,再說,那是不是家師?我仍然存疑。」

「但願不是,余少俠,你有何打算?」

「我希望立刻離開這兒,但又希望深入了解這天龍武國的秘密,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也是這麼想,更希望弄清那是不是令師?余大俠,假如還有機會見他,你要設法暗暗通知朱姑娘,他們是父女,必能認出真偽來。」

「一陽子,我當時竟未想到這一點;」

「也許還有第二次機會,甚至你可以要求相見。」

「此計甚妙,屆時你要設法安排小秋先藏在他可見我的地方偷偷窺視,以辨真偽呀!」

「當然,余大俠,我還要提醒你,除非你能設法對朱姑娘說明上次是假的,要不,就必須經常和她在一起。」

「怎麼說?」

「你想想看,已有了—次肌膚之親,那會立刻冷了下來。」

「這……你的確想得周到,可是她現在還……」

「我以為你們既是同門,你可以協助她脫離『攝魂大法』的桎梏,只有這樣你才能帶她安全離去,也有個極好的幫手。」

「一陽子,我決定照你的辦法去做……」

由於朱宗武接見過余天平,這兒的人對他已不太監視。

但他和田玉芳及朱小秋的真假夫妻關係,卻是越來越熱了。田玉芳自不必多說,柔情似水,幾乎夜夜春宵!

就是朱小秋也以為自己和他有了夫妻之實,所以見他和齊素素一接近就把他喚走。而且田玉芳和她—條心。

這使齊素素醋勁大發,兩隻狗不會分配骨頭。

這和兩個女人不願共事一夫的道理差不多,這一天事情終於不可避免地弄砸了。

齊素素叫廚房做了四道可口小菜邀余天平小酌於她的住處,也許是春情勃發,在這初秋之夜,競僅穿了絳色褻衣。

齊素素姿色不惡,只是比朱、田二女稍差些而已。

而齊素素本也不算冶盪,但她自幼長大的環境,以及齊子玉剛愎自用,倒行逆施的家教薰陶,在個性上就容易污染了。

自破身之後和「一陽子」的很多次「雙方對花槍」,已嘗到了個中甜頭,反正整天無所事事,非常重視這個,酒喝了一半,她的褻衣斜襟鬆開,那軟膩膩、顫巍巍的酥胸,以及深邃的乳溝已隱隱可見了。

余天平心中打鼓,不禁冒汗。而恰巧這工夫「一陽子」奉派外出有事未歸。

余天平心想,這要是硬拉死扯非留下睡覺不可,以什麼理由拒絕?意念未畢,果然她開了腔道:「余郎,幹了這杯就別喝了,也該提早上床啦!」

「素素,今天我感覺不大舒服……」

「喲……和田玉芳在一起時就好端端地……」

「真的,今天不知為什麼?頭痛,還有點瀉肚。」

「又不是什麼大毛病,也不會要了你的命!」她媚眼亂飛地道:「你呀!哪一次不是橫衝直撞,像瘋虎狂獅一樣。」

「可是今夜不成,這樣吧,明天晚上一定……」他站起來想走,她揪住了他,一個掙扎,一個強拉。

這簡直有點像是北京八大胡同的三等下處,在街上見人就死拉活扯一樣。

就在這不可開交時,突聞「一陽子」在院中道:「余大俠在嗎?」

「在……在……」

「一陽子」道:「您交代的事已辦成了,你來放心大膽吃吧!」

齊素素道:「余郎,吃什麼呀?」

余天平知道這是「一陽子」的暗語,暗示他儘管答應,待會他會來取代他。

余天平訥訥道:「這……這……是這樣的……我極愛吃附近鎮上的蟹黃包子,『一陽子』有事公出,順便給我帶了些來,這樣吧,你先在床上等我,我吃了包子馬上就來。」

「真的呀!可不要騙我。」

「那怎麼會?我何時騙過你來?」

余天平見到了「一陽子」道:「好險!」

「余少俠,這樣下去的確危險。」

「幸虧你及時回來,還編了一套謊言。」

「余少俠,你也害得我好苦。」

「是的,這全是我連累了你。」

「那倒不是,我是說,自破色戒以後,我已不克自拔,可見紅塵滾滾,一般凡夫俗子總以為比高處不勝寒好得多。」「—陽子」慚顏道:「沒想到這些年的修為抵不住一個女人的溫柔……」

「一陽子,其實如果無緣修道,還俗也好。」

「恐怕也只有如此,但未來命運如何?猶末可……」

「放心!一陽子,只要我余天平三寸氣在,絕不讓任何人動你一根汗毛。」

「謝謝余少俠,我要去了!」他訥訥說:「老實說,我現在不全是為了少俠去做擋箭牌,而是每天巴望天黑,余少俠,我……」

「不必自責,我們都是凡夫俗子,自我和田姑娘有一次之後,也經常想入非非,這就是人性,不足為奇。」

「余少俠,我去了……」

「小心點,一陽子,可別被他揭穿。」

「不會的,我已有我自己的風格,在那事進行中,絕不開口,所謂:三句不開口,神仙難下手……」

「一陽子」來到齊素素的小院外偷偷望去,上房果然沒亮燈。

為了不使她覺察,不敢叫門,越牆而入。推開房門,隱隱看到床上有人躺在帳中。

「一陽子」戒色這麼多年,已是三十七八了,—旦開戒,的確有如洪水決堤之不可收拾,一進屋心就跳起來。

他覺得古人把「這個」和「飲食」相比,真是至理名言。當他坐在床邊正要脫衣,且伸手摸去時,寒芒打閃,「搜」地一聲,一刀掃了過來。

以「一陽子」目前的功力來說,齊素素如何能傷得了他?但是,人在心神不屬時本能的反應就遲鈍了。只是他畢竟不是泛泛之輩。

況且在他的心底深處終究還是有一點戒心的。急切一式「急流涌退」,不慢不快,仍然「刷」地一聲,胸衣被切開,且劃破了皮膚,人已退出了三步。

「妖道『一陽子』,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

「一陽子」回身要走。

「站住!」

「一陽子」不理,此刻還是先脫身要緊。

「你再動一下,我就狂喊強姦。」

「一陽子」駭然打住道:「齊姑娘,你如果大喊,大家都完。」

「你少來唬我。」

「齊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她也不知道,而她此刻也不去想這些。

「這兒是龍潭虎穴。」「一陽子」走近低聲道:「你和田、朱二女以及余天平都已中了『攝魂大法』,前事盡忘,反而把這裡當作溫柔鄉了。」?

「你扯淡!」

「齊姑娘,我說的是千真萬確,這兒是天龍武國的一個秘密聯絡站,家師木元道長和幾個師兄已經附敵,只有我不願背叛白道武林,才替余少俠來背這黑鍋……」

這些話如何能說動心智被迷惑的齊素素呢?

她冷冷地道:「妖道,你就是說破了嘴,我也不會相信,你……你還我的清白來吧!」

「一陽子」此刻真正是濕手插在麵缸里,走吧!不是辦法,而且也跑不掉,不走的話,她一嚷就會來人。?

「齊姑娘,我承認和你有夫婦之實,這是不得已。但,我向你保證,我馬上還俗,和你白頭偕老。」

「呸!也不尿泡尿照一照,你也配?」

「齊姑娘,就算我不配吧,反正生米已做成了熟飯啦!」

「所以我要你還我清白!」

「這……這怎麼個還法?」

「有兩個辦法,一是你自絕當場,一是讓余天平來找我。」齊素素道:「我告你,今天余天平在此,你在屋中和他交談,驢唇不對馬嘴,我就犯了疑心,加之他又推三阻四,詭稱這裡痛那裡痛地,哼!結果你和余天平在屋中密談我都聽到啦!」

「齊姑娘,你想想看,一旦宣揚開去,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賊道,我不想嫁給一們半老的男人,我早就對余天平中意了。」

「你想想看,余少俠要是對你有意思,他會同意要我為他擋一擋你這個肉屏風嗎?我看算了吧!」

「賊道,拿命來……」

齊素素就穿著褻衣撲下床來。

「一陽子」心想,我本想就此還俗和你做個百年夫妻,你卻根本末把我放在心上。為了余少俠和整個武林,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齊素素見他蓄勢已待,已知他動了殺機。

這女人也不單純,她知道自己不一定成,而對方也許會殺她滅口,所以狠攻一招,卻是虛張聲勢。

「一陽子」閃電掃出三掌,她卻向門外竄去。

「一陽子」心想,好狡詐的刁婦,讓你脫身,我和余少俠的身份必然暴露,因為余天平要他代替和齊素素鬼混,即證明余天平沒有被蠱惑而是清醒的。

「一陽子」這才狠下於心,力貫雙掌欺身而上。

齊素素才奔到外間,一手堪堪拍到她的背心,突然有人冷聲道:「要滅口可已晚啦……」

「一陽子」在這瞬間曾考慮過,如收手,一切秘密之泄,他和余天平就有麻煩。在余天平來說,他要脫身易如反掌,但朱、田二女呢?所以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這一掌非但不收反而暗加兩成內力疾拍,來個死無對症。

然而,他的如意算盤未能如意,也可以說是來人看穿了他的動機,動作比他快了一步。

只見那人揮揮手,一股暗勁把他的手震了開去。

齊素素死裡逃生卻還懵然不知,嚷嚷道:「救人哪!賊道強姦啊!救人哪……」

「不要窮吆呼!」那人沉聲道:「來人哪!」

「嗖嗖嗖」三個錦衣衛的兄弟越牆而入道:「統領有何吩咐?」

錦衣衛首領道:「把齊素素和『一陽子』帶到大廳中來,我要親自審問。」

「一陽子」知道木元道人也無法迴避他,此刻最緊要的是使余天平知道,及早攜二女逃離此處,即使他現在想逃都來不及了,他們被押進了燈火通明的大廳。

而齊素素仍然是穿著褻衣,酥胸半裸。

首領道:「把木元道長請來。」

「是……」

這工夫一個人站在大廳外,「一陽子」向他眨眨眼,這人立刻會意,未見余天平,而他還正在熟睡呢。

「不好了,余少俠,師兄『一陽子』出了紕漏。」

「什麼紕漏?」

「被齊素素認出而鬧翻,現在都在大廳中,錦衣衛頭目正要審問,師兄似乎是要您速帶二位姑娘離此。」

余天平道:「一陽子為我破戒,名敗身裂,我怎能一走了之?」

「余大俠,師兄絕不怪你,他破了戒已看穿一切,死而無憾!」

「胡說,他的破戒不是受色慾引誘,而是偉大的犧牲。這樣吧,我托你一件事,不知你能不能辦到?」

「大俠請吩咐。」

「你能不能把朱、田二姑娘送到外面,也就是十裡外的柳樹構鎮上。記住不要住客棧,可以在鎮上一座送子娘娘小廟中暫避,最遲天亮我會趕去。」

「余大俠,我一定能辦到。」

「如果你們在未出此宅時遇上了險阻,請大叫我的名字三聲,我會趕去幫助你們的。」

「一切遵辦,余大俠,只怕二位姑娘不信我的話而不願跟我走。」

「你先去找朱姑娘,再和她同去找田姑娘。」

此刻大廳中有木元道長及歸元子等門人。另有錦衣衛首領及四個部下。?

大廳之外,還有不屬於錦衣衛的天龍武國的武士。

「齊素素,你不是余大俠的人嗎?為什麼深更半夜和出家人在一房中不清不渾地,要說實話。」

齊素素道:「我爹是一派之尊,都不敢對我這樣說話,你是什麼人?」

「本人是天龍武國錦衣衛小頭領,負責此處的安全。」

「是這樣的,我本是和余天平有緣,雙方都有意結合,沒想到這妖道混水摸魚想冒充余少俠。」首領看看木元道人,對「一陽子」道:「可有此事?」

「一陽子」道:「不錯!」

「你……你這個敗類……」木元道人盛怒之下,就要上去揍人,可是首領大聲喝止道:

「木元道長且慢!」

「大人,這種空門孽徒,還留他何用?」

「此事要弄清楚。」首領道:「齊素素、上面的意思卻想成全你,和余少俠白首偕老,先在此成婚,你和余少俠可有夫妻之實?」

「這……」齊素素道:「我想是有的,只是今夜這賊道想去冒充。」

「不!」「一陽子」道:「余少余對朱、田二女極有好感,卻對齊姑娘毫無意思,但上面似乎安排他們烏合亂交,而他絕對不願,於是貧道自告奮勇取代了他。」

首領道:「一陽子!你身為出家人,甘願下流破戒,你的動機是什麼?」

「一陽子」道:「我們都是凡夫俗子,『飲食男女』豈能例外?我是耐不住長久的節慾而破戒,這就是我的動機。」

木元道人氣得直喘道:「狗東西,本門的人都被你丟光了,還不自絕謝罪。」

「一陽子」道:「如果齊姑娘回心轉意,願和我白首偕老,我為什麼要死?佛、道二教教義中常見X?X『願文』字樣,含意至為明顯,出世入世,出家在家,棄俗還俗,皆遵守一個『願』字,絕無勉強之意,也沒有一個出家之人因勉強而能得道飛升的。」

「巧辯!」木元道:「大人,這孽徒交貧道以門規處死如何?」

首領冷冷地道:「木元道長,事情恐怕還不是你想的那麼單純吧?」

木元道人道:「大人,門規不嚴,貧道事了之後會向上面請罪.但貧道對這孽徒知之甚稔,他只是被色慾所惑……」

「木元道長,你還是先在一邊看著吧!」首領道:「一陽子,你說余少俠對齊姑娘沒有意思,而你卻不嫌,取代了余少俠一共有多少次了?」

「—陽子」道:「在下沒有統計過,大概在十來次到二十次之間吧?」

「這麼說從第一次開始,一直都是你了?」

「不錯。」

「齊姑娘怎麼認不出是你?」

「入室前滅燈,在黑暗中作那事誰會分別有沒有弄錯了人?」「一陽子」道:「除非我和余少余的身材有極大不同,比喻說—個太胖一個太瘦。」

「嗯!」首領對齊素素道:「齊素素,是不是每次都要熄燈?」

「是……是的。」?

「你們在作那事時也沒有談過話?」

「沒有,他總是不出聲。」

部下們忍不住都大笑起來。

首領臉一沉道:「一陽子,你可知道為什麼余少俠不喜歡齊姑娘嗎?」

「我想是胃口缺乏吧。」

「為什麼會沒有胃口,你應該知道的。因為來此的外人,都被施過『攝魂大法』,前事全都淡忘。」首領道:「既然一個人忘了自己的歷史,但人性本能未失,就不會有什麼挑剔和取捨,齊姑娘的姿色不差,他為何會不喜歡?」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首領厲聲道:「是不是余少俠記憶已復,和正常人—樣了?」

「不會的。」「一陽子」道:「除了本朝中的絕頂高手,還沒有人能自破此大法的。」

首領冷笑道:「你知道余少俠的身手有多高嗎?就連本王朝的文、武相都非其敵手,自解大法,非無可能。」

首領又道:「木元道長,請派人去把余少俠請來。」

木元道:「還是貧道親自去清吧!」

木元到余天平處撲了空。

原來他不放心二女跟清風道人往外闖,要親自護送他們出去。但在後門內遇上了兩個武士和一個錦衣衛的攔截。

「快走,我會處理這兒的一切。」

那錦衣衛道:「二位纏住余少俠,我要截住他們三人……

但是,這錦衣衛才動,余天平就先纏住了他,還有兩個武士,以三對—,要想撤出一人都辦不到。

「余少俠,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當然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背叛本朝?」

「正因為知道你們的鬼划符,才要這麼做的。」

「余少俠,也許不久的將來要稱你一聲殿下了!」

「胡說!」余天平很厭惡這句話。盛怒之下竟施出了「奔雷三式」中的一式。這是天山一殘所傳的不世絕學;

這錦衣衛身手固然了得,卻擋不住這種絕學。「格崩」一聲,胸骨全塌,帶著一蓬血雨飛了出去。

兩個武土就更差了。在余天平鐵杵似的腿陣伸縮了十一次之多后,兩聲慘嗥「嗷……」

人已滾出三丈之外。

木元道人怵目驚心。

他簡直沒法想像,如果他沒有獲得天龍武國的奇學之前,到底能接余天平幾招?

「余少俠,大人請你去談話。」

這時兩武土之一在花叢中呻吟道:「木元道長……快去追你的門下清風道人和朱、田二……二位姑娘……他們從後門逃走了……」

木元正要召人來,余天平道:「木元,讓他們去吧,你要做你的貳臣大佬,那是你的事,你的門下作了正確的抉擇,你又何必多事。」

「余少俠,不久你將是本朝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人物了!你為什麼如此想不開?」

木元道長長嘯一聲,分明這是召人的暗號。余天平不必再客氣了,意念一動,木元的左手脈門差點被扣住,快得幾乎使他失去了信心。?

凡是投靠天龍武國的人,掌門人所得到的武功自然要比部下的高些。木元道長比過去精進很多,所以他相當自負。

只是剛剛見過余天平的身手,立刻就收斂了那份驕氣。

木元道人無論如何不甘像二武士一樣被打倒,—出手就是天龍武國的精粹武學。

剎那間,余天平感覺四面八方,身前身後,上上下下都是一片片的腿陣掌浪,那種帶著金銅聲的罡勁,撕裂著每一寸的空間,形成令人窒息的狂焰。

余天平的衣衫都像飽帆滿篷似地脹起而「獵獵」作響。只要有瞬間的疏忽,身上每一處都會連中數掌或數腳。

泥塵像蕈狀向上空暴卷舒展,余天平也自心驚不已。

這就難怪,連「陸地神仙」司馬天戈也不是假師父朱宗武的敵手了,更難怪天龍武國目空一切,要一統武林了。

余天平冷哂著,在眨眼間,身子忽弓忽蜷,倏隱倏現,十七個方位八個不同角度於瞬間完成。

兩人身上的罡飈相接,發出連珠的爆響聲。木元只感全身百骸的骨節已被壓裂。雙足移動處足印深兩三寸,泥塵飛揚。

甚至他感覺自己是一個年久失修的木架,在狂風中即將倒塌。一股液體似已涌到了胸口及喉頭了。

他現在才知道為什麼要把余天平絆在這兒。他也想到了為何太華峰武會半途而廢呢?

只聞余天平「嘿」地一聲,牢牢地揪住了木元的左肘,木元被掄甩起來,已失去了掙扎的力量。應該說他已失去了這種勇氣。

人箭射出,木元的身子在青石砌成的牆上造成骨碎肉靡之聲,像不太熟的柿子餅貼在牆上又掉落地上。幾乎在此同時,人影未到,喝聲已至。?

「啾啾」聲中夾雜著清脆的小鈴聲。

「勾魂駝鈴!」

余天平終於想出了這錦衣衛小頭目的身份了。他是西北荒漠高手「勾魂駝鈴」薩木易。

正因為這駝鈴高速進行有「啾啾」聲,也有「叮叮」聲,能分散敵人心神,輕功差的高手常栽在他的手中。此暗器專打穴道,一旦中的能嵌住不掉。

由於剛才和木元道人力拚,泥塵氤氳尚未落定,而這十八枚「勾魂駝鈴」已到了身邊四周,余天平的身子在瞬間以扁、側、扭、圓等型態在駝鈴中穿掠。

為什麼不以深厚無儔的內力震出駝鈴呢?那是因為昔年聽師父說過「勾魂駝鈴」遇阻力就會轉變了,如果十八枚都不規則地轉彎,如何應付?

十八枚駝鈴全部落空。

薩木易已站在五步之外道:「余少俠,高明。」

「彼此,彼此!」

「余少俠,你是聰明人,與師門為敵,必然貽笑天下。」

「那是在下的事。」

「余少俠,俗語說:一掌獨拍,雖疾無聲……」

「即使無聲,也要試試看,總不能任憑宰割。」

薩木易道:「少俠言重了,在天龍武國,何人敢動少俠一根毛?余少俠,死的合該命短,一切不計,只要少俠……」

「薩木易,你自衛吧!」

「余少俠!」薩木易漠然道:「不要自恃武功了得就目空一切。『登峰造極』那句話只是鼓勵人向上的,世上並沒有登峰造極的事。」

「這道理天龍武國更該知道!」余天平道:「中原武林本來安然無事,是誰挑起的殺伐動亂?」

這工夫其餘的一個錦衣衛和八九個武士已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但由於未死的兩個武土還在悲號,已死的木元和那錦衣衛死狀至慘,這些包圍的人不免膽怯。

「余天平,薩某隻是不願不教而誅,可別以為怕你。」

余天平以為反正非放手一拚不可。遲了人手越來越多,再說也不放心二女和清風道人。

「那好!這就試試你的膽子吧……」

這次攻擊一出手就不留情。因為薩木易在大漠也是從不留活口的殺手。

可是這錦衣衛小首領和其他部下不同,動手就是搶攻,他不全靠駝鈴取勝,「鐵沙指」

更是一絕。這是久住沙漠中的人較易練的一門武功。

指風震耳,在余天平前、側身上五七個大穴附近划動,而另外七八人也沒閑著,形成一道人籬。余天平的身手像猛收急跳的彈簧,而且能在半空扭曲轉彎,有如激流中逆水婉蜒穿游的刀魚。

薩木易黃澄澄的眸子已被血絲布滿,他恨極也狂極,在天龍武國比他高的人也不太多,在中原武林還沒遇上敵手。

所以他嗓中發出嗚咽聲,有如餓狼在雪地中急食屍體時的護食聲。

的確,薩木易和他的部下們就像一群餓狼一樣,有幾個只攻不守,想以小換大,但是—

這場血拚已到了端倪,奇巧的兩腳自不可思議的角度上踹到。兩個武士先墊了底,嗷……

嘶聲在夜空中震抖,身子已不知飛向了何地。

薩木易悲嘯聲中,「鐵沙手」黃沙無垠」,一招四式,乍看指影重疊,即使余天平真的生了翅膀也要在身上留下幾個窖窿,而且,還有三個武土只攻不守貼了上來。

另外的,也都以他們最長見的招式,使出吃奶力氣撲上。即使是一堵牆,一塊生鐵也會被這無儔壓力擠扁。

「刷——」聲中,余天平的衣衫已被薩木易的指勁劃破了兩處,然而人影明幻不定,就在這一剎,余天平雙掌—搓,雷聲隱隱發自掌心。

一鶴衝天,掌力下按,這正是「奔雷十三式」第二式和師門武功的配合,下面的人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地殼震動,砂石爆濺激射。

一聲悶哼,薩木易連退五步坐在地上。其餘部下連慘呼都未發出聲來,屍體四下飛出,他們已被無儔奇勁震死,五臟靡爛,連呻吟都來不及了。

應該說他們死得最痛快。薩木易掙扎著想起來,但沒有成功。

當余天平走近時,薩木易道:「余天平,你的結局會……比我更慘……」

「你看不到我的結局,我卻先看到你的……」

薩木易兜心一拳,自絕了帳。

而青城七子中的餘下三子「玉塵子」「歸元子」及「飄萍子」等出現時,「一陽子」悲呼著近來道:「師兄……算了……不要說你們……就連師父和錦衣衛首領都不成……師兄們,我們一起走吧!」

三子見現場上血肉模糊,已涼了半截。

余天平道:「你等是否覺悟?那是你們的事,只要不強自出頭找死,余某也不為已甚。

一陽子,我們走!」

二人出了別墅,「一陽子」垂頭喪氣道:「余少俠,我對不起師門……」

「一陽子,那叫著咎由自取,你用不著內疚!」

「話雖如此,師父畢竟是間接死在我的手中。如果我沒有和你一條心,他怎麼會有這種下場?」

「一陽子,忘了這件事吧,這不是你的錯。」

「嗨……儘管如此,我今生的心情永不會開朗的。」

余天平道:「為人處世必須拿得起放得下才行。一陽子,從今以後你已是一個還俗的普通人,你沒有對不起誰?甚至於你作了一件對武林極有貢獻的大事。」

「一陽子」還是不樂道:「余大俠,我本要帶齊素素一起走,沒想到這女人死心眼,她說男人死光了也不考慮我。」

「一陽子,她有一天會回頭的,她總不能否定你們的真正夫妻關係吧?這女人被齊子玉寵壞了!」

「余大俠,看來天龍武國之主並非令師了?」

「你有什麼新的發現?」

「一陽子」道:「你想想看,天龍武國的武功,似乎都是傳自其君主,職位高的武功高,職位低的身手低,余大俠,你和他們很多高手動過手,可有『終南絕劍』的武功路數?」

「沒有!果然有道理。」余天平道:「可見那人不是家師,然而,世上真有這種酷肖的人嗎?」

「兩個人完全一樣,那自然不可能:但相像是有的,況且你們師徒畢竟闊別了十餘年之久呀!」

余天平想不通,他仍以為那樣的酷肖就不可能是假的。二人加速疾行,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柳樹溝。

不久來到「送子娘娘」小廟外,這小廟是沒有廟祝及會首看廟的。年久失修,大門早已不見了。「小秋……玉芳……清風……」余天平低呼著進入荒草沒脛的院中。但是,突聞聲聲冷哼,只見小殿中走出數人,為首的竟是苦行師太。

苦行師太被稱為中原第一高手。她的身後還有武當的離塵子及丐幫一部份年輕人,另外就是已被制住無法出聲的二女及清風子。

余天平一看這情況,也就猜個八九了,道:「苦行師太您好,晚輩有禮……」

苦行師太木然地道:「你們中南派已自絕於中原武林,這稱呼老衲不接受!」

余天平道:「大師這話從何說起?」

「好一個浮滑詭詐之徒,你們師徒狼狽為奸,有目共睹,還敢瞪著眼說謊。」離塵子道:

「余天平,天龍武國之主是不是朱宗武?」

「這……」余天平道:「晚輩對此事也只是存疑,卻自信先師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大膽!」苦行師太沉聲道:「據水月先生及司馬天戈兩位施主飛鴿傳書云:朱宗武即天龍武國之國君,且司馬施主還和他動過手,也受了傷。」

余天平道:「晚輩深信這其中另有蹊蹺,家師一生光明正大,仰俯無愧。至於晚輩,在太華峰上只是受人暗算……」

苦行師太道:「受何人暗算?」

「是……」余天平真是心焦如焚,他又不是善於說謊的人,自己的師父劫走了他,這話怎麼說?豈不是越描越黑?

但是,不說反而更會引起誤會道:「前輩,這正是晚輩絕不敢相信之處,劫走晚輩之人,正是一個外表看來極像家師之人……」

離塵子冷笑道:「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叛徒,有你這種見異思遷,首鼠兩端的惡徒,也就難怪會有朱宗武那種……」

「妖道住口!」余天平忍無可忍,厲聲喝止。

「離塵子」大聲道:「好一個狂妄的小輩,幸虧天龍武國還沒有君臨天下,號令中原武林,果真有那一天,那還得了?」

這口氣分明充滿了挑撥意味。

余天平—字一字地道:「中原武林永不會被邪魔外道所統御.那是因為還有些不像你『離塵子』這麼頭腦簡單的人物。」

「小輩放肆……」「離塵子」人隨聲至,帶著嘯聲砸出一拳,但余天平僅招招手,「離塵子」的右臂已無法抬起,連退五七步,才被苦行師太掃袖以暗勁托住。?

這種差距,就連苦行師太都不禁暗暗皺眉。

余天平道:「苦行師太千萬別聽信謠言,至於那貌似家師的人自稱家師,想必是蓄意破壞中原武林團結,要我們自相殘殺……

「滿口胡言,誰會相信?」「離塵子」道:「根據司馬天戈前輩親身經驗,那人正是昔年的『終南絕劍』朱宗武,沒有人可以冒充。」

「一陽子」道:「前輩要知道,對方既然想要冒充朱大俠,自然要找個極為相似的人,如果輕易會被看出破綻,他們還能玩什麼花樣?又能騙得了誰?」?

「你這個道家敗類!」「離塵子」輕蔑地道:「你們青城派已面見顏附敵,賣友求榮,這裡哪有你這種人說話的份兒?」?

「一陽子」道:「晚輩承認,本掌門人率眾附敵,愧對青城派列祖列宗。但是,晚輩尚能及時覺醒,和余大俠在匪巢中大幹了—場……」

「一陽子,你且住口。」苦行師太道:「余天平,在那匪窩中,你樂不思蜀,和三個少女鬼混,你有何話說?」

余天平道:「前輩有所不知,晚輩在太華峰上即中了對方『攝魂大法』,前事盡忘……」

「離塵子」大聲道:「苦行前輩,你相信他的一派胡言嗎?一個人前事盡忘,也會縱情聲色嗎?」

余天平道:「那是因為對方說我已中了他們的『斷子絕孫軟骨香』,此香至毒,一月之後即失去生殖能力,三月以後四肢癱瘓……」

「哈……」「離塵子」狂笑道:「苦行前輩,此子滿口胡言,這『絕子斷孫軟骨香』和你在那兒縱情聲色的荒唐事有何關連?」

余天平道:「昨夜那假冒家師主人召見晚輩,說是『絕子斷孫軟骨香』一個月內不能生殖,他為晚輩著想,一方面去找解藥,另一方面設法為余家接續香煙……」

「噢!原來如此。」

但「離塵子」嘿嘿冷笑不已道:「試問是什麼人能在太華峰頭對你施行『絕子斷孫軟骨香』呀?」

余天平道:「那人道很可能是九大門派中的武當上代掌門人的師兄弟……」

「找死!」「離塵子」一聲斷喝,和一些丐幫弟子就要來一次群毆,然而苦行師太招手阻止道:「小輩信口開河,可曾考慮後果?」

「一陽子」大聲道:「事情不問清楚就以為別人說謊,這麼說,我們說真話沒人相信,要是說謊可能有人會信了?可真是忠言逆耳呀!」

三個丐幫大弟子突然向「一陽子」撲去。

余天平明明看到卻不阻止,似乎苦行師太也看到了,大家心照不宣,各有各的想法。余天平是放心,苦行師太是不聞不問以試深淺。

當然,「一陽子」也知道這情況,待立丐幫弟子撲上,就那麼揮手伸腿,兩個耳光打退兩個,另一個被「一陽子」踢了個勁斗。

「離塵子」剛才本想出手在「一陽子」身上找回點面子,現在不由暗暗慶幸沒有出手,九大門派各派的路數大致知道一點,一看就知道施展的不是青城派的工夫。

這下子「離塵子」又有了藉口道:「前輩,您看,這妖道用的不是青城派的武學。」

苦行師太道:「一陽子,這可是天龍武國的武功?」

「正是,前輩。」

「你還敢狡賴沒有投靠天龍武國嗎?」

「一陽子」道:「老前輩,您太過迂了!晚輩剛剛說過,家師率眾歸附了天龍武國,晚輩也沒例外,所以學了他們的武功,但遇上了余少俠之後,立即覺醒而和他共謀逃出虎穴……」

「前輩,別信這敗類的話。」「離塵子」道:「天龍武國所以能一鳴驚人,聲勢浩大,主要是暗中進行分化中原武林,挑撥謀反,武林某些幫派見風轉舵,為敵所用,這兩個小輩正是如此,不可不防。」

余天平道:「道長不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對自己人成見太深,無端造成不必要之傾軋與分裂!」

苦行師太道:「余天平,你道已中『攝魂大法』,前事盡忘,但老衲看來卻並非如此,你怎麼說?」

余天平道:「師門『大千心法』玄妙無方,加上另外獲得奇緣,所以受惑情形較輕,偶爾靈機一現會想到前事,晚輩以深厚之內功解除了『攝魂大法』……」

「哼!」苦行師太以為一句「大千心法玄妙無窮」有點抬高終南門的身價,像這種門派之見,再高的輩份和功力也是難免的。

「離塵子」冷笑道:「年紀輕輕就會吹噓,朱小秋和你同門,為何她不能自解『攝魂大法』?」?

「一陽子」道:「你的耳朵到底是有沒有毛病?余少俠說過,他除了本門武功之外,連獲奇緣,且吃過『千年朱果』,朱姑娘自然不能和他比了!」

「那好!」苦行師太道:「照你的口氣,你的功力已相當可觀,你可願接老衲三掌?」

余天平道:「晚輩不敢。」

「不必謙虛,你近來功力大進,諒也不是誤傳的。」

「是啊!」「離塵子」道:「你是不是信口胡吹,—試便知。」

余天平冷笑道:「離塵子前輩似乎唯恐天下不亂,你到底居心何在?難道岌岌可危的中原武林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離塵子」道:「正因為中原武林大難臨頭,才不得不小心,以免被那些明保劉備暗保曹操的人所愚弄。」

「一陽子」「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麼角色?」

苦行師太揮揮手道:「余天平,準備了!」

「前輩,這會使親者痛仇者快的。」

「余天平,老衲不是一意孤行之人,如此做正是提防發生親痛仇快的事,你接招吧……」

只見她緩緩地抬手、翻腕、側掌而推出。

那知余天平根本沒有還手的準備,苦行師太已能作到收發由心的境界,急忙收回四成內功,因她剛才是用了六成力道的。可是只有兩成力道在她說來已是非同小可了。

尤其是對一個根本無意抵擋的人。只見狂焰卷地而起,砂飛石走,連地上蔓草都拔了起來,由散而聚的無儔暗勁和余天平的身子一接,他的「大幹心法」,本能地產生了護身罡氣。

「轟隆」一聲,驚呼四起,圍觀者紛紛暴退不迭。

余天平退了三大步,地上每個足印都有五寸多深。而苦行師太也退了一大步,足上的多耳麻履鞋幫和鞋底已有多處綻了線。苦行師太的足印也有三寸多深。在別人來說,還不能確定體會這—拚的危機,苦行師太清楚,因為對方沒有出招,只以罡氣護身。

嚴格地說,兩人應該是未分勝負。

苦行師太冷冷地道:「余天平,你的功力深厚,這一點並未說謊,可是你的護身罡氣非終南六心法……」

「晚輩說過,尚另有奇緣遇合。」

「什麼奇緣遇合?」

余天平道:「前輩務請鑒諒,成全晚輩的奇人再三交待,不可泄密,以免引起那位前輩的後輩門人的誤會。」

「離塵子」道:「苦行前輩,這又是余天平的遁辭,恐怕他的護身罡氣是天龍武國的武功心法。他可以唬唬晚輩等人,卻未必能朦蔽苦行前輩。」

「一陽子」道:「以前總以為武當派自張真人發揚光大以來,人才輩出,倍受同道尊敬,掌門人必是心地光明,—言九鼎之人,那知你心胸狹窄、偏激、卑鄙無恥,我真替你害羞!」

「離塵子」向丐幫幾個大弟子一眨眼,同時撲向「一陽子」,四對一的局面,「離塵子」

以為包贏不輸。

那知「一陽子」豁出去了,全力施為,不較內力,身形一幻,猶如虎撲豹竄,驚虹閃電,不過八九個照面「拍拍拍」三聲,丐幫三個弟子摔出,「離塵子」較上了勁,接實了「一陽子」一掌。

武當的掌勁被稱為「棉里藏針」,可見是柔中有剛,剛中有柔的,但「一陽子」用的是武林絕學,也可以說是武林各派之長的集錦武功。

只見「離塵子」四周旋起一個泥柱,把他裹在螺旋泥塵之中,然後「吭」地一聲,「離塵子」搖晃著退了五六步。

「一陽子」也連退了三大步。

苦行師太道:「余天平,中原武林同道,都在找你,今日被老衲遇上,只好把你帶回交給同道議處了。」

余天平道:「晚輩並未犯罪,苦行前輩卻把晚輩當作了犯人,未免有失公允,令人不平。」

苦行師太道:「余天平,你的一面之詞,未必可信,暫時委曲你數日,老衲絕對保證在證明你確是清白之前無人敢侵犯你。」

余天平道:「晚輩還有十萬火急之事待辦,不能任人擺布。」

「反了!反了……」「離塵子」大聲道:「苦行師太何不把他拿下。」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奔了進來。先是對苦行師太等人愕了一下,立即奔向余天平道:

「余大哥,你想遺棄我可沒有那麼容易!」

「一陽子」攔道:「齊姑娘,不要再纏余大俠了,他有朱、田二位姑娘,從未對你有過意思,過去的一切,我『一陽子』負全責!」

「滾,作夢!」齊素素想去抓余天平,「—陽子」擋住道:「我俗家名字叫孫堅,素素,你以後叫我的名字好了!」

「看……看……苦行前輩。」「離塵子」道:「設若他們不是亂七八糟,黃山派掌門齊子玉之女為何和他們都有糾葛?」

苦行師太道:「姑娘可是齊子玉的掌珠?」

「不錯。」

「你找余天平何事?」

「他是我的丈夫,可是他卻想遺棄我。」

余天平道:「前輩請勿信此女之言,在魔窟中因此女心智不明,而武國主事人又想以女色蠱惑於我,就以齊姑娘為餌,但晚輩該時已用『大千心法』恢復了記憶,絕不接受此女,但如不接受,那兒主事之人必知晚輩已恢復了記憶,就在這時,『一陽子』甘願犧牲自己,暗暗代替了晚輩……」

苦行師太厲聲道:「傷德敗行,莫此為甚,余天平,僅憑這件事來說,老衲非把你交給中原武林處置不可。」

「前輩,晚輩句句實話,如一味相強,晚輩也不是任人擺弄之輩。」

「嘿……」苦行師太冷笑道:「好好!老衲本不想和你計較,你自恃武功了得,非逼老衲出手不可,尚幸有許多人在場作證,非老衲以大欺小。」

「一陽子」在余天平耳邊低聲道:「待會我施襲劫走朱、田二姑娘,你接這老鬼幾招,咱們還是溜吧,如果再有人來,就走不成了。」

余天平不是怕事的人,甚至於也不忌憚苦行師太,只是抓破了臉以後不好相見,再說,他目前要找個地方助二人恢復記憶,更要儘快去找到那個假朱宗武算帳。

這後者對他更為重要,師門尊嚴不容被侮蔑。

余天平躬身道:「如果前輩為了成全晚輩,考驗晚輩,晚輩誠惶誠恐,勉為其難而接受教誨……」

「那就小心了……」

余天平開了個門戶,正是終南門的路數。然後,他向「一陽子」交換了一個眼色。

「余天平,你出手吧!」

「晚輩遵命」「童子拜佛」,一招三式攻上,這也是先禮後兵,以下對上的禮讓打法。

苦行師太是當今碩果僅存人物。她的修為涵養已有相當火候。

然而,學武之人好強爭勝之心仍然不免,剛才她和余天平打了個平手之局,論身份算她敗了,因而這次動手,她有了計較。這也是因為她已摸清了余天平的份量,絕不敢大意了。

即使是最偉大的人的尊嚴,也往往是要別人捐出尊嚴培養出來的。這和「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略似。

苦行師太衣角都沒動一下,已換了兩個方位。但把余天平的攻勢一破,陡然間就是銳不可當的攻擊,修為一甲子以上的「兩儀罡」挾著一招「拈花微笑」猛烈的狂焰徹地而起。剎那間狂風大作,雙方先天罡氣相接形成的暴風,造成無儔的漩渦和塵浪。

就在這檔口,「一陽子」在煙塵瀰漫之中射向二女之處,因為她們被放在圍觀的人們身後。

這場面百年難得一見,無人願失去這機會,而現在,在驚天動地一擊之後,那些人連眼也不眨—下,看看是不是余天平先倒下,甚至於有些人已準備鼓掌喝采了。

所以身後地上的二女,以及早已悄悄移到很遠處的「一陽子」已不被人注意了。

一擊之後,余天平反守為攻,兩人衣衫發出刺耳的「獵獵」聲,這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勁道和那收發由心的內力,直看得一邊身份較高的人如痴似醉。

當二十招已過時,苦行師太似已略佔上風。

「離塵子」道:「各位請注意,苦行師太要得手了……」

就在這時,雙方忽然由急攻快守而慢了下來。

二人各自挽臂翻腕,氣定神凝地推出了—掌,只有「離塵子」知道,這是生死成敗的一搏。

「呼嗤」一聲,兩人推出的無儔內力一接,各呈現螺旋型震回,這兩股反震的力道幾乎比他們發出的還大,最重要的是發出的力道可以控制,反震回來的無法控制。

只聞「卜卜」聲中還挾著「刷刷」聲,砂飛石射,數丈方圓內無法張目。

煙塵還在飛旋,視線逐漸清晰時,突然「離塵子」驚呼起來,接著就是一片驚呼聲。原來余天平和苦行師太的衣衫在無儔狂焰中被撕裂成縷縷片片,隨風飄蕩。

而且,二人的臉上及眉發上,落上了一層厚厚的黃塵,有如剛從地下鑽出來似的。

很久之後,苦行師太道:「余天平,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今日你我須分出高下。」

「前輩可否聽晚輩一句肺腑之言?」

「說。」

「妖氣未戟,內訌未艾,尤其前輩居領導中原武林地位,不必意氣用事?何不把精神放在……」

就在這時,有人嚷了起來道:「不好了,兩位姑娘不見了,—陽子也不見啦……」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余天平一式「鷹滾隼翻」絕頂輕功身法,已到了小廟之外,這一掠就是十來丈之遠,他和「一陽子」早有默契,出廟后,向東疾奔,後面的人追出自然會發現他。然後他再轉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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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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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為卿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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