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定計策歸卧終南
一陣風過,吹散了殘留的白煙幕!
赫然,立在樹下的那「兩個人影」竟不是鐵塵子和念瓜和尚,而是金鐘老人彭維亭和蓑衣鬼農南宮林,紫、黑二蒙面老人均吃了一驚,怪嘯一聲,同時頓足倒縱而起,好像兩隻受驚的兔子,倉惶急遁而去。
蓑衣鬼農南宮林高聲大笑道:
「哈哈哈,老朋友,昨夜在太華山中,你們就有膽子找上來打架,今天怎麼沒有啦!」
紫、黑二蒙面老人沒有回答,大概已去得遠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又笑了一陣,方才轉對右邊的樹林道:
「出來吧,你們兩個小傢伙!」
鐵塵子和念瓜和尚一齊由林中走出,向金鐘老人彭維亭和蓑衣鬼農南宮林行禮道:
「多謝兩老前輩搭救,晚輩倆感激不盡!」
金鐘老人彭維亭含笑問道:
「你們兩人是怎麼跟那兩個蒙面人碰上的?」
鐵塵子愕然道:
「兩位老前輩是剛來的?」
金鐘老人彭維亭頷首道:
「嗯,老朽倆昨夜在太華山中等候小徒的消息,這兩個蒙面人和另外兩個蒙面人突然現身圍攻,結果反被老朽倆擊退,剛才老朽倆由這附近經過,聽得有人在這樹林中打鬥,悄悄掩近一看,原來又是這兩個傢伙!」
念瓜和尚道:
「這十多天來,有許多人在圍捕晚輩倆,還好晚輩溜得快,沒有被他們捉住,今天我們上了當,把王子軒當作司馬玉峰,所以才惹來了那兩個老賊頭!」
蓑衣鬼農南宮林笑道:
「原來你小和尚也沉不住氣了!」
念瓜和尚一怔道:
「沉不住氣?」
蓑衣鬼農南宮林大笑道:
「不錯,老夫早就猜想你們兩人必知紫、黑二蒙面老人的來歷,可是你們顧忌太多,一直不敢說出來,今天終於說溜嘴了,哈哈哈……」
念瓜和尚眨眨眼道:
「晚輩那地方說溜嘴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笑道:
「你說『今天我們上了當,把王子軒當作司馬玉峰,所以才惹來了兩個老賊頭』,這不等於說紫、黑二蒙面老人是龍華園出來的么?」
念瓜和尚張口發獃了半晌,失聲道:
「是呀,我怎麼這樣糊塗?」
蓑衣鬼農南宮林又哈哈大笑,上前拍拍肩頭道:
「現在好好說出來吧!當年夜襲『居之安』的人是誰?」
念瓜和尚轉望鐵塵子問道:
「牛鼻子,可以說么?」
鐵子聳聳肩道:
「現在不說,人家也已經知道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念瓜和尚點頭叫道:
「對,把不是秘密的事當作秘密隱瞞,那是愚蠢行為!」
金鐘老人彭維亭立刻席地坐下,笑道:
「來,大家先坐下來再說!」
於是,老少四人在樹下圍成一個小圈圈,鐵塵子道:
「先談談司馬玉峰和古蘭姑娘,剛才王子軒說司馬玉峰打死了他的奶媽,帶著古蘭逃下山來了,不知是真是假?」
蓑衣鬼農南宮林精神一震,急問道:
「你看王子軒的氣色怎樣?」
鐵塵子道:
「他看來很氣怒,問晚輩倆可知司馬玉峰會去何處,念瓜和尚扯了一個謊,告訴他古蘭師父彭維亭老前輩住在恆山,故他們倆人可能會去恆山,王子軒聽了縱身就走。」
蓑衣鬼農南宮林大喜,轉對金鐘老人彭維亭道:
「彭老,如此看來,你我的徒弟確是逃下山來了!」
金鐘老人彭維亭道:
「不錯,但不知他們逃往何處去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這個等下再來研究!」
說到此,轉望鐵塵子和念瓜和尚說道,
「現在你們就把當年『居之安』遭受襲擊的真相說出來吧!」
鐵塵子道:
「關於這件事,晚輩倆僅由先師遺留在洞壁上的文字而明白梗概,至於詳細情形,晚輩倆完全不清楚……」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那不要緊,你就把所知道的說出來,當年夜襲『居之安』的人,除了龍華園主王則原外,還有誰?」
鐵塵子道:
「龍華九長老!」
金鐘老人彭維亭一聽之下,不由皺眉沉吟道:
「奇怪,就老朽所知,龍華九長老個個都很正直,他們怎會同意龍華園主王則原那樣做呢?」
鐵塵子道:
「這一點,就非晚輩所能明白的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接著問道:
「那麼,他們攻擊『監園人司馬宏』的目的何在?」
鐵塵子道:
「只有一個目的,奪取過關刀!」
蓑衣鬼農南富林驚訝道:
「過關刀是『監園人』之物,他龍華園主王則原既想奪取過關刀,就得把司馬宏和四大護法殺死呀!」
鐵塵子道:
「那是當然,不過,龍華園主王則原所以要奪取『監園人司馬宏』的過關刀,並非完全為了權利的爭奪,而是那柄過關刀刻有『武聖周夢公』的全部武學!」
金鐘老人彭維亭和蓑衣鬼農南宮林均聽得神色一震,脫口道:
「呀,原來如此!」
蓑衣鬼農南宮林接著又問道:
「結果那柄過關刀有沒有被王則原奪去?」
鐵塵子搖頭道:
「先師對此沒有記述!」
金鐘老人彭維亭目注蓑衣鬼農笑道。
「假如過關刀被王則原奪去,令徒司馬玉峰那會有半柄過關刀呢?」
蓑衣鬼農南宮林恍「哦」一聲,又向鐵塵子問道:
「後來呢?」
鐵塵子道:
「先師留在洞壁上的遺字,只說他和『苦瓜禪師』是『監園人司馬宏』的隨身護法,與司馬宏隱居五台的子午鎮,有一天深夜,龍華園主王則原忽然率領龍華九長老闖入居之安,命司馬宏將過關刀交出,他說過關刀刻有師父的全部武學,不應由司馬宏一人得去,司馬宏不允,雙方就大打出手,結果寡不敵眾。
司馬宏便背起兒子司馬玉明,命先師及『苦瓜禪師』負責保護他突圍,但因敵人身手太高,先師兩人在護送司馬宏衝出居之安后,身上均負重傷,雖然後來仍逃得性命,但已與司馬宏失去聯繫,之後他們逃之一座秘洞中,打算運功愈傷,卻發覺所受之傷已無法治癒,兩人乃合力在洞壁上題安記述遭遇經過,並留下他們一身武學,遺言獲得者應拜他們這師,並須找到司馬宏或其子司馬玉明,繼承師職再為『監園人』之護法——這就是晚輩倆所知道的一切!」
蓑衣鬼農南宮林問道:
「令師遺言中,沒有提到『監園人司馬宏』的妻子舒美芳?」
鐵塵子道:
「沒有!」
蓑衣鬼農南宮林面露迷茫之色,轉望金鐘老人彭維亭道:
「彭老,蓬萊道人為何對『監園人』之妻一字不提?」
金鐘老人彭維亭沉思片刻,浩嘆一聲道。
「大概是忘了,須知他們是在身負重傷的情形下在洞壁題安的,那時他們只想把自己的遭遇記下來,因此可能會漏掉一些事,老朽猜想當是『監園人司馬宏』除了命『蓬萊道人』和『苦瓜禪師』保護他之外,還命另兩位護法『蝸居隱叟關雲陽』和『雲溪釣翁姜萬福』保護其妻逃命,而其妻舒美芳也背她另一個兒子司馬玉峰!」
蓑衣鬼農南宮林點點頭,回對鐵塵子笑道:
「彭老的猜測,你們同意么?」
鐵塵子道:
「也許是如此,不過仍要等到司馬玉峰找到他義祖父而拿到那半截斷刀時,才能證明他確是司馬宏的二子之一!」
蓑衣鬼農南宮林又點點頭,再向金鐘老人彭維亭問道:
「彭老,現在我們該怎樣來對付龍華園主王則原?」
金鐘老人彭維亭道:
「現在不是研究如何對付龍華園主王則原的時候,而是要先研究如何找到令徒司馬玉峰和『監園人司馬宏』的另一個兒子司馬玉明,然後,除了蓬萊道人和苦瓜禪師題在洞壁上的文字是個證據外,我們最好能再找到一個活人作為證據,屆時方可向龍華園主王則原大興問罪之師!」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司馬宏夫婦及『蝸居隱叟關雲陽』、『雲溪釣翁姜萬福』這四位,假如有一人尚活在人間,那會一直躲藏不出?所以老夫認為要找到他們四人之一,希望甚微!」
金鐘老人彭維亭道:
「這也不盡然,譬如司馬夫人是在逃到終南山下,才將司馬玉峰丟棄的,也許她後來逃出了魔掌,但她一個女流之輩,在沒有足夠力量消滅龍華園主王則原等人之前,她是不敢現身出來的!」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果真司馬夫人還活著,她必是躲藏在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我們要找到她也相當困難呀!」
金鐘老人彭維亭微笑道:
「是的,但是當魔道註定要敗的時候,或許會很容易叫我們找到!」
南宮林笑道:
「依你說,我們該如何著手?」
彭維亭道:
「以半年為期我們四人分頭尋找令徒司馬玉峰,順便暗訪司馬夫人及司馬玉明的下落,誰先找到司馬玉峰,就帶他去終南山等候,然後,假如我們都未找到司馬夫人或司馬玉明,到時候再來研究對付龍華園主王則原的辦法,你看如何?」
蓑衣鬼農南宮林點頭道:
「也好,半年後我們在終南山的甚麼地方見面?」
金鐘老人彭維亭道:
「終南山上有一座『白鶴觀』,我們就在『白鶴觀』等候好了!」
南宮林便轉對鐵塵子和念瓜和尚道:
「你們兩個小傢伙有無意見?」
鐵塵子道:
「沒有,晚輩贊同彭老前輩的意見!」
念瓜和尚道:
「貧僧倒有一點顧慮……」
南宮林問道:
「你顧慮甚麼?」
念瓜和尚道:
「龍華園主王則原大概已經知道我們兩人是蓬萊道人和苦瓜和尚和遺徒,因此他勢必要捉到我們而後已,現在我們兩人一分開,如果再遇上龍華園的人,一對一貧僧即使打不過也還逃得了,若是一下遇上三四個,那可不大妙呢!」
鐵塵子笑道:
「哈!小禿驢,你終於也膽寒起來啦!」
念瓜和尚瞪他一眼道:
「放屁!貧僧講的實在話!這不是膽大膽小的問題,而是力量夠不夠的問題!」
金鐘老人彭維亭笑道:
「念瓜和尚顧慮得是,不過這問題好解決!」
蓑衣鬼農南宮林介面笑道:
「不錯,你們兩人可以改頭換面一番,龍華園裡的人就識不出你們了!」
念瓜和尚搔搔光頭道:
「實不相瞞,貧僧對易容術一竅不通,如何改頭換面呢?」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龍華園裡的人,認識你們兩人的還不多,你只要脫去僧袍,戴上一頂帽子,就可混過去了!」
念瓜和尚喜道,
「真是這麼簡單,那倒好辦!」
蓑衣鬼農南宮林笑笑,轉望金鐘老人道:
「彭老,你向東,我向西,鐵塵子向南,念瓜和尚向北,如何?」
金鐘老人彭維亭含笑起立道:
「好,大家半年後再見!」
語畢,抱拳一拱,縱身跳上樹梢,一閃而沒!
蓑衣鬼農南宮林等三人隨也互道「珍重」而別,分頭尋找司馬玉峰去了。
然而,世上事就有這麼許多不湊巧,當他們四人離開樹林約摸盞茶工夫之後,司馬玉峰和古蘭卻在這片華陰城外的樹林里出現!
原來,他們昨夜逃下蓮花峰后,在山中密林船藏了半夜,直到拂曉時分,方才找到一條下山之路,而且很幸運的沒有碰上龍華九長老,一路逃到這片樹林中。
他們不敢入城,故決定在這樹林藏匿一日,等天黑再逃命。
經過半夜的逃奔跋涉,古蘭感覺又疲勞又飢餓,她在林中躺下,閉目休息。
司馬玉峰默坐在她身邊,一會之後,他伸出右臂,運指在樹身上寫了起來。
歸卧南山陲
司馬玉峰題
這是他在樹身上刻出的兩行字!
古蘭聽到聲音,睜眼抬臉一看,吃驚道:
「咦,你這是甚麼意思?」
司馬玉峰淡淡一笑道:
「我決定回到我被遺棄的終南山下蟄居,就是這個意思!」
古蘭坐了起來,注目問道:
「你不打算去尋找你義祖父?」
司馬玉峰苦笑道:
「人海茫茫,你要我去大海撈針?」
古蘭道:
「但你若是不找,就永遠沒有機會見到你義祖父,不是么?」
司馬玉峰道:
「不,我認為回到終南山後,更有機會見到我義祖父!」
古蘭顰眉笑道:
「我不懂!」
司馬玉峰一指樹上的字,笑道:
「就是這樣,我把幾個字寫在許多地方,武林人見了就會把消息傳開,我親生父母和我義祖父聽到消息時,一定會去終南山找我!」
古蘭道:
「但是同樣的,你這個辦法也會招來龍華園裡的人!」
司馬玉峰微微一笑道:
「不錯,不過我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古蘭問道:
「甚麼辦法?」
司馬玉峰道:
「天機不可泄漏,到了終南山後,你看了就知道!」
古蘭嗔道:
「你這個人總喜歡賣關子!」
司馬玉峰道:
「躺下睡一覺吧,今晚我們還要趕夜路呢!」
古蘭慨然道:
「我睡不著,我很替我姊姊擔心……」
司馬玉峰道:
「不必擔心,我相信王子軒會對她很好!」
古蘭不以為然地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王子軒也不是好東西!」
司馬玉峰道:
「我卻覺得王子軒比他父親要正直多了!」
古蘭凝眸問道:
「何以見得?」
司馬玉峰道:
「在十八地獄中,我曾問過飄萍奇俠沈鳳庭,他說龍華園自有十八地獄以來,王子軒從來進去過,這表示龍華園主王則原怕他兒子發現他關禁『監園人司馬宏』的秘室,因此可證明王子軒的心地還是很正直純潔的!」
古蘭覺得有道理,因此放心不少,也因而有了睡意,再度躺下,沉沉睡去了。
這一天,他們就在樹林中度過,挨到深夜,兩人方才走出樹林,往西南方賓士。
晝伏夜行,第三天的清晨,他們來到了終南出!
司馬玉峰並不知當年自己被母親(他現在已認定司馬宏和舒美芳不是他的父母)遺棄終南山的那一地點,他在終南山麓各處走了一遍,選中一處有一面山壁的山腳,向古蘭笑道:
「蘭兒,我們就在這山壁前蓋一間草屋!」
古蘭笑道:
「蓋一間房子?」
司馬玉峰道:
「我們可以去僱工來蓋,反正一間草屋也要不了幾兩銀子。」
古蘭道:
「今天就開始么?」
司馬玉峰搖頭道:
「不,我們先要自己動手,在山壁內挖一個地窟?」
古蘭笑道:
「挖地窟幹麼?」
司馬玉峰笑道:
「住呀!」
古蘭大惑不解,道:
「既要蓋房子,又要挖地窟,甚麼意思?」
司馬玉峰神秘一笑道:
「地窟是我們真正要住的地方,草屋則為幌子,當地窟和草屋都完工時我就四齣去題字,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司馬玉峰歸卧於終南山下,然而,我們就躲入地窟中,在這山壁上打通幾個小孔,日夜守望草屋,假如是我義祖父或師父等人尋來時,我們就出去與他們相見,如是敵人來人,我們就躲著不出,讓他們撲一個空,懂不懂?」
古蘭大喜道:
「好辦法!」
司馬玉峰拉起她玉腕道:
「走,我們到附近的鎮上購買乾糧和工具!」
這天中午,他們由附近的鎮工買了許多乾糧和工具回來,計劃好地窟的形式和選擇好破土挖掘的地點,然後就在樹中歇息,一直等到天黑之後才開始動工。
一個挖一個搬土,分工合作,一夜下來,已挖了一個兩丈多長的地道!
天亮時,他們揀來許多枯枝堆在地道口上,就躲入隱蔽的密林中吃乾糧,然後倒頭睡覺……
第六天清晨,他們已在山壁內挖好一間八尺寬闊的地窟,古蘭十分興奮,催促道:
「好了,我們今天就去鎮上僱工來蓋草屋……」
司馬玉峰笑道:
「我一人去,你就在這地窟里睡覺!」
古蘭嘟嘴不悅道:
「我怎麼不能去?」
司馬玉峰道:
「你不但不能去,而且在草屋開工以至蓋好的這一段日子,你都要躲在這地窟中,不能出去!」
古蘭跺足道:
「為甚麼?你怕我被人搶去是不?」
司馬玉峰點頭笑道:
「也可以這麼說,你想那些木工看見你一個姑娘家和我在這終南山下蓋房子住,他們會作何感想?哈哈,他們一定誤以為你是跟我私奔來的,於是他們就會在鎮上到處傳說,於是只怕草屋未蓋好之前,龍華園的人就會聞風而至了!」
古蘭想想也對,便問道:
「蓋一間草屋要幾天時間?」
司馬玉峰道:
「我吩咐他們加緊建蓋,大概五天之內即可蓋好!」
古蘭發愁道:
「這麼說,我又有好幾天不能見天日了!」
司馬玉峰笑道:
「比之龍華園的十八地獄,這算得甚麼呢!」
古蘭道:
「你去鎮上,可要買些好吃的東西回來!」
司馬玉峰道:
「好的,你一覺醒來,我大概也回來了。」
他走出地道,把許多枯樹枝堆在地道口,便向就近的引駕回鎮上趕去。
引駕回距終南山約僅十多里路,司馬玉峰趕到鎮上時,還是早晨時候,他在一家飯館買了一包食物,順便向飯館老闆打聽道:
「老丈,這鎮上能不能僱到木工?」
那飯館老闆反問道:
「幹什麼的?」
司馬玉峰道:
「蓋間房子。」
飯館老闆手指街尾說道:
「由這裡走去,右邊第九家有個姓楊的,他是我們鎮上最好的木工!」
司馬玉峰道了謝,依指示走到第九家民房,一腳走入,大聲道:
「有人在么?」
一個年約五旬的老頭應聲由屋內走出,拱手問道:
「小哥兒有何貴事?」
司馬玉峰道:
「我要找楊木工!」
那老頭道:
「老漢便是楊木工!」
他說話時,嘴裡吐出濃烈的酒味,看樣子一大早就喝了酒。
司馬玉峰仔細打量他一眼,見他還沒有喝到迷迷糊糊,便笑道:
「我要蓋一間草屋,你老有沒有空?」
楊木工道:
「有,就在鎮上么?」
司馬玉峰道:
「不,在終南山下.」
楊木工沉吟道:
「唔,那要走十幾里路……」
司馬玉峰問道:
「你老不耐走路?」
楊木工搖頭道:
「那倒不是,你要蓋什麼樣的草屋?」
司馬玉峰道:
「二房一廳,不必很大,要是你老現在有空,就隨小可去看看吧!」
楊木工想了想,點頭道:
「好,你請等一等!」
說罷,轉入屋內,再走出時,只見他胸前掛了個水煙袋,手裡提了個酒葫蘆,笑嘻嘻道:
「走吧!」
司馬玉峰頗感驚奇,問道:
「你老煙酒不離身?」
楊木工笑道:
「正是,老漢沒有煙酒就蓋不出好房子!」
兩人出了鎮返回,就以煙酒為題,一直聊到終南山。
司馬玉峰帶他到自己的山壁前,指著山壁前的一塊空地說道:
「就在這裡,要怎麼蓋,你老計劃就是了。」
楊木工左看右看,最後搖搖頭道:
「這地方不能蓋房子!」
司馬玉峰一驚道:
「為甚麼?」
楊木工舉手一指左方山壑說道:
「你看,那是山壑,下大雨時,山洪會從那裡衝下來,你在這裡蓋房子,恐怕不大妙!」
司馬玉峰一聽是這個緣故,不由笑「哦」一聲,道:
「你老肯定山洪會從此經過么?」
楊木工點頭道:
「我看是如此!」
司馬玉峰問道:
「假如把地基打堅固一點呢?」
楊木工道:
「雖不致一下就被山洪沖走,但也很容易壞掉!」
司馬玉峰道:
「能不能支持半年?」
楊木工道:
「那倒不成問題,不過一間房子支持半年,那算什麼話!」
司馬玉峰笑道:
「我只想在此住半年!」
楊木工詫異道:
「這是什麼意思?」
司馬玉峰道:
「我一個人要在此閉門苦讀,半年後就要赴長安投考了!」
楊木工笑道。
「哦,原來你公子是讀書人!」
司馬玉峰含笑點點頭道:
「你老替我蓋一間如何?」
楊木工欣然道:
「好,老漢明天就叫人把材料送來,後天動工!」
司馬玉峰道。
「幾天可以蓋好?」
楊木工道:
「十天!」
司馬玉峰道,
「多少錢?」
楊木工道:
「你只住半年,材料不必用太好,十二兩銀子就夠了。」
司馬玉峰道:
「我多給你老二兩銀子提早四天完工如何?」
楊木工一怔道:
「你公子要這麼急?」
司馬玉峰點頭道:
「是的,一寸光陰一寸金,我要趕快讀書!」
楊木工道。
「好吧,就是六天,不過你公子要先付一點訂金!」
司馬玉峰取出五兩銀子遞給他,說道:
「這是五兩,房子蓋好時,我再付你九兩。」
楊木工收下銀子,拔開酒葫蘆的木塞,就頸喝了一大口酒,愜意的「嗯」了一聲,把酒葫蘆遞給司馬玉峰,笑問道:
「公子也來一口么?」
司馬玉峰為了投其所好,便爽快的接過酒葫蘆,喝了一口,詎料酒入喉嚨,忽然面色大變,脫口驚「咦!」了一聲,神情異常激動!
楊木工笑道:
「老漢這酒不錯吧?」
司馬玉峰極力定住心神,點頭笑道:
「太棒了,我可以再喝一口么?」
楊木工道:
「別客氣,公子盡量喝好了!」
司馬玉峰又喝了一口,仔細品味了一番,便把酒葫蘆還給對方,問道:
「你老這酒那裡買來的?」
楊木工道:
「一個老人挑到鎮上來賣的,他每月來鎮上賣一次,老漢每次都跟他買二十斤,已經是他的老主顧啦!」
司馬玉峰問道:
「他姓什麼?」
楊木工道:
「他自稱姓游,是個六十開外的人。」
司馬玉峰道:
「他頭髮斑白,左頰有塊眉月形的小疤痕,對不對?」
楊木工側頭思索道:
「頭髮的確有點斑自,不過左頰好像沒有什麼疤痕。」
司馬玉峰道:
「你老可知他住在何處?」
楊木工搖頭道:
「不知道,他不大喜歡講話——怎的,公子也想買他的酒?」
司馬玉峰道:
「正是,下次你老見到他時,就請他挑一壇到這裡來,要是他嫌路遠,我願意多給他一點錢!」
楊木工道:
「好的,他剛在三天前來過,大概還要等二十幾天才會來。」
說到這裡,拱拱手道:
「公子還有沒有別的事?」
司馬玉峰道:
「沒有了,你老這就要回鎮上去?」
楊木工道:
「是的,今天老漢就把材料買齊,明天一早就開始動工。」
目送楊木工去遠,司馬玉峰轉身急急奔到地道口,推開樹枝,走入地窟,只見古蘭正臉含嬌笑玉立地窟中,當下把食物放下,興奮地道:
「蘭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古蘭笑道:
「關於你義祖父的消息,是不?」
司馬玉峰神色一怔,訝然道:
「咦,你怎麼知道?」
古蘭反手一指地窟一堵土壁,笑道:
「你來看看!」
司馬玉峰跳到土壁前,發現壁上有一個手指大的小洞孔,不禁大喜道:
「呀,原來你已經打通了!」
他把右眼湊上不洞孔,視線透過小洞孔,發現山壁前的景色一目了然,心中十分高興,於是回對古蘭笑道:
「剛才我和楊木工的談話,你都聽見了?」
古蘭點首笑道:
「正是,你認為那賣酒的老人是你義祖父?」
司馬玉峰興沖沖道:
「一點都不錯,楊木工喝的酒,是我義祖父釀造的!」
古蘭道:
「但是楊木工說他姓游,而且他左頰也沒有疤痕。」
司馬玉峰笑道:
「你真傻,蘭兒,我爺爺為了怕龍華園主派人找他麻煩,自然不敢以真面目出現!」
古蘭玉臉微紅,嬌嗔道:
「好,你罵我傻,你給我記著!」
司馬玉峰失聲一呀,忙拉她坐下,笑道:
「來來,我給你買了許多好吃的東西,你看……」
一面解開紙包,展出一堆食物,有紅燒肉,滷蛋,五香豆乾等等,雖非上好佳肴,由於他們連日吃的都是乾糧,故此刻看來特別覺得好吃。
古蘭轉嗔為喜,拿起一片燒肉放入嘴裡,嚼了一下道:
「這是昨天的東西!」
司馬玉峰忙道:
「是是,你想一大早怎能買到今天的呢。」
古蘭覺得味道還不錯,也就愈吃愈起勁,笑道:
「你聽到你爺爺的消息,很開心吧?」
司馬玉峰點頭道:
「當然,我真希望今天就能見到他老人家!」
古蘭道:
「那楊木工說,你爺爺剛在三天前挑酒去鎮上賣,所以還要等二十多天才能見到他。」
司馬玉峰道:
「是呀,真急煞人也!」
古蘭笑道:
「他被王子軒打成重傷,再見到你時,只怕會掉頭就跑。」
司馬玉峰道:
「不會,那次誤會很容易解釋,而且經過這一段時日,說不定我爺爺已聽到傳說,知道那次他見到的是王子軒了!」
古蘭道:
「見到你爺爺,你就可以拿到那柄斷刀,進而可以證明你是不是『監園人司馬宏』的兒子了!」
司馬玉峰道:
「我現在覺得那柄斷刀絕對不是過關刀的一半!」
古蘭道:
「假如是呢?」
司馬玉峰道:
「那必是假造的!」
古蘭道:
「誰假造的?」
司馬玉峰搖頭道:
「我不知道,蘭兒,我們別再討論這件事,還是吃東西吧!」
第二天早上,楊木工帶來四個人和運來一車木材,立刻就開始挖土打地基起來了。
司馬玉峰頭一天監天一天,第二天就躲在地窟陪伴古蘭。
第三天再現身監工,第四天又躲入地窟。
后六天黃昏,一間草屋終於蓋成了。
司馬玉峰把餘款付給楊木工,吩咐道:
「見到那位賣酒的游老頭時,別忘記叫他送一壇酒來訝!」
楊木工惟惟應是,遂與那四名工人收拾工具回家去了。
古蘭在地窟中窺望,看見楊木工等五人已走遠,便急急走出來,大大透出一口氣道:
「喲,這六天時間差點把我悶壞了。」
司馬玉峰笑道:
「如果再叫你獨自一人在這屋裡居住幾天,你恐怕要跟我吵架了!」
古蘭微慌道:
「怎麼,你就要四齣題字了么?」
司馬玉峰點頭笑道:
「是的,明天一早就走!」
古蘭裝出準備發怒的樣子問道
「不讓我跟你去?」
司馬玉峰笑道:
「你跟去,誰來看管這間草屋?」
古蘭一瞪眼睛道:
「你怕草屋被人搬走?」
司馬玉峰道:
「搬走當然不會,就怕被人佔據!」
古蘭道:
「那我們回來時,可以把他們趕走!」
司馬玉峰舉步走入草屋,笑道:
「你進來看看新房子!」
古蘭站著不動,噘唇道:
「你不讓我跟你去,我不進去!」
司馬玉峰笑道:
「別緊張,我還沒說不讓你去呀!」
古蘭一喜,一步跳入草屋看過兩間睡房后,歡天喜地的笑道:
「玉峰哥,今晚我們就搬進來睡一夜,好不?」
第二天清晨,兩人經過一番易容之後,就離開草屋,朝長安而來。
這是兩人商量好的,長安是帝王之都,三教九流的人物最多,只要在長安幾處名勝題字留名,不久即可全國皆知。
因為是白天,兩人不敢施展腳下功夫,趕到長安時,已是暮色蒼茫的時分。
進入長安城,司馬玉峰因身上銀兩所剩無幾,便主張投宿小客棧,古蘭不贊成,說道:
「不,難得到京城來,我們應該好好享受一番!」
司馬玉峰尷尬一笑道:
「蘭兒,不瞞你說,本人的袋子已快空了。」
古蘭道:
「沒關係,我還有很多,算我請客好了!」
司馬玉峰訝道:
「你身上有很多銀子?」
古蘭掏出一顆明珠,笑道:
「我們拿這個去賣給珠寶商,這顆明珠至少可賣八百兩銀子!」
司馬玉峰赧然道:
「用你的銀子,不大好意思……」
古蘭道:
「別客氣,我們走吧。」
兩人在城中找到一家珠寶店,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后,以八百五十兩成交,古蘭把五十兩銀子交給司馬玉峰,余者折換金葉收下,便和司馬玉峰投宿一家最上等的客棧,在客樓洗了個熱水澡,然後雙雙走出客棧,打算找一家菜館痛痛快快的吃一頓。
司馬玉峰還是頭一次游長安城,看見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熙攘,頗為之目眩神迷,笑道:
「蘭兒,這長安城的確偉大,你來過沒有?」
古蘭揚眉道:
「不單來過,而且是老長安,以前我們姊妹和我師父住在驪山,幾乎每月都來!」
司馬玉峰道:
「那麼,長安有多少名勝古迹,你是可以如數家珍的了?」
古蘭道:
「當然,城裡城外我都游過,城中可看的地方有含無殿、花萼樓、大明宮、凌煙閣、大小雁塔等等,城外有曲江池、長春宮、未央宮、壩橋等,每一處都叫人留連忘返,百看不厭!」
司馬玉峰喜道:
「我們就在這裡玩三天,找處適當的地點題字留名,然後就回終南山去。」
古蘭道:
「好,吃過飯後,我帶你賞游全城,明天再到城外去玩。」
他們在一家菜館吃了一頓豐美的晚飯,古蘭便領著司馬玉峰在城中遊玩,一個晚上要游全城,就是走馬看花也嫌不夠,好在長安是座不夜城,他們一直玩到半夜,大致也反全城的幾處名勝看完。
自從來到中原,這算是司馬玉峰最輕鬆愉快的一天,回到客棧他倒便睡,而且睡得很甜。
翌立,日上三竿,他們起床漱洗已皆,便再離開客棧,作一日之游。
出玉匣門,兩人由長樂宮游起,然後再到未央宮,古蘭一面導遊一面解釋道:
「這長樂、未央兩宮是漢高祖在長安登極之後,由蕭何籌劃建造的,在當時,這兩宮的壯麗是無出其右的!」
司馬玉峰問道:
「與阿房宮比呢?」
古蘭道:
「那當然不能相比,可惜阿房宮早已蕩然無存,我們生得晚,沒眼福看到。」
說到此,舉手一指北方道:
「走,我們去那邊看看歷代帝王陵墓,然後折返阿房宮故址,那附近有個昆明池,也蠻好玩的……」
這天晚上,他們游到大慈恩寺和全國聞名的大雁塔,遊興仍極濃厚,便信步往曲江池走來。
曲江池,芙蓉園,是漢唐時期長安城中的公園,裡面有紫樓、綠舟、紅葯、碧柳等勝景,每逢春秋佳日,城中官員百姓前來游宴者如雲,詩酒唱酬,流連忘返。
司馬玉峰和古蘭來到曲江池畔,眼睛所看到的卻是另番風光!
司馬玉峰不禁低呼一聲道:
「蘭兒,這是個好去處!」
古蘭臉含嬌嗔,瞪了他一眼,道:
「遊了一天一夜的長安,你就只欣賞這地方,是么?」
司馬玉峰點頭道:
「正是,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如何?」
古蘭含笑不語,默許了。
司馬玉峰兩眼賊溜溜的亂轉,看見前面不遠有一叢花木,便拉起古蘭的玉腕,低聲道:
「來,我們到那裡面去!」
古蘭道:
「不來,那地方太黑!」
司馬玉峰打趣道:
「你不懂,愈黑愈好呢!」
他拉著她走到那叢花木前,一低頭便鑽了進去。
「啊呀,要死哪!」
花木叢里,驚起一片嬌啼!
司馬玉峰大吃一驚,慌忙頓足倒縱出來,連連作揖道:
「抱歉!抱歉!在下沒看見兩位在裡面……」
說著,拉著古蘭倉惶而遁。
兩人走出一箭之地,不約而同的透出一口氣,古蘭摔開他的手,紅臉埋怨道:
「都是你這冒失鬼,也不先看清楚,冒冒失失的就衝進去!」
司馬玉峰咧嘴嘻嘻笑道:
「我以為那裡面沒有人,誰知道竟是『危機四伏』!」
古蘭噗哧一笑道:
「這地方原就如此,你走近時要先咳嗽一聲,聽不到迴音才可以進去!」
司馬玉峰笑道:
「原來如此,哈哈,長安女子膽子好大,你……你看見了沒有?」
古蘭揚起玉掌道:
「你再說,我打你了!」
司馬玉峰不敢再說,又拉著她舉步便走,走前另一叢花木前,停足側耳凝聽,聽見聲響,便笑道:
「蘭兒,這裡面沒有人!」
古蘭低聲道:
「不行,要咳嗽一聲!」
司馬玉峰依言咳嗽了一聲,只聽花木叢里也有發出一聲咳嗽,不由嚇了一跳,趕忙拉著古蘭再走,又走出一箭之地,停步嘆道:
「蘭兒,我的聽覺不靈了!」
古蘭眠嘴吃吃笑道:
「怎麼不靈光了?」
司馬玉峰道:
「我明明聽出裡面沒有人,結果卻又有,這表示我的耳朵不靈光了。」
古蘭笑道:
「我跟你講不是你的耳朵不靈光,那種情況,就是絕世高人也聽不出來!」
司馬玉峰發獃道:
「為什麼?」
古蘭道:
「他們聽見有人走來,心裡很緊張,不覺就屏息靜氣起米,所以你就聽不出來了。」
司馬玉峰恍然一哦道:
「對,我沒想到這一點……」
兩人沿著池畔又走到一叢花木前,司馬玉峰咳嗽了一聲,沒聽見有迴音,於是雙雙鑽了進去。
花木叢里,有著如茵細草,兩人偎依坐下,司馬玉峰笑問道:
「蘭兒,你對這地方的門竊好像很清楚,來過么?」
古蘭凝眸作出一個神秘笑靨,道:
「當然來過啦!」
司馬玉峰心頭一沉,忙又問道:
「跟誰來的?」
古蘭挑挑眉毛道:
「女人晚上到這地方來,身邊有個心上人,我當然也不能例外!」
司馬玉峰氣起來了,大聲道:
「好呀,原來你以前有過心上人!」
古蘭微笑道:
「不錯,怎麼樣?」
司馬玉峰怒道:
「哼,他是誰?」
古蘭笑道:
「往者已矣,還提他幹麼?」
司馬玉峰大怒,沉聲一字一字道:
「不行,你非說出來不可!」
古蘭道:
「我姊姊!」
司馬玉峰一怔失聲道:
「你說什麼?」
古蘭笑道:
「我跟姊姊來的,我女扮男裝帶著我姊姊賞游曲江池和芙蓉園,羨煞了許多糊塗蛋!」
司馬玉峰心頭一寬,長吁一聲道:
「蘭兒,你真會戲弄人,差點把我氣死了!」
古蘭仰起玉臉道:
「讓你打個耳光如何?」
司馬玉峰舔著嘴唇道:
「不,我要吃你的胭脂……」
古蘭大羞,鑽入他懷中笑叫道:
「不,不,我不要……」
他們像一對交頸鴛鴦,躲在花木叢里親密的調笑著,竟不知夜已漸深了。
驀地,司馬玉峰聽出有幾個人正朝花木叢走過來,連忙推起古蘭,輕聲道:
「蘭兒,有人來了!」
古蘭發慌道:
「哦,那怎麼辦?」
她也像一般偷情姑娘一樣,無端緊張起來了。
司馬玉峰忙安慰道:
「別怕,我們咳嗽一聲,他們就會走的!」
一語甫畢,突由花木叢外沖入三個陰陽怪氣的年輕人,每人手握一柄明亮的匕首,齊聲嚇唬道:
「喂,你們這一對要死還是要活?」
這三個青年衣著均極不俗,顯然都是長安城中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兒。
司馬玉峰一看來了動武的人,心反平靜下來,仍與古蘭並肩偎依著,只轉動眼睛把他們三人打量一番,然後很鎮靜的笑問道:
「要死便怎麼樣?要活便怎麼樣?」
其中一個面貌瘦削的青年雙目一瞪,惡聲惡氣道:
「要死,就讓你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要活你們快把身上的銀子和值錢的東西拿出來!」
司馬玉峰頗為驚訝,叫道:
「哦,你們竟敢在這京畿重地搶劫,不怕被提去砍頭?」
那青年獰笑道:
「不怕,我爸爸和舅舅都在萬歲爺跟前做大官,我若被捉了,要不了半個時辰就可以獲得釋放!」
司馬玉峰恍然大悟,轉臉對古蘭一笑道:
「原來是三個紈褲子弟!」
古蘭也微微一笑道:
「長安這類仗勢為惡的公子哥兒多得很,不足為奇!」
那青年見他們竟然談笑自若,對三柄指在他們身前的刀子視若無睹,不禁大為發火,一揮匕首厲喝道:
「喂,你們給是不給?」
司馬玉峰聳聳肩道:
「沒問題,不過你們這些公子哥兒真叫人想不通,你們既然都是宦門子弟,想必家裡都很富有,幹麼要出來搶劫?」
那青年怒叱道:
「不用你管!」
司馬玉峰笑道:
「好,我不管,不過強盜在搶劫之前,總是說『路是我開的,樹是我栽的』而你們的借口是什麼?」
那青年沉聲道:
「這一帶是我們飛龍幫的地盤,凡是來此談情說愛的情侶,都要給我們銀子,以換取安全,否則,哼哼……」
司馬玉峰笑了笑,轉望古蘭問道:
「蘭兒,我們要不要給?」
古蘭伸手摘了三片樹葉,不動聲色的微笑道:
「好,由小妹來付吧!」
她玉臉一抬,環望那三個青年嬌笑道:
「喂,你們要銀子可以,但得先接本姑娘這三片樹葉!」
那三個青年根本不知她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見她長得美麗可愛,不覺動了歹念,三人互打了個眼色,那面貌瘦削的青年開口笑道:
「姑娘,你叫我們接樹葉幹麼?」
古蘭笑道:
「接得住樹葉,本姑娘便給你們銀子,接不住休想!」
那青年色迷心竅,覺得好玩,點頭笑道:
「好,你拋過來!」
古蘭便將一片樹葉向他拋去,嬌笑道:
「接住啦!」
那青年伸手欲接,那知樹葉飛勢快若閃電,一下便打中他膝蓋,痛得他殺豬般叫了一聲,不由自主的雙膝一屈,跪了下來!
原來,古蘭自蒙武林第一大奇人金鐘老人彭維亭收為徒弟后,竟已練就「飛花摘葉」便可傷人的本領,這種功夫要有深厚的內家真力方能施為,她的火候還未十分到家,不過用來對付一些三腳貓已是綽綽有餘了。
另外那兩個青年還搞不清同伴為何竟被一片樹葉打得跪了下去,兩人瞪目驚愣一陣,其中之一才開口驚問道:
「老大,你怎麼啦?」
那跪在地上的青年痛得直叫道:
「不成,我們碰到扎手貨了!」
那兩個青年面色一變,畏懼的瞪著古蘭,腳下慢慢往後退,似有開溜之意。
古蘭又將手中兩片樹葉分向他們拋去,脆笑道:
「你們也接接看!」
那兩個青年大驚失色,轉身欲逃,但身子才轉了一半,已被射到的樹葉打中膝蓋,「咕咚!」一聲,也跪下來了。
古蘭起身拾起他們三人掉在地上的匕首,將其中兩柄折斷,把剩下的一柄拋給司馬玉峰,笑道:
「玉峰哥,那些官兒他只知道在朝中爭權奪利,沒工夫管教他們的兒子,你來替他們教訓教訓吧!」
司馬玉峰接住她拋到的匕首,站起身笑問道:
「你說要怎麼教訓好呢?」
古蘭道:
「把他們的頭髮和眉毛剃掉,這樣他們才肯躲在家裡閉門思過!」
司馬玉峰大喜道:
「對,好辦法!」
那三個青年一聽要剃髮和眉毛,驚得魂飛魄散,慌忙伏地磕頭求饒道:
「女俠請饒恕,小的們有眼無珠得罪了兩位,我們願向兩位磕一百個響頭,只求兩俠不要剃我們的頭髮……」
古蘭道:
「饒你們不得,非剃不可!」
司馬玉峰怕他們呼救驚動遊人,便先點了他們的啞穴,然後扯下他們的頭巾,開始動手剃起來。
約模一柱香光景,三個青年已變成沒頭沒眉毛的「人蛋」了!
古蘭笑道:
「難看死了,玉峰哥,我們回去吧?」
司馬玉峰道:
「他們這樣一直跪到天亮,必會驚動很多人。」
古蘭道:
「那才好呀!」
司馬玉峰道:
「假如我們不把他們的麻啞二穴解開的話,說不定更會引起武林人的注意……」
古蘭道:
「管他呢!」
司馬玉峰道:
「不,我是說,這可能正是我題字留名的好機會!」
古蘭眼睛一亮,喜道:
「你快寫!」
司馬玉峰於是用匕首是草地上刻出「歸卧南山陲,司馬玉峰題」十個大字,隨與古蘭離開曲江池,返回客棧。
次日,他們又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只聽客棧中有許多人沸沸揚揚的在談論一件事,司馬玉峰聽到有「長安三鼠」一語,便召來一個店小二問道:
「小二,這長安城發生了什麼事情?」
店小二登時眉飛色舞道:
「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據說『長安三鼠』被人殺死了!」
司馬玉峰心中一驚,急問道:
「長安三鼠是誰?」
店小二說:
「是三個無惡不作的花花公子,仗著他們老子在朝為官,劫財劫色無所不來,全長安的老百姓莫不對他們深惡痛絕,就只敢怒不敢言,如今可好了,聽說昨夜被人殺死在曲江池畔,三人面對面跪著,頭髮和眉毛都被剃掉,心房挨了一刀,哈哈,今後長安城的老百姓有太平日子過了!」
司馬玉峰駭然道:
「你說他們心房挨了一刀?」
店小二道:
「是的,那是致命的一刀,殺死他們的那位俠客名叫司馬玉峰,他殺了他們后,又在地上題字留名,真是英雄本色,敢作敢當,棒極了!」
司馬玉峰驚愕良久,揮手命店小二退去,匆匆穿好衣服。
出房轉到隔壁房間,舉手拍門,喊道:
「蘭兒,你起來了沒有?」
房門一開,古蘭就立在門外!
司馬玉峰舉步入房,把房門關上,低聲問道:
「蘭兒,你都聽見了?」
古蘭點首道:
「嗯,聽見了!」
司馬玉峰驚詫道:
「那是怎麼搞的呢?」
古蘭道:
「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我們的行蹤已為敵人發現,他看見我們離開曲江池后,就現身將『長安三鼠』殺死,存心嫁禍於你,一是下手殺人者是本地人,過去曾吃過『長安三鼠』的虧,他們看見我們將『長安三鼠』整在那裡,認為機不可失,等我們走後,就將他們殺死!」
司馬玉峰問道:
「你認為那一種較有可能?」
古蘭道:
「後者,因為如果是前者,當他們發現我們時,應該會立刻動手,而不會做出這種效力不大的嫁禍,因為縱然官府認定你是殺人兇手,他們也對你無可奈何,是不是?」
司馬玉峰咬唇道:
「可是這對我司馬玉峰是個很大的——」
古蘭微微截口道:
「榮譽!」
司馬玉峰一怔,迷惑道:
「榮譽?」
古蘭點首笑道:
「不錯,三鼠一死,人心大快,你沒聽見剛才那個店小二把你歌頌了一陣?」
司馬玉峰啞然失笑,聳聳肩道:
「只怕是毀譽參半,如今我們怎麼辦好呢?」
古蘭道:
「你題字留名的日的已經達到,我們可以『歸卧南山陲』去了!」
司馬玉峰笑道:
「對,早一天回去也好!」
於是,兩人收拾衣物,付賬離開客棧,便朝朱雀門走來。
將近城門,只見城門下聚集著一簇人,司馬玉峰瞧得心頭一凜,住足道:
「不妙,有捕頭在那裡搜查過往行人的行李!」
古蘭問道:
「你身上有沒有帶著小刀?」
司馬玉峰道:
「有一把,但最要命的是血書,那上面有我的姓名!」
古蘭道:
「那麼,把小刀丟掉,把血書交給我!」
司馬玉峰走到街邊,假裝整理鞋子,將一把匕首丟入水溝,然後取出血書遞給古蘭,問道:
「他們不會搜你身上吧?」
古蘭將血書納入懷中,笑道:
「我是姑娘家,他們那敢搜我的身!」
司馬玉峰欣然道:
「好,我們過去!」
走近城門,只見兩個捕快正在搜查可疑人物的行李和身體,作威作福,看了令人氣憤。
司馬玉峰和古蘭混在人群中慢慢挨進,輪到司馬玉峰時,他自動解開包裹讓其中一名捕快搜查,那捕快約略一翻,再伸手摸他身上,由上身摸到雙腳,然後用力一推,喝道:
「去!」
「滾!」
就在這時,旁邊有人被打了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司馬玉峰轉頭一看。只見另外那名捕快正一手撫著面孔,一手戟指古蘭怒吼道:
「好賤婢,你竟敢動手打人?」
古蘭更凶,柳眉倒豎,杏目圓瞪,雙手叉腰,氣虎虎的嬌叱道:
「打你又怎樣?你憑什麼要搜本姑娘的身子?本姑娘的身子你也動得的么?」
原來,所有出城的婦女,照規矩只能搜查行李,不能搜身子,那捕快因見古蘭長得秀麗可愛,竟想乘機佔便宜,因此被古蘭狠狠颳了一個耳光。
那捕快老羞成怒,暴跳如雷道:
「豈有此理,老子奉命搜查過往行人,你這賤婢竟敢反抗,簡直反了!反了!」
古蘭寒臉冷笑道:
「哼,我問問,你別的婦女都不搜,為什麼光搜本姑娘的?」
那捕快厲聲道:
「老子認為你可疑,就要搜你身上,怎樣?」
古蘭脖子一伸,手指自己的鼻頭尖叫道:
「什麼?你說本姑娘可疑?」
那捕快道:
「不錯.你可能是殺人兇手,走!走!走!到衙門裡說話去!」
古蘭一把抓住他手腕,道:
「很好,我伯父是朝中的禮部尚書,我們去理論一番!」
那捕快原是要帶古蘭走的,一聽她有一位伯父在朝為官,不由面色一變,用力摔開古蘭的手掌道:
「你胡說!」
古蘭作勢又要抓他的手,冷笑道:
「胡說?誰在胡說呀?」
那捕快把雙手藏到身後去,色厲內荏地道:
「你!你說你伯父是朝中的禮部尚書,他叫什麼名字?」
古蘭道:
「要知道我伯父的名字很簡單,你跟本姑娘去就會知道了!」
說著,又要去拉那捕快的手,裝得煞有介事。
那捕快膽寒了,往往連退,一面揮手道:
「去去去!老子沒空跟你羅嗦!」
古蘭倒也懂得見好就收,當下拾起包裹,臉現譏誚,「哼!」了一聲,一扭腰肢,悻悻的往城外走去。
司馬玉峰一直站在旁邊觀看,這時見已沒事,便背起包裹跟著走出城。
兩人假裝不相識,一個靠左邊走,一個靠右邊走,走出數百步后,方才拊掌大笑起來。
司馬玉峰笑道:
「蘭兒你好凶啊!」
古蘭吃吃笑道:
「那些狗東西只會欺壓善良,你若凶不過他,他就會把你吃掉!」
司馬玉峰問;「他剛才真想摸你身子么?」
古蘭玉臉微紅道:
「正是,不過他的手剛伸過來,我就一巴掌刮過去了!」
司馬玉峰道:
「我原想幫你揍他,後來看見被你唬倒了,所以沒有動手。」
古蘭正要再說什麼之際,驀聞身後道上傳來一片急遽的馬蹄聲,兩人回頭一看,見有五匹駿騎疾馳而來,馬上人均是公門裝束,司馬玉峰不禁微驚道:
「糟了,莫不是他們追來了?」
古蘭道:
「不要怕,反正這些捕快奈何不了我們!」
司馬玉峰皺了皺眉道:
「但是事情鬧大了總是不好……」
說話間,五匹駿騎業已馳至身後!
司馬玉峰和古蘭便在道旁立住,準備應變,但那五匹駿騎並無勒停之意,仍一直向前猛馳而去。
古蘭笑道:
「窮緊張,原來他們並非在追趕我們!」
司馬玉峰苦笑道:
「誰說不是?他們正是在追趕我司馬玉峰。」
古蘭笑道:
「你怎麼知道?」
司馬玉峰道:
「長安三鼠的屍前有我的姓名和去向,他們八成是要去終南山找我!」
古蘭一想不錯,不由發怒道:
「這可怎樣辦?」
司馬玉峰道:
「若論身手,再來一百個捕頭也別想捉住我,問題是惹上公門很討厭……」
古蘭道:
「是呀,我想的就是這一點,我們不如放棄終南山那間草屋如何?」
司馬玉峰道:
「不,放棄很可惜,我們另想辦法好了。」
古蘭做了一個「殺」的手勢,說道:
「幹掉他們如何?」
司馬玉峰搖頭道:
「沒這個道理,設法嚇唬嚇唬他們,讓他們知難而退倒還差不多!」
古蘭問道:
「怎樣嚇唬他們呢?」
司馬玉峰忽地邁快腳步,道:
「走,先跟住他們再說!」
官道上行人不多,兩人立即施開腳力,遠遠跟蹤著前面的五匹駿騎。
中午時分,跟蹤到一個不知名的大鎮上,只見五匹駿騎停在一家菜館的門口,司馬玉峰便和古蘭跟了上去。
登上二樓,只見那五名捕快正圍坐在一張座頭上擦汗,桌上只擺著五杯茶和五雙筷子,叫的酒菜還沒送來。
司馬玉峰和古蘭便在他們旁邊的座頭上坐下,點過酒菜后.兩人也掏出汗巾擦起汗來。
未幾,那五名捕快叫的酒菜已端,五人賓士了一個上午,似是餓極,登時就狼吞虎咽起來,每人扒了兩大碗白米飯後,神情方見鬆弛,其中一名酒糟鼻的捕快喝下一杯酒,長長「吁」了一口氣,說道:
「邢大哥,我看這件案相當棘手!」
一名年約五旬,面容瘦削的老捕快一邊吃飯一邊慢吞吞地道:
「在京畿重地殺人題名,對方自然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另一名馬驗捕快介面道:
「對方身手也許不劣,可是就小弟的猜想,他可能是個剛出道的年輕人,想藉此揚名武林!」
面容瘦削的老捕快點點頭道:
「也有可能,不過,長安三鼠並無武功,對方若想藉殺死他們而揚名武林,只怕分量還不夠,所以我認為對方可能是看不慣長安三鼠的胡作非為,因此下手把他們除了!」
一名缺嘴捕快一拍桌子道:
「對,長安三鼠早就該殺,老子若非吃上這碗公飯,哼哼……」
那酒糟鼻的捕快立以贊成的口吻道:
「正是,所以我們雖然奉命出來抓人,老子倒希望抓不到!」
面容瘦削的老捕快搖搖頭道:
「老吳,你這話只能存在心裡!」
那酒糟鼻的捕快笑了笑,低去吃飯,他身左的馬臉捕快笑道:
「老實說,我對長安三鼠之死也不同情,但那司馬玉峰既殺了人,又要在地上留下姓名住址,這不是存心跟我們過不去么?」
面容瘦削的老捕快輕嘆聲道:
「不錯,所以今番我們若不能抓回去,不但屁股要挨板子,只怕連飯碗也保不住哩!」
馬臉捕快道:
「他既敢留下姓名和住址,大概會在終南山下等候我們,只要我們動作快,應該不難把他抓到。」
面容瘦削的老捕快道:
「問題是我們不知他司馬玉峰是圓的還是扁的,也許他站在我們面前,我們還茫無所知呢?」
聽到這裡,司馬玉峰和古蘭不由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古蘭用筷子蘸湯,在桌上寫道:
「你要如何使他們知難而退?」
司馬玉峰微笑不答,突然站起來走到那五名捕快的桌前,拱手一揖道:
「請恕冒昧,適才聽五位之言,好像是說長安三鼠被人殺死了,是不是?」
面容瘦削的老捕快臉色一變,凝目打量他一陣,沉聲道:
「不錯,怎樣?」
司馬玉峰裝出興奮之色,端起手中的一杯酒笑說:
「好極了,這是個好消息,該飲酒慶祝……」
說罷,將手中的一杯酒喝下。
面容瘦削的老捕快面露精悍笑容問道:
「閣下是誰?」
司馬玉峰又一揖道:
「小生古逸風,家住長安城外,今天攜內人慾去引駕回請親。」
老捕快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又問道:
「你認識『長安三鼠』?」
司馬玉峰點頭道:
「正是,去年,小生和內人尚未成親,時常相偕入城去玩,有天晚上,我們在曲江池畔乘涼,忽然竄出三個手拿刀子的青年……」
他一面在他們身後遊走,並且裝出很氣憤的樣子道:
「他們威脅我們將身上的銀子和值錢的東西取出,否則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當時小生又驚又怒,我說這京畿重地,你們怎敢搶劫?嘿,你猜他們怎麼說?他們竟說不是搶劫,而是要收取保護金,說什麼曲江池是他們飛龍幫的地盤,給他們保護金,他們就會保護我們安全,哼哼,真是無法無天,豈有此理呀!」
老捕快面有釋然之色,笑問道:
「後來呢?」
司馬玉峰雙手一攤,嘆道:
「唉,小生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不給怎麼成!」
老捕快笑道:
「這種事每月總要發生數十次,你只損失一些財物還算幸運,有不少情侶的遭遇更不幸,最後被逼得去上吊呢!」
司馬玉峰差嘆道:
「真氣人,你們是長安城中捕快,為什麼不把他們抓起來?」
老捕快冷笑道:
「開始我們抓過一次,可是人才帶進衙門不久,就有人持一紙名刺進來,我們老爺一見之下,嚇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竊,親自恭送長安三鼠走出衙門不算,還把我們罵了個狗血噴頭,所以之後我們就不理那回事了。」
司馬玉峰低頭嗟嘆一陣,最後愉快的笑道:
「如今好了,他們總算遭到報應了——那殺死他們的人是誰?」
老捕快道:
「名叫司馬玉峰!」
司馬玉峰笑道:
「他一定是個大英雄,小生若是捕快,情願挨板子也不想把他抓進衙門!」
語畢,拱手長長一揖,轉回座位坐下,向古蘭大聲道:
「蘭兒,你聽見了沒有?去年搶劫我們的『長安三鼠』被人殺死啦!」
古蘭也裝出欣喜之色道:
「謝天謝地,以後長安人可以過太平日子了!」
司馬玉峰微低頭改為「傳音」說道:
「蘭兒,我們吃快一點,先他們離開此地!」
古蘭會意的點點臻首,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兩人匆匆吃罷,會帳下樓,一逕往鎮外行來。
途經一座石橋,司馬玉峰見乾涸的河床上有一顆重逾千斤的巨石,便住足道:
「蘭兒,我們就在這裡等候他們!」
古蘭笑問道:
「你打算跟他們動手?」
司馬玉峰搖頭道:
「不,我要讓他們知難而退!」
古蘭微微一笑道:
「你剛才在飯館里做了什麼手腳?」
司馬玉峰笑道:
「你已看見,何必明知故問?」
正說著,遠處塵頭大起,那五名捕快已離鎮馳來了!
司馬玉峰立刻跳下河來,搬起那顆重逾千斤的巨石,將它放在石橋中央,然後登上巨石盤膝坐下,向古蘭笑道:
「你坐到後面,別過來插手!」
古蘭依言走到橋后,在橋欄上坐下來。
須臾,那五名捕快已縱馳至石橋前,他們一見司馬玉峰搬來一顆巨石擋住去路,不禁面色齊變,一齊勒停坐騎,飄身下馬,那老捕快沉容冷笑道:
「嘿嘿,剛才在飯館樓上,老夫就已覺得你朋友有點可疑——」
司馬玉峰未等他說完,截口笑道:
「不必懷疑,在下正是諸位要找的司馬玉峰!」
老捕快面呈凜烈,踏上一步道:
「很好,省得老夫多跑一段路,你這就跟我們回去吧!」
司馬玉峰笑道:
「抱歉,在下沒那個閑工夫!」
老捕快又踏上一步,道:
「大丈夫敢作敢當,朋友既敢殺人留名,怎地又不敢跟我們回去?」
司馬玉峰道:
「長安三鼠又不是在下殺的,在下跟你們回去幹麼?」
老捕快冷笑道:
「哼,長安三鼠不是你殺的?」
司馬玉峰點頭道:
「正是,在下不是傻瓜,怎會殺了人又留下姓名,自找麻煩呢?」
老捕快道:
「要不然,那是誰幹的?」
司馬玉峰搖頭道:
「不知道,可能有人想嫁禍於我。」
老捕快道:
「那你一定知道兇徒為誰,你若想洗脫自己的罪名,還得跟我們回去!」
司馬玉峰道:
「在下已說過,沒那個閑工夫,不過,在下可以提出兩個理由證明,在下不是殺死長安三鼠之人!」
老捕快道:
「你不跟我們回去,說什麼都是廢話!」
司馬玉峰不理,繼續說道:
「第一,諸位並不知我司馬玉峰是何許人,只要在下不出面不回終南山,你們根本無法找到我,現身與諸位相見,目的就是要誠懇的告訴諸位在下不是殺人兇徒,否則在下一走了之,人海茫茫,諸位到哪裡抓人呢?第二,諸位看到在下把這一顆巨石搬到橋上來,應該心裡有數,在下有自信可以在五招之內將諸位劈死掌下,但在下不是殺人兇徒,是以不想這麼做!」
說到此,一躍落地,臂運神力,將巨石高舉到頭上,然後往橋下的河床拋去,轟然一聲巨響,地面震得發顫!
那五名捕快哪曾見過這等驚人的神力,看得面色一白,但老捕快仍不肯放手,力持鎮靜的悍笑一聲道:
「朋友的確有點臂力,但這個可嚇不倒老夫!」
司馬玉峰原以為經過這一番施為後,他們就會相信自己不是殺人兇徒而中途折返長安,這時一見老捕快仍無放手之意,不禁發急道:
「怎地,你們仍不相信在下說的一切么?」
老捕快道:
「我們相信也沒用,我們五人的職責只是奉命擒拿司馬玉峰,你既是司馬玉峰,就得跟我們回去!」
這話倒是十分有道理,他們身為捕快,只有擒拿罪犯的職責,卻無決定對方有無罪嫌的權力,因此司馬玉峰聽了后,大感傷腦筋,舉手搔頭皮道:
「唉,在下倒沒想到這一層!」
老捕快沉聲道:
「朋友到底跟不跟我們回去?」
司馬玉峰搖頭道:
「不,在下身有要事,沒心情去衙門浪費時光。」
老捕快右手握上佩刀刀柄,怒叱道:
「好呀,你是想拒捕?」
司馬玉峰道:
「是非曲直存乎一心,在下沒有殺人,拒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老捕快揚眉一哼,回對身後四名捕快喝道:
「夥伴們,一起上來擒下這兇徒!」
話聲中,右手一揚,「嗆!」的拔出佩刀!
但是,佩刀出鞘時,他卻愣住了。
原來,他拔出是一把斷刀,不知什麼時候,他的佩刀已被人用內家真力震斷,另一半留在刀鞘中!
那四名捕快一看老捕快的佩刀莫名其妙的斷了,神色均為之一愕,然後一個預感同時閃入他們四人的腦際,他們同時將佩刀拔出一看,果不出所料,四把佩刀都斷了!
老捕快氣得臉紅耳赤,忿然將斷刀摔掉,戟指司馬玉峰暴喝道:
「好呀!原來你剛才在飯館樓上做了手腳!」
司馬玉峰點頭微笑道:
「在下這樣做,就是要使你們明白,假如在下是殺人兇徒,如今要殺死你們五人,就像震斷你們五把佩刀那樣容易,根本不必多費唇舌否認殺人,是不是?」
老捕快怒沖沖的欺上三步,猛可劈出一掌,大喝道:
「接招!」
司馬玉峰見他一味不識好歹,心中不禁有氣,正想給他吃些苦頭之際——
「你可以把我打傷,但不能傷得太重!」
老捕快一掌劈出時,忽然低聲講了這句話!
司馬玉峰一怔,但很快就明白對方的心意,心中甚覺好笑,當時身形微側,右掌一揚,一把扣住對方手腕,順勢用力一拉,老捕快的一條右臂登時脫臼,他大叫一聲,蹌踉衝出幾步,仆跌橋上。
那四名捕快一見老捕快一招未完便已受傷倒地,不禁大驚失色,但他們倒也很夠義氣,一聲吶喊,便想衝過去搶救。
老捕快忽地翻身坐起,大叫道:
「住手,老夫都打不過人家,你們還行么?」
那四名捕快齊剎住腳步,一臉不知所措。
老捕快慢慢站起來,向司馬玉峰苦笑道:
「朋友,我們可以相信你不是殺人兇徒但我們回去后,上面可能會另派捕快去終南山逮捕你,如果你朋友真是住在終南山的話,我們的飯碗就要被你敲破了。」
司馬玉峰微笑道:
「這個諸位可以放心,在下回終南山後,馬上就要搬家。」
老捕快面有欣慰之色,移步走回,向四個夥伴說道:
「夥伴們,你們當中如有人自信能夠勝他,不妨上去動手,否則就跟老夫回去吧!」
那四名捕快沒有一人敢吭氣,默默的轉身跨上自己的坐騎,老捕快右臂雖不能動,但仍可騎馬,他登上坐騎后,當先一抖韁索,催騎便馳。
轉眼間,五匹駿騎業已消失於返回長安的官道上!
這時,古蘭由橋欄後面起立,吃吃脆笑道:
「那老捕快好玩得緊,他一直不肯放手,敢情是想負點傷好回去稟報!」
司馬玉峰笑道:
「我覺得他們很值得同情!」
古蘭道:
「你說要搬家,那是真的?」
司馬玉峰搖頭道:
「不,騙騙他們罷了,我們仍得回終南山去!」
未牌時分,他們抵達引駕回,在鎮上吃了飯,又買了許多食物,方才離鎮轉返終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