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唧──唧──唧──

夏蟬一次又一次的在樹上努力的摩擦雙翼,發出響亮的聲音。

陽光迤邐進室內,在空氣中形成一道金黃。

曉月吃力的睜開雙眼,只瞧得柔和的日光灑在宋青雲的身上。他斜倚在床邊雙眼合著,俊秀的面容在金黃的日光中更加讓人無法正視;他的唇有些薄,此刻正抿著,薄唇上方冒出點點鬍鬚,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破壞了比擬天女般的畫面。

可惜,他該生作女兒身才對。如今塵世中恐怕再找不到比他還要俊美的男子了吧!可能連女紅妝皆無人可與之相較了。

她看著看著,不由得有些感嘆,這男子絕世的面貌真要教世上紅顏無言以對。

靜靜的打量他閉上的雙眼,曉月心裡想著若是那雙眼睜開時能裝進靈魂,那該是怎樣的一種面貌?她越來越希望能在那黑色的雙瞳中染上神采,透出笑意、悲傷、歡欣等等多樣的情緒,越來越希望那裡面能正確清楚的映出她的身影,而不是毫無焦距。

她在想什麼呢?漸漸分不清當初要幫他復明的本意了……

曉月不由得輕嘆,卻喚醒了淺眠的宋青雲。

「醒了嗎?」他伸手輕觸她的粉頰。

「嗯。」沒力氣回答,她只輕應了聲。

「你還好吧?」大手向上拂至額頭,溫度已恢復了正常。

有氣無力的再應了一聲,曉月望著他溫柔的面容,還是忍不住低低的問:

「為何害怕復明呢?重見光明這麼可怕嗎?你……到底在逃避什麼?恐懼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她的氣息不由得又急促了起來。

「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對吧?」他苦笑,對她異常的執著半點也沒轍。都已經氣弱到幾乎不能成聲了,她仍是對此念念不忘。

「我希望你能看見。」她真誠的說。

宋青雲聞言,心中升起一種怪怪的滋味。對她這句話,他還真是不知該如何反應。

「世界不是只有聲音、味道和觸覺,你見過的。」她柔柔的再說,「那些美麗的顏色和光線,你還記得的,對吧?」說完,她氣有些接不上來,忍不住輕咳兩聲。

「別說了,這事等你病養好了再談吧。」聽她咳嗽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那氣若遊絲的聲音更讓他有些心疼。

「若等我病好了,你真會聽我說嗎?」說實在的,她很懷疑。

「我們的話題一定要在我的雙眼上打轉嗎?白姑娘,世界不是只有我這雙眼的,病人也不是只有我一個,對吧?」他打趣的說。

「對。」曉月嘴角微揚,病人的確不是只有他一個。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休戰吧。等你身子好點了,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好嗎?」他露出一朵溫柔的微笑,「現在你是病人,我才是大夫,你得聽我的。

而我第一道藥方便是不準工作、好好休息。」

「你……」她方要開口,他卻以溫和但堅決的聲音打斷她,「別說了,睡吧。」

曉月只能聽話的合上雙眼,緩緩的沉入夢中。

接下來的日子,表面上是平靜無波的,兩人未再提起那敏感的話題。他們共同的認知是在她養病期間,雙方都不再為此爭論。

風雲閣的眾人皆認為白姑娘是來替三爺治眼的,再加上白姑娘初到的那天有人在廳上曾聽見大爺說白姑娘是齊大俠幫三爺訂下來未過門的媳婦,所以也沒人覺得她住在雲樓有啥不對;反倒有不少姑娘家羨慕起白曉月來,因為這些天她們的三爺對白姑娘可是體貼入微、細心照顧,像是在呵護朵嬌弱的花兒似的。

聽,雲樓又傳出柔和的蕭聲了,以前她們想聽都還聽不到呢。

中午時分才剛下了場雨,秦冬月收了東西南北四大商行的帳便早早回到風雲閣,聽見宋青雲的蕭聲,她抓了也才方從宮中回來的孟真一起到梅樹下的鞦韆坐好。

瞧,空氣清新、涼風徐徐、綠葉搖曳、蕭聲空靈,多詩情畫意啊!

秦冬月心滿意足的抱著孟真的手臂,偷得浮生半日閑。

「孟真?」

「嗯?」

「你覺得青雲會娶曉月嗎?」

孟真看了妻子一眼,才道:「你想幹什麼?」

她眨了眨眼,無辜的回答:「沒有啊,我問問而已。」

「你不想待在京城?」他戳穿她的謊言。她一定是想把風雲閣的生意交給青雲和白姑娘打理。

「嘖,你都知道了還問。」她不滿的瞪他一眼,然後又說:「其實也不是不想啦!可是在這裡好忙,再且皇上看你久久沒離開長安,一定又會想叫你回去當官的。」那皇上在想什麼她還會不知道嗎?哪有人一天到晚召平民百姓入宮的,鐵定是主意打到孟真頭上來了。她才不要老公結婚沒幾個月就出門打仗去,何況孟真也老了嘛,過關斬將、衝鋒陷陣的事交給其它人就好了。

他們夫妻還是回玉泉鎮養老去的好。「回玉泉鎮可沒有山珍海味、奴僕伺候。」

孟真直言。其實他也想回去,卻怕虧待了她,不想讓她過苦日子。

她懂他的顧慮,不禁輕笑,「你也太小看你娘子我了吧!若我真是為了這些舒適享受,當初就不會嫁你這獵戶啦!」她連電氣用品都放棄了,這些東東算什麼。

「你當初是不願嫁我。」他正色的說,眼角卻掩不住笑意。

「喂,你拆我台啊!」她戳他胸膛一記。

孟真不痛不養地抓住她的手,突然溫柔的問道:「你真願意和我回鄉下吃苦?」

「你到哪去,我便到哪去。」秦冬月笑咪咪的看著他,「古人都說啰,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何況回鄉下不代表就是吃苦,你沒看你娘子我兩眼黑得像被人揍了兩拳?留在這裡才叫吃苦哩!」

他憐愛的輕握著她的手,「對不起。」

秦冬月開心的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知道對不起我就好。如果你不想讓娘子我太辛苦,就快把小鬍子找回來。等他一回來,咱們就回玉泉鎮去,好不好?」

「好。」他大手一伸,將小妻子攬得更過來一點。

秦冬月樂得能抱住他的胸膛,微笑的看著前方的雲樓,忍不住又問:「孟真,你說青雲到底會不會娶曉月啊?」

「這你要去問他才對。」聽著悠揚的蕭聲,孟真不由得揚起嘴角。

「何首烏、青皮、陳皮、甘草、生薑、大棗。你怎麼知道這帖葯?」曉月淺嘗一口便認出其中草藥。她狐疑的看著宋青雲,這帖葯能治寒熱不止,何首烏補陰而不滯不寒,強陽而不燥不熱,稟中和之性,為調補久病之聖葯。但一般大夫幾乎都不知道,因為這應是宮中御醫的帖方,那些自視甚高的御醫們通常不肯將藥方流傳於外。她會知道此處方是因為爹爹早年時曾偷偷入宮讀取宮中秘藏藥典;難不成他也是和爹爹一般?但他看不見啊!

「師父早年曾與宮中御醫互相切磋,當時我跟在一旁,得益良多。」他微微一笑,解她疑惑。

原來如此。曉月恍然大悟,忍不住又問:「你……看不見,這些年是如何習醫、念書、學武的?」

「學武習醫皆是師父教我,師兄們在旁協助。至於念書則多是靳雷與我共習,幫我複習。」

她想了一想,忽然有個問題冒出腦海,「為何齊老前輩未收靳大哥為徒?」

照說靳大哥與宋青雲年歲相當,當初跟在宋青雲身邊也才十歲而已,為何齊老前輩收了宋青雲卻不收他呢?

「靳雷當時便已是快刀燕青的入門弟子。燕大俠當年死於一場意外,師父便將靳雷帶回祁連山,但靳雷的武功仍是依循燕大俠留下來的刀譜學習。他自始至終都只認燕大俠一位為師父,但也感念家師的養育指導照料之恩,因此初上祁連山時,靳雷便只肯自稱為仆,而且很自動的照顧起當時唯一需要照料的我,師父也不勉強他,就這樣一直到現在了。」說到最後,宋青雲還是免不了牽起嘴角自嘲的笑笑。

「靳大哥娶妻了嗎?」思及那名不喜說話、默默做事的靳雷,曉月聽聞此事後對他印象更加良好。

「沒有。」見她一再問及靳雷,似是相當關心,宋青雲心中突起一陣躁鬱。

他壓下那股不悅,卻壓不下心中的忐忑不安。

她喜歡靳雷嗎?那他怎麼辦?

他被自己心中莫名冒出來的問題嚇了一跳。

什麼叫「他怎麼辦」?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

宋青雲臉色一白,原本模糊的認知一下子在心中清晰成形。該死的,經過了這麼多年,他竟然又開始嫉妒靳雷,而且與多年前相較,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沒事吧?」

曉月一聲叫喚將他的思緒拉回,宋青雲只能力持鎮定的回答:「沒事。」

嘴裡說沒事,天曉得他有多想帶著她一起落荒而逃。

真是糟糕,她竟然也同時喚起他自卑的情緒。宋青雲在心底暗嘆,才這麼些天,她便讓他嘗到喜怒哀樂愛惡欲,若再繼續下去,他大概會開始懷疑他生而為人的意義。也許他是卑劣的小蟲也說不定,因為他既想要她留在他身邊,又不想探究那久遠詭譎的記憶,現在更希望靳雷最好趕快在外頭成親,還希望時間能就停留在此時此刻,把她和他關在雲樓中過一輩子。

時間真會停滯不動嗎?

當然不會!

幾天後,曉月的病就好了,身子雖然仍是虛弱,但已能下床走動。

他承諾過要聽她說話,縱使百般不情願,他仍必須遵守諾言。

也許他不適合當謙謙君子,只適合當個平凡的鄉野村夫;當她芳唇吐露溫言軟語,輕輕柔柔的積極說服他時,宋青雲如是想著。

「我的失明很困擾你?」他突然煩躁的打斷她,英俊的臉上帶著陰鬱。

「什麼?」曉月有些呆愣,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的失明很困擾你。」這次他用了肯定句,嘴角牽動卻笑不成笑,嘲諷的成份多了些。

這還有什麼好問的,誰願意跟著一名瞎子?宋青雲心情越發苦澀浮躁,憶起她是為了君山那些鄉民才會跋涉到長安對他「投懷送抱」。她有著太過高貴的情操和醫德,見不得他自甘墮落。曉月沉默的看著他,半晌才道:「是很困擾我。」

宋青雲臉色更沉,卻聽她柔柔的音調繼續響起,「從小到大,我一直試圖去做某件事,可以讓我覺得自己是有用的、有存在的價值;後來發現我可以經由從爹爹那兒習來的醫術幫助別人,我便努力研讀醫書,從幫助別人以證明我不是毫無用處的。說穿了,我學醫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在意你的失明,也是同樣的道理。」

她娥眉輕蹙,又說:「你的失明的確很讓我困擾;大夫不是神仙,再高明的醫術也有無力回天的時候,但你卻連試都不肯試。重新面對自已、面對這個世界,真的如此可怕嗎?」

曉月的坦然和誠實讓宋青雲微微錯愕,也讓宋青雲發現他連她都不如,他的確是不敢面對自己。

他是膽小的!膽小的不敢面對那染血的記憶。如果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卻又換來滿手血腥呢?他不敢,真的不敢!

命運的齒輪不停轉動,有些事不是不想要,它便不會來的。

是天意,也可能是巧合,總之,事情來了。

七月十五。月圓,天陰。

烏雲遮去了半邊圓月,夜風帶寒,天際晦暗不明。

萬籟俱寂,突地,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

暗夜中,有不少人家點起燈火,數條人影分別從外廓城和內城竄出,向聲源處探看。

既驚動了其它人,又怎能不驚動風雲閣,更何況聽覺較常人更靈敏的宋青雲,他是第一批到達出事現場的其中一人。

第一批到達的大多是長安城中小有名氣的江湖人士,跟著而來的才是京城駐守內外城的上番府衛。

不用聽旁人描述或極端驚愕的喘息聲,宋青雲都能從散發在空氣中熟悉的血腥味得知這家大戶發生了什麼事--又是一樁滅門慘案!

除了方趕來的他們,這豪門宅第內已是無一活人。

一股森冷倏地竄進血液之中,鮮紅的影像一幕幕閃過腦海,他只覺得自己站在血紅的沼澤中,往下沉去……

各人紛去探看四周,宋青雲只能佇立庭院之中無法動彈,呼吸加重,全身肌肉繃緊,手中的紫玉蕭幾乎要被他握到碎裂——

「青雲!」

孟真一到便發現師弟神色不對,才喚他一聲,卻換來宋青雲回身一擊。他忙閃過,方驚覺師弟竟似神智不清,臉上布滿仇恨,一向無神的雙眼竟滿是血絲。

宋青雲連翻急攻,孟真險些接不下來;幾次喚不醒師弟,他便知道要糟。

再如此下去,若讓其它人循聲而來,必懷疑師弟和此案有關。

兩害相權取其輕,孟其乾脆硬接下師弟一掌,拚著就算內傷也要把他弄昏帶迴風雲閣去。

宋青雲一掌拍向孟真肩頭,孟真不閃不避趁勢點其昏穴。宋青雲是直挺挺的倒地了沒錯,孟真也差點去掉了半條命。

一股血氣涌到喉頭,他硬是壓下,低頭看著倒地的師弟,不由得輕嘆口氣。

沒想到師弟這些年功力又精進不少,看來他真是老了。若是師弟眼沒瞎,要制伏他大概就沒這麼容易了。

突然,另一人來到庭院中,孟真一看是今晚才從南方趕回來的靳雷,大大的鬆了口氣。靳雷扛起宋青雲,兩人很有默契安靜無聲的離開了血案現場。

急急的敲門聲傳來,曉月披上外衣下床點燈開門,只見秦冬月也是只披著外衣,一臉著急的站在門外。

「怎麼了?」

「青雲出事了。」秦冬月抓著她便要往隔壁去。

曉月心頭一跳,忙問:「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是被靳雷抬回來的。」

「等等,我拿藥箱。」她又轉回房裡,帶著藥箱才跟著秦冬月趕去鄰房。

一進門,曉月便見他雙眼緊閉,全身僵直的躺在床上,頸項、額上青筋浮起,牙關咬得死緊,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老天!」她不禁輕呼出聲,忙快步來至床邊,從藥箱翻出金針欲從穴道下手,幫他放鬆下來,怎知金針竟扎不下去。

「他肌肉綳得太緊了。」孟真在旁才開口卻一陣血氣翻騰,一口血便吐了出來,嚇得秦冬月臉色發白,這時才瞧出他的不對勁。

「你別嚇我!」秦冬月忙扶他到一旁坐下。

「沒事,我調一下氣就好。」他苦笑,師弟這掌真是打得太結實了。

曉月回頭見孟真似是真無大礙,便問靳雷:「他怎麼會這樣?」

「城裡出了命案,三爺他……」

該死!曉月暗暗咒了聲,秀眉糾結。看樣子那血案又喚起了他的記憶。

她是希望能喚起他的記憶,但不是這樣突如其來的,讓他毫無防備的憶起。

他不能再這樣緊繃下去,她必須先讓他放鬆下來。

曉月伸手抹去他額上的冷汗,溫柔的在他耳邊低語:「別這樣,那已經過去了,放鬆點。」

其實她很懷疑他能聽到她的聲音,但她還是不斷安撫著他。看到他這樣痛苦,她只覺得心被揪得好痛,彷佛受苦的是她自己;她一手覆在他根本扳不開的右拳上,另一手拿著布絹不停擦去他冒出的冷汗,嘴裡則不停地向他說話。

不知道他是否真聽到了她的聲音,總之他終於漸漸放鬆下來了;曉月見狀忙拿金針扎入他的穴道,隨即又從藥箱中翻出幾樣藥材,讓靳雷拿去煎煮。

那晚,她都未敢合眼,怕他又出了什麼狀況。

沒有時間去審視自己的心態,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絕對不能讓他岔了真氣,走火入魔。

整個晚上,他高燒囈語不斷,道出一幕又一幕殘酷的真相。

她所能做的,只是忍著心痛含淚不斷的安撫他。她所有心思皆在他的身上,甚至不知道孟真和秦冬月是何時離開的……

七月十五,鬼門開。

那一晚,同時開啟了宋青雲那道封閉了二十多年的記憶之門。

烏雲掩月,陰風慘慘……

他看到大人們浴血奮戰,看到亮晃晃的刀劍砍掉大叔的臂膀,另一刀劈開了人體,鮮紅的血濺到了他的衣上;他嚇呆了,只能動彈不得的站在當場,看著眼前的人間煉獄。

刀劍交錯,又一條人命喪生在他眼前,一顆頭顱被刀斬得和身子分了家,從空中飛過來,掉在他眼前,滾了兩滾,停下時剛好面朝上。

那頭兩眼瞪得老大,血絲充斥其中,黑色的髮絲橫過臉上,嘴角淌著血仍在微微顫動,像是要說些什麼。

那是娘親!他瞪著那頭顱,頓時雙目皆紅,忍不住大叫一聲:「娘!」

「青雲!」一聲喝斥讓他止住了驚叫,他看見爹爹渾身浴血抓著他避過砍來的刀劍和暗器。

房舍四周倏地冒出熊熊火舌,他忙大叫:「爹,著火了!」

敵人迅速退至屋外,硬是以浸過毒的暗器將宋家少數還存活下來的殘兵逼得無法退出。

「爺!咱們護你和少爺出去!」剩下的幾名宋家人皆己抱著必死的決心,無論如何至少要保住宋家的獨子。

話聲方落,宋世傑便看見說話的人被浸毒的暗青子打中,才一會兒,整棟屋內活著的只剩他及唯一的兒子。

外頭的人潑油進來,火勢霎時更加猛烈,濃煙竄升,這下連外頭的情勢都看不見了。

宋世傑從布囊中掏出一件雪白的衣衫罩在兒子身上,下一刻,巨大的梁木倒塌下來,他帶傷的身閃避不及,當場被撞得口吐鮮血。

「爹!」他紅著眼哭喊出聲,知道縱使兩人逃出生天,爹爹受的傷也已是活不了了。

這班匪徒非等閑之輩,若青雲發出點聲音,必會被賊人發現。因此宋世傑撐著最後一口氣,點了兒子穴道,用冰蠶雪衣將兒子全身護住,在下一根梁木倒下來前避到另一頭去,及時將兒子送進了隱藏的地道中。

另一根梁木倒下,宋世傑來不及閃進地道之中,他毫不考慮的將暗門關上,隨著梁木倒地的轟然巨響,整棟屋宇不及片刻便被火海吞食。

宋青雲眼睜睜的看著娘親死在眼前,又眼睜睜的看著爹爹當著他的面關上暗門,因為被點了穴道,他只能睜大了赤紅的雙眼看著,動也不能動、想喊都喊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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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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