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血晴天巔

第四十章 血晴天巔

司徒蕾暢快地對稽弘敞道:「好!很好。你選得好。告訴直老大,我大哥還是把他當作畢生難得的至交與頂尖的極強敵手。『絕命陣』是『問天樓』的一盟友,也永是『黑盟』的一員。你們走吧!」

「是!」稽弘敞一個躬身行禮后,便轉身疾速奔去。同時,帶走了數量約一百的人。

司徒蕾秀眸一巡,望著近在咫尺的獨孤寂心。她為了他,他可知她只是為了他?她為了能在他身邊,所以她放棄「黑盟」大旗佇立天下的大好機會!

她要的是,能更貼進他的心靈大地。她真的愛上他了!就在他緊緊抱著鳳霞飛的那一刻,她心中那份暴烈的痛楚,使她知道她已愛上他!

沒有盡頭地愛上。

始終緘默的獨孤寂心,這時忽然有了動作,也到了該走的時刻!

心劍!受獨孤寂心的「氣機」(人與所使兵器之間,奇異交融的節奏與牽絆)引動,驟地脫鞘,在空中奇絕地旋動著。

眾人瞧到這罕見的怪景象,不由靜寂下來。

獨孤寂心精若冷電的眼神,來回掃了一遍,把本欲說話的人嚇得噤口。

一時間,場上只餘下風與心劍「涮!涮!」的聲響。

獨孤寂心驀然左手一招,胡嘯英的死屍陡地被吸到獨孤寂心的身前,他一把抓著胡嘯英的屍身。

同時,-直在空中盤旋的心劍,陡地定止於虛空。

情景詭異莫名!

還能,施出一劍。

「氣脈」之「渾元極」,定會讓這班愚昧之輩嘗盡苦頭。

對於痴愚頑固之徒,是不需要客氣的。再多的善言勤勸,都不及當頭狂喝:惟有強勁的擊打,才能破除那深植的固陋。

想要脫離「落風崖」,就只有儘快擺脫一切糾纏。胡嘯英也該醒了,必須儘快離開!

心劍由空中緩緩落下,彷彿有一隻無形之手持著它。

「碰!」的一聲。

入地一尺(約三十公分)。

心劍劍柄與劍身相交處的心形紅塊物,也就是心劍的魂魄所在劍心,又開始那異乎尋常的明暗節律,漸漸地由暗紅轉成赤血色。

正當群豪驚疑之際時,「轟!轟!轟!」幾聲連響,漫天塵土由地面驀然震起,滿滿地填住「落風崖」下的空間,將夜色的暗味,塗抹的更是虛蒙亂盪。

所有的一切,都變成灰與暗的聚合!

眾人所立的外圍處,竟裂出一圈徑約二十涯離(約八百公尺)的裂縫。

原來,適寸心劍落地之際,獨孤寂心灌在其中的真氣,也一併塞入地面,循著太極的形態,在地內絕速繞行,硬由地底內,往外劈開一圓曲彎的裂痕。

「咻!」

獨孤寂心右手用勁一吸,心劍輕巧的返回手中。

再「鏘!」一聲,入鞘。

獨孤寂心立刻低聲同司徒蕾道:「趁機逸出包圍!」

「胡莫愁,你爹的屍身,我接收了。」獨孤寂心那低沉而冷漠的聲音,透塵而來,直飄向胡莫愁。

本自泣號昏旋的胡莫愁一聽,立即跳了起來,手一抄,斷水刀在手,疾撲往獨孤寂心聲音的方向,猛一暴喝:「留下我爹!」

獨孤寂心身子輕擺,「龍飄十身」之「魂魅無息」,身法盡展,猶如鬼魂般疾退了數尺。

這時,淡柔的雲破月,身子一插硬是從紛紛人潮中來到獨孤寂心面前。她靈問劍一閃,輕柔而纏綿的劍光,團團縛住獨孤寂心。

同時,也有不少人殺往獨孤寂心。

雲破月見有人欺向獨孤寂心,靈問-回,劍芒一撤,掠在一旁。顯然,她不想與旁人合擊獨孤寂心。

獨孤寂心的手,輕貼其中一人的軀體

哦!是「黃沙滾漫」倪鶴。

久居沙漠的倪鶴,並不受煙塵四擾的影響,拿著他的武器算盤直砸到獨孤寂心的頭部,卻料不到獨孤寂心-晃,人已在他身後。

倪鶴大駭,連忙前撲。

獨孤寂心如影隨形緊纏著倪鶴。

倪鶴數次變化身形,忽左忽右,但是,獨孤寂心的手仍是貼緊著他,未曾稍離半分!

倪鶴更是慌張,暴吼連連卻始終逃不出獨孤寂心的「千魄纏體」。

倪鶴奮盡一點餘力,往上直衝,再-個轉折,落地。

可惜,「龍飄十身」的精萃便在於利用他人的力道及氣流的翻飛,以化成駭世驚心的超絕動作。

方才,「魂魅無息」正是獨孤寂心暗察氣流奔竄的動向,配以他驚人的快速,而臻至無形無跡之境,便仿如他本在倪鶴之後-般。

「千魄纏體」也是一樣。獨孤寂心化倪鶴之力為己力,吸納點便是右手。是以,無論倪鶴如何使勁總難擺脫獨孤寂心的附體翻飛。

倪鶴力竭停下,恨恨地吼道:「你究竟想怎樣?」

獨孤寂心曬道:「不想怎樣!」說完,右手一把抓起倪鶴,真氣猛然輸出傳進倪鶴軀體。倪鶴受勁一顫,身軀一軟,獨孤寂心腕一振,隨即將他甩入人群中。

在塵煙四漫、四手不見、呼吸不暢的時刻,驀然有人摔入,當真使人心亂緒迷。

「啊!」驚叫聲、「啪!」「碰!」擊打聲,連連不絕。

獨孤寂心隨手又抓來一人,又丟了出去。這樣連捉連拋,瞬眼間,已有二、三十人被他投到人堆里。

獨孤寂心將僅余的真氣,不住地貫入他所抓人的穴脈,現場只聞得慘哼不絕。

獨孤寂心用的手法乃是「氣脈」的「逆劍氣」,雖然未透過心劍發出而由手掌傳入,但也已是非同小可,足以令人痛上好一陣子。

這股氣會沿著人體的經脈逆行,壓迫著人真氣的運行,就彷彿有兩股力道於體中傾軋一樣。而習練真氣者,向來最重循環不息,最怕氣流不暢,是以能阻人內力運流,並反制真氣的「逆劍氣」,乃成為極駭人的招式。

現場的情勢,一如獨孤寂心所預期的,更亂了!

獨孤寂心便是要讓中原眾雄,有一種遭人攻殺的誤覺,以便讓他們可以趁亂安全逃出。

果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人心惶惑,形勢紛盪。

猶如發瘋的胡莫愁,在四起的塵亂里找到他,正全速趕來。

獨孤寂心向司徒蕾,打了個手勢,率先衝出。

司徒蕾會意,右手一招,「黑盟」所屬立即脫出包圍圈,隨著獨孤寂心往西方逃去。

塵埃落定!

獨孤寂心等人的蹤跡,卻也早已杳去。

好痛快的風!

好渺測的江湖事啊!

一切都還是未定數

卓涉的血睛劍!劍身通白,但劍柄卻是鮮明的血紅色。且劍柄的兩端奇異的伸出,由外向劍身內凹成兩個小圓,一如人眼。

卓涉舉劍,血睛劍貼在眉心之前。

血睛的兩個圓,恰恰搭住他的雙目,露出血般的眸光。

溫陵陽「邪火功」一發,一團焰火陡然飄出。

卓涉悶哼一聲,血睛劍平平一射,挑開熱焰。

溫陵陽大訝,瞧不出這如狼饑渴的卓涉,竟能如此冷靜,不以硬碰硬而是用柔勁卸開火球!

卓涉血睛劍一閃,「狼煙噬」劍法,辣手盡展。

一時間,溫陵陽眼前,俱是層層劍浪,翻騰狂涌。

溫陵陽雙手用氣拍出兩團火勁,懸懸浮浮,硬生生驅掉卓涉一疊疊滾騰不休的劍光氣芒。

卓涉一聲長嘯,猶如餓狼嗥月殷的激亢飄揚。他陡一疾動,血睛劍一起、一落,盪出一弧劍芒,由上轉下地急刺溫陵陽。

溫陵陽想不到,卓涉才一動便已撲在他身前。好快的身法!溫陵陽「邪火功」再施,兩隻瘠瘦的枯手,染上邪異流晃的惡焰,一拍,火花四散,再一晃,避過劍芒沾身,捏住血睛劍。

卓涉冷冷地笑著,他手一扭,血睛劍旋了一圈,游魚似地脫出溫陵陽的掌握。卓涉劍再一閃,奇快地刺往溫陵陽眉心。

溫陵陽一個大擺盪,身子斜斜側飛,兩隻火掌「啪!」地,再度擒住血睛劍。

卓涉抽劍,轉身,跳起。他竟避走!

溫陵陽莫名奇妙,但機不可失,浮在虛主的卓涉毫無借力的可能,正是殺他的最佳時刻。溫陵陽攜著火勁,猛地飛起,雙掌猛然印向卓涉。

卓涉傲然一笑,驀然空翻一圈,兩腳緊縮於腹際像若飛在空中的血狼,正待吞噬著獵物一般。只一會卓涉己躍在溫陵陽頭上,他血睛劍疾顫呈弧狀又落往溫陵陽眉間。

溫陵陽陡地失去卓涉跡影,大駭,雙手狂動疾打出十八掌,團團護住自己。

「颼!」

一股清冽的氣息,鑽入他的火勁再破入他的眉際。

溫陵陽已感受到死亡的陰暗。他遽地悲哮,兩腳怪絕地再蹦出火勁,猛端向卓涉。

卓涉正要得手時,卻感到腿下兩團火熱侵來。他首次動容,回劍猛一疾旋,側往一旁去,恰躲過溫陵陽的搏命一腳。

溫陵陽也因而逃過一次死劫。

溫陵陽再一慘嘶,奮進體中餘力猛然砸下十團火球后,一個急閃,飄往遠處去了。

卓涉悶哼,血睛一化十,刺出十劍盪開溫陵陽的十球火勁。

而溫陵陽卻也得以逸出他的追殺。

卓涉因為關心烈易玄的狀況,所以並不窮追溫陵陽。

容之高見溫陵陽單獨逃生,竟留他與面前的兩個大煞星對峙,不由恨得牙癢。他雖然十分渴求於馬上離開現場,但鎮攝元冷漠如冰的眼神,卻令他不敢妄動。

卓涉血睛劍再插入衣襟,腳步一滑,已到烈易玄與姣妙身前。

「如何?小師弟該沒事吧?」

姣妙滿臉慌惶,只是搖著頭。

卓涉探了探烈易玄的氣息,再摸了摸烈易玄的手腕,咧開嘴笑:「沒事!只不過是不支昏過去罷了。」

姣妙這才放了心。

鎮攝元冷絕的眸神,牢牢縛住容之高的行動。

容之高僵澀地笑了笑。「在下可以離去?」

「名字?」

容之高一楞,才會意道:「在下容之高。」

「容之高?」鎮攝元問:「怎麼樣?」

容之高理不清,鎮攝元的問話,只得定定地愣看著鎮攝元那傲然冷絕的俊臉。

卓涉道:「不算大惡。」原來,問題是問卓涉。

「斷一臂?」鎮攝元很平常地問。

「嗯。還可以。」卓涉也很平常地回答。

斷一臂?斷誰的的臂?難不成?容之高臉色敗壞,「這、這在下未嘗惹得兩位,這何以要?」

「我高興!」鎮攝元很冷很冷的說。

容之高慘白的面色,加上虛浮的眼神,顯示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卓涉哈哈一笑道:「因為,你是『冠廷衛』。而我說的不是大惡的意思,便是小惡你在所難免也做過。所以,他高興斬你一臂。當然,你可以拒絕!」

容之高神情壞到極點。他要怎麼拒絕?他能拒絕嗎?他有那樣的本事拒絕?卓涉說的等於是廢話。

「一招!」鎮攝元又說。

「一招?」容之高不解。

卓涉又解釋道:「你只要擋得住他一招,他就不斬你一臂。」

鎮攝元一喝:「走!」

卓涉緊接著說:「你還不跑?你輕功夠高的話,他的那一劍自然就砍不到你的手臂。那你豈非就沒事了,快跑吧!」

容之高聽完,二話不說,人已往後飄了出去。

鎮攝元並不急追,背上寶劍「天巔」,依舊深沉孤冷地伏著。

「駭神十殛」第一式「電極」,正在鎮攝元心中、手裡、劍顫,蘊釀著。

容之高已急掠出三涯離(約一百公尺),轉眼間便要失去人影。

鎮攝元動疾動!

「咻!」

風隨著他的去勢,卷盪了一地的黃葉,漫天飛流。

兀自疾奔的容之高不敢回頭望。他死命地跑,死命地跑,忽然,一個人影落在他身前。

啊!竟是「絕劍士」!

容之高兩掌猛擊地面,借力飄向另一方向。可惜等他落地后,鎮攝元也早已在那裡等著他。

容之高當然不想坐以待斃,剎那間他改退為進,極盡他所能的擊出八掌十九腿,全數攻向鎮攝元。

鎮攝元神情冷漠,冰寒的眸神淡淡地掃了容之高一眼。隨即拔劍!他手腕一抖,破出一劍,劈往容之高。

天巔的冰絕寒芒,滿天滿地裹住一切。

容之高見掌飆腿浪已要擊在鎮攝元身上,不由暗喜時,才赫然發現鎮攝元的劍,很快!

非常快!

他的劍,快得如電!

就在他以為要打中鎮攝元的時候,鎮攝元的天巔劍卻已后發先至,早一步斫下他的手臂。

「……?」容之高不能置信。他獃獃立在原地。滿滿的困惑,使他忘了斷一條手臂的痛。他忘了與他相結一生的手臂脫離時的極痛。

鎮攝元那平平一劍,那流旋的青光,竟一下子就莫名奇妙地砍下他一隻手。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難道,他與鎮攝元的程度真是差上這麼多?多到即使他使盡一生一輩子的力量也沒法了稍稍遏止鎮攝元的劍擊?是這樣的嗎?

「砰!」

失神獃想的容之高,前仆昏迷。

這時,鎮攝元早已掠回原地,與卓涉、烈易玄、姣妙揚長而去。

飄飄浮浮的黃葉,落下。

「藍天」與「絕」、「狼」的相會,在血的廝殺中邂逅,同時,也化去了「藍天」的一場殺厄!

雲破月輕撫靈問劍。

她並沒有試圖阻攔獨孤寂心等人。

元與極。

「劍閣」與「孤獨」。

唉……

想不到,獨孤寂心這麼擅長運用氣勢。其實,她看得出獨孤寂心已近燈盡枯竭之地。然而,他那不可一世將深邃宇妙融入的天威之狀,強烈地憾住往場所有的人。當然,也包括她「仙子劍客」。

眼前的獨孤寂心,儼然是另一個天地,傲絕卓立於他們的眼前,讓所有的人都心有顧忌,不敢率先擊殺獨孤寂心。

他們害怕著「孤獨」的冷、劍、無情、血殺,與魔般的狂野意識!

他們無可遏止地害怕著,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害怕改變。

那寬闊仁立彷彿極盡遠古未來的姿態,深厲的啄著人心的流向,沒人可與天地敵戰!

獨孤寂心成功的運使氣勢,懾住群雄的圍殺。

獨孤寂心那融匯天字深奧的數劍,氣勢強得無以復加,令人不由得誤以為他有足可力抗現場數千人的莫測實力。即便有所懷疑,也未有人敢以任何動作,來加以測試。

雲破月的「元劍」與獨孤寂心的「極劍」,在某一種層面上,是處於靈心相通的程度。

當獨孤寂心的精氣驀然狂升到化成一個天地時,融進天地之間的雲破月便很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份對峙的重量。

孤絕、慘厲、凄寒、悲愴、寂寥。

還有,一縷奇異的悵惘!

獨孤寂心的世界,充滿了陰暗的負面。

他在孤絕的景況下踏入武林,卻始終沒有摘掉他人的生命。以他的心理陰暗面,早該往江湖掀開滿天滿地的風雨血盪。但他沒有。好強的壓抑啊!他卓絕地控止住自己血沸的激騰和極欲發泄的渴狂。

那他為什麼直到今日才要奪去胡嘯英的生命?

他只是純然的行自己的道路,他一直在尋找真實!他自己的真實!將胡嘯英的生命消滅,有助於他獲取他自己的真實?

他不惜叛盡一切規律、矩度、禁錮、既定意識,只為了他的夢與真!他不在意別人的論定,他只在乎他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想尋覓的是什麼?

多麼自私自我啊!他藐盡天下人的規矩觀念,他只為了他自己,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將死亡的暗影附在胡嘯英的生命上?

太可惡了!雲破月不禁想道。

但這樣的他,卻別有一番冷冽的寂涼!

一如「修羅」寒冰心的追夢天下。

因為,有他們的存在才能帶動麻木於假象安穩的天下人,來思考什麼是生命?什麼才是生存的意義?什麼才是足以覓求的價值?

她不自禁地有些期待所有人都能追求著自己的真實的那一日到來,只是可能嗎?

唉!她搖了搖頭,想著

等等!那他又為何將胡嘯英的屍身,帶離現場?

為什麼呢?

難道?!

雲破月想到這裡,驀然疾飄,直馳往獨孤寂心離去的方向。

因為,她猜出了一個可能。

一個她希望會發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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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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