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繞過西關之後,董春燕腳下加快。

羅遠早已看出她的神色不對,終於恍然。

「你想通知他們應變?」羅遠關切地問。

「我……我不希望他們全軍覆沒,也許可以勸他們及早為計,斷然放棄趕回瑞雲谷的打算,從河南過大河急返京都。」

「你會斷送他們的。」

「怎麼會呢?」

「就算方門主知道你的誠意,深信不疑,必定十萬火急立即動身啟程,馬不停蹄飛趕,肯定會再三撞入武道門沿途所布的埋伏里,等於是你間接斷送了他們。方門主不是一個真正的將才,屢次失敗特別暴躁,他肯接受你的建議返回京都?」

「我只有點不忍心……」

「我知道,由於你在這裡,我不會大開殺戒。」

「我恨的是那個秀士。」

「其實,你也無意殺他。我如果要殺他,他早就死了。除非他存心和我拚命,我不想把他的頭打破,雖則見了他,我就有打破他腦袋的衝動。」

「你……」

「呵呵!世間為爭女人而打破頭的事,平常得令人打磕睡,誰也賴得理會,認為是理所當然毫不足怪。這世間只有兩樣東西,可以讓男人爭得打破頭。」

「你在影射什麼呀?」她臉上有一抹狡黠的媚笑。

當然她明白羅遠的話影射什麼,所以說這一句話調侃味十足,而且帶了幾分嬌媚和得意。

「我在實話實說呀!這世間萬象千奇百怪烏煙瘴氣,什麼怪事都可能發生,人慾橫流形形色色,似乎萬分複雜,其實說穿了相當簡單,所追求競爭的,不外乎兩件事,名與色。獲得這兩件事,其他什麼都不難擁有了。」

「你在胡說什麼呀?」

「那個秀士要打破我的頭是應該的,至少他認為應該。我打破他的頭就無此必要了,因為我得到了,這狗娘養的真不識相,真以為我沒有理由打破他的頭呢?好,來得好。」

三五十步外,京華秀士帶了四名灰衣殺星,剛匆匆沿穿林小徑鑽出林,便成了狹路相逢碰上了,想迴避已來不及啦,怎能一見面便開溜逃命?

四名殺星,可以擊潰一隊兵馬。這些殺星穿了鎖於甲,配有護蹬護膝,加上臂套和護肘,使用可將人劈成兩爿的沉重狹鋒利刀,只有頭部可以攻擊,而擊中頭部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京華秀士看到了他倆,似乎駭然一震,驚訝的神情多於恐懼。五人左右一分,停下列陣相候。

「你兩人怎麼在這裡?」京華秀士驚問。

羅遠直逼至丈二左右,不怕五人突然衝上急襲。

「他娘的?你希望我在何處?」羅遠擺出粗野的潑皮相,表示秀士與潑皮天生就是對頭。

「你們該在……你想怎樣?」

「想打破你的頭。」

「去你娘的?」京華秀士怒罵,居然膽氣一壯,居然立即搶攻,劈面就是一爪,罡風乍起。

「這混蛋動不動就用神魔爪獻寶。」羅遠退了丈余,脫出爪功範圍外。

爪他不怕,四把刀卻讓他心中懍懍,四殺星的攻擊行動渾雄猛烈,外發的刀氣涌發如怒濤,遠在丈外,便具有徹骨滲腑的強烈威力,像四道洶湧的洪流向他匯聚。眩目的刀光更像驟合的網羅,真可能在及體的瞬間,把他分屍碎骸,氣勢之雄,無與倫比,所發的風雷破空聲懾人心魄。

他不得不退,四殺星配合得十分圓熟,沒有空隙可以楔人,更不可能同時擋住四把聚合的可怕狹鋒刀。京華秀士的爪勁,在四把刀的渾雄爆發刀氣中,顯得微不足道,而且反被刀氣震散了。

人影倏止,風雷徐散。

四把刀並沒追擊,半弧列陣蓄勢以待,有如四天神當關,那股懾人的氣勢,似乎更為濃烈。

羅遠心中恍然,這些人知道他了得,知道他身法迅疾如電,只有聚力布陣,才能阻止他製造各個擊破的機會,所以等候他人陣,不逞強和他各自拚命。

京華秀士位於最外側,一看便知不是主陣的人,四殺星有自己應敵的一套,外人加人反而使刀陣出現空隙,這位秀士的劍只配在陣外撿漏網之魚。

「我不急。」他必須用劍了,撥劍在手徐徐移位,製造鍥入的好機:「他娘的!你們已經制定對付我的策略,擺出要吃人的陣勢等我衝上,看你們能支持得了多久?我要搞散你們的刀陣,再逐一蠶食。打。」

左手一揚,石塊破空,擲向中間那位雄壯的殺星,目標是鼻尖。

頭部極難擊中,視覺有反射性的閃避功能,殺星冷然一刀上拂,頭本能的向左略閃。

「叭」一聲怪響,石塊被刀拂中破裂散飛。

注意力被這一擊引散了。京華秀士突然大叫一聲,急退四五步,被羅遠所發的另一石塊,擊了右肩。

羅遠一擊兩石,分取殺星和京華秀士,第一擊便失敗了,兩石皆無法擊中對方的頭部。

「遠哥,你不能打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在不遠處的董春燕嬌叫:「我要宰了他,他是我的目標。」

羅遠已繞了半圈,刀陣隨之移動,守得依然嚴密,陣勢保持不亂。

「我在設想趕亂他們呀!」羅遠也大叫大嚷:「陣勢一亂,這個狗屁秀士,一定配合不上,那就會落單,你就可以堵住他任意宰割了。他有刀陣掩護,現在不能讓你冒險宰他。我要加快了。」

遊走的身法立即加快,飛石也連環破空。

一聲信號發出,刀陣徐徐后擻,四把刀急劇閃爍;陣勢不再轉移,仍可保持陣勢向後退,十餘塊飛石,在閃爍的刀光中炸裂成碎屑。

刀陣對付太高明的勁敵,其實作用不大,尤其是勁敵並不急功心切採用游斗,再強的刀陣也無用武之地。而且不遠處就有樹林,刀陣人林,便失去整體作戰的威力,各自為戰決難禁受羅遠一擊。

京華秀士撤退在前,跟在刀陣后徐徐後退。五比二,他們的勝算等於零。五人對付羅遠已經毫無希望,加上董春燕那就吃定了他們,如不見機認栽撤走,鐵定會把老命葬送在這裡。

「他娘的!你們攻了一刀就想開溜?」羅遠無意把這些人宰掉,也不易衝散刀陣,因此徐徐跟進無意窮追猛打,跟著逼進大聲嘲弄。

「咱們有正事待辦,不想和你胡纏。」京華秀士嘴上不輸氣。

「正事?到西門辦什麼狗屁勾當?」

「沒你的事。」

「我知道了,去找白花蛇。」羅遠擲出兩塊飛石,讓刀陣忙亂一番:「你們躲在高升老店,不敢在外走動,無法打聽消息,所以派高手去逼白花蛇替你們賣命。不要妄想城狐社鼠幫助你們,那條蛇我任何時候;都可以把他烘乾當蘄蛇賣,他敢幫助你們?他有幾條蛇命?」

「你少管……」

「我必須管,那會影響我的活動。你這混蛋剛才看到我,像是見了鬼,居然問我怎麼在這裡,口氣委實可疑,你必須解釋原因二……」

五個人突然轉身飛掠而走,速度打破平生記錄,膽怯怕死的神情暴露無遺,拚命飛遁有如星跳丸擲,快極。

羅遠不再追趕,趕上了又能怎樣?有董春燕在,他真不想毫無感情地殺掉這些人。

他無意再下毒手屠殺這些人,只想趕他們離境。董春燕口口聲聲要殺掉京華秀士,其實也下不了手,儘管這些人存心惡毒喪盡天良,她也不想用殺來快意恩仇。

羅遠心中也有負擔,影響了動手的心態,他喜歡董春燕,一見鍾情,但姑娘以前的愛侶是京華秀士,他等於是橫刀奪愛,把京華秀士殺掉,哪能心安?這就是京華秀士一而再,能從他手下乎安脫身的原因,這次也不例外,把這五個人嚇跑也就算了。

他倆要返回南關大街的鴻福客棧,並不急於起路,兩人手牽手有說有笑,沿繞城小徑南行。

繞過城角樓,距南關不足兩里。

「他們來得好快,圖謀我們心念真急切呢,」羅遠指指城角樓:「到城上去等他們,必要時可進城脫身。」

隱隱傳來急促的健馬飛馳聲,有大群騎士從南關方向馳來。

他倆不急於趕路,料想飛逃回去的京華秀士,會帶了眾多高手對付他倆。五比二毫無勝算,廿比二應該可以宰割他倆了。

來的真有廿騎,不曾傾巢而至,京華秀士一馬當先,第二騎是方門主。

共有九名灰衣殺星,十殺星有一個已被除名。也就是說,真正的超絕高手全來了,那位南宮夫人也來了,但改穿了勁裝,消失了高貴的風華,代之而起的是女英雄氣勢,這女人扮什麼就像什麼。

廿匹坐騎在一聲信號下勒住了,塵埃飛揚。

一聲鷹鳴,引起幾聲急勒坐騎的馬嘶。

廿騎士勒馬扭頭上望,一個個怒形於色。

城不高,兩丈多一點點而已,比京都的城牆矮三分之一,南陽哪能與京都比?城濠寬不足兩丈,坐騎也可飛躍而過。

城角樓比城頭高兩丈,兩層,距地面全高四丈余,說高不算高,絕頂輕功高手決難躍登,除非變成飛鳥。能躍上三丈的超等高手,已經極為罕見了。

羅遠與董春燕,屹立在樓頂的飛檐上方,裙袂迎風飄舉,飄飄欲仙,似欲凌風飛去。

他倆是從城頭躍登的,輕而易舉,居高臨下一覽無餘,廿名騎士盡在眼下,遠眺五六里以內的樹林郊野,沒發現有後續的人,另一半人手,可能留在客店裡。

又一聲鷹鳴,聲傳十裡外,坐騎又騷動片刻,有人開始扳鞍下馬。

「你又追來追去了,真勤快呢!」羅遠聲如洪鐘,城內城外皆可聽到:「這次爪牙少了一半,但氣勢似乎更壯些,一個個表現得信心十足,是不是其中有武功蓋世的高手名宿?」

「本門主只帶一半人來,表示有和你平心靜氣商談的誠意。」方門主不再暴躁自大,下馬大聲向城上說:「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玉石俱焚,應該談出雙方皆可接受的結果。目下武道門已經遠遁,不再牽涉到第三者的利害,雙方不難妥協,是嗎?」

「那就上城頭來談吧!你可以帶四個保鏢上來。我八極雄鷹已是有地位的第九隻鷹,光明正大一言九鼎,除非你先動手行兇,我不會把你誘上來下毒手除去你的。」

一聲鷹鳴,他飛躍而起,狂鷹展翼飛出檐外,猛然收手急旋側翻,最後頭下腳上,飢鷹搏兔倏然疾落,突然大翻騰飄落城頭。

董春燕也斜穿而起,巧燕翻雲半空滾翻有如舞在天上的仙女飛天,最後乳燕掠波斜插而下,恰好被羅遠的雙手接住她的手,借力導力來一記靈巧的後空翻,衫裙飄舞落下點塵不驚。

城下的人包括方門主在內,全被他倆的絕世輕功驚呆了,有人情不自禁脫口喝彩。

方門主也有意賣弄,慢慢踱近壕岸,右一提腳身形涌升保持跨步姿勢,像是輕輕鬆鬆一步跨過兩丈余寬的城濠,右腳落下時,便已踏上城根,身形立即彈升,筆直地升上牆頭,準確地從垛口飄入。

四名殺星就差多了,利用四五丈地面起跑助勢,躍過城濠,腳點落城根振臂起縱,也登上城頭。其中一名殺星雙手搭住了垛口,幾乎失手摔落。

殺星們身上穿了鎖子甲,重量不輕,表現已是出類拔萃,身上無甲可能表現得更高明。

「一步登天絕世輕功。」羅遠向方門主由衷地喝彩:「在下班門弄斧,慚愧。」

「老了。」方門主笑不出來,傲不起來:「你取綽號為鷹,名符其實。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你可以在空中迴旋搏擊,正宗的鵬搏九霄上乘凌空搏擊絕技,傳說中失傳已久的玄門降龍伏虎玄功。你如果能花上三年五載,在江湖開創基業,必可席捲江湖,樹立輝煌的局面。

「在下正有此打算。」

「牡丹雖好,終須綠葉扶持。」方門主的虎目陰晴不定,令人難以猜測心中的秘密:

「你需要助力,需有根基,孤單奮鬥必定浪費精力虛擲歲月。」

這位門主在玩弄權術,或者在打不足為外人道的主意,一旦八極雄鷹卷席江湖,對九幽門又有何好處?

「呵呵!在下如果真有輝煌的局面,江湖情勢將大為改觀。」

「那是一定的。」

「屆時,貴門何去何從?」

「這……」被羅遠說出心中的打算,方門主臉色一變。

「門主有兩種選擇。」

「你的意思……」

「其一,像吞併武道門主一樣,乘在下羽翼未豐,一舉鯨吞永除後患,消除爭霸的對手。其二,設法促使在下加緊腳步快速強大,促使勢力惡性膨脹,權勢早日升至顛峰,然後滿盈即轟然爆炸化為塵土。在下認為,門主一定採取第二種選擇,暫充綠葉,虛情假意扶持我這朵牡丹。」

「閣下笑話了。」方門主的笑意顯得勉強。

「好了好了,不說笑話,請教,你要談什麼?」

「談兩全之道。九幽門京都根基已失,不可能北返,老夫保證建立山門的地方,絕對與當地的人保持友好,本門所從事的目標,保證在不傷害無辜的範圍內,謹慎進行不波及外人,以秘密進行作為達成目標的手段方法。閣下需要何種保證,可否開出價碼來,以便相互斟酌找出雙方皆可接受的共識來?」

「你九幽門的秘密山門建在何處,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除非建在我家的門前後院。但如果你不滾回京都,早晚會和我發生利害衝突。」

「老夫以誠意和你和解,甚至結盟……」

「抱歉。」羅遠打斷對方的話:「我決不可能和你們這些半官半匪,亦官亦匪的人走在一起,會影響我八極雄鷹的聲譽,我日後還得堂堂正正在江湖走動呢!閣下真有誠意和解?」

「老夫當然有誠意。」

「你帶了大批爪牙找我和解?」

「那是預防武道門偷襲的必要人手。你是不是與武道門聯手了?他們好像藏匿在這一帶躲起來了。」

「開玩笑!我八極雄鷹與綁匪強盜聯手,日後我還有什麼好混的?你堂堂一門之主,不是濫造是非的三姑六婆,說的話要負責的,怎可胡說八道污辱我八極雄鷹的人格?豈有此理。」

「閣下……」方門主要惱羞成怒了,臉色一沉十分難看,快要爆炸了。

「好了好了,你根本就沒有談判的才華和本錢,除了祟尚暴力唯你獨尊之外,你只要別人聽命於你,不接受任何有損你一毫一發的影響威勢條件,能談出什麼結果來?你的誠意只值半文錢。」

「你……」

「我不管你的事,成了吧?你回不回京都,我不加過問。最重要的是,你必須牢牢地記住,我八極雄鷹不是善男信女,耐性有限,在江湖揚名立萬,我會盡所能保護我的利益和權威。今後,你九幽門的所行所事,如果損害到我的利益權威,我會讓你們后侮八輩子,只要你的爪牙敢向我撤野,我的反擊將猛烈如雷霆,好好記住了,你走吧!」

羅遠這番話義正辭嚴,一字一吐聲震耳膜,神色凜冽若天神,站在城頭上像校閱士兵的猛將元戎。

方門主曾經是猛將,居然也感到羅遠的氣勢極為凌厲懾人,將爆發的怒火急劇降溫,氣為之奪。

四殺星也怒形於色,手徐徐搭向刀靶。

「在下已作了最大的讓步。」羅遠不理會四殺星的躍然欲動,不受濃烈的殺氣所懾:

「這讓步可說是沖董小姐的金面,不計較你們對在下的迫害,情至義盡,你們最好自愛些。

如果沒有董小姐替你們緩頰,我會像趕狗一樣,把你們趕回京都。」

「老夫要帶走董春燕,她是老夫的人。」方門主得寸進遲,提另一件要求:「出京時,她老爹把她託付給老夫,老夫……」

「你真不要臉,方門主。」董春燕憤怒地大罵:「家父當你的面,囑咐我助你一臂之力在南方創業,幫助你對付武功可怕的仇敵,到底誰託付給誰?你這種沒有擔當死不要臉的人,加上卑鄙無恥的陳士秀,領導一群夜郎自大的驕兵悍將,迢迢千里從北到南打天下,實在是非常危險的事,連我這個唯一可以替你撐門面的人也容不下,九幽門的前途實在可悲。」

「方門主,你還有臉在這裡狂吠?」羅遠也冒火了,虎目睜圓逼進兩寸:「你與董小姐之間內鬥的詳情,我這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那個狗屁秀士在山區迫害她,我是目擊者,是我把那個秀士趕跑的,我是你們迫害她的目擊證人,你配說要帶走她?試試看?」

「本門主……」

「她不是你九幽門的人。」羅遠冷然徐徐拔劍,移至一邊揚劍表示監場:「你必須像一個真正的叱吒風雲人物,和她以真才實學公平地決鬥。

你那些孤群狗當假使膽敢插手,那就表示向我八極雄鷹的權威挑戰,藐視我這主持公道的人,必須接受懲罰制裁。宰掉你的呼哈二將,是我八極雄鷹試驗對付你們的技巧,非常的成功,表示赤手空拳也可以任意格殺你們這些穿了軟甲,只有頭部可以攻擊的所謂殺星高手。上吧,我是主持公道的監場人。「

四殺星的刀拔不出來,劍勢已將他們籠罩在威力圈內,那股渾雄無匹的無形壓力,壓得他們心中發虛,凌厲的氣勢懾人心魄,把他們的膽氣壓消了七成。

人的名樹的影,有些人真有令人聞名喪膽的威力。在江湖朋友心目中,提起攝魂天魔的名號,膽氣真會迅速沉落,悚然走避手腳都會發抖。

四殺星的目光,皆聚集在方門主的臉上,只要方門主有所表示或發出信號,他們別無選擇,必將奮不顧身聽命進退。

方門主眼中冷電熾盛,死瞪著羅遠。

「你要管本門的家務事?」方門主的手按上了劍靶。

「董小姐已明白表示,她不是你九幽門的人,而是被你們所迫害的朋友,被你們出賣的受害人。你真是三姑六婆嗎?」羅遠嘲弄地問。

「算了,羅大哥。」董春燕不想再逼這位門主走極端,打出只有羅遠才能明白的手式:

「他們盡全力找尋武道門的下落,勢在必得,如果他們在這裡和我們決戰,他會把消滅武道門不成的失敗責任,歸諾於我們頭上了,讓他去找武道門好了,我們走。」

走字聲落,兩人的身形飛躍而起。董春燕是正面飛升,斜飛出垛口。羅遠是倒飛,半空中收劍倒飛出城頭。城牆的后緣稱為女牆,主要的功能是防跌,也有把守城士兵限制在城頭死守的功能,垛口的高度比前緣略低些,倒飛而過並無因難。

兩人一正一反飛出城頭,高度居然相等,像一雙大鳥,在空中比翼邀遊戲耍,姿態優美輕靈,甚至速度也相等,飛落城根再兩三起落,便消失在城內的房舍叢中形影俱消。

方門主上馬似乎怒火更旺,像一頭受了傷的猛虎。

「去把白花蛇的宅院拆了。」他向京華秀士厲聲說:「以為拒絕合作者戒。多帶幾個人,也許武道門的一些人,真藏在他家中。」

「門主請三思。」攝魂天魔是軍師,得替門主出主意分憂:「咱們的人手不足,外出活動不便,如果把地頭蛇逼得走投無路,咱們就更聾更瞎了。武道門的人,不需藏匿在他家中,也不需藏匿。」

「依你之見……」方門主總算冷靜下來了。

「軟硬兼施,盯緊他要消息,逼得太激烈,須防反噬。蛇雖死了,餘毒仍在。」

「好吧!派人去盯牢他。」方門主雖在盛怒中,還有接納意見,兜轉馬頭轉向南宮夫人間:「客店的布置妥當了嗎。」

「回門主的話,不會有差錯。」

「那就好,必須成功。」

「與羅小輩商談時,人已不著痕迹就定位,按計劃行動,應該不會發生意外。羅小輩不在客店,而在這裡出現,咱們的人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成功的機會倍增。咱們真正的勁敵該是武道門,得多花些精力對付他們。羅小輩很可能去和武道門勾結,他與那姓蘇的小女人交往密切。

咱們在這附近窮搜,也許能把小女人找出來。「南宮夫人也可能是謀士之一,分析得頗合情理。

「唔!他們真可能藏匿在這附近,突然失蹤,不可能虎頭蛇尾遠走高飛,藏匿候機發動突襲,藏匿處不會太遠。好,徹底搜索這一帶。」

大索城西南一帶郊區,鬧了個雞飛狗走,結果毫無所獲,武道門的人確是平空消失了,白忙了一場。

鴻福客棧黃昏時分,旅客陸續抵達,全店鬧哄哄,旅客店伙進進出出,里裡外外燈火通明,人人忙碌,誰也懶得理會旁人的事。

羅遠所住宿的這一間客院,是頗為高尚的上房區,通常接待有眷的旅客,顯得不怎麼嘈雜。原有的五間上房住有旅客,只有羅遠和董春燕的兩間,住了他倆成為單身客人,另三間好像都是夫婦倆投宿的。

新來的四對旅客,都是中年以上的夫婦,似乎頗有身份,店伙對他們相當尊敬。

羅遠忽略了原住的旅客,留意新到的四雙夫婦,看不出可疑的微笑,但不敢大意暗中留了心。

董春燕缺乏經驗,以往隨九幽門的主力行動,有四位隨從伺候她的起居,很少與外界接觸,對江湖鬼蜮十分陌生。有羅遠在她身旁,她心滿意足,更不管外界的事,從沒留心客店的動靜。

晚膳送至羅遠房內,兩人進食的心情輕鬆。羅遠已答應不再過問九幽門的事,應該不會再受到九幽門的干擾了,他作了最大的讓步,九幽門應該心滿意足。

「白花蛇居然沒將武道門的消息,透露給九幽門,這條毒蛇真有幾分神通,能逃過九幽門的煎迫。」羅遠一面進食,一面分析當前的情勢:「九幽門窮搜城郊,迄今仍不曾返店,累得半死,而武道門的人,恐怕已經趕到唐縣了。」

「我們不必再過問他們的事了。」董春燕雖然對方門主與京華秀士充滿恨意,但和羅遠在一起,她不再計較所受的痛苦,寧可忘掉往昔的一切。

「問題是,他們肯不肯放過你。」羅遠卻心中感到憂慮:「沒有你在他們的控制中,他們就會失去京都的奧援,嚴重威脅到九幽門的生存發展,方門主肯放過你?他們人手仍足,你我兩人撼動不了他。」

「我們……」

「我們明天就離開南陽。」羅遠似已下定決心:「遠離這些野心勃勃的梟雄,讓他們和武道門生死一決。明天我們先游卧龍岡,出其不意取道走武當。」

「到武當山?」

「是呀,去看看武當的宮觀盛況,順便看看幾位張大仙的門人,如何調教所謂內家拳開山立派。」

「哦!會不會引起武當弟子的誤會?」姑娘興趣來了:「張大仙逃避皇家糾纏,目下在四川和皇家專使捉迷藏,他的門人弟子在武當大張旗鼓,創立內家拳與少林的外家分庭抗禮,的確引起不少武林是非,認為是標新立異,武林壁壘逐漸形成。他們目下是茁壯期間,不希望武林朋友干擾。」

「武功本來都著重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哪能分什麼內家外家?只不過各人天資所限,不能不專攻那一種適合體質的技巧而已。

玄門人士講求練內丹,年代久遠,源遠流長,講究在靜中修鍊精氣神,迄今為止,還不曾聲稱是內家。咱們這一代玄門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三位大師,張三丰是其中之一。另兩位是周顛大師與鐵冠道人。我想,張三丰決不會庸俗得振臂高呼,大叫大嚷他是內家拳始祖。「「你的意思……」

「也許,應文和尚真的曾經躲在武當山避禍。像方門主一類貪圖富貴,希望捉住應文和尚領賞的人必定甚多。武當擺出內家宗師氣勢,大張旗鼓宣揚,便有向武林挑戰的強烈含義,藉以嚇阻那些貪心鬼到武當撤野。九幽門就不敢直接到武當示威,所以第一步要吞併武道門,先與武當建立近鄰關係,再利用武道門的人追索應文和尚的下落。是不是?

張大仙暗中授意門人弟子這樣做的,恐怕得人川向他討教了。好吧!不到武當,以免引起誤會,繞道義陽三關回湖廣,我送你回鳳陽。「「我是你的影子,天涯海角形影相隨。」姑娘的面龐漾溢著異樣的光彩:「只要不和這些野心梟雄走在一條路上,我會隨伴你走到天盡頭!」

「呵呵!天是沒有盡頭的,我們註定了要活在人世間,脫不出世俗的糾纏。」

「遠哥,你的笑……」

羅遠的笑容,決不是快樂的笑。

「不要管我的笑。」

「你有憂慮……」

「我又感受到白天南宮夫人光臨時,那種殺氣的壓力。」羅遠推開碗箸,虎目中神光湧現:「可能是對面高升老店,那些人返回所帶來的殺氣。今晚要警覺些,早些安睡,我們也累了,歇息養精蓄銳防變。」

「他們哪有餘暇冒險向我們騷擾?」姑娘有點不信今晚會生事故。

「小心撐得萬年船。他們仍有攻擊我們的實力,這些驕兵悍將,辦事是不惜一切代價的。」

羅遠召來店伙撤走食具,親自在客院各處走動,留意有否可疑的徵候。落店的旅客仍在忙於安頓,他這一座容院的旅客也在洗漱進食,看不出異狀,有眷口的旅客比較安靜些。

他總有心悸的感覺,那就是所謂心驚肉跳。一個感覺銳敏的人,有時會感覺出潛隱危險的存在;他就是這種感覺特別銳敏的人,可惜修為不夠,道行有限,能感覺出危險,卻無法發掘出危險的根由。

在店門仔細觀察,九幽門的人,正不斷從街尾策馬返店,三三兩兩陸續返回,一個個垂頭喪氣,疲勞神態顯露,看氣色便知這些人並沒發現武道門的人,白忙一場累得精疲力盡。

姑娘說得不錯,這些人哪有餘暇,冒險向他倆騷擾?一個個快要累垮了。向客店群起而攻有如強盜,這些人很可能毫無顧忌,但也得等到夜靜更闌才能發動,所以羅遠要早些歇息養足精力,以應付強敵傾巢而至的強盜式攻擊;方門主不是肯承認失敗的人。

從各種徵候估計,九幽門實在沒有餘暇向他倆襲擊的必要,他們應該提防武道門的報復,夜間武道門可以任意在街市括動。而且武道門也是強盜組合,攻擊客店也無所顧忌。

但他始終不斷受到那股不知所自來,撼動心神的殺氣壓力困擾,用神意搜索也勞而無功,因此感到心神不寧耿耿於懷。

精神太過集中專註於九幽門,也會產生這種心神不寧疑神疑鬼現象,畢竟與強敵相距太近了,兩家客店對門居,一動即至防不勝防,心中警惕的神經綳得太緊,難免會產生壓力導致心神不寧。

回到客院,他先到姑娘房中,把走動時所見的徵候告訴姑娘,一面說一面仔細檢門窗。

姑娘在燈下整理他洗滌過的衣物,需要縫補的加以縫補,心細手巧,真難以相信一個在京都,女扮男裝號稱王郎的侯門千金,居然對女紅的手藝相當精湛。

「你在留意門窗?」姑娘發現他檢查門窗的用意:「不要緊啦?就寢時,我會加閂頂牢的。」

「窗是擋不住高手的,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羅遠回到桌旁,頗感詫異:「喲!你的女紅很精緻呢,你這位假玉郎委實令人驚奇。」

「你別小看我,我還會刺繡呢!」姑娘一面穿針一面得意地說:「我娘的手藝,就沒有我精巧。一度我曾經想練暗器梅花針,想想卻又放棄了,女人用繡花針做暗器,豈不被人看成陰毒?」

「蘇若男所使用的雙鋒針,技巧頗為神奧,京華秀士就有點害怕她的針。」

「遠哥,告訴我有關蘇若男的事好不好?」

「她是武道門葉門主的師妹……」

「我知道。你作弄她,最後成了幫助她的保護神。」

「那時我不知道她是武道門的人,該說是我上當被她作弄了。要不了多少時日,她將成為叱吒風雲的江湖女霸,你可以拭目以待。」

「她最好不要糾纏你……」

「你真會胡思亂想,不害臊。」羅遠擰擰她的鼻尖向外走:「把門用長凳頂上,至少可以在強敵入侵時,爭取一剎那防衛的機會。」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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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燕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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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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