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逝
「你能給你娘帶來幸福?」他的眼神帶著蔑視,這讓姬雲軒十分抵觸。
「我還小,現在不能,但是我有大把的時間去學習、去掌控那些給我娘帶來幸福的能力,你呢?」姬雲軒也上下打量回了他輕視的一眼:「瞧你長得弱不禁風跟白斬雞似的,誰知道以後會是我娘照顧你還是你照顧我娘,如果你有能力給我娘幸福卻不顧慮她的感受,我才會更瞧不起你。」
一句「白斬雞」讓墨商變了神色,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怕一個忍不住就要掐死眼前這個小孩。不過他的反應也算快,只兩三秒的功夫他就換上了調笑的神色:「幸福?你能給你娘什麼幸福?你娘的幸福恐怕只有我能給的了。你——力不從心吧。」
喲!欺負小孩子聽不懂他的暗示?可惜他今天踢到鐵板了!姬雲軒的火氣也上來了,冷冷一笑,下巴微抬:「就你?你這身板會不會體力不支啊?不就是個男人!哈!等以後我接管姬家,娘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我都能給他找來!」
「軒兒!」葉水柔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從女兒的口中說出來,本就因為墨商的暗示羞紅了臉的她現在已經惱羞成怒了。
「娘——」姬雲軒看到娘親大人發怒,急忙小跑至娘親身邊撒嬌,還不忘了跟墨商扮鬼臉。讓墨商一時之間忘了回神。
「娘——是他先欺負孩兒的!」姬雲軒撲在母親懷裡告狀:「而且娘想啊,他一直只說孩兒是爹的兒子,並不承認孩兒是您的孩子,待娘日後離開爹跟他走了,也算是休了爹再嫁,那時候他不就算是孩兒的繼父了?繼父現在就不疼孩兒了,若是日後孩兒在姬家過不下去跑去找娘他再不給孩兒吃不給孩兒穿並且虐待孩兒的話……」
姬雲軒沒有再往下說,留給了葉水柔很大的想象空間。
墨商聽著姬雲軒的話,面色黑的可以滴墨了。這個小鬼到底是誰養出來的?居然這麼強詞奪理而且還條理分明,成熟世故根本不似兩歲的娃兒。
葉水柔聽著姬雲軒的話,想像姬雲軒所說的場景,臉色也一點一點地沉下去,眉頭緊皺。雖然不是她願意,但是畢竟是她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而且還給了她無盡的愛,要是以後真讓人給虐待了……
「水柔……」墨商看見葉水柔面色不善,直到那小鬼的話起到了作用,顧不得理姬雲軒,柔了語氣呼喚葉水柔。
「商,我累了,你回去吧。也許我真的不該跟你走,安心的做姬家少夫人養大軒兒也許才是正確的選擇。」葉水柔無力的揮揮手,她要再想想。
還沒等墨商急,姬雲軒先急了,她只是看那個姓墨的不爽,可是沒打算破壞娘親的幸福啊。照她親爹來娘這裡的頻率,如果娘親不跟著這個人走得話估計娘的後半輩子都回孤獨度過。
「娘,你也不要想那麼嚴重啦,孩兒的意思其實就是希望可以想一個完美的辦法讓您平安離開,然後自由自在的過一生。」姬雲軒抱著娘親安慰道。
「可是……軒兒,你要被人虐待的話……」
「不會不會!孩兒那麼聰明,誰能欺負的了孩兒呢?您忘了,孩兒可是姬家嫡長子噢。」
墨商突然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姬雲軒這小孩怎麼這麼嬗變,剛剛明明拼了命的詆毀他,現在又說好話。
「可是你……」
「娘放心啦,我會好好的。不會忘了娘對孩兒的叮囑!」姬雲軒舉起左手做發誓狀,「不過現在說這些也還早,我們得慢慢的準備。」
姬雲軒對墨商招招手說:「你過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墨商不情願的舉步走過去加入討論當中……
姬雲軒最後堅持送墨商出門。
一大一小兩條身影站在門口對視。
半晌后,姬雲軒不情願的開口:「我不喜歡你,但是你要好好照顧娘。」
墨商複雜的看著姬雲軒:「我也不喜歡你,我會好好照顧水柔。」
隨後姬雲軒眼前人影一晃,墨商已然不見了蹤影。
姬雲軒站在門口盯著外面黑漆漆的天空看了良久,嘆息了一聲。轉身關好門,爬上床鑽進娘親懷裡。
「軒兒。」
「嗯?」
「娘是不是做錯了?你還這麼小……」
「娘,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孩兒好的人,孩兒希望你幸福。」
「……睡吧……」
「嗯……」
姬雲軒的三周歲終於到來了。
可是姬府並沒有熱鬧的氣氛,府內上上下下都知道姬府的少夫人三個月前某一天突染風寒,此後就一病不起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大夫一個接一個的進入房內,再一個接一個的出來,每個人臉上都一副盡人事、聽天命的表情。
屋內瀰漫的藥水的味道,蘭菊和碧秋的眼睛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
床榻上那個白衣女子呼吸很困難,很明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姬小少爺並不關心其娘親的病情,終日埋首與書中,對外界的事情一概不聞不問。
姬府當家老爺以及姬少爺都打發人來看過,見到姬小少爺這樣的表現都不由心裡搖頭:親情對於姬家來說果然是奢侈品!
「少夫人——」凄厲的哭喊聲響起,姬雲軒也終於將腦袋從書本上移開,看見蘭菊與碧秋二人俯身於娘親的床前哭天搶地。
姬雲軒合上書本,跳下椅子走向娘親床前試了試娘親的鼻息,然後對外面等候的雜役道:「通知我爹準備後事吧。」
雜役領了命飛快地跑出去。屋內只剩下蘭菊和碧秋不諒解的怒視著姬雲軒。她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明白為什麼少夫人生前那麼疼愛小少爺,但是小少爺卻那麼無動於衷。
姬雲軒並不理會她們,靜靜地看著娘親的容顏,心想:娘,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次見你了,希望那個男人能給你幸福。也許,等我掌握了姬家大權的那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吧。你多保重了。
沒有過多久,屋外響起了腳步聲,姬雲軒轉身,看見已經三個多月未見的親爹站在門口。
「雲軒,跟爹走!」
姬家少爺並未多看床上的少夫人一眼,只是伸手對著自己的嫡子說話。
姬雲軒再看了一眼娘親,一聲不吭的走到爹身邊,拉住爹伸過的手。
「好好操辦少夫人的葬禮。」姬少勤簡略的交代身邊的僕人,隨即牽著姬雲軒頭也不回的離去。
姬雲軒握著父親微涼的手,順著石板路一步步地前行。已是深秋的季節,路面上落著零零碎碎地枯葉。她走得很急促,險些跟不上父親的腳步,幼小的身軀走得磕磕絆絆。但是她一直堅持著不吭聲,她知道從今後自己面對的道路將比這條曲折的石板路更加艱難,但是面對那絲毫不確定的未來姬雲軒從來就沒有想過退縮。她也從來不是會輕易退縮的女子。
正想著,父親的腳步已經停下,姬雲軒抬頭看。
因為身高的差距父親的面容在陰影下模糊不清,但是姬雲軒突然覺得很冷。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察覺到姬雲軒的不自然,姬少勤蹲下身子與姬雲軒平視。
「雲軒,你要變強,只有這樣你才能緊緊抓住你想要的東西,只有這樣你才有資格成為我姬少勤的孩子。」說完,姬少勤抱了一下姬雲軒。
這讓姬雲軒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什麼爹會跟她說這樣的話?孩子?姬雲軒沒有錯過姬少勤話里的漏洞,隨即嘲笑自己太敏感了。她是女兒這件事情也只有娘以及蘭菊、碧秋知道,爹根本不可能知曉。
還想探究爹話中的意味,只是爹不再說任何話。站起身繼續牽著姬雲軒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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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雲軒沒有能夠參加娘親的葬禮,而是被安置在一個獨立的院落住了下來,院子口的門頭上狂草書著兩個字「不亂居」。
剛到來的時候,姬雲軒站在院門口看了好久,很是喜歡這兩個字。不亂,時時提醒她從此為人要小心謹慎,保持冷靜和理智。
院內的環境很清幽,沒有什麼假山流水。首先入目的便是靜靜矗立在那的三間主屋。一間卧房、一間客房、以及一間書房。兩邊還有幾間小房間,其中一間是單獨的膳房。剩下的便都是雜役丫鬟的住處。主屋的前右方是一個不大的池塘,裡面種植著些許荷花。深秋時節所有的荷花都已經不再,只留下散亂漂浮於水面的荷葉;池塘內放養著觀賞的紅鯉魚。池塘邊是一個小巧別緻的涼亭,亭內是一套石制桌椅。亭子的周圍栽了不少竹子,儼然一片小型竹林。
姬雲軒知道爹對她是不錯的。雖然皇上賞賜的姬府很大,但是能有一個自成一景獨立院落的人很少。據她所了解整個姬府這麼大排場的人也不過三個:爺爺、爹、她自己。
讓姬雲軒驚訝的是娘親的侍女碧秋被父親安排到不亂居繼續照顧她的飲食起居,而蘭菊卻不見了蹤影。
「蘭菊呢?」
「回小少爺,奴婢不知。少夫人下葬后蘭菊就不見蹤影了。」碧秋的語氣顯得生疏有理。
姬雲軒略略一眯眼,點點頭不再問什麼,繼續看她的書去了。
那日姬雲軒早早就爬上了床,因為爹白天差人來過說從明日起她要和哥哥們一塊上課。她看著桌上未熄的燭火滿腹的心事。
娘親出殯那日墨商來過,沒有接觸。只是遠遠的站著對她點頭。姬雲軒明白娘真的是安全的跟墨商走了。那麼剩下來自己該怎麼辦呢?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放心,總覺得她那個親爹冷峻的表情有點深不可測,總讓她心裡惴惴,揣測會不會爹已經知道娘去世的真相?旋即她又想到,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恐怕她的待遇不會像現在這樣的吧。
不過親爹對她不冷不淡的表現讓姬雲軒心裡著實不好受,她有些難過得想,其實她也沒有什麼資格說她的親爹,畢竟曾經她是個拋棄父母的人。
迷迷糊糊中,姬雲軒睡著了,她做了夢。一個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夢。那個夢裡面交雜著前世與今世,光影交錯。
姬雲軒不知道在她入睡后,她的房內走進來一個人,摒退了欲出言的碧秋徑自走到姬雲軒的床前凝視著她帶著淚痕的睡顏。良久,悄然嘆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