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哈特拉斯船長

第十二章 哈特拉斯船長

哈特拉斯船長曆險記--第十二章哈特拉斯船長

第十二章哈特拉斯船長

「前進」號開動了發動機,在冰原和冰山之間疾速行駛。約翰遜親自掌舵。山敦用他的雪鏡觀察著地平線,但他的興奮勁兒沒持續多長時間,因為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條路通向冰斗。

但是,比起艱難地走回頭路,他更願意繼續向前走。

狗在冰原上狂奔著追逐大船,但它與船的距離拉得相當大。只是,它一旦落後,人們就能立刻聽到一聲尖利的哨聲呼喚它。這種哨聲第一次發出的時候,水手們四下里看了看,他們是甲板上唯一的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沒有一個外來者,沒有一個陌生人,但這種哨聲又聽到了許多次。

克里夫頓第一個警覺起來。

「你們聽到了嗎?你們看到這頭畜牲聽到哨聲是怎麼跳的嗎?」——

「簡直不可思議,」格里珀回答——

「到此為止吧!」佩恩喊道,「我再也走不遠了。」——

「佩恩說的有道理,」布輪頓應和道,「這是引誘上帝。」——

「引誘魔鬼,」克里夫頓回答,「我寧願丟掉所有的報酬,也不願意多走一步。」——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伯爾頓沮喪地說。

全體船員都到了灰心喪氣的頂點。

「一步也不多走,」沃爾森喊道,「你們同意嗎?」——

「同意,同意!」水手們回答——

「好,」伯爾頓說,「我們去找指揮官,我負責跟他說。」

水手們緊湊地排成一隊,向艉樓走去。

「前進」號進入了一個直徑為八百英尺的巨大的冰斗,它完全是封閉的,僅有一個出口,船就是從這個口進來的。

山敦明白他把自己囚禁了起來,但是怎麼辦呢?怎麼走回頭路呢?他感到所有的責任都落到了他的肩上,他放在雪鏡上的手開始痙攣起來。

醫生在旁邊交叉著雙手看著,一句話也沒說,他觀察著冰牆,冰牆的平均高度超過了三百英尺,霧的穹頂懸在這個深淵的上方。

就在這時伯爾頓對指揮官說:

「指揮官,」他聲調激動地說,「我們不能走得更遠了。」——

「您說什麼?」山敦回答,由於他的權威得不到承認,臉上露出怒色——

「我們說的是,指揮官,」伯爾頓又說,「我們為這看不見的船長做的夠了,我們決心不再遠走了。」——

「你們決心?」山敦喊道,「您這麼說話,伯爾頓!留神點。」——

「您的威脅起不到任何作用,」佩恩斷然回答,「我們再也不往前走了!」

山敦走向那些叛亂的水手,水手長走到他跟前,壓低了聲音說:

「指揮官,要是我們想離開這裡,我們一分鐘也不能耽擱,那裡有一座冰山在航路上移動,它可能會堵住所有的出口,我們可就成了囚徒了。」

山敦重新估計了一下形勢。

「以後你們再向我解釋你們的行為,你們別的人,」他一邊說一邊轉向那些叛亂者。「暫且到船上去。」

水手們趕緊各就各位。「前進」號飛速前進,爐子裝上了煤,應該在速度上超過浮動的冰山。這是船與冰山之間的一場鬥爭,前者為了通過要向南行,後者則向北偏移,準備擋住一切出口。

「升火,升火!」山敦喊道,「開足馬力,布輪頓,聽見我的話了嗎?」

「前進」號像一隻鳥兒一樣在零散的冰塊之間穿行,船首快速地劈冰,由於螺旋槳的作用,船殼抖動起來,氣壓表顯示出蒸汽的巨大壓力;蒸汽發出了沉悶的嘶嘶響聲。

「關上排氣閥!」山敦喊道。

機械師按照他的話做了,儘管這有可能把船炸掉。

但他的垂死掙扎純屬徒勞,冰山被海底的一股水流攫住了,飛快地漂向那條航路。船離那兒還有三鏈遠,而冰山則像一個楔子一樣插到那個暢通的缺口處,緊緊地貼在鄰近的冰山上,擋住了所有的出口。

「我們完了!」山敦喊道,他忍不住說了這句冒失話——

「完了!」船員們喊道——

「能逃就逃吧!」一些人說——

「把小船放到海里去!」——

「到食品儲藏室去!」佩恩和他們一伙人中的幾個喊道,「要是淹死我們,就在杜松子酒里淹死我們吧!」

這些人真是亂到了極點,他們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山敦感到焦頭爛額。他想指揮,他結結巴巴,他猶豫不決,他無法用語言表達他的思想。醫生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約翰遜堅忍地交叉雙臂,閉口不言。

突然,一個堅定的、有力的、莊嚴的聲音傳來,說出了這些話。

「各就各位!準備轉彎。」

約翰遜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很快就讓人開動輪舵。

時機已到,船全速駛向冰牆。

但正當約翰遜本能地照他的話做的時候,山敦、克勞伯尼、船員們,所有的人,乃至離開灶台的司爐華輪、離開火爐的黑人斯特朗,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上,所有人都看到一個人走出那個艙室,只有他有鑰匙……

這個人,就是水手加里。

「先生!」山敦面色蒼白地喊道。「加里……您……您有什麼權利在這裡指揮?」——

「達克!」加里又發出了令全體船員震驚的哨聲。

狗聽到叫它的真名,一下子跳上了艉樓,安靜地匍伏在它的主人的腳下。

全體船員沉默無語。只有「前進」號上的船長才能擁有的這把鑰匙,他派來的用來確定他的身份的那條狗,不可能弄錯的指揮者的語調,這一切都給水手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足以樹立加里的權威。

何況,加里變得認不出來了,他拿掉了遮住臉的大鬍子,他的臉顯得更加冷靜,更加堅毅,更加莊嚴,他穿著放在艙里的制服,指揮者的外在標誌出現了。

而且,「前進」號上的船員原本就靈活多變,他們不由自主地異口同聲地喊道:

「烏拉!烏拉!船長烏拉!」——

「山敦,」他對他的助手說,「讓船員們站好隊,我要檢閱。」

山敦服從了,他下命令的聲音都變了。船長走到他的軍官和水手們面前,對每個人都說了該說的話,並且根據他們過去的不同表現區別對待。

他視察完畢之後,又回到艉樓上,以平靜的語調說了如下的話:

「軍官們、水手們,我是一個英國人,像你們一樣,我的格言是海軍上將納爾森曾經說過的話:

「英國等待每個人盡自己的職責。」

「做為英國人,我不願意,我們也不願意最勇敢的人到我們無法到達的地方去。做為英國人,我不能容忍,我們不能容忍別人得到向北行駛最遠的榮譽。只要有人的足跡踏上極地。這就應該是一個英國人的足跡!這就是我們國家的船。我裝備了這條船,我把我的財富用在了這項事業之上,我將為此獻出我的生命和你們的生命,但這條船將在世界的北極漂蕩。滿懷信心吧。從今天起,只要我們向北挺進每一緯度,你們就會得到25000法郎。但是,我們現在位於72緯度,還有90緯度,算算看。我以我的名字向你們起誓。它意味著堅韌不拔和熱愛祖國。我就是哈特拉斯船長!」——

「哈特拉斯船長!」山敦喊道。

這個為英國水手們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在船員們當中真是震耳欲聾。

「現在,」哈特拉斯又說,「讓船在冰山上拋錨,熄滅爐火,每個人都恢復正常工作,山敦,我要跟您講講船上的事情,您到我的艙里來,還有醫生、沃爾和水手長,約翰遜,讓隊伍解散吧。」

哈特拉斯鎮定而且冷靜,他悄悄地離開了艉樓,山敦則確保船拋錨。

這個哈特拉斯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名字會給船員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約翰-哈特拉斯,輪敦一個啤酒批發商的獨生子,父親1852年死去了,留下了萬貫家財。他年輕的時候就進入海軍服役,全然不顧留給他的巨額財富。他從事這項事業並非由於經商的志向,而是地理髮現的本性縈繞在胸,他總是夢想著踏上別人還未留下足跡的地方。

在他20歲的時候,他就有了瘦削而又多血質的人的強健的體魄:一張堅毅的臉,稜角分明、高高的、與眼睛垂直的額頭,眼睛俊美而又冷峻,薄嘴唇下面突出著一張沉默寡言的嘴巴,中等身材,全身的肌肉硬梆梆、緊繃繃的,造就一個具有能經受得住任何考驗的稟性的人。看到他的模樣,就會感受到他的果敢;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感受到他的冷靜的激情。這是一種永不退縮、隨時準備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的同樣的信心掌握別人的命運的性情。在追隨他的事業之前應該三思而後行。

約翰-哈特拉斯帶有英國人的驕傲,有一天他這樣驕傲地回答了一個法國人。

法國人在他面前以自以為是禮貌、甚至是友好地說道:

「如果我不是法國人,我情願當英國人。」——

「如果我不是英國人,我,」哈特拉斯回答,「我情願當英國人。」

人們可以通過這個回答判斷這個人。

他首先願意的是為他的同胞保留地理髮現的專利權,但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這些人在以前的世紀中發現的道路上收效甚微。

美洲歸功於熱那亞人克里斯托弗-哥輪布,印度歸功於葡萄牙人瓦斯科-德-伽馬,中國歸功於葡萄牙人費爾南-當德拉達,火地島歸功於葡萄牙人麥哲輪,加拿大歸功於法國人雅克-卡爾迪埃,巽他群島、拉布拉多群島、巴西、好望角、亞速爾群島、馬德拉群島、新地島、幾內亞、剛果、墨西哥、勃朗角、格陵蘭島、冰島、南海、加里福尼亞、秘魯、勘察加半島、菲律賓群島、斯匹次卑爾根群島、合恩角、白令海峽、塔斯馬尼島、紐西蘭、新不列顛、新荷蘭、路易絲安那、約翰一梅恩島歸功於冰島人、斯堪的納維亞人、俄國人、葡萄牙人、丹麥人、西班牙人、熱那亞人、荷蘭人;但沒有一個英國人出現在他們當中,哈特拉斯絕望地看到他的同胞被排除在做出15和16世紀偉大發現的航海者的光榮團體之外。

到了現代哈特拉斯才感到些許的安慰:英國人逐漸得到了回報,斯塔特、康納爾-斯圖亞特、博克、威爾斯-金、格雷發現了澳大利亞,帕利瑟發現了美洲,西里樂-格拉漢姆、瓦丁頓、卡明漢姆發現了印度,博頓、斯貝克、格蘭特、利維因斯頓發現了非洲。

但這還不夠,對於哈特拉斯而言,這些勇敢的航海家與其說是發現者,倒不如說是改進者,應該找到更好的,約翰甚至願意發明出一個國度來,以便有幸發現它。

但是,他注意到儘管英國人在那些過去的發現者中不佔主流,儘管要追溯到庫克1774年發現的新卡里多尼亞島和他1778年死在那裡的三明治島,在地球的某個角落還是有讓他們竭盡全力的地方。

這就是北美洲的北部陸地和海洋。

最後,極地發現的圖表開列如下:

新地島韋盧夫比發現1553年

威加茲島巴盧夫發現1556年

格陵蘭東海岸戴維斯發現1585年

戴維斯海峽戴維斯發現1587年

斯匹次卑爾根島韋盧夫比發現1596年

哈德遜德哈德遜發現1610年

巴芬灣巴芬發現1616年

在最近幾年來,哈恩、麥肯西、約翰-羅斯、巴利、富蘭克林、理查遜、比齊、詹姆斯-羅斯、貝克-蒂茲、辛普森-雷阿、依格菲爾德。貝爾徹、奧斯汀、凱萊特、摩爾、麥克-克林多克、肯尼迪、麥克-克魯爾接連不斷地踏上了這些陌生的土地。

人們已經明確了美洲南海岸,大致發現了西北航線,但這還不夠,還有更好的需要做,這更好的約翰-哈特拉斯曾經兩次試圖自己出資裝備兩條船,他想要到達極點,實現英國人發現的創舉,創造出更偉大的業績。

到達極點,這是他生命的目的。

哈特拉斯在南部海域進行了幾次出色的航行之後,於1846年第一次經巴芬海到達北部海域。但他沒能越過74緯度,他乘的是多桅單帆船哈里發克斯號,他的船員遭受了激烈的動蕩,約翰-哈特拉斯的大膽的冒險給推到了極點,從此之後水手們對於在這樣的船長領導下進行類似的遠征幾乎不為所動。

但是1850年,哈特拉斯終於召集了20多個意志堅定的人搭乘雙桅縱帆帆船「再見」號,儘管這些人的意志堅定是源於他們的勇敢得到的高價錢。就是藉此機會克勞伯尼醫生與約翰-哈特拉斯取得了聯繫,他並不認識後者,他請求參加航海,但是醫生的位置已經有人了,這對醫生來說是件幸事。

「再見」號沿著1817年阿伯丁的「海王星」號向斯匹次卑爾根北部行駛,一直到76緯度,需要在那裡越冬;但是條件實在太艱苦了,天氣如此寒冷,全體船員沒有一個人再見到英國,只有哈特拉斯例外,他在浮冰上行走了兩百海里之後,被一條丹麥捕鯨船送回國。

一個人回來產生的反響非常大。從今之後誰敢追隨哈特拉斯進行瘋狂的冒險?但是他還不甘心、決心重新開始。他的父親,啤酒批發商死去了,他成了一個大富豪的財產擁有者。

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樁地理事件,它對約翰-哈特拉斯產生了最為顯著的影響。

一條名為「前行」號的船搭乘了17個人,由批發商格林內爾裝備、凱恩博士帶領派去尋找約翰-富蘭克林爵士,1853年經由巴芬海和史密斯海峽一直行駛到北緯92°之外,比任何一位先驅者都更接近極點。

但是這艘船是美國的,這個格林內爾是美國人,這個凱恩也是美國人!

人們很容易理解英國人對美國佬的蔑視在哈特拉斯的內心轉化為仇恨,他決心不惜一切代價趕超他的勇敢的對手,到達極點。

兩年以來,他隱姓埋名地在利物浦生活,他裝扮成一名水手。他在理查德-山敦身上看到了他需要的人,他通過匿名信發出了這些提議,以同樣的方式通知了克勞伯尼醫生。「前進」號得以建造。武裝和裝備。哈特拉斯非常謹慎,不讓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可能找不到一個人陪伴他,他決定只是在緊要關頭才接過指揮權,而此前要充分招募他的船隊,以免打退堂鼓,他曾經為他的船員留下了不菲的報酬,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了,沒有一個人會拒絕追隨他到世界的盡頭。

他要去的地方終究是世界的盡頭。

但是,形勢變得非常關鍵了,約翰-哈特拉斯再也不能猶豫了,他說出了真相。

他的狗,忠實的達克,他的航海伴侶,第一個認出了他,那些勇敢者對此感到幸運,那些膽怯者則感到不幸,有一點不容置疑,「前進」號的船長是約翰-哈特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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