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兩人邊走邊談。不覺間已到萬松谷大廳外林牆之邊。

李中慧停下身子,回頭欠身說道:「已經到了,姐姐請入,廳中坐吧!」

西門玉霜停步不前,四下打量了一眼,道:「這四周縱橫林牆,隱隱含八卦之位,可是令堂植下的嗎?」

兩人言語所指天南地北,根本是格格難入。

李中慧淡淡一笑,接道:「這些林牆都是極難長成的龍松,已有百年以上時間。」

西門玉霜不再多問,舉步在向大廳之中行去。

大廳中數十張八仙桌,都已擺上了酒菜。

李中慧道:「妹姊請邀隨來的高人入座吧,每一桌上,都有小妹這邊四人奉陪。」

西門玉霜道:「同桌而飲,酒菜相迎,乃是小妹該盡的地主之誼。」

西門玉霜抬頭四顧,道:「我該坐哪一席?」

李中慧揚手指著靠後壁一席,說道:「姊妹自應塵首席,小妹奉陪。」

西門玉霜搖頭說道:「如是照著姊姊的意思,咱們此刻還是在各出絕招的生死關頭,這些酒席,未免是太麻煩了。」

李中慧淡淡一笑,也不答話。

西門玉霜直奔第一席首座客位,自行坐了下去,問道:「李盟主!這桌上,除了你我之外,還有何人?」

李中慧道:「妹姊請就所屬中,再選三人入席,小妹再決定奉陪之八。」

西門玉霜道:「令堂來不來?」

李中慧道:「家母於酒宴之後,自會現身相見。」

西門玉霜低聲對身後隨行小婢,吩咐了兩句,一個女婢轉身疾奔而去。

李中慧低聲說道:「姐姐請哪些人坐此首席?」

西門玉霜道:「除我之外,還有斷劍夫人、程石公、五毒宮主。」

李中慧一皺眉道:「五毒宮主也來了嗎?」

西門玉霜道:「五毒宮天下皆知,但見過五毒宮主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了。」

李中慧道:「那五毒宮主,可是叫百毒仙子?」

西門玉霜搖搖頭,道:「不是,百毒仙子不過是五毒宮主座下的三大弟子之一。」

李中慧心中暗道:這西門玉霜果然厲害,五毒宮主竟也被她請到了。口中卻道:「沾姊姊的光,今日讓小妹開開眼界,會會高人了。」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李盟主準備要何人奉陪?」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還有幾句話,姐姐得事先說明,別要出了事,又怪姊姊我了。」

李中慧心中暗道:這西門玉霜又不知要耍什麼花樣了?當下說道:「什麼事?」

西門玉霜道:「斷劍夫人、五毒宮主和那程石公,都非我的屬下,對我而言,他們都是客席地位,我對他們的約束之力不大,而且這幾人的脾氣很壞,因此,你在選陪客時,還望多多別留心一下,萬一他們在宴席之上,想起一兩種助興的花樣,陪客接不下來,可別怪姐姐我事先沒有說明。」

李中慧道:「多謝姊姊關照了。」

西門玉霜道:「不用客氣,你好好的想想人選。」

李中慧回顧了身邊追雲一眼,道:「去請矮仙朱老前輩和玄皇教的桑老前輩……」還有一人卻是沉吟難決。

追雲知她話來說完,只好在一旁等候。

李中慧正感為難當地,突聞一個嬌脆的聲音接道:「小妹也是嘉賓,怎的竟不為我安排一個席位?」

西門玉霜轉眼望去,只見白惜香手扶在素梅肩上,緩步行了過來。

她也不待李中慧起身相讓,大步行到首席之上,靠著李中慧坐了下來。

西門玉霜望了白惜香一眼,只見她容光煥發,氣色竟然比過去好了甚多,心中暗叫奇怪,口裡卻笑道:「白惜香,你終能衝破了死亡之關,看你氣色,恐怕要喪命百歲了。」

白惜香笑道:「好說,好說,都是你西門玉霜之賜。」

西門玉霜聽她直呼自己姓名,心中微生怒氣,冷笑一聲,道:「你氣色雖然不錯,但印堂晦暗,只怕立刻有殺身之禍。」

白惜香笑道:「生死由命,小妹也不放在心上。」

西門玉霜道:「你看的很開啊!」

白惜香道:「舌敞唇焦,勸不醒執迷不悟之人,小妹只好來湊湊這場熱鬧。」

李中慧看兩人詞鋒相對,深恐吵了起來,急急說道:「有什麼話,待酒席過後再談不遲。」

白惜香舉手對身後隨行的二婢一揮手,道:「此刻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去吧!」

二婢應了一聲,齊齊向後退去。

追雲仍在李中慧身側,眼看白惜香坐了下去,只好低聲問道:「只請那朱、桑兩位老前輩來?」

李中慧道:「不錯,快快去吧。」

西門玉霜望了李中慧一眼,道:「李盟主,白姑娘坐在這裡太危險了。」

李中慧明知故問,淡淡一笑,道:「什麼危險?」

西門玉霜道:「白姑娘沒有自衛之能,別人也還罷了,但那五毒宮主,滿身劇毒,如若他要開上一個玩笑,傷了姑娘,豈不是樁大大憾事。」

白惜香微微一笑說道:「嗯!這倒不勞西門姑娘費心了,方一我被那五毒宮主所傷,那隻怪小妹學藝不精,死而無撼。」

西門玉霜道:「說的好生可憐,你弱怯怯的,看上兩眼,就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如是受了毒傷,叫我這做姊姊的如何忍得下心?」

林寒青早已得了白惜香的授意,不待李中慧下令,就搶在緊鄰首座分側一座席位上坐了下來,耳聞西門玉霜處處羞辱白惜香的話,心中大是氣岔,暗道:你明知她身體嬌弱,又為何這般激諷於她?

只見白惜香舉手理了一下秀髮,柔媚一笑,道:「西門姑娘可知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這句話嗎?等一會那五毒宮主要放用毒物,小妹就抓他過來,給姊姊瞧瞧。」

西門玉霜看她神色鎮靜,毫無不安之狀,似是已經胸有成竹,道:這丫頭如此鎮靜,真叫人難測高深了。

付思之間,只見追雲帶著矮仙朱逸和桑南樵,大步行了過來。

這兩人一個奇矮,一個滿臉疤痕,和幾個美艷絕倫的少女坐在一起,大不調和,顯得美者愈美,丑者愈丑。

朱逸是一臉冷漠之色,落座之後,一直抬頭望著屋頂,美色當前,竟是不瞧一眼。

桑南樵微閉獨目,正襟危坐,似是老僧入定一般。

秀逸端莊的李中慧,風情萬種的西門玉霜,以及那嬌柔動人的白惜香,早已使大廳中敵我群豪,大部分看得心放搖搖,但坐在三女身側,鼻息間可聞香澤的十方老人桑南樵和矮仙朱逸,竟是瞧也不瞧三人一眼,這兩人定力之深,也算得舉世少見了。

李中慧道:「妹姊的人,怎的還不來入座?」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急什麼呢?我已說過,這三人都不是我的屬下,對姐姐的話,也未必肯聽,等一會他們若冒犯了盟主,還請多多包涵。」

說話之間,瞥見一個青衣女婢帶著三個奇裝異眼的人,走了過老。

當先一人,白髯白髮,手執拐杖,正是那程石公。

居中一人頭挽宮髻,身著一件又寬又大的紫袍,面色蒼白,背插長劍,看上去叫人無法分辨出是男是女。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諸位只怕都聞名已久,這位就是那五毒宮主了。」

李中慧站起身子,微一頷首,道:「宮主請坐。」

那非男非女,頭挽宮髻的人。冷笑一聲,也不答話,大模大樣的緊隨程石公坐了下去。

最後一位是身著綠衣的中年婦人,面目嬌好,但卻一臉冷若冰霜的神情。

西門玉霜笑道:「這位是大名鼎鼎,武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斷劍夫人。」

李中慧一欠身,道:「久聞大罷了。」

斷劍夫人冷冷地望了李中慧一眼,道:「你是李東陽的女兒?」

李中慧道:「不錯,晚輩名叫李中慧。」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當今的武林盟主。」

斷劍夫人冷冷說道:「老身已息隱甚久,武林盟主也好,江湖盟主也好,都和老身無關。」

李中慧尷尬一笑,想不出回答之言。

斷劍夫人不聞李中慧回答,淡淡一笑,又道:「令堂身體好嗎?」

李中慧道:「托老前輩的福,家母很好。」

斷劍夫人道:「那就行了,要是她得個急病死了,老身豈不白跑這一趟?」

李中慧一皺眉頭,道:「老前輩縱然和家母有些過節,但也不能在背後出口傷人。」

斷劍夫人緩緩坐了下去,道:「傷了她又將如何?」

李中慧道:「背後出口傷人,豈不有失老前輩的風儀。」

斷劍夫人雙目中神光電閃,逼住李中慧臉上,冷漠地說道:「待會兒殺了令堂之後,再好好的教訓你語無論次。」

西門玉霜伸手指著白惜香,道:「這一位白惜香姑娘,絕世才女,蓋世英雄,李盟主敢召開英雄會,全在這位白姑娘策劃之功。」

白惜香微微一笑,也不答話。

五毒宮主看了白惜香一眼,道:「難得的很,等一會我向白姑娘討教一二。」

白惜香仍是微微一笑,默然不語。程石公伸出右手按在桌面之上,怒道:「有什麼好笑的?笑得老夫惱起了,敲了你滿口牙齒。」

西門玉霜輕輕嘆息一聲,道:「白妹妹,你笑的太迷人了,難怪這位程老前輩動火。」

白惜香道:「多謝兩門姊姊誇獎。」

李中慧眼看五毒宮主、斷劍夫人,各具怪癖,再要拖延下去,只怕是難免衝突起來,回頭對身後女婢追雲說:「吩咐群雄就坐。」

追雲應了一聲,高聲說道:「盟主有令,請諸位入座。」

聚會於黃山世家的群雄,聽得追雲之言。依序入座,但隨著西門玉霜的人,卻是不肯聽從,仍然站著不動。

李中慧望了西門玉霜一眼,道:「酒菜將冷,諸姊妹下令他們入席吧!」

西門玉霜回顧了身側一個婢女,道:「告訴他們,李盟主的盛情,咱們不能辜負,請他們入席吧!」

那女婢應了一聲,探手從懷中摸出一面綉有梅花的小旗,搖揮著說道:「西門姑娘有令,請諸位入席。」

一聲令下,群豪皆遵,紛紛入席而坐。

西門玉霜望著李中慧道:「什麼時候,妹妹能使我這梅花旗指令的群豪,盡告聽你之命,你這武林盟主,才算名符其實。」

白惜香道:「那一日為期不遠。」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不知何年何月?」

白措香道:「慢則明日午時之前,快則今日日落時分。」

西門玉霜:「我看只怕未必。」

白惜香笑道:「但願小妹幸未言中。」

李中慧端起酒杯,道:「四位貴賓,都是百年難遇的英雄人物,小妹先敬一杯。」舉杯一飲而盡。

斷劍夫人舉起杯子沾了沾唇,就放了下來,西門玉霜和程石公,卻各自幹了杯酒。

五毒宮主望了眼前酒杯一眼,道:「這種淡酒,喝來無味得很。」伸手從袍袖之中,取出一條活生生的蜈蚣,放在酒杯之中。

那蜈蚣全身油光,放入酒中之後,整杯酒立時變成了紫黑之色。

五毒宮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連那條活生生的蜈蚣,也一齊吞入了腹中。

李中慧看他生吞毒物,有如吃麵條樣的簡單容易。心中大是駭然,暗道:「此人不知練的什麼毒功,如此生食毒物?」

只見那五毒宮主,又從袖中拿出一條蜈蚣,曲指一彈,送到了白惜香的杯中,道:「這位姑娘才慧絕世,想來是無所不能,在下理應先敬一杯才是。」

白惜香望了酒杯一眼,酒色已然變成深紫色,淡淡一笑,道:「小妹未曾學過生食毒物的武功,吃了下去,只怕當場毒死。」

五毒宮主冷冷說道:「如若一個人,命中注定了要被毒死,不吃毒酒,也要被毒物生生咬死。」

白惜香笑道:「你看看小妹命中是怎樣一個死法?」

五毒宮主道:「我瞧你該中毒而死。」

白惜香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正想伸手去拿酒杯,突然一支手伸了過去,搶去白惜香面前酒杯。道:「老夫試試看這蜈蚣之毒,是否能真的要人之命?」

林寒青抬頭看去,只見那端著那杯毒酒的人,正是十方老人桑南樵。

只見他舉起酒杯,咕嘟一聲,連酒帶蜈蚣,吞了下去,緩緩把酒杯放在桌上,道:「我還當蜈蚣之毒,足以制人死命,也不過如此而已。」

五毒宮主冷冷一笑;道:「閣下大名?」

桑南樵道:「江湖無名小卒,李盟主屬下一員老朽之兵,宮主可是想賜幾招?」

西門玉霜接道:「大名鼎鼎的桑南樵,一代俊傑英才,只可憐為情所困,落得這麼一副怪像。」

桑南樵臉色一變,道:「老朽素不喜和人說笑,姑娘自尊一些。」

五毒宮主冷然接道:「不論你是不是桑南樵,那都不關緊要,但能吞了我那蜈蚣毒酒,足見高明了。」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條青色小蛇,右手捏住青蛇七寸,右手食指伸入了蛇口之中,只見那蛇口森森白牙咬在手指之上,良久之後,才收回食指,緩緩說道:「閣下既不畏娘蚣毒酒,想來也不怕這區區小蛇之毒了?」

桑南樵冷冷說道:「一個人習練武功,縱然盡一生心力,也是無法把天下各種武功,盡都練成,你五毒宮主,一生習毒。區區蛇毒,自然是傷你不了,但也談不上什麼驚人成就。」

五毒宮主道:「閣下之意,可是說除了用毒之外,其他武功,都是強過我了?」

桑南樵道:「老朽之意,是說任何事都應當公平相處,題目也不能都由你一人所出。」取過面前酒杯,放在木桌之上,接道:「老朽也出一個題目,宮主如能把這酒杯取出,滿杯酒不許外溢,老朽自然也照宮主一樣,讓毒蛇咬上一口。」說完話,緩緩取開右手。

疑目望去,只見那酒杯,端端正正的嵌在木桌之上,酒杯的邊緣,與桌面齊平,滿滿的一杯酒,點滴未少。

這一手奇絕的內功,不只李中慧心中驚眼不已,連那矮仙朱逸,也瞧得暗暗驚眼,自嘆弗如。

五毒宮主微微一愕,半晌答不出話。

正感為難之際,忽聽斷劍夫人,冷冷說道:「雕蟲小技耳。」緩緩伸出白玉般的手掌,單用一根食指,繞著酒杯劃了一個圓圈,食中二指輕輕一夾,深嵌在桌面上的酒杯,輕輕波兩跟玉指夾了起來,滿懷酒點滴未溢。

桑南樵道:「夫人金剛指功,已到剛柔隨心之境,難得的很啊!」

李中慧道:「幾位前輩武功立各有專長,不用再比下去,本座這裡先敬諸位一杯。」

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斷劍夫人冷然一笑,道:「未見令堂之前,我決不會和他人動手。」

西門玉霜瞧了桑南樵一眼,緩緩端起面前酒杯,心中暗暗忖道:「這老兒武功高強,確是一個勁敵,怎生想個法了,先行把他除去,免得動手時,還要分心於他。」

白惜香一直暗中留神著西門玉霜的神情,看她眉毛微聳,眼珠轉動,眉宇間殺氣隱隱,立時對桑南樵道:「老前輩不該露這一學武功。」

桑南樵道:「可是太粗淺,不登大雅之堂。」

白惜香道:「就因為太好了,引起別人的殺機,你要當心暗算。」

西門玉霜心中一凜,暗道:這丫頭果然足厲害得很,我心中所思之事,她都能猜得出來,看來須得先把她宰了才是。

念轉志決,微微一笑,道:「我說白妹妹呀,我瞧你最近神色不好。」

白惜香神色嚴肅,緩緩說道:「西門工霜,我縱有容忍之量,但也有一個限度,不要逼我太甚。」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言重了。」

李中慧才意雖然難及白惜香。但已從兩人對答之言中,聽得一點眉目,心中暗道:「如若那西門玉霜動了暗算白惜香的用心,白惜香不會武功,如何能夠抗拒,此事必得未雨綢緞才是,但桌上都是武功絕倫的強敵,自己實難防得,不如想個方法,把她差譴離此,豈不保了她的性命。」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一個宏亮聲音,喝道:「想不到本王離開了中原武林之後,蛤蟆、青蛙,竟然都成精作怪。」

這人口氣奇大,而且吐字清晰,只聽得在場群豪,都為之心弦動。

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黃袍,背插長劍,花白長髯飄垂胸前的中年人,大步在向廳中走來,他傲視闊步,舉止瀟洒,視大廳群豪傑有如草芥一般。

西門玉霜暗暗忖道:這人冷做中有著一股莫名醉人氣質,想他年輕之時,定然是女孩子夢魂中的情郎。

只聽斷劍夫人冷笑一言,道:「好啊!連那遠奔海外,避仇全命的劍王也趕來了。」

西門玉霜道:「劍王……」

斷劍夫人道:「不錯,他在中原武林道上,闖蕩了二十年,留下了無數的風流韻事,才設法避難海外,想不到今日竟敢回來。」

說過之間,瞥見劍王子急急奔了過去,長揖拜道:「迎接父王。」

黃袍人一揮手,道:「吾兒請起。」

劍王子道:「母親來了嗎?」

黃袍人道:「你母親已到了大廳之外,快去迎接。」

劍王子應了一聲,大步向廳外行去。

廳中群豪看那劍王,雖然已屆中年,但神情瀟洒,氣度清華,有著一種很強烈的誘人魔力,但那劍王子,卻是高大粗壯,毫無乃父氣質,怎麼看也不像一代美男子劍王的骨肉。

群豪心中正自疑慮之間,瞥見劍王子扶著一個身高九尺,腰大十圍,方面大耳,頭挽宮髦,身著霞披,鬢揚紅花的女人,大步行了進來。

林寒青怔了一怔,忖道:「這女人這身裝扮,定然是劍王之妻了,這人如是男人,倒也有一種威武之感,可惜竟是個女人。」

只聽加高大的女人說道:「當家的,咱們跋涉千里而來,難道就沒有一個座位嗎?」

她身軀高大,但說起話來,聲音卻細柔得很,和她那虎背熊腰的身材,很不配合,成了兩個極端。

劍王縱聲大笑一陣,道:「王妃說的不錯,上邊哪一位主事?」

李中慧緩緩站起身子道:「有何見教?」

劍王微微一笑,道:「本王及王妃、王子,遠途而來,怎的竟無一席之位?」

李中慧被他笑的心中突然一跳,暗道:此人無怪能夠被尊為武林情魔,果是有著人所難及的魔力,如若他是在二十年前對我如此一笑,只怕我亦要被他勾去魂魄,為他效命。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席間尚有空位,你們自己坐吧!」

劍王搖搖頭,道:「我要單獨一席。」

李中慧略一沉吟,回頭對追雲說道:「替他們另加一席。」

追雲應了一聲,急步而去。

只見那高大女人,拉著那劍王子,說道:「我兒說的可是這位姑娘嗎?」

劍王子道:「正是此女,不過,孩兒希望能夠盡娶那席位之上的三位姑娘。」

這時,廳中群豪,已經瞭然,劍王於何以和他一代情魔的父親如此不同,原來是有了這樣一個巨無霸般的母親。

這劍王是一代情魔,不知有好多花技人樣容貌絕倫的少女為他陶醉,為他傾心,企望能得他青睞,卻不料他竟娶了這樣一個驚世駭俗的妻子,實是匪夷所思了。

只聽那高大粗勝的王妃說道:「好!咱們把三個都娶回去。」

廳中群豪,全都聽得一怔,暗道:「好啊,這三位姑娘個個都是難惹難纏的人物,這胖女人講得好生輕論,那李中慧和白惜香,性格柔和,也還罷了。但西門玉霜,卻是脾氣暴躁得很,這番話,她怎忍得下去?」

只聽那劍王子喜道:「多謝母后了。」

看他滿臉喜氣洋溢之色,似乎是那胖大的王妃,說上一言,事情已成定局一般。

但聽那胖大的王妃說道:「我說當家的王爺呀!咱們這番中原之行,能夠替我兒相上三房媳婦,那就算不虛此行了。」

劍王輕輕咳了一聲,正待答話,那追雲已帶著兩個青衣大漢,抬了一張桌子,走了進來,很快擺好,行到劍王身側,道:「坐位已好,請劍王入席。」

這時,劍王已掃掠過大廳一眼,發覺在座之中,確有很多高人,初來時的狂傲之氣,自行收斂了很多。

但那胖大的王妃,卻是依然如故,大搖大擺的行到席位之上,坐了下去。

那劍王子本來已經入座,但此刻卻又移和父母同席。

劍王緩步走到席位之上,坐了下去,低聲說道:「這場大會之中,確有不少武林高手,咱們不明內情,犯不著先和別人衝突。」

劍王子望了母親一眼,垂首不語。

但那粗壯高大的王妃,卻是心中大不服氣,一掌拍在桌上,道:「有什麼好怕的,誰要看咱們不順眼,我就先宰了他。」

她自言自語,也不知她罵哪一個,廳中數百雙眼睛,一齊投射過來,望著他們。

西門玉霜震於那劍王的威名,雖然早有怒意,但她隱忍未發。低言對斷劍夫人道:「那粗壯、高大的怪女人,是何等人物?」

斷劍夫人道:「伏虎女王。」

西門玉霜道:「未聽說過啊!」

斷劍夫人道:「沒有人知道她出身,好像是中原人氏,但卻自幼在南海長大,人雖粗壯難看,但武功卻是高強得很。」

西門玉霜道:「夫人可曾和她衝過手嗎?」

斷劍夫人道:「我雖未和她動過手,但卻聽人說過她的武功。」

語音微微一頓,道:「如若她不是武功驚人,怎會作劍王之妻?」

西門玉霜道:「劍王半生風流,在武林中留下無數麗的韻事,被迫娶了這樣一個妻子,那也算他的報應。」

斷劍夫人冷笑一聲,道:「他自避難南海之後,就未再回中原,此番竟敢重回中原,膽子也算夠大了。」

西門玉霜道:「怎麼,那劍王結仇很多嗎?」

斷劍夫人道:「他生得瀟洒俊雅。武功又高,再加上不自約束,不知造了多少情孽,在中原武林道上,很多人視他為眼中之釘背上之芒,必欲除之而後快。」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夫人也恨他嗎?」

斷劍夫人道:「淫亂之賊,人人得而誅之。我如有殺他之機。決不放過。」

西門玉霜心中暗道:只怕事情未必這麼簡單吧!

只見李中慧站起身子,端起酒杯,高聲說道:「此番黃山大會,承蒙天下英雄趕來此地,小女子是感激不盡,再敬諸位一杯。」

當先舉杯,一飲而盡。她言詞謙和,很多人都聽得大感順耳,連西門玉霜的人,亦有大部舉起酒杯,和她同干一杯。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端起手中酒杯,道:「李中慧,你還有沒有園手趕到?」

李中慧道:「劍王父子,並非是助我而來,姊姊可是認為小妹在施用緩兵之計?」

西門玉霜道:「既是再無援手趕來,咱們也該動手了。」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西門姊姊可是吃不安嗎?」

西門玉霜道:「等一會動手之時,我要先領教白妹妹你的速成武學,究有什麼驚人之處!」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西門姊姊不用逼人太甚,小妹一定奉陪就是。」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不再言語。

對那白惜香,西門玉霜有一臉莫名的恐懼,雖然口中處處撩撥她,心中卻是有些害怕。

李中慧又斟滿了一杯酒,道:「西門姊姊,小妹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西門玉霜道:「快些說吧!也許一動上手,你就沒有機會了。」

李中慧道:「姐姐這番帶人而來,只是要報父母大仇呢?還是要爭武林盟主?」

西門玉霜略一沉吟,道:「父母之仇要報,武林盟主也要爭。」

李中慧道:「昔年殺害姊姊父母之人,大都已經到來。至於這武林盟主之位,小妹願意相讓。」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道:「我要一劍一刀的爭來這盟主之位,我要天下英雄人人心服口服,聽我號令,我西門玉霜要做武林盟主,豈前和你李中慧一般,全憑幸運而得。」

李中慧道:「這麼說來,除了一場決戰之外,那是別無選擇餘地了?」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怎麼?難道我勞師動眾。來這裡和你開玩笑嗎?」

李中慧道:「唉!妹姊定要如此,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談話之間,酒菜已經川流不息的送了上來。

李中慧挾起一口菜,吃了下去,道:「姊姊多吃一些酒飯,動手時才有氣力。」

西門玉霜笑道:「妹姊我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呢?」

李中慧放下筷子,道:「西門姊妹可曾想出動手之法?」

西門玉霜道:「動手之法,你一刀我一劍,分出生死就是,還有什麼動手之法?」

李中慧道:「小妹之意,是說這場決戰,咱們是怎生一個打法?」

西門玉霜道:「這個妹姊倒要請教了。」

李中慧道:「咱們是分場分陣一決勝負?還是一擁而上,混戰一起。」

西門玉霜道:「這個由你做主就是。」

李中慧心中暗道:你心中早有主張,何以不肯說出?

轉眼望去,只見白惜香目光流轉滿廳席位之上,似是根本未聽到兩人對答之言。

西門玉霜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道:「強賓不壓主,如何動手,由你做主,做姊姊的決不反對就是。姊姊唯一之求,就是希望能夠快些動手,希望能在天色入夜之前,分出勝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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