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救危險智懲流氓 解難題勇探海底
卻說行者暗忖這些少年均已染上毒癮,毒癮不除,他們又怎麼可以走向新生,逃脫卡西洛的魔掌?而要除掉毒癮,真是談何容易!以美國科學之昌明,尚需將癮客送入醫院,經過長期治療,方能奏效。現在急切之間,又如何下手?想來想去,當年去西天取經時,路經西牛賀洲朱紫國,那國王沉痾伏枕,淹延日久難痊,無奈只有發出榜文,徵求良醫。是行者動了善念,揭了榜文,用大黃、巴豆、鍋灰、龍馬尿幾味葯,製成四個烏金丸。給國王吃了三個,治好了他的病,眼下尚餘一個在身邊。此葯能消百毒,想必有效。但服此葯,必須用「無根水」作引子。諸位看官,何謂「無根水」?此即雨水也,由天上落下,不沾地就吃,故曰「無根水」。好在此時正在下雨,行者乃命眾少年,一個個擎杯托盞,到外面接雨。眾少年不知原因,但由於對行者的景仰,仍然照辦。將有一個時辰,各人均接有一點,共合一處,約有一大杯。行者乃取出烏金丸,化在水裡,叫眾少年各喝一口。不多時,個個都覺得胸心寬泰,氣血調和,精神抖擻,腳力強健。大家知道毒根已除,從此可得新生,不由高興得抱著行者兄弟三人,高呼萬歲——到底是少年人,雖經社會摧殘,畢竟保留了幾分純真也。
眾人告辭之時,沙僧還不放心,送了一程又一程,諄諄囑咐,關心冷暖。眾少年從未受過長輩如此慈愛,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大家揮淚而別。
到了次日,那卡西洛果然又找到這群少年來糾纏。眾少年毒癮已除,還有行者作後盾,自然不再怕他。卡西洛橫蠻已慣,見眾少年不聽他的擺布,握拳就想打入。帕特里克首先叫了一聲「齊天大聖」,一個行者立即出現,擋住卡西洛的去路。其餘的少年大喜,你也叫,我也叫,十幾個行者,在卡西洛周圍攢簇。這群猴王,活潑頑皮,刁鑽古怪。你看他前踴后躍,鑽上去,把個流氓抱的抱,扯的扯,鑽襠的鑽襠,扳腳的扳腳,踢打-毛,摳眼睛,捻鼻子,抬鼓弄,哈腋窩,搔腳掌,吆吆喝喝,鬧得昏天黑地。這個流氓被治得遍體鱗傷,毛髮脫落,滿地打滾,狂呼救命。一個警察聞聲而來,看見是打群架,怕受誤傷,不敢上前,又用報話機叫來幾部巡邏車,湊齊十幾個警察,鼓足勇氣,揮舞警棍,一涌而上。眾少年見狀,悄悄叫一聲「寂」!於是眾行者形蹤全無,消失不見,一頓警棍,全揍在卡西洛身上,把他打得殺豬般叫喚。眾警察驚詫不已,詢問他挨打的原因,他又心頭有鬼,支吾不敢明言。警察生疑,檢查他身上,發現大量毒品,於是將他拘捕。以後又查出他多項劣跡,乃由法庭判處徒刑20年,這流氓至此嘗到了應得的報應。
再表沙僧送走眾少年後,悵然若有所失,讀書乏味,茶飯無心。當晚對行者道:「哥哥,此等馬路流浪兒,實在可憐。我們今日雖救了幾個,但這真如九牛一毛,杯水車薪,更多的人還在受苦。我欲暫時放棄學業,從事此項救濟工作,不知可否?」行者道:「你想如何著手呢?」沙僧道:「這種社會問題,只有先引起全社會之重視,方能有辦法。所以第一步,我想做點調查工作,造點輿論。」行者道:「此乃行善之事,就是師父在此,亦必贊成。你好生安排一下學業,去進行吧。」八戒亦道:「師弟,你可大膽前去。如遇為難之事,老豬一定拔刀相助也。」沙僧稱謝,一宿無話。
次日,沙僧果然去找了伊芙琳博士,說明自己要請一段時期假,進行社會調查,報道馬路流浪兒的苦況,引起社會重視。伊芙琳博士聽了,十分支持。原來美國的人文科學,都很強調聯繫實際。學者除了寫作論文以外,社會服務也是需要考核的成績之一。現在沙僧主動提出要去做點實際工作,老博士自然高興。不但准假,而且私人送他「尼康」相機一架,使他工作更加方便。
沙僧一去,就是半年。在此半年之中,他遍歷紐約、費城、芝加哥、西雅圖、洛杉磯、舊金山等大城市,與流浪兒交朋友,聽取他們的傾訴,體驗他們的苦難。白天盪馬路,晚上睡在各種公共場所。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攝下了數百張驚心動魄的照片。回來之後,在《時代》雜誌上發表了一篇名叫《他們是美國的兒女》的長篇報道,敘述了馬路流浪兒產生的原因,他們經歷的辛酸和造成的社會後果,呼籲社會各階層,各團體採取措施,挽救這些失足青年。沙僧經過幾年苦讀,文化水平大為提高,所以此文寫得流暢生動,感情真摯,再加上彩色照片多幅,真做到了圖文並茂,相得益彰。這篇文章發表以後,引起社會極大反響。成千上萬的善良的美國人紛紛投書報刊,響應沙僧號召。他們都說誰無父母?誰無兒女?一個宇宙人都如此關懷美國的下一代,美國公民更加責無旁貸。正當全國掀起一片「沙僧熱」時,電視台又請沙僧親自動手將此文改成電視劇,由八戒主演,播放以後,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沙僧乃以這次寫文章和劇本的稿費作為基礎,設立「沙僧基金協會」、簡稱SSFA(ShaSengFundAssociation),以救濟馬路流浪兒,號召各界捐款。數月之間,集資百萬。以後這一機構得到聯邦政府的支持,在各地設有分支機構2000餘處,救援了大量的馬路流浪兒。安恩和帕特里克等人,以後都由SSFA資助,受到了高等教育,成為協會工作的骨幹,社會有用的人才。有詩嘆曰:
青春正值好華年,馬路流浪受熬煎。
風餐露宿嘗辛苦,吸毒沉淪最堪憐。
人人都有兒和女,個個均應細思研。
養子不教父之過,教不盡責師不嚴。
貽誤自身雖遺憾,戕害社會罪更延。
今日若非沙僧故,誰能仗義又直言!
儘管沙僧和美國各界人士盡了很大的努力,只可惜產生這些馬路流浪兒的社會條件仍然存在,沙僧等人的好心,也只能救援很少一部分人,而舊的流浪兒剛剛脫離苦海,新的家庭破裂,又引出更多的流浪兒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並非沙僧等善心人所能解決的。
正當沙僧在外救援馬路流浪兒之際,美國卻又出了一件大新聞。原來那加利福尼亞州帕拉斯維德島上,有一漁翁,名叫蘇特。此人原來開過一家小商行,後來破產,故而深惡大城市之吵鬧喧囂,名利場之爾虞我詐。自個兒買了一條小漁船,靠在海邊打魚撈蝦過日子。他無家無室,無牽無掛,有興時出海捕一點魚,無興時躲在艙里睡覺,倒也逍遙。怎見得,有一《臨江仙》詞為證:
潮落旋移孤艇去,夜深罷棹歌來。
疏星殘月甚幽哉,宿鷗驚不起,天際彩雲開。
困卧沙灘無個事,三竿日上還捱。
隨心盡意自安排,世人苦忙碌,爭似我寬懷?
這日,蘇特正在海邊捕魚,一網打出去,似乎掛住了海底什麼東西,甚為沉重。蘇特以為有什麼寶藏,乃開動船上的卷揚機,將網硬拖了回來。結果在網中發現了一塊大圓石,兩端扁平,中央鑽透了一個洞,恰似磨盤一般,約有400來斤重量。這石塊上已經凝結了一層礦物,看來沉在海底的時間不算短。蘇特到底是受過教育之人;知道這類東西必有科學價值,將之載了回來,送給了當地的博物館。以後經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的考古學家莫里亞蒂研究,證明這是人工製造的船錨。根據它表面的錳礦積聚率(每1000年1毫米)計算,這錨應該已有兩千多年歷史。更令人驚訝的是:地質學家發現製造石錨的灰岩,並不存在於北美太平洋海岸,而是產於中國東部沿海地區。這樣一來,小小的一個石錨,卻引出了一個歷史上的大問題,這就是最早「發現」美洲的,究竟是15世紀義大利人哥倫布,還是公元前中國的無名航海家?
與此同時,美國女作家默茨,又發表了一本專著,名叫《褪色的墨水》(Palelnk)。在這本書中,默茨認為中國古籍《山海經》中《東山經》部分記載的山水,可能包括了現在的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地形在內。這是公元前三世紀以前中國旅行家來此實測的(《山海經》最後成書的年代大約是戰國時代)。如《東山經》的首篇記載了「-[朱(蟲蟲)]之山」以下的12座山,從北而南,蜿蜒3500里(1087英里)。共有十條河流發源於這條山脈,其中七條向東方流。在中國境內,找不到這樣長的南北向山脈而又有河水由此向東流的。但是北美的落基山脈卻與此相似,發源於這條山脈的河流均向東流入密西西比盆地。《東山經》其餘部分所載的山水,默茨也相應地在美洲找到了它們的位置。如《東次二經》的山脈北起加拿大曼尼托巴省溫尼伯戈西斯湖西岸,南至墨西哥馬薩特南城附近。《東次三經》則北起阿拉斯加南部的費爾魏折山,南抵加利福尼亞州的聖已巴拉附近。《東次四經》中記述的最北的「北海」就是加拿大溫哥華島以南的胡安一德富卡海峽,而最南的「太山」則為美國內華達州的卡皮圖峰,位於聖羅莎山的東北端。這些記載,不但山水的位置與美洲的實況若合符節,就是動植物的資源、礦產、氣候,也是一致的。
默茨又總結了100多年來很多學者的觀點,認為在中國史書《梁書》(卷五四)中,記載公元五世紀時,有一僧人慧深曾經來中國介紹了「在大漢國東二萬餘里」的「扶桑國」的情況,這裡的風俗、習慣、物產,都和古代的墨西哥相符合。慧深還說:「其俗舊無佛法。宋大明二年(公元458年)-賓國嘗有比丘(僧人)五人遊行其國,流通佛法經像,教令出家,風俗遂改。」證明東方的宗教對美洲古代文化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因此默茨的結論是:從公元前三世紀到公元後五世紀這段時期內,中國與美洲大陸之間,似乎有著經常性的往來。而美洲的古文化,如查波特克人、馬雅人和阿茲特克人的曆法,墨西哥的古文字,以及美洲的紡織、制陶、冶金等技術,天文學和數學的知識,都可能是由中國人傳來的。如此一來,中國人發現美洲之說,既有實物證據,又有文獻記載,全世界學術界議論紛紛,大家對於這個問題均產生了莫大的興趣。行者是學理科的人,對於這種陳年老賬,並不怎麼感興趣。他自從公元前三世紀在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出生以後,迄今已2300多歲,見過多少滄海桑田之變,興亡離合之事。他自己就是一部活歷史,看到人間歷史學家為了一些在他看來是不成問題的問題爭得面紅耳赤,每每暗自好笑。諸位看官至此一定要質問說書人,你怎麼知道大聖生於公元前三世紀?原來大聖的年齡,是清清楚楚記載在《西遊記》之上的。第一回「靈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提到大聖從石卵中出生以後,夜宿石岩之下,朝游峰洞之中,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享樂天真,何期有三五百載」,這就是五百年。第七回「八卦爐中逃大聖,五行山下定心猿」,記載大聖被如來佛壓在五行山下,「渴飲溶銅捱歲月,飢餐鐵彈渡時光」,直至第十四回,「心猿歸正,六賊無蹤」,被唐僧救出,其間又是500年。唐僧乃唐太宗時人士,距今已1300餘年。加起來,大聖現在豈不是2300餘歲?
誰知八戒卻是愛熱鬧之人。這日早餐時他翻開報紙,看到連篇累牘,均是討論何方人士最初發現美洲的問題。由於辯論劇烈,已有兩名持相反觀點之老歷史學家腦溢血而死。為此世界歷史學會發出號召,凡能解決此千古疑案之學者,可獲該會最高榮譽獎——「司馬遷金像獎」。於是八戒乃對行者道:「哥呵,這些人都是撐飽了飯沒事做,吵得如此不可開交。其實只要你一開口,事情就真相大白。你為何不做點好事,讓大家安靜安靜?」行者一面喝麥片粥,道:「八戒,老孫2000多年以前駕斤斗雲過東海時,確曾見到東土之人乘船向此航行。保師父西行來到西牛賀洲時,距離那-賓國的和尚到此地傳教,亦不過200餘年。當時佛法傳播的情況,想必你定能記憶。這些雖是事實,但當時尚無照相機,我等均未攝影留念,所以拿不出證據。現在出去發表聲明,徒然引起更多的爭辯,於事無補。」八戒道:「哥哥,我想起來了,那石錨既然是海底撈出的,想必那沉船上還有其它的遺物。如果你能再撈起幾件遺物,豈不是最好的證據?」行者聳肩道:「海底那麼大,你叫老孫往哪裡去找那艘沉船?現在功課又忙,沒有那麼多閑功夫。」八戒還不甘休,又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此等小事,何須你親自去找?你與四海龍王均有舊交,叫他們找出沉船地點,再通知伍茲霍爾海洋研究所去打撈,不就行了?」原來伍茲霍爾海洋研究所乃美國最大的海洋研究中心,距離波士頓不遠,是以八戒知之。行者至此,方才心動。他倒不是想得什麼獎章,而是念到很多年未見到四海龍王了,現在既來美國,老朋友也該敘敘舊。乃道:「也好,這個周末,我就到東海龍王那兒去看著吧!」
好大聖,倒是說干就干。到了周末,留下八戒看家,自己卻縱斤斗雲,直奔美國西海岸而去。這是因為波士頓在東海岸,靠近大西洋;而古代從太平洋來的中國船,都只能在西海岸靠岸。故而大聖要找東海龍王,只有往太平洋去。他那斤斗雲速度甚快,轉瞬之間,已經到了加利福尼亞州帕拉斯維德島上。大聖降下雲頭,見附近無人,卻使一個閉水法,撲的鑽入波中,分開水路,直奔海底,想找到龍王的水晶宮。他自以為這海底乃熟人熟地,不會迷路,誰知轉來轉去,約有一個時辰,卻不見當年拜訪過的水晶宮。更奇怪的是,這裡海底十分清靜,既無蝦兵蟹將,亦無龍子龍孫。空空蕩蕩,連找個問路的人都沒有。加以海水混濁,有一股怪味,呆久了,頭也隱隱作痛。大聖正在焦躁,卻見那海藻之中,有個什麼動物在探頭探腦。正是那:一別千年後,滄海亦改觀。畢竟不知大聖發現了什麼怪物,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