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黃昏時分,他們開始沿著營地附近的一條溪谷上山。夜幕降臨時,他們已經手握電擊槍,蜷身隱藏在庭院的角落裡。鮑爾斯基呼哧呼哧地喘息著,赫勒的喘息聲是沙啞的。兩個月亮卻沒有升起來。
忽然,他們聽見了赤足在石地上走路的聲音。第一個土人出現了。他在院門停了下來,骨瘦如柴,駝著背,獃滯遲鈍的目光投向了這幾個陌生人,唇膜微微顫動。他神色緊張,有所戒備地閃身走進院子,在他們幾個人對面蹲了下來,一面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一面舉起了一隻開岔的手。
他手中拿著一根裝飾華麗的笛子,金屬的笛管精樓細雕,光澤如新。土人扇動鼻孔,開始吹笛子了,唇上的纖維膜起伏飄動,笛子發出了一陣不成曲調的哀聲。
其他幾個士人也進來了。5個土人都已到齊,都彎腰蹲在那兒,混濁的目光盯著幾個外來的陌生人。他們都拿出笛子來胡亂瞎吹,又黑又髒的口涎掛在掀動著的唇膜上。但這時候維隆斯卻沒怎麼注意他們的嘔心樣子,因為,隨著笛聲,庭院里出現了一個——幽靈!
它像一團光雲,越來越亮,柔和的亮光灑滿庭院,笛子也熠熠生輝。維隆斯看著瘦骨嶙峋的手指漫無目的地上下捂著閃光的笛管上的笛孔,笛聲既無節奏,也無旋律。
但是,隨著這嘲喧的笛聲,光雲中間出現了一個單薄纖細的幽靈,它逐漸顯示了輪廊,比地球人和土人要高一些,但樣子和比例卻差不多。朦朧的幽靈煥發出微弱閃爍的藍光,灑滿了院落,全身仍然裹著剛出現時的那團光雲。它在蜷縮成一團的土人面前彎下腰來,伸出兩條藍光似的長臂,團身自抱,凝為一體。然後又抖脫長臂,輕旋漫舞。忽而抑腰半折,升上半空,忽而縱身往後,如一輪光環急旋,在院子里遊盪,毫無阻擋地穿透周圍觀眾的肉體,光帶般的肢體明滅不定。
笛聲此起彼伏。幽靈直立在院子中央,光帶環身盤旋搖曳。維隆斯身不由己地被吸到那光雲的旋渦中去,不禁神魂顛倒,滿目星斗。這時,頭一個月亮已從院牆外升起。庭院中央的幽靈越發光輝燦爛,清晰可辨。並且又變換著模樣。
它變成一團火焰,有著火舌般的臂膊,火球般的腦袋,騰騰燃燒著的胃腸。起初,它是一團熾烈的藍色火焰,又像是爆炸時的火光;然後,火勢蔓延開來,更加光輝燦爛。灼熱的雙臂火舌似地舔著維隆斯,他不禁痛苦呻吟,拚命想站起來,頭腦里轟響著一種無聲的尖叫。身旁的鮑爾斯基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不知過了有多久,當兩輪明月都已升上了半空時,火焰開始后縮,幽靈開始自旋,身後拖著熾熱的火臂。最後,這一切都化作庭院中一團旋轉滾動的光環,火紅的光芒逐漸暗淡,變為橙紅色,橙黃色……
暗淡的火光幾乎看不見了,這時,顏色又開始變紅,變鮮。維隆斯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努力擺脫令人頭暈目眩的光焰,逐漸恢復了一點兒知覺。「鮑爾斯基。」
鮑爾斯基沒有應聲,赫勒倒還能說話。
「維隆斯,這是什麼?」
「這是——」維隆斯也答不上。這是一輪光環。它在旋轉著,攝人心魄。
於是,光環開始消失,維隆斯打了個寒顫,嘶啞的笛聲又繼繼續續地飄進了他的耳朵。他向四周掃了一眼,雙目被灼得發痛。院子里只剩下瀰漫的光雲。
個子最高的那個土人俯卧在地上,手腳大張,以頭枕地,開岔的手仍然緊緊地攫著笛子。他的夥伴們瞪著他,忘記了吹笛子,笛聲戛然而止。其中一個掙扎著往前,抓過笛子塞在自己顫抖的雙唇間。
吹呀!維隆斯心中響起了這樣一聲無聲的尖喊。其他幾個土人粗暴地用手捶打著筋疲力盡的吹笛手,但那個吹笛手沒有動彈。笛子都靜靜地躺在石地上,光焰完全消失了。
維隆斯又打了個寒顫,這下子他完全恢復了知覺,站了起來。赫勒也緊接著一躍而起。維隆斯急忙拍拍鮑爾斯基,把他攙扶了起來,繞過蜷縮成一堆的土人,走到廣場上來。天頂上,兩輪皓月當空,像一對高傲的孿生兄弟。三人來到峽谷前時,鮑爾斯基已經能夠自己走動了。峽谷又深又陡,黑森森的。「你能行嗎?」
鮑爾斯基點了點頭,禿頂閃著亮光。他們跌跌撞撞地摸下谷底。赫勒最後一個下來。他抖擻精神,擺出一副準備戰鬥的姿態。
「隊長——」
維隆斯搖了搖頭。「教授,把電擊槍準備好。」看得出來,赫勒簡直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他們平安無事地回到了營地,帳篷支柱上,掛燈明亮,與月光爭輝。他們心裡這才感到踏實了。帳篷的嵌板沙沙作響,鄰近的帳篷里傳來年輕人紛紛議論的聲音。方丘上又重新響起了微弱的、雜亂無章的笛聲。
「我的帳篷呀!」維隆斯大叫一聲,走在前面。
維隆斯的箱子里有一個小小的長頸瓶,兩年前在銀河系中心附近的時候他灌了一瓶代酊酒。他在瓶蓋里倒了三滴白色的液體,一口吸盡。酒氣立即揮發,維隆斯的鼻孔感到一陣強烈的刺激。他遞過長頸瓶問:「代酊,要嗎?」
鮑爾斯基接了過來,學著維隆斯的樣子吸了點兒。赫勒猶疑不決地問:「效果如何?」
「聞起來很香,有時有點兒辣。」
「是興奮劑嗎?」
「短效刺激。」可惜這酒今天晚上對維隆斯不起作用。
赫勒冷淡地謝絕了:「我不需要。」
維隆斯聳了聳肩,把長頸瓶放回到箱子里,但鮑爾斯基似乎精神好些了。他搔搔光頭:「如果你有朝一日重新整修那宏偉的寺廟的內部,你一定會記得今天下午我們看到的那個光環的花紋圖案。它是大圓頂內壁上的幾何圖案群中的一個主要圖案。既然這個光環能出現在圓頂上,那我們是否可以推想,圓頂上別的花紋圖案也會化為光焰出現在院子里?如果我們再貿然地回到那兒去?」
「你覺得那是貿然嗎?」
「如果不先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可極不願意再去冒那個險。我要弄清楚,我們所看見的,到底是一種電子物理現像,還是純屬一種精神上的幻覺。還有許多別的可能性,我都想要探討。」鮑爾斯基遺憾地聳了一聳他那寬厚的雙肩,「但是,如果我們不再回去體驗一次,恐怕我們的探討不會取得很大的收穫。隊長,你以前遇到過這種事嗎?」
「對不起,大概是由於過度的凝神細察和大膽想像,我已經心力交瘁,無法思考了。」維隆斯踱著方步。原先,當他來到這個星球上時,他有一整套通用的對策,現在看來需要重新考慮了。
赫勒修長的身軀咄咄逼人地迎了上來:「好吧,維隆斯,我來告訴你吧。可能是由於我們的大腦中樞興奮的結果,也可能是我們真的看見了些什麼。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再親自體驗一次。而且這一次,我們自己來吹笛子。」
維隆斯眉毛一揚:「什麼?你要我們自己吹笛子?」
「需要我再說一遍嗎?難道你甘心聽憑那些野人來操縱嗎?」
「照我看,他們也只不過像我們一樣被玩弄於別人的股掌之上。誰也不許吹那些笛子,我得先——」
赫勒那露出青筋的手臂肌肉隆起:「維隆斯,我老遠地飛到這兒來可不是打算空手而歸的。」
維隆斯不悅地說:「哦?那麼你有什麼打算?」
赫勒把手一揮,做了一個包羅萬像的手勢,說:「我要豐富我們人類對別的星球人種的了解,和對別的時代的了解;我要為揭示那確實存在而且把我們全都包括在內的宇宙進化規律而貢獻自己的力量;我要——」
維隆斯搖搖頭。「教授,沒有服務中心委派的宇航隊長的監護,私人基金的考察團是不允許接近任何外層空間世界的。現在,宇航隊長是我。雖然我對你們研究員們的研究範圍完全外行,但事關安全方面,我有絕對的權威。如果您膽敢違抗我的命令,您回到地球上時將被指控犯叛逆罪。」
「我不信!」赫勒掉頭衝出了帳篷。
維隆斯轉過臉來看看鮑爾斯基,不禁愕然。教授肥胖的臉上滿面倦容,如呆似痴。「教授,再喝點兒代酊?」
「今晚不啦,隊長。」回答是有氣無力的。
翌晨,維隆斯帶領全體人員來到了方丘頂上。赫勒嚴厲的目光在沐浴著陽光的石頭廣場上掃了一下,說:「隊長,我想再去考察一下內院。」
維隆斯讓鮑爾斯基指揮大伙兒,自己陪著赫勒走進了內院。小小的院子里除了坐石以外什麼都沒有。赫勒不死心地把每一個角落都細看了一遍,然後邁步走了出來。
維隆斯在後面跟著。赫勒大步穿過廣場走向柱廊,鮑爾斯基領著大家正聚在那兒。等到維隆斯趕上大伙兒時,兩位教授已經領著大家走進了一座廟。在一系列像梯級那樣一座比一座高的廟宇群中,這是第一座。直到維隆斯走到門廊下時,他才發現這裡正在出現又一個奇迹。
廟內,教授和助手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維隆斯順著大家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的方向飛快地瞥去,只見在光潔平滑的滑石地面上,升起了一個長方形的大石台,一直升到稍高於視線處,側面有一道對角斜紋。
維隆斯反應敏捷,早已拔槍在手。「誰也不許碰那石台!」
赫勒狠狠地盯著他:「你——」
「誰也不許動!」
石台的底座又徐徐向下滑動,石台在對角線處張開了,一個黑色的長方體緩緩地滑到地面上。維隆斯一個箭步搶了上去。他蹲了下來,用手指試著摸了摸那光滑的表面。看樣子像個盒子。
石台完全隱人了地面。維隆斯掂了掂盒子的份量。還好,不太重。「我到廣場上去把它打開。」
沒有人反對他。維隆斯來到了廣場上,單膝跪在使人感到懶洋洋的陽光里,用自己的身影遮著盒子,也擋住了站在門廊里的人的視線。他撬了撬盒子的接合處,一下子就把盒子打開了。他定神一看,盒子里赫然躺著兩排共14根精美的金屬笛子!
14個人在門廊下等著。維隆斯慢慢站起來,頗為震驚。陽光輕撫著笛子,金屬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怎麼樣?」
維隆斯招了招手,讓大家過來。『」就是這個,眼看手勿動。」
大家圍了上來。赫勒數了數,露出了挑戰的笑容:「啊,隊長,看來我們每個人都分到了一根,可就是沒有你的份兒。這是不是某種暗示,表明您在當地權威眼中的地位?」
「倒不如說是為了表明這樣一個事實:當機關開始啟動時,我不在廟裡,教授。」
赫勒揚了揚雙眉:「這麼說,你也承認這兒正好有14根笛子絕非是偶然的羅。」
「有什麼承認不承認的,我不想跟你爭辯。」維隆斯啪地關上了盒子。他把人分成兩組。昨天,他和赫勒、鮑爾斯基到這兒來時可沒有得到這不多不少,每人一份的贈禮呀。「溫切爾,歐爾仙,戈梅斯——你們跟我來,其他人在這兒等著。」說著,他拿起盒子,帶著3個人回到廟裡來。
他們滿懷希望地站在廟裡,可是毫無動靜。維隆斯門聲說道:「歐爾仙,再去叫一個人來。」
她急步走了出去,把阿蓋勒叫了來。4個人肅然看著維隆斯,寺廟還是毫無動靜。「再叫一個人來。」
就這樣一直增加了4個人,他們仍然一無所獲。維隆斯步測了一下剛才升起的那塊地面,接縫勉強可以看得出來。「我敢發誓,這個地面對承受的重量有敏感的反應,如果只有一個人,或者人數太少的話,機關就不會開動。不過,到底要多少人才肯給東西呢?」
「隊長,也許它知道我們已經有了笛子了吧?」她指了指他手中的盒子。
「哦,我們來試試看。你去把盒子交給鮑爾斯基,然後回來。」
她照辦了。這下子,石台果然又從寺廟的地面升了起來。帶對角斜紋的側面光華耀目。上蓋徐徐張開,一個較前略小的盒子滑了出來。維隆斯迅速把盒子打開看了看,面色變得鐵青。一共是9根笛子,廟裡的人每人一根。
「喝,這機關真夠靈的!」蹲在維隆斯身旁的溫切爾評論道。
維隆斯看了看他那張結實的臉和一雙明亮、碧綠的眼睛,說:「靈極了。」他沉吟了一下,心中盤算著:笛子誰也不許吹,要吹得他先吹吹看;而且,他也不想花一天的時間在這兒弄出一大堆多餘無用的盒子來。他立刻向歐爾仙吩咐了幾句,歐爾仙拿著第二個盒子回到門廊那兒去了。一會兒,她空著手進來了。當石台又開始升起時,她急忙跑去把第二個笛盒又拿了回來。石台上蓋徐徐張開,維隆斯已經作好了準備,在石台還沒來得及吐出第三個盒子時,維隆斯一下子把第二個盒子又塞回了進去。
他倒有點兒希望這一嘗試會失敗。可是石台默默地把這個硬塞進它口中的笛盒連同那個它剛打算分派出來的笛盒一塊兒收了回去,然後隱人地下。維隆斯鬆了口氣,把大家噓趕出廟堂。
赫勒譏諷地笑了笑說:「現在大概可以看看別的廟堂會送給我們一些什麼了吧?」
「我這兒還沒完呢!」維隆斯又挑選了幾個助手。「我先進去,然後你們每隔60秒鐘進來一個人,看看需要幾個人才夠啟動那個發放機關。」
7分鐘后得到答案了——需要6個人,維隆斯歇了一會兒后,又挑了體重比較輕的6個人來試驗。第6個人一到,廟堂就有反應了。「這麼說,這個機關不問重量,只問人數。好,現在我們上山去看看吧。」
第二、第三、第四座寺廟奉送的都是笛子。維隆斯一一謝絕了。「顯然,這些笛子是要讓人吹的。不過,建造這個寺廟群的那些人,準備下這些笛子,是為了給他們自己吹呢,還是為了給那些土人——」
赫勒沒等維隆斯說完就挑起了爭論:「我不明白你怎麼會以為苗子是為那些土人準備的?」
「他們不也有嘴嗎?他們也能對著笛孔吹氣嘛。他們甚至可能是建造寺廟群的那個種族的後裔呢!」
「我實在無法想像我們昨天晚上看見的那些瀕於絕滅的土人會是這些建築物的建造者,也無法相信這些建築物會是特地為他們而營建的。」
「那你對這一切又如何解釋呢?」
「首先,我覺得在這個地方建造這麼一個寺廟群絕不是偶然的,其中必有奧妙——除了地勢方面的考慮以外。現在,既然是我們來到了這兒,我覺得,這個寺廟群正是為了我們的到來而專此恭候,並要揭示一個重大的真理的。」
「哦?是向我們大家揭示——還是單單向你一個人披露?」
「誰想知道真理,它就向誰揭示。」
「哦。不過,如果我們發現它向每一個人都揭示了一個不同的真理呢?」
「那麼,其中的大多數人必然是由於理解能力較低而為假像所迷惑了。」
維隆斯端詳著赫勒的長臉。這個人老是離不開這些海市蜃樓式的憑空設想,這是不是也可以被視作一種低能的表現呢?抑或這正是他頭腦異常清醒過人之處呢?天曉得!
「走吧。」
接著的兩座寺廟以同樣的方式向他們奉送了笛子。可是,當他們走進第三座時,這次,廟堂中心的石台不是從地面升起,卻反而徐徐下陷,然後移到一邊,露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洞口。
「往後點兒!」維隆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洞里燈火輝煌。他往下望了望,只見一把金屬的梯子通向一條狹窄的走廊。他彎下腰來,發現廊壁是光亮的金屬,地面是耀眼的石板,別的就沒有什麼驚人之處了。他站了起來,離開了洞口,神情很嚴肅。
「看看吧。」
赫勒跪下,朝洞里張望。他站了起來,淡褐色的眼睛煥發出驚奇的神采。「隊長,顯然下面是一個很大的地下宮殿。」
「顯然如此。」
「而且,顯然你也不打算讓任何人下去。」
「對極了,——今天不行。」
「你知道,可能整個方丘都是空心的,」鮑爾斯基說。
「甚至可能根本就是人工堆成的,」溫切爾推測,「特地為了建一個巨大的地下貯藏室。」
而且使整個寺廟群顯得更為突出明顯,就像一塊大誘餌?維隆斯開始覺得這整個精美講究而空空如也的建築物就像是一個老鼠夾子。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向他投過來的一道道充滿疑問的目光,說:「我自己得先想清楚。今天我不讓你們下去,這並不是在存心阻撓你們的考察。我得先好好地考慮考慮。因為,要是我們下去的話,那是為了更多地了解這個地方,而不是為了冒險去揭示什麼偉大的真理——無論那是人間的,外星球的,或者是宇宙的真理。」
赫勒氣得嘴唇發白。
考察隊員們繼續朝前走。一座座寺廟向他們展現出更多的連接地下走廊的通道。在最高最大的主廟裡,在刻有複雜圖案的圓頂內壁之下,寬闊的石級直通而下,兩旁有雕刻的扶手欄杆。維隆斯木然凝視著這石階。作為一個探險者,這種建築實在叫他頭痛。
「隊長,還需要描畫圓頂內壁上的那些圖案嗎?」
維隆斯往後退了幾步,仰首掃視了一下圓頂,說:「要,而且要拍照。」
沃勒和戈梅斯兩人打開背囊,取出了照相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