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認知世界

自從楊靜發現曬月光可能讓自己更加有力，可以抗拒離傷匪的拉力行得更遠之後，就夜夜都去。不過，除了半夜出去曬月光，在這個世界，做為鬼魂楊靜基本無所事事。女傷匪的傷很重，外傷見好，但卻總是昏迷不醒，高燒不斷。偶爾會醒來，醒來時與楊靜說兩句話，讓楊靜了解了這個世界，同時也心灰意冷，更加鬱悶。

這個世界完全顛覆了楊靜之前對世界的認知。這個大國有四個，小國無數，處於冷兵器的封建王朝時期。這些都沒什麼，最主要是，這個世界是個女尊男卑的世界，女主外男主內，性質與中國古代的男尊女卑一模一樣，只是換個性別而已。楊靜聽得真頗眉頭。雖然不喜歡男尊女卑，但不表明楊靜就喜歡女尊男卑。其實，對於楊靜來說，所有的尊卑之說都是對人性的踐踏，都是因**而造成的墮落。不值得提倡，哪怕這個制度對身為女性的自己是傾斜的。

幸好自己只是鬼魂。楊靜只能這樣感嘆，旁觀者態度確實是自己前一輩子人生的缺失，自己前一世太投入太執著，理想沒實現，倒成了別人的路障。這一段幾乎無人交流的日子，讓楊靜反省了許多。

看著這個叫小何的少年臉上越來越頻繁出現的紅暈，越來越熾熱的目光，傻子也知道小何在不可知中愛上了這個傷匪。悲劇，一開始就註定是個悲劇。楊靜沒功夫表現悲憫之情，只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看著他一步一步往深淵走去。

小何是這個村子一家姓何的人家的童養婿，原來姓什麼沒人理會，大家都叫他小何。小何嫁過來不過是沖喜，但顯然，閻王根本不吃凡人這一套，小何的妻主在小何過門沒兩天就死了。小何就成了克婦的存在，又沒多久，小何的公婆也相繼過世，小何轉眼之間更成了克所有人的剋星，於是，小何被從村中央的大宅里趕了出來，住到了村邊緣的小屋過活，從他十二歲一直到十八歲，一直是孤單一個人渡過。

如今來了一位異性，而且是一位明顯高於村人標準的異性，小何不動春心那才鬼了呢。而且是，鐵了春心。小何不顧村人的謾罵，頂著「不守夫道」的名聲，收留一個異鄉異性，還每天快活地笑，可見愛情的力量有多大。

快樂有多大，最後的悲傷就有多大。楊靜每天看著小何跑進跑出，這樣想著。小何把多年積攢下來的錢都用來買葯，過了這麼久，其實連傷匪的名字都不知道，想到這樣的情形楊靜就就覺得可悲。不過，愛情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能有如此快活的日子也不枉了。

如此虛虛妄妄，直到有一天，看見小何坐在客廳里對著從前藏銅板的盒子一個人默默哭泣。楊靜才嘆了口氣，把屋上的藥方暗暗記下，幸好村裡唯一的郎中離得並不遠，不然，楊靜想幫忙都幫不上。

村裡唯一的郎中，是一個徹底的赤腳醫生，葯都是他自己上山採的，屋裡雖然比小何家要漂亮大上不少，但還是一個字，窮。可憐見的，那郎中奉中珍寶的只有一本書高高地放在柜子的最上方。楊靜飄上去看了看，自己竟然認得，是繁體的四個字：藥草初鑒。

把臉趴進書里，仔細辯認，尋找到藥方上的藥名之後，細細記下性狀，如此，一直記了一天，直到不會記錯忘記，才返回小何的小破屋。

傷匪難得地清醒，見楊靜飄進來，找了個理由把小何支了出去。

「去了哪裡？」這傷匪有的時候並不招人喜歡，比如現在。一付她能看見楊靜，楊靜就是她的私有物的樣子，問起話來理所當然的態度，讓楊靜直皺眉頭。

不過，這一次楊靜沒有跟她計較，只是不客氣地坐到了床邊，把傷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精神好了許多。不過，小何沒錢給你買葯了。」

傷匪一挑眉：「小何？外面那個？」

這樣的事實也在楊靜意料之中，楊靜只是冷靜地點了點頭，道：「不吃藥，你拖不了多久。」

傷匪聽了，怔忡了好一會兒，最後輕輕地唏噓一口氣：「生死由命。」

對於傷匪的豁達，楊靜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愣了一下，道：「為遍山都是草藥，只是小何不識，不如你把藥草的樣子畫下來，讓小何采來，也就是了。何必這番作派？做給誰看？」說完，翻了個白眼。這種隨便就認命的態度實在讓已經是鬼魂的楊靜很不舒服。有命不知珍惜，真不想理她呢。

傷匪笑了笑道：「我這傷我知道。吃藥不過是拖得晚些，何苦臨了還連累他人？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這個。」說著，又從枕下拿出那個布包，看了又看，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放回去。

楊靜看了一眼傷匪難得露出來的濃情，心裡有些悶，果然如自己所料，自己還是太心軟了。抿抿唇道：「這個你交給小何。他愛你至深，你的遺言他拚死都會辦到的。」

傷匪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他不是你，他只是一弱小男子，此行必有兇險，他施恩於我，我不能再拖累於他。罷了，命運如此，我接受就是。」

「嘁。」楊靜不屑。

「我一直好奇，為什麼只有我能看見你？」傷匪看著楊靜的那一身工作時穿的洋裝，雖然看過很多次，傷匪還是想說，這露胳膊露腿的衣服著實……大膽另類。

「我也想知道。」楊靜想到這個問題，也皺起了眉頭：「我猜，我應該跟你有一定的關係。」

「關係？什麼關係？」傷匪納悶：「看起來，你並不是天啟國的國民，而且，據我這麼多年的見聞，你這樣打扮的，一個也未有過。」

「我本來就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你沒見過很正常。」楊靜並不想提起那個失敗的人生，見傷匪一臉好奇，連忙把話頭按住，道：「算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從前不可能與你有任何關係就是了……」說到這裡，楊靜一愣，猛地瞪著傷匪，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傷匪被楊靜的表情嚇了一跳。

「這世界只有你能看到我，就表明我是與你有一定關係的。」

「對啊，你說過了。」

「可是從前的你我是不可能發生任何關係的。」

「所以……？」傷匪聽到這裡，也是心中一動，口氣遲疑起來。

「所以，我與你的關係是在將來發生的。」楊靜猛地站起來，道：「所以，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與這個世界的關係不存在了，很有可能我就會因為存在的理由而消失了！」縱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楊靜也絕不要嘗試。就算沒辦法用**活著，楊靜這個非常執著於自我的傢伙也絕不容許自己在失敗的情況下消失不見。

「去，叫小何進來。我敘述，你畫，把藥草的樣子告訴他，讓他採藥去！」楊靜聲音大了起來，傷匪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道：「好，我去叫她。不過，不用你告訴，在下對歧黃之術也略通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