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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寫得怎麼樣了?金巧兒關切地問。

我說,今晚可能睡不成覺了。

金巧兒說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我伸伸懶腰說,看來現在要幫的就是幫我買包速食麵來。

金巧兒笑笑說,別那麼可憐了,正好我也沒吃飯,我已經叫餐館小姐把飯送到辦公室來了,你沒意見吧?

是嗎?我有些激動。

金巧兒朝門外叫了一聲:端進來吧!就見三個服務小姐用托盤托著碗碟,排著隊似的走進來,相繼把飯菜置於辦公桌上,問金巧兒還有什麼吩咐。金巧兒說,這裡沒事了,完了我打電話你們再來收拾和結賬行嗎?

幾個小姐沒有異議,紛紛退出門去。

我將所寫材料保存在電腦文檔里,關機,去洗手間洗手,回來時金巧兒已坐下等我了。她居然給我的杯子倒上了啤酒,那樣子就像一個家庭主婦,令我怦然心動。

謝謝你!我說,這幾天吃快餐面都吃怕了,這頓飯會讓我終生難忘!

金巧兒微笑著端起酒杯,說因為你要寫材料,我只弄來一瓶啤酒,等你寫完了,我們再痛快地喝好嗎?

我將杯子舉起,迎上去,輕輕碰了碰,喝下一口,感覺那滋味一爽到底。我說,兩個人吃飯的感覺真好!

金巧兒咯咯一笑,說你每天都是一個人吃飯嗎?真的與夫人鬧得這麼僵?到底有什麼實質性的矛盾?

我說嗨,一言難盡。

你要與她溝通才對喲,金巧兒說,不然矛盾會越積越深。

我說兩個人在一起吃頓飯的機會都沒有了,如何溝通?我看是難哪!

金巧兒安慰我,算了,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要學會自己給自己找快樂。說到倒霉,我比你更倒霉了吧?我丈夫出事那陣子,我真是痛不欲生,可是,這陣子我不也慢慢地從死亡的陰影中擺脫出來了?我現在苦中求樂的本事可大了,只要有空,我就去跳舞,去上網。我現在的生活真是豐富多彩。

看得出你是個很熱愛生活,也很會生活的人。我說,我也正在挖掘生活中的樂趣,我覺得上網聊天很適合我,有時候,簡直讓我痴迷,個中趣味可以說妙不可言。

你也喜歡網上聊天嗎?金巧兒十分驚喜,兩眼放亮。你的昵稱是什麼?我到時候上網找你聊行嗎?

我不加思索地說,行啊,有時候一個人真的很孤獨,找個人聊聊天,感覺特好,有你陪我聊,我求之不得。於是我就把自己的昵稱「青青野草」和經常上的網址以及時常光顧的聊天室全部告訴了她。她也把她的昵稱「百合花香」以及QQ號告訴了我。我說,我不會使用QQ,我們有空的時候約定一下,先給對方手機發個簡訊,這樣比較方便。金巧兒說,太好了,就這樣說定了。

她把瓶中剩下的啤酒倒到我的杯子里,由於一時激動,豐富的泡沫魔術般從杯口冒出,順著杯壁直往外流,一下子辦公桌上就泛濫成災了。金巧兒連忙從包里掏出紙巾去擦。正在這時,劉文進突然推開了辦公室門。

劉文進腆著大肚子,像個袋鼠,看見我和金巧兒在一起吃飯,感到有些意外,因此,一腳門外,一腳門裡,僵在那裡約有三四秒鐘,隨後退了出去,說喲,還在用餐!那就不打擾了!

我說,是啊是啊,你也來一點吧。

劉文進復又晃進來,盯著桌上的酒菜,掃視一遍,就像用他的頭在桌子上空畫了個圓,呵呵笑著說罷了,罷了,殘羹剩湯,殘羹剩湯了。說這話時,一股濃烈的酒氣從他的喉嚨里飄了出來,顯然他已在外邊陪人喝過了。

金巧兒笑笑說,秦處加班忘了吃飯,正好我也沒吃,就順便打電話找人端上來了,如果劉處想加一點的話,我再叫人添兩個菜,弄些啤酒來給你解渴,怎麼樣?

劉文進說,不啦不啦,是秦處辦公室亮著的燈把我帶到這兒來了。你們吃吧,我還有事情要辦。說著他就走出了辦公室。劉文進走出辦公室的樣子很滑稽,手腳很不協調,身子有些傾斜,拐彎的時候,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了下門板,貼著牆壁跌跌撞撞不見了,樓板發出輕微的顫動。

等到那種顫動漸漸遠去,整棟樓寂然無聲的時候,我們便草草地幹掉杯中的啤酒,讓餐館的服務員把碗碟收拾去了。

金巧兒主動要埋單,我拗不過她,就定好了下次一定由我請。

金巧兒說好呀好呀,下次你請,我要好好地宰你一刀,低檔次的地方我可不去。

我想想自己抽屜還有三千元錢的私房錢,即便是上五星級賓館吃一次我也請得起,就在心裡笑了一笑,痛痛快快地答應了。

晚上我沒在辦公室繼續加班,我把戰場轉移到家裡去了。這幾天,老婆與我鬧情緒弄得太僵,我不想給她造成夜不歸宿的印象。

然而,推開家門,家裡居然空無一人。

在客廳的茶几上放著一張字條,字條上壓著我的工資卡及存摺。拿起字條,我看見老婆的親筆留言——

秦雙華:

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離開這個家庭。

自打情人節以來,我們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情。儘管存在不少誤會,但這是由量變到質變的必然結果。如今我們在一起,只有無謂的爭吵和敵意的相持,幾乎沒有了共同語言。與其朝夕相處痛苦不堪,不如當機立斷愉快分手。如果你想好了,我們就去把手續辦了。

兒子跟我走了,這也是他的意願。這麼多年來,你幾乎沒有認真地關心過他。這也是他毅然決然跟我走的原因。

你很忙,一直都這樣,好像地球的運轉就掌握在你的手中,離開了你就會天塌地陷似的。不過,我們可以離開你,我們有我們的天地。

你這種人很適合過單身生活,兒子真的不適合在你身邊。

兒子需要的是母親的關懷,他不需要別的毫不相干的女人來照顧。這一點,請你明白。今後家長會之類的事情,你就少操心吧,除非這個世界上沒有我的存在。

王小春

即日

看得出,老婆已下了很大的決心要離開這個家庭;金巧兒代表我去參加學校的家長會,成了老婆離家出走的導火索。

那工資卡和存摺,原來是老婆限制我亂花錢的法寶,卡住我不許我在外邊拈花惹草的秘密武器,而現在呢?她竟主動交出了這個法寶、這個武器,表明她已並不在乎我的感情,樹立了與我長期分居、決戰到底的思想。

她在這個城市裡舉目無親,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黑燈瞎火的會上哪兒去呢?我沒想到,她不在乎我,我居然還是那樣深刻地在乎她,對她的擔心,像潮水一樣漫湧上來,霎時便浸透了我的每一條毛細血管。

我拿起電話,撥通了她的手機。

你在哪裡?我問。

她沉默了好半天,說:不用你管,我肯定不會流落街頭。我已經跟我們單位領導申請過了,過幾天,我就會住上屬於我自己的房子。

我說你回來吧,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呢?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談談行嗎?

談什麼呀談?我什麼都不想談!我們分手吧!她說。

怎能說分就分呢?我說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說完就完吧。

她說你少跟我玩這套把戲。我是不會等到你趕我走的那一天的。我這個人哪怕失去生命,也不可能丟掉自尊。說完,她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像一尊泥塑木雕,在沙發上足足坐了十來分鐘。房子里靜悄悄的,冷清清的,孤獨像魔鬼的利爪,在我的心上又抓又撓……

電話驟然響起,我以為老婆重又想起了什麼需要教訓我的事情了,連忙把話筒捧到手上。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得到她的教訓。我想,只要她還能回心轉意,她就是伸手打我,我都能欣然承受。可是,並不是她的電話。打電話的是吳處長。吳處長說明天上班前提前兩小時他來調取那份材料,他說市長事先想熟悉熟悉,以便更好地向省里來的同志彙報。吳處長說聲辛苦了!就把電話掛了。我居然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

他是幫我節省時間?還是讓我無條件地接受?去他媽的!我狠狠地撂下電話,坐在那裡欲哭無淚。

嘟……嘟……

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是老婆的同事孫姍姍。

姍姍說,秦雙華,小春和孩子暫時住在我這兒,我的房子比較寬敞,他們在這裡住多久都沒問題,不過,我建議你最好今晚就來接她回去。

我瞧了瞧牆上的掛鐘,時針已過零點,我想起吳處長交代的材料才完成三分之一,拿著話筒,不知該對孫姍姍做何解釋,一時顯得猶猶豫豫,支支吾吾。

孫姍姍很生氣,她說,怎麼啦?你還猶豫什麼呀?你是男人,男人錯了就要勇於承認錯誤,只要你給她賠個不是,低個頭,我相信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你好像還沒打算這樣做是嗎?

我說你……不了解情況……

我怎麼不了解情況?她大聲說,沒有誰比我更了解情況的了。你想知道情人節老婆與誰在一起的真實情況嗎?那麼我可以準確無誤地告訴你,是我約她去參加了一場舞會。我老公在國外,那天是她陪我度過的情人節。那晚我們自始至終結伴而舞,沒有任何男人碰過我們。哦,也許她手裡的那束名貴的鮮花讓你產生了不少聯想是吧?不過也算情有可原。想不想知道花的來歷?

我說還能有什麼來歷?不可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孫姍姍在電話那頭哧哧地笑起來。她說你還真猜對了,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且還砸到了小春的頭。告訴你吧,那晚舞廳搞了項別開生面的遊戲活動,要選一名最幸運的女人。主持人捧出那束「藍色妖姬」說,我在台上閉著眼睛轉三圈,然後隨手把這束鮮花拋出去,誰也不要搶,搶爛了就可惜了,一切憑運氣,砸到誰誰就當選。舞池裡,女人如潮,人人都渴望得到那束名貴的鮮花。沒想到,那花正好就砸在了小春的頭上。你說她幸運不幸運!

那晚小春無比興奮,被人請上舞台表演節目,她到底是我們婦聯的才女,一連唱了兩首通俗歌曲,那甜美的歌喉,那大方得體的演說,那一招一式的表演,博得陣陣掌聲,本來就漂亮的小春,由於成了最幸運的女人,更加光彩照人,靚麗無比。在回家的路上,小春仍然興奮得不能自持,她說,只可惜你不在場,要是你在場的話,她會高興得昏倒在你懷裡。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束幸運的鮮花,最終給她帶來的不是幸運,而是如此大的誤會和煩惱。

聽到這裡,我半晌無語。

姍姍問我怎麼啦?為何不說話?

我說沒什麼,是我誤會她了。可是……她為什麼不向我解釋一下呢?

你讓她解釋了嗎?姍姍說,據我所知,你是不容分說,劈頭蓋腦就發脾氣,表現出典型的大男子主義!男人呀,總是那麼自以為是。

我想起當時的情形,一時間啞口無言,羞愧難當。幸虧我們不是面對面地談這件事,否則,我會無地自容。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她會原諒我嗎?

姍姍說事在人為,就看你怎麼表現了。今晚來接她嗎?

我說要讓她回心轉意恐怕不容易,我哪有那麼多時間……

你這個人呀!姍姍當即打斷我的話,你要有耐心嘛,這點耐心都沒有,那我也幫不了你。說著,她就把電話掛了。

看得出姍姍已經是非同一般的生氣了,那氣勢好像帶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看來我必須去一趟,如果連姍姍的面子也傷了,這事情就更加難辦了。

我放下自己作為男人的架子,拿定主意去請老婆回來,我想好了要向她承認錯誤的一切言辭,同時也做好了挨罵甚至挨打的準備。只要能夠讓她不計前嫌,回心轉意,順利回家,一切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可是,當我的雙腿跨出大門的那一刻,我再次想起了明天要用的那份彙報材料。離天亮時間已經不多了,難以想象,如果完不成那份材料,明天將會出現多麼嚴重的後果。

除非我敢於冒著被炒魷魚的危險,或者永遠不想升職,我就可以忽視這份材料的重要性。否則我必須在天亮之前把它完成得妥妥帖帖。

我撥通了孫姍姍家裡的電話,我想把今天的特殊情況向姍姍解釋清楚,告訴她我今晚沒空去接小春。電話通了,姍姍剛與我對上話,話筒就被我老婆奪去摁了,我聽見老婆沖姍姍說了一句話:「你別在這兒趟渾水了好不好!」我再打過去,竟沒有人接,一連三次都一樣。

我把電腦打開,強迫自己放棄老婆給我帶來的煩惱,竭力平靜下來,想讓思維有邏輯地進入正常寫作狀態。然而,儘管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沒能達到理想的寫作境界。這一夜,我是在極度的精神煎熬中勉強完成了彙報材料的初稿。

天剛麻麻亮,我還沒來得及修改,吳處長就從我的印表機上摘走了那份材料,就像從樹上摘下一個桃子或者一掛香蕉。吳處長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的水平,說聲辛苦了,抬腿就走了,腳步生風。我追出去,想建議共同修改一下,可他已經鑽進了電梯,喊都喊不回來了。

他把那份材料親自遞到市長那兒去了。

市長是新來的市長,上任不滿一年,聽說和吳處長還是老鄉。

吳處長對這位新來的頂頭上司格外親密,近一年來,凡是我寫的大一點的調研報告、彙報材料和領導講話等等,吳處長都要親自呈上去,能讓市長審閱的就讓市長審閱,不必讓市長審閱的就提綱挈領地向市長彙報,誠懇地請他提寶貴意見,如果得到了市長的稱讚,回來的時候,他會心花怒放,有時候心血來潮了還會把我也好好地表揚一番,如果市長有修改意見,吳處長就非常虔誠地一一記下來,轉告給我,待我修改完畢,他又親自呈上去。

吳處長甘願當這個「二傳手」的角色,常常樂此不疲,我心裡明鏡似的。我知道,吳處長在處長這個崗位上幹了不少年頭了,如果再不提拔也就快要船到碼頭車到站了。提不上副廳,弄個相當於副廳的巡視員噹噹也行啊。有了這份理解,我也就由他去,裝糊塗。畢竟他給我免了不少跑腿的辛苦,讓我落了個自在清閑,當然也省去了看領導的臉色。領導們的意圖也無需我去領會了,我只要領會了吳處長的意圖也就罷了。再說,吳處長他是處長,我們的成績當然都是他的成績,那是他領導有方;反過來,我們的前途與進步,還不得靠他幫我們說話。

材料寫完了,我就不認它了,與它斷絕了關係,它姓什麼都與我毫不相干了。這成了我近來一貫的作風。

我把自己放倒在床上,開始計劃用什麼方法來把老婆擺平。我的頭有些暈,也有些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不知怎麼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過了十一點。

中午上學校去接兒子是我頭腦里突然跳出來的靈感,我想,要擺平老婆,應該從兒子那兒打開缺口,分割兒子對母親的感情,團結一部分可以團結的力量。

其實兒子已經學會了自己回家,去接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但如果上升到父子之間的感情上來說,此舉並不多餘,相反應該是多多益善。

噹噹當……

下課鈴聲在漫長的等待中驟然響徹學校上空。一會兒工夫,安靜的校園便成了孩子的海洋。海洋里四處是急流、漩渦,急流和漩渦碰到口哨聲的魔力,在操場那兒匯成一片汪洋,然後,便像一股股潮流朝學校的大門外湧來。

我的眼睛緊盯著這片汪洋大海,盯得眼睛有些發脹發酸的時候,終於看見兒子像只海鷗朝我飛來,可是飛到一半時他便慢了下來,與一個漂亮的女同學結伴而行。原來他根本就沒有看見我,而是看見了那位女同學才飛起來的。

秦根——秦根——

我用兩隻手在嘴巴上握成喇叭狀,朝兒子喊了兩聲。兒子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我,皺了一下眉頭,慢吞吞地走到我身邊說,你來幹什麼?

這王八蛋見了老子也不叫聲爸就來質問我,心想發點脾氣,馬上便忍住了。我想我今天是來團結他的,而不是來教訓他的。我在臉上弄出一臉淺笑,討好地說,兒子,爸是來接你的。

接我幹嗎?兒子說。

我說接你回家吃飯呀。

你會做飯嗎?他說,我怎麼沒見過你做飯?你自己不會做飯,哪來飯給我吃?

我被他的話噎了一下,馬上說,我不會讓你吃快餐面的,我可以請你……請你吃麥當勞啊。對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麥當勞嗎?

兒子的眼球忽然朝上翻了翻,怪怪地看著我,又看看身旁的女同學,說是真的嗎?顯然吃麥當勞對他的誘惑力太大了,只是他對老爸突如其來的慷慨有些難以置信。

我說別不相信了,跟我走吧!

兒子看看我,又看看身旁的女同學,顯出一臉的為難。

女同學朝他優雅地揮揮手說,你去吧,別管我了。

兒子說事先說好了的,我怎麼能夠丟下你不管呢?說著,把頭轉過來問我,爸,帶上我的同學趙雅行嗎?接著又湊近我的耳朵小聲說,她爸和她媽離婚了,中午沒人管她,我們說好了中午一起去吃快餐的。

看來爭取兒子,必須連同兒子的女同學一起爭取了。好在這位趙雅同學特殊的家庭背景,對我下面要做的工作有百利而無一害。於是,我揚起頭,非常大方地說,帶上她吧,一點問題都沒有。我最喜歡你這種助人為樂的精神了。

兒子聽了這話開心得不得了,毫無顧忌地拉著趙雅的手就跟我走了。趙雅起初有些扭扭捏捏,經不住兒子巧言做工作,隨後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三人在麥當勞餐廳坐定,我沖兒子說,你點吧,只要不浪費,點什麼都行。

兒子說,女士優先,趙雅點吧!

趙雅有些感動又有些害羞,臉紅到了脖梗兒,直搖手說別別別,我隨便吃什麼都行的,還是叔叔點吧!

兒子很男子漢地站起來,一手卡著腰,另一隻手很瀟洒地在空中揮揮,說,我來作次主吧,每人來一份四十元的套餐怎麼樣?

我說行啊,今天有客人在這裡,當然不能怠慢了。

兒子開心地笑著,沖趙雅說,今天我爸真夠意思!

我說,你爸什麼時候不夠意思啦?

兒子做出一副鬼臉:平時你好像沒這麼大方過吧?每次找你要點錢就好像要你的命。

這怎能怪我?我說,你媽管得緊嘛,工資卡都掌握在她手上呀。

兒子說雖然是這樣,怎麼會窮得了你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常常有稿費單來的。加班還有補助。

你奶奶的!我捅了兒子一拳說,你是不是你媽培養的一個特務呀!

兒子和趙雅都被我弄笑了。

我繼續接著先前的話說,我承認我手裡有點兒私房錢,但是兒子呀,我的私房錢還不如你的壓歲錢多啊!

兒子聽了這句話,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霧一樣地籠起陰鬱之色。

我說怎麼啦兒子?好像不太高興了呢!

兒子說你不知道,我的壓歲錢已經被媽媽存到銀行去了,雖然存摺在我手上,但我心裡清楚,我已沒有多大的自主權了。媽說的也有道理,她說等到我和你爸離婚了,你就知道苦了,到那時候,你就知道手裡存點錢是多麼的重要。

你希望爸媽離婚嗎?我說。

兒子揚起頭:我當然不希望發生這種悲劇,趙雅她爸媽離婚後,那哪是人過的日子呀,你瞧瞧,她現在已經沒有少年時代了。說著說著兒子又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無可奈何地說,可我又能怎麼樣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

我說,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能有什麼辦法?兒子像看見希望一樣地望著我。

我說這就要看你乖不乖了。比如,美國要與伊拉克開戰,雙方劍拔弩張,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怎樣才能使雙方保持冷靜,化干戈為玉帛呢?這就只有聯合國作為中間人來做這個思想工作。

哦,我明白了。兒子說,你是希望我在你們中間扮演聯合國的角色是嗎?

我說兒子你太聰明了,老子沒有白疼你!

兒子站起來,很豪氣地說,爸,你放心,不說別的,就沖著這頓麥當勞,我也要幫這個忙。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我笑了笑說,在你媽面前,你要多提我優點,少提我缺點;多念念我的好,少念念我的壞。你知道嗎?輿論是很重要的喲,你要像現在的報紙、廣播、電視,要說誰好,只要一炒作,他就會好上天去,如果想把哪個腐敗分子搞臭,同樣一炒作,那個人就會臭不可聞。其實呢?好人也有缺點,壞人也有優點,只是在炒作的時候,那些都省去了。懂不懂?

兒子很懂事地點著頭,樣子看上去很深沉。

我繼續說,對話也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促成我和你媽有對話的機會。比如我們國家要和平解決台灣問題,為什麼老要提對話呀?就是因為雙方有意見分歧,如果雙方不坐下來對話,這些分歧就不可能達到統一。你媽媽現在對我有意見,我對她也有誤會,但是這些都藏在各自的心裡,只有對話交流,我們才能達成一致。你懂嗎?

兒子摸摸腦袋,說你不就是想跟媽媽好好談談找不著機會嗎?

我說就是就是。

兒子說,你何必說那麼多廢話呢?我幫你創造機會就是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喲。

你個乖兒子!我伸手在兒子胖乎乎的臉蛋上掐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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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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