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凝聚的黑暗
春曉之巨龍--第三章凝聚的黑暗
第三章凝聚的黑暗
「一群飛龍!」雷斯林走到他哥哥身邊說。「我相信至少有五隻。」
「龍!」馬奎絲塔大吃一驚。有那麼一瞬間,她顫抖的手緊抓住欄杆,轉過身發號施令,「滿帆前進!」
船員們呆看著西邊,一顆心全被逐漸逼近的恐怖氣息揪得緊緊的。
馬奎絲塔滿腦子想到的只有這艘心愛的船,她提高音量,再次重複了一次命令。她堅強、冷靜的聲音壓過了船員們對龍感到的淡淡恐懼。幾個船員本能地跳起來執行命令,慢慢地,有更多的人開始跟著移動。克拉夫和他的鞭子隨時抽向動作太慢的人,這也幫了不少的忙。幾分鐘之內,最大的帆就迎風張開,繩索和桅杆開始發出呻吟。
「把她保持在暴風雨旁!」阿奎對貝倫大喊。那男人遲鈍地點點頭,從他空洞的表情中很難判斷出他聽到沒有。
很顯然的他聽到了,因為派里丘號開始靠近血海上那永不消退的暴風雨,被它的強風不停地往前推,在邊緣的浪峰上千鈞一髮地前進。這是種非常冒險的做法,只要一個帆柱被吹走,一條繩索斷裂,一面帆裂開來,他們就死定了。但她得賭上一賭。
「沒用的。」雷斯林冷冷地說。「你不可能擺脫龍的。你瞧,他們追上我們的速度有多快。半精靈,你從一開始就被跟蹤了。」他轉身面對坦尼斯。「從你離開他們的營區……或是,」法師嘶啞地說,「或是根本就是你領著他們跟過來!」
「不!我發誓——」坦尼斯突然沉默了下來。
是那個醉醺醺的龍人!坦尼斯閉上眼,咒罵自己。奇蒂拉當然會派人監視他!比起其他與她同睡一張床的男人,她並沒有特別相信他。真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競相信自己對她有著特別的意義,竟相信她真的愛他!她誰也不愛。她根本就無法去愛——「我被跟蹤了!」坦尼斯咬牙切齒地說。「你一定得相信我。我——我太不小心了。我不認為他們可以跟蹤我們進到暴風雨中。但是我沒有出賣你們!我發誓!」
「我們相信你,坦尼斯。」金月走到他身邊,憤怒地用眼角看著雷斯林。
雷斯林一言不發,但他的嘴角露出輕蔑的曲線。坦尼斯避開他的眼光,轉而專註地看著那些龍。現在可以清楚看見那些巨獸了。
他們看見了那驚人的冀展,在後方擺動的長尾巴,閃著殘酷光芒的爪子懸在巨大的藍色軀體之下。
「其中一個背上有騎上。」馬奎絲塔一眼對看望遠鏡,神情凝重。
「一個帶著有角面具的騎士。」
「一名龍騎將。」卡拉蒙不安地說,每個人也都知道那樣的描述代表著什麼意思。大漢陰鬱地看著坦尼斯。「你最好跟我們說實話,坦尼斯。如果龍騎將以為你是他麾下的軍官,那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跟蹤你,甚至親自出來追捕你?」
坦尼斯結結巴巴正準備開口,但話聲卻被一陣模糊不清、痛苦的吼叫聲給淹沒了,一陣混合了恐懼、怒氣和憤怒的叫聲,和野獸那麼類似,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從惡龍的身上移開來。那是從舵手的方向傳過來的,眾人把手放在武器上,轉過身去打量著聲音的來源。船員們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克拉夫完全靜止不動,聽著這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讓人恐懼,他的獸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只有阿奎保持鎮定。「貝倫。」她喊著,開始越過甲板,她的恐懼突然間讓她理解了他現在的想法。她跳躍過甲板,但一切都太遲了。
貝倫臉上露出瘋狂、害怕的神情,閉上嘴,看著接近的惡龍。然後他再度尖叫,這陣嚎叫聲讓牛頭人的血液也為之凍結。在他頭上,帆以飽漲欲破之勢吃滿了風,繩索和帆柱都拉得緊緊的。整艘船承受著極大的風力,幾乎要跳過迎面而來的浪頭,尾巴留下一道白色的泡沫。但惡龍仍然越飛越近。
阿奎幾乎已經要跑到貝倫身邊,這時他突然像是受傷的野獸般不斷地搖頭,用力扭轉舵輪。
「不可以!貝倫!」馬奎絲塔尖叫道。
貝倫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這艘小船猛力地轉彎,差點況進海底。船身不斷地震動著,這艘三桅船的最後一個桅杆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啪的一聲折斷了。繩索、碎片、帆布還有船員如雨般的掉落在甲板上,甚至掉進血海中。克拉夫一把拉開阿奎,把她從倒塌的桅杆底下救出。卡拉蒙則一手抓住雷斯林,將他推倒在甲板上,用身體護住他,讓那些雜物不會打到他虛弱的身體。船員們跟跪地走上甲板或是撞上貨艙。眾人可以聽見甲板底下貨物鬆動的聲音。每個人抓住繩索或是任何可以支撐的東西,無助地看著貝倫駛向地獄之路。船帆如同鳥兒翅膀般地不停拍擊,繩索鬆弛下來,船身無助地漂浮著。
雖然這位技術高超的舵手看來有點瘋狂,但他畢竟是個水手。他下意識地緊握住舵輪,不讓它失控。他像照顧垂死孩子的慈母般,慢慢將船身導回航道中。派里丘號緩緩扶正,原先軟垂無力的帆現在又吃滿了風。派里丘號恢復了穩定,向它新的航道開去。
當一陣灰色的霧氣掩蓋住整艘船后,大夥這才意識到,就算剛剛就沉入海中,也比此刻幸運得多。
「他瘋了!他要把船開向血海上的那片、永恆風暴中!」馬奎絲塔掙扎著站起來,用沙啞、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音說。克拉夫開始走向貝倫,手上拿著一個鐵撬,臉上帶著無比的怒氣。
「不可以,克拉夫!」馬奎絲塔吃驚地抓住他。「也許貝倫是對的!
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那些惡龍不敢跟我們進人暴風中。貝倫讓我們卷進這災難中,他也是唯一有能力帶我們逃脫的舵手!只要我們能夠保持在邊緣——「
鋸齒狀的閃電劃破了灰色的迷霧。迷霧散開,露出了一個可怕的景象。黑色的烏雲在嘶吼的風中翻擾著,綠色的閃電不停躍動,空氣中滿是硫磺味。紅色的水面上下起伏著。白色的浪花不停出現在表面,像是垂死之人嘴邊的口沫。每個人都無法動彈。他們只能獃獃地看著,感嘆於自然力量的偉大。接著,一陣風吹向他們。派里丘號像是個玩具一被巨人拋上拋下,掉出各種各樣的碎片。一陣急雨接著降下,霹霞啪啪地打在木製的甲板上,灰色的帝幕又再度將他們包圍起來。
在馬奎絲塔的指揮下,船員手忙腳亂地修補殘存的帆。另外一組人馬則拚命工作,試著將瘋狂搖晃著的桅杆給砍斷。水手們用斧頭不停砍著,切斷所有的繩索,讓它掉進血海中。派里丘號最後終於脫離了桅杆的羈絆,慢慢扶正。雖然在收起了大多數帆之後,派里丘號仍被大風玩弄著,但現在即使少了一座帆,似乎仍然可以撐過這個暴風。
這迫在眉睫的危機幾乎讓每個人都忘了龍的存在,既然現在他們也許可以活久一點,每個人都轉過身去看著背後灰黑色的雲霧和暴雨。
「你認為我們擺脫了它們嗎?」卡拉蒙問。他的前額有個割傷,正不停流著血。他的眼中露出疼痛的神情,但他的心思全放在弟弟身上。雷斯林蹣跚地走在他身後,全身沒有一道傷口,虛弱得只能勉強站著,不停地咳嗽。
坦尼斯面色凝重地搖搖頭。在掃視了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受傷之後,他示意大夥聚在一起。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跟蹈地在雨中走過甲板,扶著繩索,直到每個人都聚集在半精靈身邊為止。每個人都看著背後波濤洶湧的海面。
一開始他們什麼也看不見;要從船舷看穿這強烈的風雨實在非常困難。有些水手甚至高興地歡呼起來,以為將它們甩掉了。
但坦尼斯看著西方,知道唯有他們的死才能讓龍騎將停止這場追逐。的確,船員的歡呼聲轉變成了驚訝的喊叫聲,他們見一隻藍龍的頭突然從烏雲中冒出,他血紅的雙眼中滿是根意,血盆大目張開,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龍持續逼近,即使在這麼大的風雨中,它的翅膀仍然保待著穩定。龍騎將騎在巨龍的背上。她的手中沒有武器,坦尼斯注意到。
她不需要武器,她將會帶走貝倫,然後她的龍會毫不留情的把其他人殺光。坦尼斯低下頭,對即將到來的命運感到自責,對他應該為此負責的事實感到自責。
然後他抬起頭,還有一個機會,他狂亂地想。也許她認不出貝倫……她不敢把他們全部殺掉,因為她怕傷害到他。坦尼斯轉過身看著舵手,彷彿諸神也在跟他們作對,希望破滅了。
那陣狂風將貝倫的衣服吹開了。即使在這灰濛濛的風雨中,坦尼斯也可以看見他胸口的綠寶石越來越亮,比天空中的閃電還要耀眼,變成暴風中明顯的標誌。貝倫沒有注意。他甚至沒有看到那隻龍。他的眼光只看著眼前的暴風,慢慢地將船往血海深處開去。
只有兩個人看見了那綠色的寶石。其他的人都無法將視線從頭上的巨大生物移開,在和龍所帶來的強烈恐懼掙扎著。就像幾個月前一樣,坦尼斯看見那顆寶石。龍騎將也看到了。金屬面具后的雙眼被吸向那顆發光的寶石,隨後龍騎將的眼光,和站在風暴肆虐的甲板上的半精靈眼神,相遇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襲擊那隻藍龍。它輕微地搖晃,但背上龍騎將的眼光絲毫沒有移動。坦尼斯從她褐色的雙眸中看見了恐怖的未來。藍龍會亘沖而下,用爪子把貝倫抓起來。龍騎將會享受這勝利的片刻,然後她會下令藍龍將他們全部殺光……
正如同數目前擁她在懷中時所清楚看到的熱情一樣,坦尼斯現在也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殺意。
龍騎將目光沒有離開他片刻,舉起戴著手套的手。或許這是命令藍龍攻擊的手勢,也許是向他道別。反正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因為就在那一刻,一個沙啞的聲音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壓倒了這一切。
「奇蒂拉!」雷斯林大喊。
法師推開卡拉蒙,跑向藍龍。他在濕滑的甲板上跑步,袍子在越來越強的風中飛舞。一陣強風將他的帽子吹開。雷斯林金色的皮膚上滲著汗水,沙漏狀的瞳孔在暴風雨中的黑暗裡隱隱生光。
龍騎將抓住了座騎背上的藍色尖刺,藍天往上爬升,抗議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她驚訝得全身僵硬,棕色大眼圓睜著,透過面具看著這個從小養大,居弱的同母異父弟弟。她的視線微微移動了一下,看見卡拉蒙走到雷斯林身邊。
「奇蒂拉?」卡拉蒙壓抑地說。他的臉色發白,恐懼地看著頭上迎風飛翔的藍龍。
龍騎將再度轉過頭去看著坦尼斯,然後轉向貝倫。坦尼斯停住呼吸,他可以從她的眼中清楚地看見靈魂中的掙扎。如果要抓到貝倫,她得要犧牲那個從她身上學到一切劍術的弟弟,她也得要殺掉他願弱的雙胞胎弟弟。她還得要殺掉曾經是她所愛的男人。然後坦尼斯看到她的眼神變得冰冷,他絕望地搖搖頭。這無關緊要。她會犧牲弟弟,她也會殺掉她。坦尼斯想起她說的話:「抓到貝倫,我們就可將克萊恩踩在腳下。黑暗之後將賜給我們超乎想象的獎賞!」
奇蒂拉指指貝倫,並且鬆開了對跨下座騎的控制。藍天發出一聲殘酷的尖叫,做好了俯衝的準備。但奇帶拉片刻的遲疑造成了無可彌補的損失。貝倫完全對她視若無睹,一步步地將整艘船駛往暴風的中心。狂風怒吼,撕裂船上的繩索。大浪打過船舷,大雨開始像刀鋒般落下,冰雹堆積在甲板上,把它覆蓋在碎冰之下。
那隻龍突然遇到了麻煩。一陣風吹向它,接著又是一陣風。藍天的雙翼無助地揮舞著,一陣陣的風襲擊著它。冰雹不停地擊打它的頭,並且有可能打傷它的翅膀。如果不是因為主人的強大意志力控制住它,它早就逃離這狂風暴雨,章向比較安全的天空。
坦尼斯看見奇蒂拉怒火中燒地指著貝倫。他看著藍天勇敢地試著飛近舵手。
然後,一陣猛烈的風襲向這艘船,一道大浪打向他們。如牆般的大浪包圍著他們,白色的浪花將水手擊倒,在甲板上東倒西歪地滑著。船開始顛簸。每個人都抓住手邊所能抓到的繩子、網子、任何東西,避免被衝下船去。
舵輪像是活的生物,不停在貝倫的手中跳躍,貝倫則努力地和它搏鬥。帆裂成兩半,船員尖叫著跌進伊斯塔血海中。然後,慢慢地,船身又開始扶正,木製的船身在這種壓力下開始吱嘎作響。坦尼斯很快地抬起頭。
藍龍、奇蒂拉,都消失不見了。
對龍的恐懼一消失,馬奎絲塔馬上一躍而起,決心挽救她瀕臨死亡的愛船。她不停地發號施令,一個步履不穩,撞上了提卡。
「快下船艙去,你們這些笨蛋!」馬奎絲塔在暴風中對坦尼斯怒吼。
「肥你們的朋友都帶到底下去!你們會礙手礙腳的!去我的房間。」
坦尼斯毫無知覺地點點頭,本能地把其他人帶下船艙,自己覺得彷彿身處於一個毫不合理,黑暗正將他們慢慢包圍的幻夢中。
卡拉蒙扶著弟弟走過他的時候,怨恨的眼神有如箭一般地穿透了坦尼斯的胸口。雷斯林的金色雙眼掃過他,像是火焰燒灼著他的靈魂。然後他們越過了他,和其他人一起走進不停搖晃的艙房中,像是破布娃娃般地被不停拋上拋下。
坦尼斯等到每個人都安全擠進小小的艙房后,才全身無力地把門關上,不敢轉過身,不敢面對朋友。他腦海中只有卡拉蒙怨恨的眼神,雷斯林洞悉一切的金色雙眼。他也聽見了金月輕柔地嚷泣聲,他寧願直接死在這裡也不願意麵對他們。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慢慢地轉過身。河風站在金月身邊,臉色陰沉地靠著天花板和牆壁。提卡咬著嘴唇,眼淚流下她的雙頰。坦尼斯背靠著門,沉默地看著大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人開口。
耳邊只有外面暴風雨肆虐,浪花打在甲板上的聲音。水花打在他們臉上。他們又濕又冷,因為這樣的打擊和恐懼而不停地發抖。
「我——我很抱歉,」坦尼斯舔舔他滿是鹽花的嘴唇。他的喉嚨疼痛,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我想過要告訴你們——」
「你這四天原來是這樣過的,」卡拉蒙輕柔、低沉地說。「和我們的姐姐在一起。和我們那位成了龍騎將的姐姐!」
坦尼斯軟垂下頭。船身在他腳底下晃動著,讓他撞向馬奎絲塔釘在地板上的書桌。他穩住身形,慢慢地起身面對他們。半精靈過去承受過許多的痛苦,被歧視的痛苦,失去珍愛之物的痛苦,被刀、劍、箭矢傷害的痛苦。但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住這種痛苦。他們眼中被出賣的神情直接刺向他的心中。
「求求你們,你們得要相信我……」說這種話真是蠢!他狂亂地想。他們為什麼要相信我!我回來之後就不停地對他們撒謊。「好吧。」他再度開回,「我知道你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我,但至少聽我說幾句話!我那時走在福羅參的街道上,遭到一個精靈的攻擊。看見我穿著這套弄來的服裝,」坦尼斯指指導上的盔甲,「他以為我是個惡龍軍團的軍官。奇蒂拉救了我一命,然後認出了我。她以為我加入了惡龍軍團!我能怎麼說?她,」坦尼斯疲倦地抹著臉,「她帶我回旅館,然後——然後——」他無法繼續。
「然後你整整四天四夜都躺在龍騎將愛的懷抱里!」卡拉蒙憤怒地提高音量。他蹣跚地站起來,伸出一隻手指對著坦尼斯。「四天的狂歡之後,你需要休息!所以你想到我們,然後回來看看我們是不是還在等你!
我們偏偏還在痴痴地等!像群沒腦袋好欺負的笨蛋——「
「是的!我是和奇蒂拉在一起!」坦尼斯大吼,突然滿腹怒氣。
「沒錯,我愛她!我不期望你們會明白沒人明白的!!但是我發誓!
我從來沒有出賣過你們!當她去索蘭尼亞的時候,那是我唯一逃脫的機會,我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了。一個龍人跟在我後面,這顯然是奇蒂拉的命令。我也許是個笨蛋。但我不是個叛徒!「
「呸!」雷斯林一口痰吐在地板上。
「聽著,法師!」坦尼斯大吼。「如果我出賣了你們,她為什麼看到她弟弟們去那麼驚訝?!如果我出賣了你們,我為什麼不幹脆派出幾個龍人去旅店逮捕你們就好?我任何時候都可以這樣做。我也可以派他們來抓貝倫。他才是她想要找的人。他才是龍人搜遍福羅參要找到的人,我知道他在船上。如果我把他躲在哪裡告訴她,奇蒂拉應允我可以統治全克萊恩!他就是這麼重要。我只需要領著奇蒂拉抓住他,黑暗之後就會親自賜給我這些東西!」
「別告訴我們你連想都沒有想過,」雷斯林嘶啞地說。
坦尼斯張開嘴,接著沉默片刻。他知道自己所犯的錯就像臉上的鬍子一樣明顯。他嗆咳著,把手放在眼上遮住他們的面孔。「我——我真的愛她,」他斷斷續續地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即使我知道了我也剋制不住自己。如果是你,」他的眼光投向河風,「或是你,」他看著卡拉蒙。船身又再度晃動。坦尼斯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開始傾斜,他抓住桌面穩住身形。「你們會怎麼做?我整整朝思暮想了她五年,」他停下來,大夥不發一語。
卡拉蒙陷入難得的思考中,河風則看著金月。
「當她走了后,」坦尼斯的聲音柔和,其中充滿了痛苦。「我躺在她床上,不停地自責。你們現在也許會責怪我,但你們不可能像我那樣的痛恨和唾棄自己那時的樣子!我想到了羅拉娜——」
坦尼斯再度閉上嘴,抬起頭。即使當他不停說話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了船的改變。其他人也開始打量著四周。不需要一個老經驗的水手也可以感覺出來,他們現在不再是處在風浪中瘋狂的晃動。現在他們是平穩地向前進,這種感覺那麼的不自然,讓人不禁毛骨悚然。在任何人想出這是什麼狀況之前,一陣猛烈的撞擊差點把門打成兩半。
「馬奎絲塔叫你們趕快上來!」克拉夫粗魯地大吼。
坦尼斯飛快地掃視大夥。河風的臉色陰沉;他的眼睛直直看著坦尼斯,但是不再有光芒。平原人一直都不願意相信非人類,在幾個禮拜出生入死的冒險之後,他總算把坦尼斯當成自己的兄弟。這種關係已經消失了嗎?坦尼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河風避開他的目光,沉默地走過坦尼斯,然後,他突然停下來。
「你說得對,朋友。」他看著正試著站起來的金用說。「我也曾愛過。」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上甲板。
金月沉默地跟著丈夫,默默地看著坦尼斯,他可以從她的雙眼中看見諒解和同情。她希望他能夠了解,有時他可以是非常體貼的。
卡拉蒙遲疑了片刻,不說半句話地走過他身邊,雷斯林悄悄地跟在後面,眼光從未自坦尼斯身上移開。他金色的雙眼中顯露著的是高興嗎?早被人懷疑的雷斯林、是在高興著終於有了同伴了嗎?半精靈不清楚法師在想些什麼。然後提卡走過來,體貼地拍拍他肩膀。
她知道愛情像是什麼……
坦尼斯孤單地留在船艙里,被自己黑暗的思緒所包圍。然後,他嘆了一口氣,跟隨著朋友走出艙房。
一踏上甲板之後,他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其他人看著船邊,臉色蒼白,承受著無比的壓力。馬奎絲塔在前甲板上不停地踱步,用流利的母語……咒罵著。
她聽見坦尼斯的腳步聲,抬起頭,黑眼珠中帶著無比的怨毒。
「你毀了我們。」她急恨地說。「你和那個該死的舵手!」
馬奎絲塔的咒罵對他來說是多餘的,他早就在自己的腦中不停地這樣說過。坦尼斯開始懷疑她到底有沒有開過口,還是這全是他由自己的幻想。
「我們陷在漩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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