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被人誤解就像你突然失聰后,大聲說話,你聽不到別人的聲音,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你開始著一種掙扎,一種讓別人走近自己的掙扎。你儘力的手舞足蹈,試圖有人能夠給你點聲音,哪怕是嘈音,可是因為一種誤解,你的一切請示似乎都是微乎其微的。你看著別人的冷漠,在別人眼裡你是一個自我掙扎的木偶。是一種可憐,其時木偶的結局都是可悲的。
人很容易就陷入一種自我封閉的環境里,尤其是一種情感,發泄是唯一維持這種平衡的
有效因子,但當你發現沒有了對手的爭論,你除冷靜以外,就是心理的病狀態。走出來,只有走出來,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解決,只有你自己。心理學上對付這樣的情況,就用反現象。比如一個病人非常能說,那麼你就讓他沒有聽眾,沒有聽的人,沒有應答的人;一個武力強壯的人,你就讓他找不到對手,沒有對手,讓它弊悶著;一個喜歡動的人,你就想辦法讓它靜止,讓他安靜;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呢?就讓他動,一天到晚的動,連睡覺也打攪他。
有一天我聽到這麼一個故事:作者到一個很有品味的酒吧,來到調酒師的前台,旁邊坐著一個風韻極佳的老太太,她向那個老太太有禮貌的打了聲招呼,老太太沒有反映。作者自找沒趣,靠近前去又打了聲招呼,老太太還沒反映,甚至連眼皮也都沒抬一下,只是靜靜的坐著,作者為她要了一瓶酒,老太太喝了也沒理他。作者自感無望,剛要離開,老太太說話了,她要給他講個故事,於是作者坐了下來。在美國西部有一所監獄,關著一個犯人,這個犯人有一個秘密,就是他從頭到尾的了解軍事情報,他們又不能馬上處置這個犯人,只要求他不要把這個秘密說出去。這個犯人被關押的消息全國都知道了,他等待著媒體記者的採訪,只有這樣他覺得才有希望讓人們知道真相,於是他就等。一段時間后,監獄所的人,認為他不會說出去,為了防萬一,假扮記者考驗他,他看到了記者,如數家珍的就把情況說了一遍,當這個人離去時,他被痛打了一頓。一段時間后,又來了一個記者,這個人怎麼問他,他也不說,直到那個像記者的人要走時,他把記者喊回來,說出了秘密,那個記者心滿意足的走了。隨後又是一頓酷刑。一段時間后,又來了一個記者,他沒有說,也沒把它喊過來,監獄所有人以為他好了,卻在筆記上發現,它回答問題的答案其單行,全是他知道的事情,於是又被毒打一頓。這個人真的瘋的,他想盡一切辦法,忍耐著監獄所的誘惑。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獃滯的他已不想談論,外面的記者又來採訪他,他是心理學博士畢業的,於是就用各種問題考驗這個記者,他看到了記者那雙誠實、誠懇、善解人意的眼睛,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里,他相信了這回是真的,於是在採訪結束后,告訴了這個記者的真實秘密。那個記者最後問:「你不懷疑我是假扮記者的嗎?」那個人說:「不會的,我看到了你誠實的眼睛,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那個記者心滿意足的走了,隨後就又是一次重重的毒打和折磨。他實在不相信有人能裝出誠實的眼睛,別人告訴他,你的傻樣也是裝出來,別人為什麼不可以的。於是這個人徹底的瘋了,監獄所後來徹底的放了他。這個老太太講完以後走了,一句話也沒說。作者卻陷入了沉思。當他木然的時候,調酒師告訴他,愛華女士給你講的是愛斯基摩、芬蘭還是南極,她夢想著成為最偉大的演員,於是就到處的表演。
我特別為這個故事的巧妙構思而吸引,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晚亭的事情,在學校里漸漸的傳開了,只不過三天的時間,我們女生樓的207也成了熱門的辭彙,我們也當了一回大眾人物。鍾愛、若若和我,我們之間有了一道非常大的屏障,我們之間非常的漠然,我們之間有說不出的排斥。若若肯定從網上和書上查到了有關艾滋病的資料,坐卧不安,晚上常常有夜夢,而且常常被嚇醒,我為她倒水,安慰她,她就讓我抱著她,驚栗的身體只有用力才能讓她安靜。本來無憂無慮的她,現在開始神情獃滯,少言不語,茶飯不思,更怕見自己的男朋友,就像自己做了天下最見不得人的事情。走起路來都要遛邊,生怕別人一下就看出她的變化,而自己還不知道。時刻注意身體的任何細小變化,蚊蟲咬出一個疹子就懷疑自己患了艾滋病,特別喜歡拿艾滋病的各種病狀對號入座。我看到她的時候,心裡很難過,我和她解釋,慢慢的告訴她,可是她的疑慮太重了,初疹有效果,可我離開她一會兒,她就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本來小巧、瘦弱的身體,這幾天像在水中飄浮一樣。若若終於還是病了,自我折磨的,發低燒,有點咳,我有了一種自責,但又不知如何去解決。鍾愛整日的心煩氣燥,生活,學習的節奏亂了套,舉止失常,疑神疑鬼,艾滋病抗體,抗源確認檢查了一次又一次,既怕陽性,卻又懷疑陰性,疑換錯了名,換錯了血樣。不相信科學,不相信檢查結果,把天下的男人徹徹底底的罵了一通。特別討厭和我說話,就像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那個總和她在一起的女研究生,總來勸解她,好像到這個時候她才會安靜,我第一次看到了鍾愛會流淚,抱著那個研究生,哭的真是傷心至極,我真的忍不住,於是內心的自責就更大,到這個時候,我就去打壁球,來發泄或釋放自己的這種無形的壓力。打壁球的時候,我近乎瘋狂,我總是想起晚亭,想起她從絕望中忽然的笑容燦爛,真的是一種美,對自己也是一種寬慰,我也想去關心若若和鍾愛,但是心存芥蒂的她們就是不讓我靠近。壁球的運動量讓我大汗淋漓,我揮發著體內不多的水分,不知疲倦,這時候就是沒有疲倦,精神極度的亢奮,可能是因為胡思亂想。我有時候用餘光看到了同邊的人看我時那種驚異的眼神。
我去看過晚亭,她現在已經學圍棋了,還學打壁球,還寫東西,還在研究兒童心理,她說要像我學,我會什麼她就要會什麼,她說明剛來看過她,小生和喬家其院長來過,系主任來過,校領導來過,她特別開心,她還說喬老先生還為她做了一回檢查,感覺他很奇怪,似乎看出了什麼,讓我去問問小生,我理解她的心情和處境。明剛去了另一家診所,他們就上網約會,互相鼓勵,互相的學習。晚亭的姿容好很多,飯量也不錯,希望能夠保持下去。為什麼若若和鍾愛不能理解我呢?我怕寂靜的207,怕進入沒有聲音的宿舍,怕他們的眼神(驚
恐與熟視無睹)我有一肚子的委屈,我很想讓她們理解,讓她們知道,我很想和她們說話。我的眼淚順著汗水湧出來,視線模糊的我,依然揮打著球拍,儘管我知道已經沒有球,但我只能這樣機械的做著動作。我慢慢的蹲下來,把頭埋在雙腿之間,我感覺到淚水和汗水滴在了場地上,突然覺得天地旋轉,只有一個小小的我在飛速的盤上任憑急速的運動。這時有一隻大大的厚厚的手摸著我的頭,我停止了飛旋,有人為我擦了臉上的汗水和淚水。我一下子撲了過去,失聲的痛哭。一種委屈,一種發泄,一種依靠,讓我選擇了這樣。
小生總是能夠給我一種支持,就是默默的,也許是一種心理鎮定的作用。他不會說任何話,他會用許多的行為來寬解我。不知為什麼,只要有他在身邊我就會安靜,就像小河流進了大海里,被溶化和包容。
大學里的幼兒園總是有它的特殊性,每當我站在柵欄外,看著那些遊戲的孩子,我就特別開心;就像學校里的老先生站在操場外看我們運動一樣,有一種滿足、羨慕、嚮往、回憶。我想在這個時候,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都在追尋從前自己的影子,儘管有些事情是模糊的,但回憶總是那樣的美好。小生把我帶到了幼兒園的柵欄處,他太了解我的心理了,當我聽到裡面嘰嘰喳喳鬧得不可開交的聲音時,我的心就被撩撥起來。我就非常的開心,跪在柵欄外,雙手扒在欄杆上,頭緊貼住欄杆的縫隙,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她們。這時正是下午做遊戲的時間,大、中、小班的孩子,被安排到不同的區域活動著。打滑梯、鑽山洞、盪鞦韆、蹦跳床、玩蹺翹板,她們的語言特別少,就是笑聲和鬧聲,好像這就是他們交流的語言。男孩子依然很調皮,女孩子多數是文靜一些,我還看到她們遊戲時也會分成一夥一夥的,有的是兩個,有的是三個,有的是四個,男、女好像沒有分別。我真的羨慕他們的生活,那麼單純、幼稚,我真想走近他們的生活,看到她們時,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有一個小孩從邊上好奇的走過來,我沒有意識到他的到來,等他來到時,我的眼淚被他發現了,他居然掏出手絹給我,對我說:「你為什麼哭呀!爸爸打你了嗎?」我看到了一個像小籮卜頭似的小男孩,他的眼睛那麼清澈,黑黑的,亮亮的,穿著一條黑色的背帶褲,套著一件米黃的小襯衣,腳穿一雙旅遊鞋。用滿臉的疑慮和同情看著我。小生蹲下來對他說:「這個小姐姐心裡不舒服,所以就哭了。」小男孩手指著小生說:「是你欺負她的嗎?你應該向她道歉,男孩不能欺負女孩,這是我爸說的。」小生哽塞了一下,對他說:「我沒欺負她,不是我乾的。」小男孩緊盯著他:「你敢保證嗎?」小生伸出手發誓說:「我保證,不是我乾的。」小男孩把臉移過來看著我說:「小姐姐,你病了嗎?你為什麼哭呀!」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掉,不知為什麼,就是很委屈,就是說不出話。這時又來了一個小女孩,扎著兩個小辮辮,紅色的公主裙,配著潔白的小圓領上衣,一雙白白的小皮鞋。她看著我,又看看小生,對那個小男孩說:「小姐姐怎麼了,為什麼哭呀!」
那個小男孩說:「可能被老師批評了」。
小女孩說:「老師總愛批評人,我要是當老師就不說她們,大人總是不能理解孩子,」小女孩也掏出了手絹給我,對我說:「別哭了,小姐姐,我們理解你,咱們不管大人說什麼吧!」
小男孩接著說:「我爸說,人要堅強,不能哭,哭也沒有用。上次我踢球時,摔倒了,很痛很痛的,我就哭了,爸爸就不去扶我,告訴我以後不要哭,要堅強。如果你很痛兒,你就自己跟自己說,不痛兒,不痛兒,一會兒就過去了。」
小女孩說:「對,我有一次被玻璃劃了手,流了好多血,我被嚇哭了,我奶奶過來說,不怕,不怕,我為你包紮,做醫生什麼都不怕的,我們還做了醫生和病人的遊戲呢?小姐姐別怕,我長大了,當醫生你就不會哭了。」小女孩伸出手為我擦眼淚。小生悄悄的問他們,「你們長這麼大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麼呀!能告訴我嗎?」小女孩搶先說:「就是剛才我說的,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小女孩睜大眼睛,用手筆劃著,好像滿世界全是她的血。小生看著那個小男孩,那個男孩羞怯的說:「有一次晚上我去洗手間,小便后,突然房間沒電了,門又打不開,屋裡特別黑,我站在那裡大哭,好像有妖怪要把我抓走。」小生同情的應道:「是嗎?你也哭過」。小女孩笑嘻嘻的說:「男孩也哭呀?你也哭了呀!」小男孩不服氣的說:「就這麼一次,要是你們女孩更哭了,我還是隔一會才哭的呢?」小男孩為自己辯護著。
小女孩說:「有時候我們也不哭的,」
小男孩說:「你們女孩就愛哭。」
小女孩說:「才不是呢?男孩也愛哭,有時還尿褲子呢??」
小男孩說:「女孩更愛哭,沒有人就哭,太不堅強了。」
小女孩說:「你們男孩總欺負女孩。」
小男孩說:「你們女孩有時不講道理,特別愛撒嬌。」我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執,突然的破涕為笑,小生勸他們說:「好了,好了,反正你們是男孩和女孩中最堅強、最好、最優秀的。」這時長長的哨聲響起來了,課外活動時間結束了,他們倆個看著我,我對他們說:「進屋去吧!我不哭了,我要向你們學習,謝謝你們。我把手絹遞給她們。」小女孩說:「小姐姐,你笑的時候很好看,像我媽媽。」
小男孩說:「不,像老師。」
小女孩說:「就是像我媽媽。」
小男孩說:"不是,就是象老師。」一邊爭論一邊就跑開了。小生摸著我的頭,對我說:「知道了嗎?在她們生活里,最可怕的事情是這些,這是我們這個年紀看她們,如果喬老先生看我們可怕的事情,也是一樣的-----小兒科,只不過我們處在這個階段,覺得可怕,其實沒什麼的,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差,也沒你想的那麼痛苦,試著逃出圈外來看這個問題,你會發現自己也像剛才那個小男孩,小女孩一樣,很可笑的。知道了嗎?小姐姐。」小生學著那個小男孩的聲音,我擦乾臉上的淚水,心情舒緩了很多,小生看著我,微笑著說:「我欺負你,那個小男孩居然猜的是我欺負你,真是的。沒欺負都哭成這樣呢?哎,這世道不公平呀?沒人理解我呀!我痛苦呀!」小生冤枉似的捶胸,我在他臉上輕輕的拍了一下,站起來,發現雙腿酸痛酸痛,就象踩在踩在針尖上。小生把我扶起來,我像老太太似的,被攙扶著,緩慢的走著。小生突然想道:「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你。」我吃驚的抬起頭,以為他在開玩笑,當我看到他孩子般滿足的笑時,我就放心了。喬老先生告訴我,晚亭可能患的是假性艾滋病。」我吃驚了一下,頓時停止了腳步。「我們又重新給她做了檢查,發現她的血樣和別人有非常大的區別,就是不穩定性,她的血因子發生了一些質的變化,現在還不能完全解開,但如果最終查出來的話,那晚亭就可能是全世界唯一能夠治療的患者,那麼全世界所有的患者都能找到治療的方法。那晚亭會給所有科學界一個驚喜。」我聽著他的話,興奮極了,眼睛突然的一亮。「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老先生已經把血樣交給北京、上海、英國、美國、澳大利亞的機構,這裡都有他的學生,想通過各種渠道確認這個事,但現在還不能宣傳,喬老先生激動極了,他預感到會有一個重大的發現。他讓我告訴你,讓你告訴晚亭,要讓她配合,情緒樂觀一些,身體的抵抗力強一些,積極的對抗病毒因子,這時候人的意志很重要。」我突然間感覺到了一種陽光的燦爛,望著清澈清澈的湖水,我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我看著匆忙的剛下課的同學,看著周圍的教學樓,望著湖對岸學校標誌性建築--圖書館,環視著四周楊柳,突然有一個熟悉的影子,晃進了我的眼眶,眼睛聚焦后,我看清了那個行色匆匆的若若,她在四處的找人,似乎有些慌亂,我向她使勁招手,過了好久她才看到我和小生。
滿頭大汗的若若,看著我和小生,欲言又止,小生示意一下就離開了。我和若若坐在長椅上,若若一下子就撲到我懷裡,抽噎,更是一種緊張說:「我也染上艾滋病了?」我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說:「不會的,你別瞎猜。」若若慌張的讓我看她的胳膊,雙腿,還有後背,我看到了她出現了和晚亭一樣的癥狀,——淋巴結腫大,口腔潰瘍而且有毛狀白斑。」我頓時傻了眼,小生也走了,我也開始慌亂起來。若若小聲的對我說:「我和他發生了關係,我們沒用那個(安全套)」我看著她,滿臉狐疑:「什麼時候,你怎麼自己不注意呢?」若若靠著我說:「第一次是在五一的時候,以後就偷偷的,我也不知道,哪裡懂什麼安全措施。這些日子晚亭的事給我嚇壞了,我擔心死了,越怕就越有事。我就查了一些資料,我才知道,以前我哪知道這些呀!」我想若若說的是真的,她確實不知道,但現在讓我怕的是她身上的反應,怎麼回事呢?難道若若的男朋友阿健有什麼問題。若若看著我驚疑的面孔,知道我預感到什麼,身子像篩子似的抖動著,哭著說:「我說我不做,我說我怕,阿健就是不聽,我真後悔,我怕死了,王酌你知道嗎?我怕死了,我不敢去找阿健。」我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別怕,你現在太敏感了。你別想的太多,事情沒這麼可怕,不會的,我陪你去檢查。」若若抱緊了我說:「別離開我,千萬別離開我,我真的很害怕,我後悔死了,我真不應該做,我真的錯了。如果真有什麼事,我要殺了阿健,我要讓他付出代價。」多可怕的語言,軟弱的人一旦堅強起來,一旦下定決心她一定做的出來的。「不會的,若若你千萬別這麼想,不論男人還是女人,發育到一定階段,身體會有變化的。這只是人身體中一種本能的反映,但說他錯也不一定,可說他對那就更不對,這種事你別把她想的這麼惡毒,有時是很難控制的。但人和動物的區別就是有自制力。你不會有事的,上帝會保佑你的,會的,真的會,千萬別胡想。」我說完后看著若若。
若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面容死一般的寂靜,我寧願看到她害怕,而不願看到她這樣。因為我無法把握她的心思和想法,我怕她做出什麼。「你知道嗎?王酌,我到現在才知道懷孕怎麼回事的,我到現在才明白一點點兩性關係,才知道艾滋病,這一切來的都太晚了,想想以前我和阿健在一起進,多危險的事情,我有種預感,我可能懷孕了。」我相信她的話,如果沒有防備,這種可能性極大,「那就意味著肚子里的孩子就先天的感染上了艾滋病,真是一種罪惡。」若若依然沒有表情,我趕緊說:「我知道你現在的神經非常敏感,聽風就
是雨,我能理解,但我們必須面對現實,無論發生什麼事,人的意志最重要。別想了,我們去檢查就知道了。」若若已經聽不進我的話,好像她的預感已成了事實,陪我去個地方吧!若若懇求我,我當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我有一百個腦袋也猜不出若若會到這個地方__基督教堂。我第一次走進教堂,在我心裡這裡有些高不可攀,或是離我遠至極點。今天當我走進教堂時,陰涼的大廳,高大的空間,影影綽綽的燈光,隱隱約約的人,緩緩舒舒的音樂,是一個說不出感覺的地方。我像一個陌生的孩子闖進了大宅院,四處張望,也有一點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慌亂,若若找了一個座位坐在那獃獃的望著盯在牆上的十字架,閉上了眼睛。我不知該幹什麼,只是四處的張望,一種極大的好奇。當我們從教堂出來后,若若告訴我,這是她第三次進這個教堂,自從晚亭的事以後,她的唯一精神支柱就是到這裡聽音樂,她說基督教的音樂最好聽,有一種引領的意韻,她不是基督信徒,只是愛聽音樂,然後讓自己安靜下來,什麼信仰、教義、教規、她統統不懂,她只是進來聽音樂,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也有同感,對它的音樂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感覺很寧靜,就像躺在媽媽的懷裡。我以前也只知道基督教的音樂,這一點我們是共同的。
我不知用堅強還是哀默來形容若若,脫胎換骨似的改變。我的語言這時真的很乏力,說不出的乏力,我只能默默的陪著她。
重新回到宿舍時,已經晚上近十一點了。鍾愛已經回來了,見到我們倆在一起,很奇怪,和若若打招呼,若若只是點點頭。「男人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和若若有點吃驚,互相對望著。「患上艾滋病找到那個男的也沒用,自己不潔身自愛,還指望男人對你怎麼樣?呵,沒門的事。」鍾愛邊說邊脫衣服,換上她的睡衣。「他們想甩你就甩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鍾愛穿好了睡衣,拿起洗漱用品去了水房。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本來非常有氣質和高貴的鐘愛,原來這麼的可怕,我不知道鍾愛說的是什麼,她又發現了什麼,或者她預感到了若若。我看到若若只看了我一眼,也不洗不換,躺在床上,口裡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儘管很輕,可在這個靜謐的宿舍,我還是聽到了她的話,她說她要宰了那個人,當然就是阿健。我想靠近若若,若若向我示意,阻止了我。過了一會兒,鍾愛回來,邊整理手巾和洗漱用品,邊說:「聽見了吧,三樓的331,那個國政系的也患了艾滋病。」若若一下子就坐起來,我張著嘴看著鍾愛,等待著她的信息。「別怪我沒警告你們倆,好自為之,阿健找了你好幾次,急死了。好像有什麼事似的,但願別再發生類似的事。真是亂死了,男人就是一群混蛋。」鍾愛關上了大燈,上床睡覺去了。鍾愛就是太固執和任性。我無法向她解釋,我搞不懂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思想,對男性有極大的排斥心理,是受過一次創傷還是因為什麼難以名狀的理由。不談起男人的時候,她真的很完美,有時我都嫉妒上天給予她的氣質、學識、高貴、語言、交流、應變能力,她那麼優秀,就是討厭男生。是故意的嗎?這麼多優秀的男孩子,他都看不上,不知怎麼了,也不是不理異性,但不可能有進一步的交流。我想這個晚上,每個人都各懷心事的想著什麼,我真羨慕白天的那些孩子,好單純,多快樂,成長的代價真是很沉重。我們一路走到終點,有的人是在撒播種子,回頭時看到的是茂盛的植物,有的人一路上收割植物,回頭時看到了滿目的瘡痍。
秋雨愁煞人。我最害怕秋雨,涼涼的,硬硬的,陰陰的,春雨有點甜的味道,而秋雨就是有點澀。秋雨也纏綿,但它不如春雨的潤物細無聲,有的只是點點滴滴的拍打。北方的柏楊樹,接受著這種秋雨,可能也是一種厲煉,那種聲音加上寂靜的宿舍,有一種百感交集的味道。江南的姥姥家,小時候在宅院里,秋雨拍打的是芭蕉的葉子,很動聽的,有一點點節奏感,或者說是有點彈性,就如你彈鋼琴時,琴健有時反彈你手指的節奏就像少女懷春時,心碰碰跳的感覺,琴健的反彈就是像音樂的影子,音樂的影子會讓你倍感興奮,就如秋雨與你嬉戲一樣。聽著小雨拍打柏楊樹的節奏,我進入了夢鄉,夢見了家鄉的姥姥,夢見我少兒時的玩伴,那長長的石板窄窄的衚衕,還有是陰濕的苔蘚,一切的寧靜似乎預示著一種詳和,讓你有一種與世不爭的心情。我還夢到了下雨時,在廳堂里,姥爺教我圍棋,從黑白棋入位開始,從計算格子開始,我對姥爺的鬍子記憶猶新,無論喜怒哀樂,姥爺總愛摸他的鬍子。我在一種非常愉快的童年回憶里,安詳著睡的死沉死沉的。當我睜開眼時,屋裡已經沒有人了,外面居然陽光燦爛,在半醉半睡的時候,我聽到阿健喊若若的聲音。我趕緊爬起來,來到窗前推開窗戶,「若若不在,她可能去上課了。」我說完以後,心裡就後悔,若若怎麼可能去上課呢?可能是因為剛才沒醒,隨便應付了一下,沒有2秒鐘又回過味來,對阿健說:「你先別走,我有事找你。」阿健奇怪的看著我,將自行車放好,等待我下去,我也沒時間梳理頭,換了件衣服,匆忙的就跑下來了。
「你找若若有什麼事嗎?」我看著阿健,這回是非常仔細。阿健只穿了一件半袖黑色班尼路的T恤,下身穿了一條肥肥的黃色的短褲。腿上有很濃很密的汗毛,白色的襪子和一雙運動鞋,頭上還淌著汗水。我仔細端詳著他身上裸露的部分,想從中找到有什麼癥狀。阿健非常吃驚,看著我異常的舉止不知出什麼事了,說話有點斷續:「沒,沒什麼事,就是想,想找她,向她道,道個歉。」他一邊說一邊看著自己,以為自己身上出現什麼異常。我這時意識到自己的舉止不正常,趕緊收斂起來,「怎麼,你們鬧彆扭了,若若這幾天不太高興。」
我關心的說,阿健有點自責:「我知道我說錯話了,那天不該那樣對她,她已經好幾天不理我了,她沒事吧。」
我說:「沒事的,你還好吧!她也關心你。」
阿健有點釋然,放鬆了一口氣,「我沒事,改天我親口向她道歉,你告訴她。」阿健想推自行車,我阻止了他,問:「你身體好嗎?」可能是因為我的語氣太溫柔了,阿健往後微微傾了一下,儘管動作很小,但我感覺到這種變化,對自己的失態感覺很可笑,接著說:「沒事的,只是出於對若若的關心,這句話就權當我替若若說的。」
阿健馬上說:「你對若若真好,謝謝你。告訴若若,晚上我請她看電影,讓她給我打電話。」我看著阿健的背影,腦子裡回想著阿健剛才的身體,從我所知道的知識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若若怎麼回事呢?我站在那有點傻傻的,遠遠的望著某個地方,若若走過我的旁邊我都沒察覺,當我不在想阿健的時候,突然看到從身邊走過的若若,大聲喊著:「若若」。
若若慢慢的回過頭,勉強的沖著我笑笑,我們邊走邊說。「你怎麼連頭都沒梳就下來了。」若若低著頭,小聲的說。
「亂嗎?」我趕緊用手打理我那簡單的短髮。「你起這麼早去幹什麼了。」若若說:「我去醫務所要了點頭痛葯。」
「是嗎?頭暈嗎?」
「有點暈,感覺頭重腳輕。」
「剛才阿健來找你」若若抬起頭看看我,我知道她要找一個答案,證實阿健是不是和他一樣,那種眼神是一種渴望。我讓她失望了,我儘管意識到這個,但我沒說:「阿健晚上請你看電影,讓你給他打個電話。」若若低著頭,若有所思,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快到宿舍時,若若突然扭過頭說:「你能陪我去檢查嗎?」這是我應該做的,我當然答應了她,但是若若的眼神不像是一種情願的發自內心的想法,而是想得到一個證據,她不像晚亭有一種反抗的掙扎,這種眼神只是一種逆來順受的無奈。
陪若若做了檢查后,我內心開始不安,比若若還不安,若若可能感覺是一種世界末日,只是無奈,她沒有期盼,什麼都沒有。下午她又睡了一會兒,我去上了法語課,老師講的什麼,我記的不太清楚,總想著若若的眼神和明天的檢查結果。下了課我就跑到宿舍,若若走了,留下了紙條,告訴我,她去找阿健,讓我放心,明天的檢查結果讓我幫她拿。我把事情告訴了小生,我們一起吃了晚飯,明天他會陪我一起去拿那個檢查結果。我們一起去教室上自習。我看了一會英語,感覺有點頭痛、心悶,小生就陪我從教室出來。走到教學樓門口時,我看到在門口前的柏楊樹下,鍾愛蹲在那大哭,那個研究生,她最好的朋友在勸她什麼,鍾愛捶著那棵大樹,好像悔恨似的,那個研究生怎麼勸她都不聽,我剛想過去,鍾愛跑開了,那個研究生拿起地上的背包,就去追她。我和小生對望著,猜不出。一路上沒有話,小生讓我早點休息,他去實驗室。我躺在床上,就是感覺頭痛,可是睡不著,若若還沒回來,鍾愛也沒回來。我閉著眼睛,聽著滴嗒滴嗒的鬧鐘,等著她們回來,在昏昏沉沉中,我睡著了。做了一個夢,我和小生一晚上都在跑,而且還背著一塊石頭,一開始特別小的石頭,我們跑到一個山坡下,背著石頭爬坡,越往上,背上的石頭就越沉重,每前進一步,石頭就長大一塊,當我們快到頂端時,巨大的石頭把我們壓的不堪重負,我們隨石頭起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我一下子就驚醒了,渾身的虛汗,定神后,聽到小生在樓下喊我。我在窗前向他打了聲招呼,用極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下,就跑到了樓下。
我們一起吃了一點東西,在去疾病治療中心的時候,我把夢說給小生,小生說我精神太緊張了,讓我好好的放鬆一下,是挺緊張的,可能太擔心若若了,或者是其它。我不敢去拿那個疹斷書,在草坪上等小生。從特別遠的地方,我就看到了小生,心裡崩崩直跳,我看出了小生的緊張,儘管從遠處他向我揮手,還衝我笑笑,我否定著自己的敏感,當我看清了嚴肅的且沉寂的小生的臉,我的腦袋嗡的一下,預感再一次的變成了現實。我緊緊的摟著小生,他也沒有語言,我感覺又一次的天旋地轉,心裡實在想不明白。
宿舍里沒若若,不知她去了哪裡,隨著時間的前進,我和小生擔心起若若,阿健也找不到。我到宿捨去等若若,小生把單子拿走了,他去了喬老先生家裡,把若若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的老師。我像螞蟻似的亂轉,焦慮的等待著若若,我聽到腳步聲就緊張,等待著若若在門口停下來,走進房間,一次一次的期盼,一次次的失落,急促的腳步聲,沒有一次停在207的門口,我向上帝祈求,求若若的平安,那盆龜草,僅剩的五棵果實漸漸的飽滿,看到她我就想起晚亭,看著她我就想起那次經歷,就胡思亂想,為了避免再看它,我把它搬開,放到窗檯外邊,葉子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很多的蚊子,還是那種紅色,小生告訴我那都是因為青海的海拔溫度和這邊的溫度差別造成的影子的暫時變化,陽光的不同照射也起了很關鍵的作用。我打開了錄音機,試圖讓輕音樂使自己鎮靜,可效果不大,我拿起書,大聲的讀著英語,一會兒我就發現自己念錯了行。不知為什麼若若的樣子總在我腦海里晃,讓我沒有辦法安靜下去。在一連串的腳步聲里,我聽到了有人要停下來,有人要走進來,是若若,我奔到門口,
「鍾愛」,我睜大眼睛看她,還有她的好朋友。當我出於本能的大聲的喊出她的名字時,她們倆個人嚇了一跳,猛的抬頭看我,莫名其妙的。鍾愛的臉慘白,慘白的。一臉的沉靜,她的好朋友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像罪犯一樣無法逃脫她犀利的目光。鍾愛坐在床上,她的好朋友去給她倒水。我走近鍾愛,剛想問,鍾愛突然像瘋了一般,「這回你滿意了吧,你看你看,你的目的達到了,恭喜你呀!」鍾愛將衣服脫下,我看到了她全身出現了和晚亭、若若一樣的癥狀。我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自言自語的說:「這是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了
。」她的朋友把我扶起來,我們分別坐在宿舍中間的課桌兩旁。「我叫亦含漾,是鍾愛的好朋友,我知道她現在有些衝動,但是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緊張的。我不能確切的說,鍾愛得了什麼病,但是確實挺讓人擔心的,她不去檢查。」我這時稍微鎮定了一些,問亦含漾:「什麼時候發現的。」亦含漾回答:「昨天下午,去洗澡的時候,她特別注意自己的身體,她跟我說過你們宿舍的事,一開始我不信,但後來我也信了,直到昨天晚上。她身上雖然並不多,但是我們應該有責任幫助她,我想她不會傳染上艾滋病的,沒有理由的。」
我說:「我也相信,可能是別的疾病癥狀,這些天我們想的都太多了,也許不是呢?」
亦含漾說「:有這種可能,我勸了她一天,她不聽,死活也不去檢查。」我偷偷的看看鐘愛,鍾愛坐在床上,安靜了很多,用一種求助的眼光看著我們,我怎麼也琢磨不出為什麼。我走到鍾愛身邊,雙手不知所措,想去摸他的頭,怕被她拒絕,在半空中懸著,鍾愛雙手抱著我的腰,把臉深深的埋在我的胸口上,我摸著她的頭,從起初她身體的抽噎,到漸漸的哭泣,我不知用什麼語言來寬解她。「別怕,別怕,有辦法的,肯定有辦法的。」我拍著她的頭,「別離開我,王酌,別離開我,我怕孤獨,我怕別人都不理我,我知道了晚亭當時為什麼那麼希望有人在,我現在知道了。」鍾愛可憐的樣子看著我,我一下子感到,人與人之間的支持和理解有多重要。我突然間有一種責任,要照顧她,保護她,就像對晚亭和若若。我告訴她:「你不要有這種恐懼感,有時候病是被嚇出來的。我會陪著你,咱們去檢查,誰也不告訴。安安靜靜的睡一覺。」我勸著她躺下來,用熱毛巾幫她捂捂臉,「你看你多漂亮呀!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血統,骨子裡都透著那麼多可貴的氣質,你很捧的,這麼好的種子怎麼會染上這種病呢?過幾天就好了。笑一下,讓我也睡個好覺,好嗎?」鍾愛安靜了許多,她讓我抱著她,像孩子似的摟著我的腰,我哼著小曲,讓她漸漸進入夢鄉。
我為亦含漾倒了一杯水,我們又重新坐下,亦含漾很文靜,有一種骨子裡的清透勁。「我看到學報上你的文章和照片,很棒的」含漾說。我看著她,有一點欣賞的感覺,說:「是嗎?謝謝,鍾愛總提起你,咱們這是第一次說話。」亦含漾理理她的短髮,笑著說:「鍾愛他提起你,他很羨慕你,說了你很多好話。」我吃驚的說:「是嗎?他還會誇我嗎。」亦含漾說:「她喜歡你打球的樣子,很捧的,動作很標準,聽說你游泳也不錯。」我說:「一般吧!純粹為了鍛煉身體。」亦含漾說:「看得出來,你身體很捧,身材也很好。」
「謝謝你。」
「你也不錯,那麼讓鍾愛喜愛,甚至超過了男孩子。」
「這就是我擔心的。」
「為什麼?」
「我發現她是同性戀」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嘴也張的大大的。
「她非常奇怪,總是和我在一起,晚上睡覺時,讓我抱著她,漸漸的還讓我親她,而且她還喜歡撫摸我的身體」我聽亦含漾的話,毛骨悚然,汗毛驚立,頭皮發麻,也許頭一次聽這種事情。
「她有時一定要摸我的胸,我怕極了,她很照顧我,我也只是像小妹妹似的照顧她,漸漸的我發現,我們倆個人陷入了深深的精神折磨里,總想找一個像對方一樣細心、溫柔、體貼的異性朋友,可是我們卻找不到,我現在想通為什麼找不到?異性怎麼可能像同性那樣的細心、細緻的關心你呢?那種感覺很難的?於是我們倆個就詛罵天下的男人,後來我看了一本書,關於同性戀的,叫做《不同的聲音》,我才知道我們倆是同性戀,可我有本能的控制,我可以慢慢走出來,但是鍾愛卻不能,我漸漸的遠離她,淡漠她,她非常的生氣,就跟我吵,我說出了同性戀一詞后,她很驚訝,但最後她說我們是精神戀。我現在有了一個男朋友,漸漸的我不想和她在一起,鍾愛就受不了,她一天看不見我就不行,打攪我的生活,我正在試圖擺脫她,勸解她,於是就出現了這件事情。」
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突發的,讓我真難去應變,亦含漾跟我說的時候,他是那麼平靜,而我的腦子卻翻江倒海,不知怎麼辦,小生在樓下急促的喊著我的名字。
我第一次看到小生那麼急促、不安、慌張,我還沒站穩,他就跑過來不對我說:「若若出事了」這幾天的事情讓我已經習慣了突然的變化。「若若和阿健都在醫院裡。若若把安眠藥放在阿健的飲料里,自己也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藥,兩個人現在還沒脫離危險期。」
「怎麼會這樣,世界這是怎麼了」我有些悲哀,因為若若,這麼一個軟弱無辜、單純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有誰會相信呢?「還有就是晚亭」我抬起頭望著小生,「她又怎麼了。」小生不緊不慢的說:「她的血樣檢查出來了,上海和澳大利亞的檢測結果和喬老先生是一樣的,認為晚亭的血液里有一種特殊的物質。可北京、英國、美國的檢測結果是一樣的。和我們最初的檢查一樣。」
我對小生說:「就是說,檢測現在也沒有確定性。」
"對,但所有的人都很興奮,認為在不久世界上將發現一樣新物質,或者說將發現艾滋病病源和它的抗體。」
我倚在大樹上,問小生:「那怎麼辦呢?你知道嗎?鍾愛今天也出現了若若的癥狀。」
小生這回真的擔心起來問:「怎麼回事呢」
「我還想問你呢?下一個會不會是我呢?」
「不會的,你又沒做過什麼。」
「可鍾愛也沒做呀!」
「她做沒做你也不知道,也許輸血什麼的不小心傳染的呢?」
「我告訴你,鍾愛是同性戀,你知道嗎?」
「什麼」這回是小生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怎麼會這樣呢?同性戀發生關係后,其感染艾滋病的比例也挺高。而且女同性戀中,扮演男性的那個人容易感染。你知道嗎?是她和你說的嗎。」
「她的好朋友,那個研究生,就是那天晚上咱們看見的那個女孩,她叫亦含漾,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她總不應該騙我吧!」
小生思忖了一會兒:「真是看不出來,怎麼會這樣呢?事情突然間變得這麼複雜。」
「明天我和鍾愛要去檢查,她不讓別人知道。」
「那若若你也要去看看,她也需要你。」
我靠著那棵柏楊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我這幾天頭痛,有點緊張,也有些害怕。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堅強一下,現在有很多人都需要你,知道嗎?一個人的意志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要有一種抗體,強健的體魄,是增強抗體很好的方式,這樣你才能消滅抗源。」小生拍拍我的肩,將我樓在他的懷裡,非常有力量,她這樣會給我一些堅強,也許真的會有一種堅強。我的頭還是沉沉的,有點暈。
在醫院看到若若的時候,她身上的癥狀更嚴重了,而且還感冒了。阿健還沒有脫離危險期,若若不和我說話,我坐在她旁邊自言自語。能聽到她的就只有咳漱聲。我和鍾愛去做檢查,從內心講,我進入那個疹療中心,就條件反向似的頭痛。鍾愛似乎也安靜了下來,我讓她和我去打壁球,她看見我打球的姿式,就很欣賞,跟我學了幾招。阿健過了兩天才算脫離了危險,他也做了檢查,出來的結果是他的HIV呈陰性,而鍾愛的檢測結果是呈陽性。我弄不懂是為什麼了?既然阿健正常,那麼若若是怎麼回事呢?晚亭真的做了嗎?為什麼這麼的巧合呢?艾滋病又有了新的傳播途徑,我和她們(晚亭、若若、鍾愛)都接觸了,我怎麼沒事呢?除了頭痛、頭暈外,沒有什麼不良反應,身上也沒有什麼異常。
宿舍里這回只剩下空蕩蕩的我了,外面又下起了雨,也許是秋天最大的雨,我把那盆龜草又端進了屋裡,它的果實越來越大,著實讓人喜愛。屋內到處回蕩著晚亭、若若、鍾愛的聲音,我依然留戀著那次科考的生活。一連串的事件使我倍感壓力重重,很大很大的壓力。龜草的葉子不像以前那種碧綠碧綠了,可能是陽光照射,讓它變得濃重的墨綠,也許是秋天到的原因,陽光照射不那麼強了,也不知什麼原因。我好奇的摘下了一粒果實,撥開了它,和當初晚亭在時沒有什麼區別,我嘗了嘗它的味道,不那麼澀了,有一點酸甜,沙沙的果實,籽比以前紅,我泡了一杯水喝,味道不錯,等到完全成熟,可能會更好。秋天的蚊子真厲害,這回的蚊子是全黑的,很少看見紅色的蚊子了,以前晚亭在的時候,我們一起抓蚊子,還把它五馬分屍,還像審判長似的審問它們。沒事的時候,我們都挺快樂,可現在都分道揚鑣了,就剩我一個。
學校里沸沸揚揚的傳聞著我們宿舍的事情,我也感覺到在食堂和路上有人指點的聲音,我又開始陷入了孤立的人群里,一些無知和驚恐的人都在有意的躲避我,哎,這回我已經沒那麼脆弱了,可能已經是習慣了,小生每天來陪我,每當我和小生在一起就很幸福,是一種依靠和支柱。我漸漸的,每天適應著這種孤立的生活,有時用「眾人皆醉我獨醒來安慰自己。"除了上課,有時去打球,去游泳,去看晚亭、若若、鍾愛,好像只有她們才會接近我,感覺到了我也是病人,可我並沒有什麼癥狀。她們三個人的血樣,喬老先生又取了三次,又去做了檢測,結果沒出來。阿健漸漸康復了,他知道了若若的情況以後,對若若不理也不睬,不去醫院看她,還說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話,若若根本就不說話,像是啞巴一樣,鍾愛把阿健臭罵了一頓,在這方面,鍾愛還是很義氣的。不知為什麼,晚亭的臉色越來越好,吃的也特別多,睡覺也很好。
一星期後,我去洗澡堂,當我脫下衣服時,我發現了,我渾身冒著冷汗,我也出現了和她們一樣的癥狀,我慌亂的穿上衣服,把洗漱用具丟在了澡堂里,穿著拖鞋就去了小生的實驗室。落魄的我,一下子就抱住了小生,小生嚇壞了,當我告訴他時,我們都不知所措。互相擁抱著,好久呆立在那,好久。就是一種無望,最怕的事情還是來了,誰也不能說什麼,他的肩濕了,小生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