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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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王皇后微微點了點頭,又問,「皇上已經封你為昭儀了?」
「回娘娘,皇上只是口頭說說,沒有下旨正式冊封。皇上說,晚上要來中宮跟娘娘您商議一下,再做決定。」武則天說著,提了提裙子,以示跪得時間太長了,該賜個座位了。
王皇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吩咐左右搬錦凳,給武媚賜坐。
「來人哪--」王皇后拉著長腔命令道,「傳掖庭令和內府令晉見。」
「是!」兩個腿快的太監口裡答應著,竄出門辦這事去了。這期間,王皇后也不理旁邊端坐著的武則天,只是有一口沒一口、自顧自地啜茶。
功夫不大,掖庭令和內府令分別傳到,各自站在一邊,聽王皇后訓話。
「掖庭令?」
「臣在。」
「這位是武昭儀,今年二十九歲,皇上剛剛收進來的。曾做過先帝太宗的才人。你把這些都記錄在冊簿上。」
「臣謹遵懿旨!」
「內府令!」
「臣在。」
「按成例撥付規銀,通知尚食局從明天早晨起,安排武昭儀的膳食。」「臣遵旨!」
看著掖庭令和內府令退去了,王皇后才多雲轉晴,吩咐宮婢:「快給我妹妹武昭儀看茶!」
「武妹妹,從此以後,我們是一家人了,你有什麼事找姐姐我就行了。」王皇后拉住武則天的手,親熱地拍打著。
「謝娘娘厚愛。臣妾初到宮中,一切全憑娘娘照顧,一切行動聽娘娘差遣。」武則天離開錦凳,又跪地磕頭。
「坐,請坐,」王皇後過來,拉起了武則天,「妹妹,雖然你年齡比本宮大,也知道一些宮中的事,但本朝非比前朝,宮廷法禁森嚴,掖庭令那裡,該有的手續一點都不能少,倘若有一點差錯,落到那些顧命大臣手中,就不好意思了。」
武則天低著頭,摸索摸索眼圈,等再抬起頭時,眼睛里竟沁出了一滴眼淚。
「娘娘,臣妾知道自己添了麻煩,入宮有悖於禮法,只是見愛於皇上,見愛於娘娘,才到昭儀的位置。臣妾即使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皇上、娘娘的恩情於萬一。」
「妹妹,可別這麼說,進門就是一家人,一家不說兩家話。」王皇后笑嗬嗬地拍了拍武則天的肩膀。
「姐姐給你準備了一些新衣服,你先挑一套換上,午膳先湊和一頓,等傍晚皇上下了朝,我們三人在一起好好吃一頓。」
「謹遵娘娘懿旨。」這武昭儀嘴巴乖巧之極,對皇後娘娘的話言必稱旨。
下午離黑天還早著哩,高宗李治就興沖沖地趕到了中宮。人剛到門口,就老遠地給王皇后打招呼:「皇後娘娘,朕來了。」
「別人叫臣妾『娘娘』,皇上怎麼也叫臣妾『娘娘』。」王皇后說著,迎上去,用手掌輕輕地在李治臉上拍了一下,以示懲罰。「皇上,今兒來得這麼早?看皇上滿面春風,大概有什麼喜事吧?」
「皇后高興,朕也自然高興。」
王皇后閃后一步,打量著李治:「一天不見,皇上就學會說話了,嘴甜得像抹了一層蜜。」
「皇后取笑了。」李治尷尬地笑了笑,「聽獨孤及說,今晚要在你這兒吃飯。」
「是啊,怎麼今個一叫,皇上就來了?」王皇后睃著眼問。
李治搓著手,嘿嘿地笑,四處張望:「怎麼不見武昭儀?」
「正在沐浴呢,怎麼,新郎官等急了,要去幫幫忙?」
「別逗了,快叫御膳房做菜吧,多做些花樣,朕今晚要好好地樂嗬樂嗬。」
武則天走過來了。剛出浴的她顯得皮膚也白也嫩了,短頭髮瀟洒地從兩邊向後梳;嘴唇含笑,鮮艷欲滴,眼角微微有些翹,上面斜描著兩撇墨黑的蛾眉;身穿一套低胸的紅石榴裙,露著嫩白的脖頸。一對奶子,大得如牆上吊著的葫蘆,露出衣外小半個。整個人散發著慧黠多端、成熟性感的魅力。
王皇后見了,心裏面有些波動,覺得上午有些走眼。但沒容王皇后多想,武則天就裊裊地走上來,給皇上、皇后各施了一個禮,口稱:「臣妾見過皇上、娘娘。皇上,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李治滿懷喜悅,旨令太監:「傳御膳。」
不一會,尚食令親自領隊,二十多個太監,每人手托六個盤子,排成兩路長隊上來了。屋裡立即香氣撲鼻,醉人心田。好傢夥,美味八珍全上來了。
「皇上、娘娘、武昭儀,請問喝點什麼酒?」一個太監請示道。「喝醽醁、翠濤吧。」王皇后說。
「你能喝烈酒,她武昭儀不一定能喝。」李治說,「換平和一些的鹿胎酒。」
「別,別。就喝王皇后說的醽醁、翠濤吧。臣妾過去也能喝些。」武則天圓著場說。
酒端上來了,三個人先喝醽醁,各滿了斟上一杯。李治指著酒給武則天介紹說:「這是先朝諫議大夫、名臣魏徵所釀。已在窖中儲藏十來年了。其酒香氣馥烈,甘甜易醉。先帝太宗生前十分喜愛魏徵的酒,曾題了一首詩賜給魏徵,其詩曰:『醽醁勝玉蘭,翠濤過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敗。』」
王皇后一聽,早在旁邊撇開了嘴,打斷李治的話說:「人家武昭儀是先帝的才人,能不知道魏徵的醽醁、翠濤,用得著你介紹?」
李治支吾著,抬杠說:「魏徵貞觀十七年就去世了,武昭儀怎會知道?」
「武昭儀貞觀十二年入宮,又在宮裡整整呆了十二年,啥事不知道。」
武則天見兩人頂開了嘴,心知李治誠厚,引得王皇後有意去揭自己的疤。遂不置一詞,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李治見介紹酒不成,又去給武則天介紹菜:「這是『筋頭春』,就是
炙活鶉子。這是『金粟平dui』就是魚子。這是『生進二十四氣餛飩』,就是餡料各異,凡二十四種。還有這個菜,其味最美,不可言狀,叫做『渾羊歿忽』,做法複雜得很,朕平素最愛吃這道菜。」
話沒說完,王皇后又在一旁打開了岔子,陰陽怪氣地說:「不單單你愛吃『渾羊歿忽』,先帝太宗在世時,也愛吃『渾羊歿忽』,對不對,武昭儀。」
王皇后看著武則天的臉,想從中看出什麼變化來,可惜武則天塌著眼皮,只顧喝茶,表情如木雕泥塑一般,根本叫人瞧不出什麼。李治這才覺出事來,忙端起酒杯:「光說菜了,忘了喝酒了。來,朕和兩位干一杯!一口乾!」
王皇后還真不示弱,一仰脖幹了整整一杯。烈酒入腹,剎時間,美人面若桃花,炙熱誘人。
「來,武妹妹,幹了這一杯。」王皇后完成了任務,轉而又催武則天。
「妹妹不如姐姐海量,我分兩次幹了吧?」
「不行,一次!」王皇后不依饒,端起杯子就要往武則天的乳溝里倒酒。
正在僵持熱鬧間,一個太監輕步走到王皇后的背後,對著她的耳朵嘀咕了幾句。王皇后這才不鬧了,放下酒杯,對武則天說:「喝了這杯!本宮有點事,出去一下,回來你必須給本宮幹完。」
武則天笑著點點頭,等王皇后一離步,就把杯中的酒全倒進一個叫「丁馬香淋膾」的湯菜里。
「什麼事?」在外間的大廳里,王皇后問那個太監。
「娘娘,蕭淑妃的兒子雍王李素節,在中宮門口,鬧著要見皇上呢。」太監賊頭賊腦地看看四周,悄悄地說。
「走,看看去。」
到了宮門口,小素節正對阻他進宮的看門太監連踢帶打呢。「住手!」王皇后掐著腰走過去,喝道,「小素節,你放學不回家看你阿娘,跑到我中宮來鬧什麼?」「回大阿娘,放學后我已到了家,阿娘讓我來叫父皇到我們西宮吃晚飯。」
「你父皇沒在我這,天快黑了,快跟宦官一塊回家吧。」
「你騙人。我找到兩儀殿,說父皇到中宮了。剛才御膳房傳膳的也說父皇在這。」小素節指著王皇后,叫著。
「大膽,你怎麼敢這樣指著本宮,來人哪,掌嘴!」
王皇后的太監聞聲而動,就要打小素節,小素節帶來的太監忙用身護著。氣得王皇后指揮幾個太監一擁而上,把西宮的太監揍了一頓。小素節倒沒挨著什麼,只是嚇得哇哇大哭,拉著自己太監的手,哭哭啼啼回西宮,找他娘去了。
蕭淑妃正在西宮廚房裡擀著小薄餅,做著農家飯,準備招待皇上吃晚飯。沒想到皇上沒叫來,兒子卻哭著回來了,忙拍拍手中的面,抱住小素節,心肝寶貝地叫著,厲聲問隨去的太監怎麼回事。這太監忙鬆開捂住左眼的手,展現被打青的左眼圈給蕭淑妃看,帶著哭腔說:
「娘娘她也太欺負人了,到中宮門口就打,小王爺被皇后指揮的狗奴才踢了好幾腳,嘴也挨了幾巴掌。小的護著小王爺,被打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什麼!中宮敢打小王爺。她真是狗膽包天了。」
蕭淑妃咬牙切齒,露出堅硬雪白的牙齒,像一頭母狼一樣,彷彿準備去嚙人。怒火和妒火燃燒著她的心,她一腳踢翻面前的菜筐,抄過擀麵杖。
「來人哪,操上傢伙,都跟我到中宮,今晚不鬧他個天翻地覆,決不罷休。」
一個貼心的宮婢拉了拉蕭淑妃的衣襟,小聲勸道:「淑妃,在皇宮內,這麼多人明火執杖,操刀拿棍的,怕不合適吧。不如您只帶幾個人,到中宮鬧鬧,驚動皇上,皇上最疼小王子,一聽說小王子被打,豈能罷休,那時既不招惹是非,又能達到教訓皇后的目的。」
「說得對,來人哪,先把小王子扶床上躺下,廷請太醫來診視。你、你、你、還有你,跟我走。」
別人都空著手,蕭淑妃卻手拎一條鐵尺子。幾個人氣勢洶洶地趕到中宮,在門口,讓把門的太監給擋住了。
「皇后懿旨,晚膳、侍寢時間,外人一律不準入內!」
蕭淑妃一聽「晚膳」、「侍寢」就更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喝道:「閃開!」
「淑妃,皇后懿旨,小的們不敢放你進。」看樣子王皇后已經下了死命令,一連過來幾個太監,擋住了蕭淑妃。
「狗奴才!」蕭淑妃掄起鐵尺,冷不防給了當頭的太監一下子。抽得那太監「嘣」地一下跳起來,胖臉上瞬間又胖起了一小溜。
「你,你怎麼打人?」
「打人?」蕭淑妃咬著牙,把鐵尺又掄了過去。幾個太監不敢還手,直往後退,一直退到殿門口,那鐵尺還是沒頭沒腦地打來。「關上門,關上門。」幾個太監閃進殿內,「哐dang」一聲把大門關上,從裡面緊緊地插上門插。
「給我砸門!」蕭淑妃累得直喘粗氣,命令跟隨的幾個太監。
「開門,開門!」幾個太監壯起膽子,連敲帶踢地叫門。裡面什麼動靜也沒有。
「狠勁砸!」蕭淑妃瞅了瞅四周,「這不有花盆嗎?來呀,給我搬起來往門上砸!」
連同蕭淑妃,幾個人搬起花盆,稀里哐啷地往門上砸。一時間,好好的紅漆門被砸得坑坑窪窪,地上堆滿了殘花、爛盆、糞土,一片狼藉。
裡面的幾個太監沉不住氣了,慌忙商量了一下,決定馬上給裡屋的皇后彙報去。
「娘娘,蕭淑妃拿花盆砸門呢。」一個太監伏在王皇后的耳邊悄悄說。
「什麼事啊?外面的門咣咣響。」李治也聽出外面的門響。王皇后趁著酒勁,把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來人哪!撤去酒宴!」
「這,你幹什麼?」李治申斥道。
王皇后道了個萬福:「皇上,請御駕速回西宮。蕭淑妃打上門來了。臣妾實在不敢留皇上。殿門都讓她給砸爛了。」
「什麼?竟有如此無禮之事。」李治還不大相信。
「啟奏皇上,門快讓蕭淑妃砸爛了。」一個太監跪奏道。
「這……這後宮鬧得成了什麼樣子。」李治攤著手,氣得手打哆嗦。
「皇上姑寬,以至有人蔑視禮制,膽大妄為,中宮蒙羞。」武則天在旁邊悠悠地說道。「……」李治停頓了一下,又一拍桌子,「來人哪,傳朕的旨令,押送蕭淑妃回西宮,嚴加看管,沒有朕的旨令,不準出西宮半步。」
「是。」幾個李治的貼身太監答應著,竄出門去。
外面傳來吵鬧聲,一會兒沒有了聲息,顯然蕭淑妃抗不過聖旨,被押回西宮了。
「來,皇后,昭儀,咱們接著喝。」李治又令人重新給皇后斟酒。
「算了,不喝了。」王皇后一回身,回寢殿去了,閃下一幫人面面相覷。
「皇上,」武則天也站起來要走,「臣妾也不喝了,要去翠微殿歇息了。」
「那我們一起走。」
「皇上還是陪陪王皇后吧。臣妾今天也累了,改天再侍候皇上。」武則天說著,自顧自地走了。
留下一個孤家寡人李治,不知怎麼樣才好。氣得他一拳擂在桌上,唉聲嘆氣起來……
後宮瑣事,國家軍政大事,再累再難,你也得面對,也得去處理。高宗李治坐在兩儀殿里,案前的文書奏表堆積如山,他像做作業一樣,焦躁地、一點點地批改著。獨孤及來到他身後,輕聲喚道:「皇上?」
「什麼事?!」李治的聲音高八度,明顯帶著氣,也不知是誰惹著他了。
「皇上,」獨孤及也習慣了,不驚不詫,繼續小聲奏道,「武昭儀來了。」
「在哪?」
「回皇上,在門口候著。」
「快讓她進來。」
武則天笑容滿面,裊裊娜娜地進來了。到了跟前,把手搭在李治的肩膀上,柔聲問道:「皇上,幹什麼呢?」
一聽見武昭儀的名字,李治的一肚子腌臢氣就「滋呼」一聲放掉了。他也一隻手攀在武昭儀的肩上,愉快地回答道:「處理一些各地的奏表。」
「喲!」武則天撫摸著摞得老高的表章,「批閱這麼多的表章,皇上累不累?」
「說累也不累,說不累也累。」
「此話怎講?」
「你一來,朕就高興,就說不累;你一走,朕情緒低落,這不累也就成累了。」
「皇上真會說話。」武則天湊過去,香腮貼著李治,「只要皇上高興,那臣妾就日日伴著皇上批閱文件。」
「行啊,這叫紅袖添香閱文書。」
武則天隨手拿起一件中書省的任命書,上面寫著:「豆楚風為檢校左廂宿衛,領承天門。」
就問高宗:「這豆楚風是誰?」
「原來也是個禁軍將領,新近摺升的。」李治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問武則天:「昨晚你怎麼不讓朕與你一起去翠微宮?」
「昨晚故意急你的。」武則天媚笑著,撫了一把李治。
「那今晚?」
「天不早了,現在就回翠微殿吧,把該閱沒閱完的文件帶上,在床上閱。」武則天說著,就挑起文件來,也不管李治同意不同意。
「行,行。」李治春心蕩漾,哪有不同意的理。
翠微殿里,用完御膳,武則天率先脫光衣服,鑽進大紅緞子被窩裡,等李治爬過來時,她卻臉朝里,一動不動地躺著,好像生氣的樣子。李治扳了她膀子幾次,她都不回過身來。李治急了,問:「你怎麼啦,剛才還好好的。」
「唉--」武則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良宵美景,你嘆什麼氣呀!」
「皇上,」武則天緩緩轉過身來,「後宮禮制不嚴,尊卑不分,臣妾為皇上感到難堪。」
「你是說--」
「昨天蕭淑妃竟手持兇器,帶著奴僕,打到中宮,憂擾皇上。這在民間家庭,也是大逆不道的事。先帝太宗在世時,哪個敢如此放肆。」
「是啊,這女人也太那個了,叫朕實在失望。」
「有了初一,就有十五。賞罰不明,無以立信,更無以立威。對蕭淑妃一定要嚴加處罰,以儆效尤,否則,今天蕭淑妃打上來,明天又有劉妃打上來,勢必弄得皇上威信大減,後宮了無寧日。傳揚出去,也讓朝臣小覷,天下人恥笑。」
「對,」李治一拳砸到床上,「是該整整了。不過,怎麼處置她,朕一時也沒好辦法。」
「削減她一半規銀,兩個月不準出宮門一步。」
「這--」李治以商量的口吻說,「禁一個月就行了。」
「兩個月!」武則天摟住李治說,「她如此放肆,不廢她名號就算她燒高香了。」
「好好,照你說的辦吧。」李治急不可待地來拉武則天。武則天摁住他的手,從寢帳里伸出頭,命令外面的宮婢:「傳皇上旨令,蕭淑妃手持鐵尺,衝擊中宮,有悖禮制,今削其一半規銀,兩個月不準出西宮。」
兩儀殿里,武則天正幫助李治批閱奏章,她一會兒拿著熱毛巾,給他擦擦臉;一會兒命內侍進參茶,親手喂他喝。弄得高宗李治如沐春風,愉快地工作著。武則天在整理奏章之餘,還伸過頭去看,對一些內容重要的文件,不時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皇上,李忠為何未封王?」武則天問李治。
「因王皇后收忠為螟蛉子,欲立其為太子。蕭淑妃又要立其子素節為太子,兩下相持不下,所以擱了下來。」
「皇上,」武則天正色地說,「忠乃皇上親子,至今無名號,於禮有悖,也會招惹外界議論。請皇上下詔,先立忠為王,餘事以後再說。」
「這,這事先要和諸大臣議議。」
「皇上,你貴為一國之君,立子為王,這點小事還不肯自己做主。長此以往,朝臣中必衍生傲氣,此必不利於皇上。且立忠為王,乃皇上家事,下個詔書就行了,何必和這個商量那個商量。弄得小事變大,你論我論,糾纏不休。」
「那--立忠為什麼王?」
「可立為陳王。」
「行,等明天再說吧。」
「皇上,如果認準了一件事,就要當機立斷,才是至尊無上的天子風度。皇上可即刻下詔,派宣使到忠府上,宣為陳王。」
「這--」李治猶猶豫豫,這事做起來有些突然,自己自登基以來,還沒有單獨決定過這等大事。
「皇上,」武則天晃動著李治的肩膀,「當斷不斷,煩惱不斷。」
李治一想,也是,因為自己遇事常猶豫不決,留下了多少貓尾巴,徒增多少嘔心煩事。他攥緊了拳頭說:「你草個詔,朕蓋章后即刻發出!」
武則天飛快地寫了詔書,李治蓋上璽印,交內侍辦這事去了。
「皇上,晉州數次地震,不知賑災的事下邊辦得怎麼樣了?」武則天翻弄著奏章,問李治。
「已令地方上開義倉賑民。」
「忻州地震,冰水泛溢,不知如今的土地耕種怎麼樣了?」
「哎,」李治嘆了一口氣,「自朕登基以來,兵災、地震、旱災、澇災不斷,太白又屢次晝見,莫非朕有愧於上天?」
「皇上,」武則天勸慰道,「地震,冰水,乃自然之變化,於皇上無干。皇上所能做的,就是勤政愛民,拯民於水火。眼下應多做些擁恩懷德的事,比如禁止各地進貢犬馬鷹鶻等。」
「是啊,朝臣們也這樣勸諫朕,朕也已下詔禁進了。」
說話間,一個內侍走進來,叉手奏道:「皇上,中宮王皇后著人傳話,請皇上傍晚到中宮飲酒用膳,皇后已讓御膳房提前準備下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李治打發去內侍,苦笑著對武則天說,「幾天沒去皇后那裡,她又不願意了。」
「皇上,連年來天災人禍不斷。皇上尚禁進犬馬鷹鶻。皇后難道不知,尚如此奢侈!那天,中宮晚膳,一桌上竟上百種菜。皇家一頓飯,百姓幾年糧。為上者豈能講求口腹之末耶?故臣妾那日不忍動筷。今皇后又設御膳八珍,委實為過,臣妾懇請皇上不要去中宮。」
「你不要說,朕不去就是了。」
「非但皇上不去,還要旨令御膳房,停止皇后今晚安排的御膳。」
「讓她吃吧,別再招惹她了。」
「皇上!」武則天挺著胸脯,偎了過來……
「好,好。」李治擋不住她的溫柔,只得讓內侍傳令:「御膳房罷御膳八珍。一頓飯二十碟以內,不得超過定例。」
轉天,李治覺得罷皇后的御膳有些不合適,自覺不大對勁。便抽空去中宮看望王皇后,順便撫慰一下。中宮裡,王皇后因身體不適,正卧在床上歇息。
「皇后,皇后。」李治湊到床前,有些心虛地小聲叫著。
王皇后閉著眼,知道冤家來了,不動也不吱聲,只是那粒粒清淚順著眼角,「嘩嘩」往下流,一會兒就流滿了臉頰。
「皇后,你怎麼啦?」李治抓著王皇后的手,讓王皇后一甩,給甩掉了。
「皇后,朕來看你了。」
「皇上,你是得了新人,忘了舊人。」王皇后睜開了鳳目,幽幽地說道。
「皇后,朕這陣子確實也很忙。」
「皇上別哄臣妾了,你不但夜夜專寵她,白天也帶著她去兩儀殿。」王皇后氣哼哼地說。
「她……幫朕整理一些奏章什麼的。」
「何止幫你整理奏章,還幫你擬詔,發布聖旨哩。」
「哪裡的事?」李治心裡有鬼,眼睛躲閃著王皇后的眼睛。「哼!內宮干政,國家必亂。不知會大臣和臣妾,就冊封李忠為陳王,是何道理?」
王皇后挺了挺身子,責問李治。
「皇后,冊忠為陳王,朕早有此意。」
「那臣妾問皇上,多少天來,為何不來中宮?」
「武昭儀已懷孕了,朕也是多抽點時間,照顧照顧她。」李治也沒說假話,武則天確實懷孕了,只是沒聲張開來。
「什麼,她懷孕了?」
「是的,昭儀準備過來稟告皇后呢。」
王皇后一聽,「撲通」一聲坐起身子,頭上也出了一層冷汗,身體也覺輕鬆了,頭腦不由地警覺起來,也開動起來。真追悔莫及啊,剛治倒了蕭淑妃,沒想到前門趕走了虎,後門又引進了狼。那個老大不小的武昭儀不但梅開二度、夜夜春風,獨佔了皇帝全部的雨露恩愛,更令王皇后吃驚的是,年屆三十的武昭儀竟懷上了龍種。當初,蕭淑妃依仗小王子素節受皇上寵愛,還想讓素節當太子。這武昭儀要生下個龍子,還不定怎麼樣呢,說不定子以母貴,母以子榮。太子、皇后的寶位都讓她娘倆奪了去。那時,後宮哪還有我王皇后的立足之地?不行,得趕緊想辦法。眼下,和這個搖搖擺擺的窩囊廢皇上沒有什麼好說的,得找自己的娘家人,找舅父中書令柳奭。
「皇上,臣妾身體不適,不能侍候皇上,請皇上諒解。」
「不妨,朕在這坐一會就走。」
「快到中午了,皇上還是去翠微宮吧。再說,臣妾這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
李治的臉訕訕的,就站起來道:「皇后,你歇著吧,改天朕再來看你。」
等高宗李治一走,王皇后即令內侍,速去王府傳其母魏國夫人柳氏前來宮內探視。飯後,柳氏夫人乘一頂小轎,在內侍的引導下,急急趕來中宮,進門就來到閨女的床前。
「皇后,你生病了?」
「母親來了,恕我不能施禮了。」王皇后歪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
「可曾令太醫前來診視?」
魏國夫人伸出手,摸摸王皇后的額頭,又試試自己的額頭,「沒有燒啊,皇后是哪兒不舒服?」
「母親,」王皇后叫了一句,又打住了話頭,揮手令內侍、宮婢退出屋子,然後才小聲地說,「阿娘,孩兒得的是心病。」
「什麼心病?」柳氏夫人湊過來問。
王皇后即把後宮內的大小事,一五一十地給阿娘柳氏說了一遍。「阿娘,孩兒至今不曾生育,只有走這一步棋了,先收忠為螟蛉子,再立忠為太子,方保孩兒皇后之位無虞。且忠為人忠厚老實,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他日即大位,必不負我王家。」
「這事得先和你舅舅商量。」魏國夫人柳氏說。
「那當然,讓舅舅在朝臣中活動活動,只有長孫太尉等老臣出面,此事方可辦成,此事也必須辦成。不然,等那武昭儀生了兒子,事情就棘手了。」
「好,為娘這就去你舅舅府上。」
魏國夫人出了宮,也沒回家,即刻奔到弟弟柳奭的府上,把王皇后的話傳給了他。其實,即使王皇后不開口,國舅大人中書令柳奭也考慮了這一層。俗話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王皇后穩固的後宮地位,就沒有她身後整個家族的好事。收忠為螟蛉子,冊立太子一事,二年前,就有過動議,雖然不是什麼新鮮事,但不宜自己出面,非得動用元老重臣不可。辦成這事,不僅可以鞏固皇后的地位,同時也截斷了武昭儀、蕭淑妃日後與皇後分庭抗禮的可能。
柳奭經過周密謀划,先找了太尉長孫無忌這個老朋友,再由長孫打頭,找宰相褚遂良、韓瑗、于志寧商量妥定。這天,一上朝,長孫無忌就出班奏道:
「皇上,這一陣子,兵災、地震、旱澇不斷,老臣以為除卻自然之力外,還有內部因素。皇上登基已三年多了,至今未立太子,於禮有悖,於制不合,臣請皇上,即立陳王忠為太子,以安天下之心。」
「這--」李治是個沒有主見的人,見長孫無忌這麼一說,不知怎麼應對才好。
「皇上,」褚遂良走上前,叉手奏道,「前者已有此動議,先著皇后收忠為螟蛉子,再立忠為太子。忠為長子,理當冊立,皇后無子,忠理當承嗣,如此,可皆大歡喜,朝野安寧。」
「這--是否等等再說。」李治又想拖。拖拖拉拉,拖黃了為止,又不傷面子。
韓瑗也上來稟奏:「皇上,如此大事,當即刻下詔,上可慰祖宗,下可安黎民,又可平諸王覬覦之心。吾皇聖明,宜早下裁決!」
好像早已安排好了,幾位宰相排班地上,于志寧奏道:「皇上,二年前改元冊后的時候,皇上已親口許下,立忠為太子,至今言猶在耳。皇上如再猶猶豫豫,拖拖再說,恐失天下人之心。」
高宗李治被眾朝臣步步緊逼,已無了退路,一時著急,找不到好的託辭,只得應道:「眾愛卿別再講了,朕就依眾愛卿所奏。於愛卿代朕草詔,封陳王忠為太子,一切應制由於愛卿負責。」
「臣遵旨!」于志寧叩頭答道。
答應了眾卿,沒有了元老集團的聒噪相迫,高宗李治也自覺辦了一件大事,人輕鬆了許多,問道:「忠為太子,冊典定在何日,禮制如何,眾卿可有打算?」
幕後策劃人中書令柳奭這才出面,他內心喜悅,不露形色,四平八穩地走過去,叩首奏道:「立太子事,乃國家大典,例由太史令卦算吉日。民酉甫三日,以示我皇恩浩蕩。」
眾朝臣皆隨喜隨喜,叉手奏道:「中書令所言極是,吾皇聖裁!」
李治見眾朝臣皆面有喜色,也隨之高興起來,坐在龍椅上,大模大樣地傳旨:「著太史令晉見。」
功夫不大,太史令趕到,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太史令,立陳王忠為太子,何日為吉,可速卦來。」
「皇上,本月丁巳,即是黃道吉日,宜冊立太子。」
「咦。」李治奇怪了,問太史令,「你沒卜卦,怎麼張口就說了出來。」
「回皇上,臣已卜算過了,立太子當在『七月丁巳日』。」
李治笑著看了看長孫無忌等人:「敢情眾卿都已安排好了。」
永徽三年(公元652年)七月,也就是武則天生下長子李弘的前半年,唐高宗李治正式冊立陳王李忠為太子。接著高宗又任命于志寧兼太子少師,右僕射張行成兼太子少傅,侍中高季輔兼太子少保,侍中宇文節兼太子詹事。王皇后和柳奭這才鬆了一口氣,不無自得地認為,皇后和太子的地位從此穩如磐石,王氏、柳氏這些外戚大家族,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
事情過去以後,兩儀殿里,武則天不高興地對李治說:「皇上,怎麼冊立太子的事,也不提前給臣妾說一聲。」
「上朝時,眾大臣一齊稟奏,搞得朕也措手不及,只得答應了他們。事先朕也沒有思想準備。」李治抱歉地說。
「皇上,您把臣妾懷孕的事給皇后講了吧。」
「是啊。怎麼啦?」李治接著說,「朕還跟皇后講,你還要親自去中宮報喜呢。這也是禮法。」
「皇上,那臣妾這就去中宮,一則賀喜娘娘收螟蛉子,二則稟告臣妾懷孕的事。」
「好,你去吧,千萬不要鬧什麼彆扭。」
「知道了。」
李治挺高興,家宅平安,長幼和睦,不但平民百姓祈求於此,作為皇上,也有這些願望啊。
王皇后這一陣子,心情比較舒暢。大夏天的,正躺在卧榻上,享受著宮婢們不疾不徐的扇風。一聽內侍說武昭儀求見,忙坐起來,尋思,她來幹啥?莫非見本宮名位確定,低聲下氣來了。
「傳武昭儀晉見!」
武則天走得有些出汗,到了王皇后的面前,彎腰低低地拜了一拜。王皇后復又躺在卧榻上,好半天才懶洋洋地問:「武昭儀不在兩儀殿隨侍皇上,到此何事?」
「回娘娘,妹妹給娘娘賀喜來了,恭喜娘娘喜收螟蛉子,恭喜侄子忠冊立為太子。」
「不敢當。忠為太子,乃大勢所趨,理所當然,本宮覺得沒有什麼喜不喜的。」王皇后不陰不陽地拋出這幾句話,心說,本宮可不吃你這一套哄人了。
「娘娘,妹妹還有一事稟告。」
「何事?」
「托娘娘的福,妹妹已懷上了孩子。」
「此是好事,懷了多長時間了?」
「有三四個月了。」
「怎麼現在才給本宮說。」
「起先妹妹因無經驗不知道,等明白以後,見娘娘這一段時間事多,所以沒敢來叨擾。」武則天態度恭恭敬敬,話一說出來,這謊不由人就撒得挺圓。
王皇后是怕聽好話的人,幾句謊言把她騙得放鬆了警惕,緊繃著臉也舒展開了,示意宮婢給武則天看座。
「武昭儀,你以後不要去兩儀殿了,免得人說後宮干政。姐姐作為皇后,這樣奉勸你,也責無旁貸。」
「姐姐批評得對。要不是皇上要求,妹妹絕對不會去兩儀殿的。以後,妹妹只安心在後宮養身體就是。」
「要讓皇上多注意身體,你更應該保重孩子和你自己。」
「謹遵姐姐教誨,妹妹懷上孩子后,別無他求。已懇請皇上少去翠微宮,多來看顧姐姐。」
太子冊立之事,武則天事先不知道,這麼大的事,竟輕輕地瞞過了她,讓她感到自身的渺小和不足,也深深感到王皇后經營的中宮勢力的強大。於是她決定再一次放下架子到中宮去賣乖討好。王皇后實在坦誠,幾句好話聽了以後,人就變得溫順,失去進攻的慾望。那麼,武則天就可以贏得一個相對安寧的環境,在這段時間內,她可以思考局勢,重新調整自己。
「明麗,隨我到外邊走走。」武則天招呼一個貼身的宮婢。這個明麗就是曾在感業寺為尼的永智。武則天進宮后,連同她,一連帶進來幾個干姐妹。這些人進宮后,都成了武則天的心腹宮婢。雨過初晴,天氣涼爽,明媚的仲夏照輝著金碧輝煌的宮殿。四周樹木枝繁葉密,色澤濃重。小花池裡開放著鮮艷的玫瑰花。武則天站在花前,手輕輕地拂過花朵的表面,不由自主地輕輕笑了。這玫瑰花可是她的幸運花。幾年前,就是在這裡,在先帝李世民行將朽木的時候,她處心積慮,把握機會,搭上了太子李治,從而實現了人生的再一次飛躍。如今,她還要躲在花蔭下,韜光養晦,伺機出動。但是她從來沒有真正地安分過,在從小就嚮往權力的血液里,流動著一種俯瞰一切的氣概。她認定,最終沒有一個人可以管束她,她要成為至高無上的主宰。
「昭儀娘娘,咱們去哪裡?」明麗跟在後邊問。
「閑散之人,信步而行,走哪是哪。」武則天頭前走著,邊走邊看,邊看邊想。
幾個人就這樣散漫地走著,路越走越多,幾乎走遍了半個皇宮,明麗急了,「昭儀娘娘,您累了吧,我去叫一個步輦來。」
「我年屆三十才懷上孕,多走一點路,對將來順產大有好處。你要累了,咱們就去前面的宮闈局歇歇腳。」
幾個人信步走進了宮闈局。宮闈令嚴明成一看,武昭儀駕到,急忙令人設座看茶。然後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他也知道這武昭儀的來頭和能量。
「你也坐吧。」武則天客氣地指了指一個空座位。然後輕輕抿了一口茶,才說:「我只是出來走走,順便歇歇腳。」
「謝昭儀娘娘賜坐。」宮闈令只把半個屁股坐在凳子上。
「你是何時入宮的?」武則天親切地詢問著。
「回昭儀娘娘,小的入宮有十來年了,新近才被提為宮闈令的。」
「提你當宮闈令一事,我也知道,皇上御批時,我也在身邊,皇上還誇你辦事細緻呢。」
「謝皇上,謝昭儀娘娘。」
「你是哪裡人士?」
「小的是并州人。」
「喲,和我是老鄉。」武則天一聽顯得很高興,又問,「家裡還有什麼人?」
「家裡還有父母,三個兄弟,小的排行老大,因家庭困難,才入宮的。」
「嗯。」武則天點點頭,像變戲法似的,從袖筒里摸出二塊金條,拋給宮闈令嚴明成,「留著補貼家裡吧。沒事的時候,可去我紫微殿走走。」
「謝昭儀娘娘。」嚴明成開始不知武則天拋的是什麼,慌忙一接,見是金條,喜出望外,跪倒就磕頭,「明成有空一定去看望娘娘。」
武則天裝做沒事的樣子,走到放置冊簿日誌的文件架旁,左看看,右看看,隨手抽出一本日誌,翻了翻:「你還記錄的挺詳細呢。」
「回昭儀娘娘,每天人員出入,宮闈要事,均記錄在案,以備查考,小的不敢有半點差錯。」
武則天滿意地點點頭:「宮闈令認真負責,忠於職守,我會跟皇上說的。」
「謝昭儀娘娘。」嚴明成跪倒在地,忙又磕了一個頭。
出了宮闈局,武則天又到掖庭局那裡轉了轉,和掖庭令拉了一些家常話,同樣給了他二根金條。這掖庭令只負責後宮的事務,比宮闈令的職權低多了,不但沒有什麼大的油水可撈,還成天受那些妃嬪們的氣,是個費力不討好的角兒。今見武昭儀送金條,掖庭令感激涕零,恨不能馬上給武昭儀跑跑腿,辦點事。但人家武昭儀送禮后,並沒要求什麼,只是淡淡地一笑,裊裊娜娜地走了。在臨產前的這幾個月里,武則天表面上收斂了自己。除了當面奉承王皇后,也不去兩儀殿了。只是像一名散財童子,用大把大把的錢財,曲意交結宮婢、太監。她要編織一個屬於自己的情報網,把宮內和王皇后等人的一舉一動,都納入自己的視線之內,做到足不出戶,宮中大小事務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