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傾注而下的點點火光中,瀨名將小南緊擁入懷。
「只有接吻是不夠的。」瀨名在小南的耳際,輕聲訊這。
於是兩人就這樣移向瀨各的床。雖然一起住過一段時間,小南對瀨名的身體卻非常陌生。第一次碰觸到他的胸膛、他健美的身軀、溫柔的雙眸、以及……小南躺在熟睡的瀨名身邊,伴著鼾聲安然入眠。一翻身,她的手肘咚地打在瀨名臉上。
「啊!痛……」那股疼痛感,把瀨名弄醒了。小南卻毫不知情地繼續睡覺。
這個時候,遠遠傳來昨晚不知上哪兒去的真二的歌聲。歌聲愈來愈近。
「對你和那片白雪的思念~無邊無際,永永遠遠~」
「……」瀨名嚇得回過了神。糟了……
「喂,醒醒啊!」他搖著身旁熟睡的小南。小南口中發「嗯、嗯」的聲音,撥開瀨名的手,繼續翻身再睡。「老姊,你給我起來!」
微微睜開眼睛的小南,一看到瀨名的臉,眼中立刻充滿了愛意。「瀨名……」
看到小南露出渴望的眼神,又用嬌嗔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瀨名真是快急死了。
「不是這樣的啦!」
「即使只有一絲訊息,我也要傳遞給你~我要讓你知這,我要有你相伴了」真二已經離得很近了。
「……啊!」小南終於清醒了。當她急著穿上洋裝時,手肘又咚地撞向瀨名。瀨名什麼也沒說,卻露出痛苦的表情。病死我了……
「啊,對不起。你也快把衣服穿上吧!」任由小南擺布的瀨名,心裡不禁嘀咕著:哼,你這個老女人。
「我倆永遠在那鮮活的記憶中~太感人了,這歌詞實在是嫌人熱淚呀!」
唱完卡拉OK,心情絕佳的真二,精神十足地推開玄關的大門。「我回來-~~」
瀨名自房間走出來,反手帶上那扇嵌著毛玻璃的門。他站在門前,一邊整理頭髮,一邊若無其事地迎向真二。「你回來啦!」
「……哦……何必特地跑出來迎接我呢……?」瀨名異於平日的舉動,令真二感到訝異。真二旋即打開冰箱,拿出礦泉水,大口大口地喝著。
小南在瀨名的房間里焦急地一邊穿絲襪,一邊留意外面的情況。
「好喝。」真二抹抹嘴巴,用狐疑的眼光看著瀨名。「幹嘛老站在那裡。」
「沒有沒有,沒什麼。」不得已,瀨名只好站離那扇門。小南也趕緊離開門邊,躲到真二看不見的死角。
「沖個澡算了。」真二說。
「對,去去去。」才說完,瀨名立刻傻了眼。玄關那兒,擺著一雙小南的高跟鞋。看樣子,真二進門時,應該沒注意到才對。瀨名避開真二的視線,慢慢走到玄關,然後打開大門,若無其事地將小南的鞋子踢出去。
「……你在做什麼!」瀨名不尋常的舉動,令真二不禁發出疑問。
「沒什麼。鑰匙,我在看門有沒有鎖上,得小心門戶才行。」瀨名一邊說著沒頭沒腦的話,一邊鎖上了大門。
「哦……」
「去洗澡吧!」
「哦,謝謝。」等真二走進浴室后,瀨名趕緊打開自己的房門,把小南叫出來。
「快一點!」
小南火速離開房間。「這邊、這邊……」瀨名指著玄關的方向。
「我住過這裡,怎麼會不知道!」就在他倆好不容易走到玄關的時候,浴室里傳來了真二的聲音。「瀨─名!沒有洗髮精了!!」小南被真二這一聲嚇壞了。
「哦,馬上來!」瀨名將小南推出玄關,然後拿出新的洗髮精,丟給在浴室里的真二。「拿去!」
「謝啦!瀨名……這是潤絲精耶!」
「你就用潤絲精洗吧!」瀨名丟了這何話,便匆匆離開了。
「哼……」雖然心中不滿,真二也只好拿起肥皂抹在頭上。他粗野地用力洗頭。
小南跑到公寓樓下的大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突然有人扣拍她的肩膀。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瀨名。
「啊……嚇死我了……」
「走吧!」瀨名邁步向前走。小南跟在他身邊,說道:「心臟快停了。」然後也跟著往前走。
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瀨名和小南並肩走在夜晚的大這上,兩人不時地看著對方。雖然,彼此都想牽對方的手,卻又都沒有這麼做。
「已經是夏天了。」小南開口說話。
「嗯……這句話,之前好像也聽你說過。」
「是嗎?」
「我確定。」就在第一次接吻的那個晚上……瀨名還記得。
並肩走著走著,小南突然望著瀨名。「我問你。」
「嗯!」
「我們要走到哪裡去?」
「……不是要叫計程車嗎?」
「哦……」什麼嘛!小南總算弄明白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沒關係,我送你好了。」
「送到哪裡?」小南仍然存有一絲期待。
「送到出上計程車為止。」
「什麼啊……?」小南十分失望。送我回家不就得了嗎?
「嗯?」
「沒什麼。」
走到大街上,等計程車時,小南大叫了一聲。「啊!」
「怎麼了了」瀨名心中一驚。
「我穿著你的鞋就跑出來了。」
「唉……真拿你沒辦法……」穿著瀨名鞋子的小南,看起來很可笑。
對瀨名剛才的舉止生疑的真二,洗完澡后,拿了瓶啤酒,跑到玄關外面東張西盟。門外,散放著一雙女人的高跟鞋。真二撿起鞋了,左思右想。這雙似曾相識的高跟鞋,的確好像是……一直不見計程車的影子。
「怎麼都沒有空車呢……?」瀨名嘀咕著。此時,小南又大叫一聲。「啊!」
「怎麼了?」這回又發生什麼事了了「我是開車來的。桃子的車。」
真二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到沙發那兒。他打開窗戶,想讓風吹進來。結果,看到公寓前停著一輛可愛的紅色轎車。那部車,的確好像是……好不容易來了一輛空車。小南正要上車時,瀨名叫住了她。「沒問題吧?」
「嗯。」
「拜拜!」雖然瀨名已經向她道別,小南還是不太想和他分開,於是她開口這:「我跟你說……」
「什麼事?」
「唉,算了。」還是算了。
「啊,我跟你說……」這次輪到瀨名好像想說些什麼。
「什麼事!」小南有些期待地仰望著瀨名,瀨名說了句:「……唉,算了!」便不再多說了。
結果,兩個人什麼也波說,互道一聲「拜拜」就分別了。
坐在行駛中的計程車裡,小南心裡很鬱悶。瀨名目送車子離去,同時心裡也在想:為什麼都說不出口呢……?
☆☆☆
小南找桃子到餐廳碰面,想要對她傾訴和瀨名共度的一夜。
「咦……?」聽小南說完,桃子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啊啊啊!?」
「認真的?」
「……」小南點點頭。
「真的?」
「真的。」
「原來如此……」愛情評論家桃子,對於他們終於到達頂峰,驚嘆不已。這也可說是我的功勞吧!「太好了,學姊。」
「……是嗎……?」小南反問桃子。她沉著一張臉吃飯。
「你怎麼這麼說呢?」桃子提高聲調,表示抗議。
吃完飯後,她倆一起去散步,繼續聊著。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瀨名嗎?不正因為如此,你才會和他上床的嗎?」
「我好像很早以前就一直期望能和他發生關係,可是好像又希望我和他之間,永遠不要發生這種關係……」
「你的意思是要一直做好朋友嗎?」桃子很想知道,結論到底是什麼。
「他比我小十歲。」
「……比你小?」
「而且他說他是個鋼琴家。」
「他這麼說?」
「所以他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虛幻的存在。」
「虛幻的存在……」
「我跟他這種關係系,也是很不切實際的。對我來說,他就像是一個這不可及的夢想。」只是放長假時,一個有期限的情人。和他在一起,感覺是那麼舒服。雖然這麼做很狡滑,但是實在不想讓別人搶走他,真希望想去找他時,他永遠都在那兒等著自己。
可是,為什麼和他上床后,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而且,自己從沒和這種年輕男子上過床。
「老實說。和他上過床后,感覺如何?」
「……很快樂。」
「可是,卻也變得很痛苦。」
「因為我太愛瀨名了。」
「學姊。」
「已經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小南不禁笑了出來。桃子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望著痛苦無奈的小南。
回家之後,小南不經意地瞥見了電話。他會不會打來呢……!即使等得再久,電話依舊毫無動靜。小南終於死了心,砰地倒在沙發上。
瀨名也在自己的屋裡,惦記著電話。要不要打打看呢?還是不要好了,也許她會打來也不一定……結果,兩個人都沒有打電話給對方。一個夏日的夜晚就這麼過去了。
佐佐木教授找瀨名到研究室來。研究室里,除了教授和小田島,還有一位沒見過面,看起來像是商人的男子,都在等著他的到來。
「瀨名,你好。今天找你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這位先生說,無論如何都想見見你。」經小田島介紹之後,這名男子自沙發上起身,遞出名片。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這是我的名片。」瀨名接過來一看,名片上面印著唱片公司的名字。
「這位就是新力唱片的中合先生。上回他在鋼琴大賽的預賽中,聽過你演奏。他說,一定要讓你以鋼琴家的姿態,嶄露頭角。」小田島做了一番說明。
「……嗯……?」
「哦,與其說是以鋼琴家之姿,倒不如說,我想把你塑造成板本龍一第二。當然,我們還是會為你開獨奏會的……」那位中合先生其實是個星探,專門發掘藝術家新秀。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邀約,瀨名遲疑了。
☆☆☆
小南在工作室里,假裝認真埋首於了作。她說什麼也無法正視杉崎。
杉崎已經準備出門了,小南終於下定決心要跟他說清楚。
「杉崎,我有話要對你說。」
「……有話?」
「是的,今天你有空嗎?」
「抱歉,今天有夜間攝影的工作。明天好嗎?」
「……」
「那我走了。」目送著杉崎的背影,小南的心又動搖了。
「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瀨名。」小田島說完后,中合又順勢接下去。
「當然,要是你接受的話,我們希望你能放棄音和堂的鋼琴比賽。因為萬一不能奪魁,會影響日後的銷售量。」
「……請問,為什麼會找上我呢?」瀨名詢問中合。
「當然是因為你在比賽中的演奏實在太精彩了,還有就是……這個……恕我直言,瀨名先生可說是一表人才……」中合回答得很坦率。
「……」他的話讓瀨名覺得很掃興。原來如此。原來是看上我的外表……「重要的是,我們希望能好好地栽培你……把你捧成日本的季辛。」中合說話的時候,佐佳木教授只在一旁低頭聽著。
「嗯……」瀨名本想接著說,「謝謝你的好意……」,可是卻被教授中途打斷。
「瀨名,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
連教授都這麼想,瀨名地無話可說了。
中合回去后,小田島進一步想說服瀨名。
「瀨名,我想坦白告訴你,這段期間聽你演奏的心得。我認為能贏得這次音和堂大賽的人,應該是奧澤涼子。你要超越奧澤,贏得比賽,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你們在琴技上,可說是難分軒輊,但是呈現出來的音樂風格卻截然不同。奧澤的音樂,既率真又讓人感到溫暖……而你的音樂,卻好像蒙上了一層薄霧。這是沒有辦法靠技巧來彌補的。」
「……」瀨名默默地聽他說話。
「……」佐佐木教授也插不上嘴。
「這對你來說,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小田島直截了當地說。
「……」儘管他說得這麼明白了,瀨名還是無法點頭答應。
小出島放棄遊說,離去后,教授和瀨名走在校園裡,繼續剛才的話題。
「瀨名,你生氣了嗎!」
「沒有……」
「小田島說這些話,沒有惡意。」
「我知道。」他是鋼琴界的超級名人。我知道他是因為看清了殘酷的現實,才親切地告訴我這些。
「當初是我力勸你參加音和堂大賽的,我似乎不該這麼說。可是,我實在見過太多割捨不下鋼琴,卻又一事無成的人。如果,你和那家唱片公司簽約,而能夠靠鋼琴維生的話……」教授本想接著說,「那也末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卻被瀨名打斷了。
「老師,連您也認為我贏不了這次音和堂的比賽嗎!」
「除了奧澤涼子之外,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高手。」
「瀨名,正如小田島所說的,你的琴音好像蒙著一層薄霧,這也正是我所指的那一堵牆。不過,話又說回來,最近,我似乎能稍稍感覺到,藏於薄霧之後的那份真情了。」
「如果將它比做天空的話,它就是那遼闊無際、清澄湛藍的天空。如果將它比做湖泊的話,它就是那貫穿生生世世,依然無限深邃靜謐的湖泊……」
「……」
「它又像是耶穿透層層枝葉的陽光,只要稍有微風吹過,便能敏銳纖細地感受到……瀨名的琴音就是給我這種感受。」
「所以,我才會支持你到現在。」
「結果,到頭來這似乎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我沒有辦法褪去你那層薄霧。身為一個老師……我自覺能力還是不夠。」
「跟新力簽約這件事,我覺得還不錯。你好好考慮吧!」
「……」雖然教授說了那麼多話,瀨名還是無法立刻答應。
夏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晚。瀨名漫步在灑滿夕陽餘暉的街道上。
來到令人懷念的音樂教室前,瀨名看到季辛的海報貼在教室外面。想把我捧成日本的季辛……老實說,我希望他來找我,是因為看上我的鋼琴實力。
回到家的瀨名,看了一眼那架演奏琴。心中一直忘不了小田島說過的那句話,「這也許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瀨名還是下不了決心。
☆☆☆
小南不想直接回家,於是跑到「劇場」去。
小南獨自喝著酒,真二來到她身旁。「喲,老姊。」
「想釣馬子的話,去找別的女人吧!」
「真難得,你居然會一個人坐在這裡。」
「……別管我好不好?」
「喲,看看你那眉宇之間的皺紋,苦悶的神情,是不是在為愛情苦惱呀?」真二戲謔地說道。
「你胡說些什麼呀?」
真二突然在了南面前,亮出一雙高跟鞋。
「你!」小南慌慌張張地一把搶過來。這就是那天留在瀨名那兒的高跟鞋。
「真是的,做事也不謹慎些。」
「……」小南無話可說。
「你這是幹什麼啊?是不是想在結婚前,來一段刺激的一夜情!」
「……才不是呢!」沒想到小南竟然一臉嚴肅。「老姊……」真二不禁擔心了起來。
「啊,完了。你這個人從以前就是死腦筋,不知變通。醒醒吧!老姊。你還以為你幾歲呀?三十一耶!而瀨名才不過二十四吧!」
「我也知道呀!」
「瀨名是因為你搬走後,心生寂寞,再加上聽說你可能要結婚了,才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下跟你上床的。這根本就是兩碼了事嘛!」真二把「上床」兩字講得特別小聲。
「那是兩媽子事?」
「對男人而言,的確如此。」
「那是瀨名說的嗎!」小南的眼神認真而嚴肅,令真二生畏。
「他是沒那麼說。反正啊,最好還是別急著做結論。」
「我已經有結論了。」我的心裡就只有他一個人。
「……你是不是打算要和杉崎分手!」這麼好的一個人,卻不懂得珍惜。
「就是因為我心中已經有了結論,才會跑去找瀨名的。」
「老姊,那只是你單方面做出來的結論呀!」
「那不是瀨名和你共同做出的結論吧!」
「……」被他這麼一說,小南突然覺得很不安。現在,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而這時,瀨名來到小南的公寓前。雖然有些猶豫,但他還是下定決心,按了電鈴。可是,等了很久,都沒有人應門。大概是出去了吧!
到底去哪裡了呢?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你卻……被真二數落了一頓,小南愈喝愈猛。
「老姊,別再喝了。」
「真二……姊姊我,是不是只有被甩的份!」
「大概是吧!因為你太強悍了。你還記不記得,小學的時候,你和一個心儀的男孩子玩相撲,結果你把人家弄傷了。那時,我就在想,這種女孩將來一定會被甩的。」
「我會不會又被甩了呢了」小南兩眼無神。
「長良川小姐,別喝了好不好?」真二最後還是將小南手上的玻璃杯搶了過來。
一輛計程車在小南的公寓前停了下來。抱膝坐在玄關前的瀨名,看到車燈的強光,倏地站了起來。一定是小南回來了。仔細一看,下車的人竟然是杉崎。
當杉崎發現瀨名時,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但旋即以成熟的風度跟他打了聲招呼。「嗨……」
「你好。」瀨名也點頭問好。
「小南不在嗎?」
「是的……」
「哦,是嗎?」杉崎拿出小南住處的鑰匙,準備開門。
杉崎有鑰匙。這刺傷了瀨名的心。他們兩個人果然是那種關係……「啊,你找她有事嗎!我可以代為轉告……」杉崎不經意地問道。
「跟她有約嗎……?」
「不,沒有。我沒跟她約,下次再來好了。」瀨名走沒幾步,又回過頭來。「請問……」
「什麼事?」
「你們要結婚了嗎了」瀨名問道。
「應該會吧!現在正朝著這個目標進行。我也讓她見過我兒子了。」
「這樣啊……」眼看瀨名垂頭喪氣地離去,杉崎心中漸感不安。
小南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輛車突然在她身邊停下,朝她按了幾聲喇叭。她看了車子一眼,車中傳來杉崎爽朗的聲音。「嗨!」
「杉崎。」
「你說有話要告訴我,於是我就來了。在屋裡等了很久,你都沒回來。來,這個給你。」說著,杉崎拿起裝有章魚燒的袋子給她看。
「你不是愛吃這個嗎!我們來吃吧!」他是那麼地開朗,這反而令小南更加難過。
進到尾里,杉崎立刻吃起章魚燒。
「這種東西,偶爾吃吃還挺好吃的。」
「……嗯……」今天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不可。小滿強打起精神。
「小南,你不餓嗎?」
「杉崎。」
「……什麼事?」小南嚴肅的語調,令杉崎不禁端坐了起來。
「我……對不起你。」羞愧的小南無法正視杉崎。
「到底什麼事啊?別說得那麼可怕好不好!」
「我不能和你結婚。」
「我有喜歡的人了。」
「瀨名……?」
「……!」一下子就被杉崎道破,小南十分震驚。
「前幾天,就是我們一起放煙火的那個晚上,我打過電話給你,可是一直到天亮,你都不在。」
「……」正是第一次和瀨名上床的那一天。
「你跑去哪裡了?」
「……」
「你跑去哪裡了?」
「……」面對杉崎的逼問,小南露出痛楚的神情。
「你答不出來……是不是和瀨名……」杉崎腦中浮現剛才瀨名那張失魂落魄的臉。
「……是的……」小南勉強擠出一句話。
「……」杉崎啞口無言。
「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小南沒有再說話,於是杉崎徐徐地說:「他是認真的嗎?」
「嗯……?」
「瀨名。」
「小南,男人就算不喜歡你,還是可以跟你上床的。」杉崎忍不住說了這句話。
這麼做也許很卑鄙,可是他還是沒把剛才瀨名一直在等她的事說出來。
「……也對。」小南的語氣低沉了下來。她的確和瀨名沒有什麼特別的約定。
「你說的對……」
「別那麼難過嘛!」
「已經毫無希望了嗎?」
「……?」
「我已經被三振出局了嗎!」
「請你告訴我,我現在要說些什麼,才能夠讓你回心轉意。」
「……」小南很痛苦。不過,她已經踏出決定和瀨名相戀的第一步。
瀨名對小南的決定毫無所知,一個人孤伶伶地回到公寓。他走向空無一人、漆黑的屋子。打開門鎖的聲音,出奇地大聲,沉痛地扣住瀨名的心。
☆☆☆
第二天,桃子約真二到咖啡西餐廳的露台吃午餐。
「我認為他們一定是在談戀愛。」論及瀨名和小南的關係時,桃子如此斷言。
「我倒認為這只是一個偶發事件。」
「你是說,他們只是偶然睡在一塊嗎?」
「可能是一時衝動吧……?要不然明知道我會回去,怎麼含在那裡做那種事呢了」
「唉,你不懂啦!那是因為他們已經壓抑不了想要擁有對方的念頭,再也受不了這種思念!」
「桃子,你說得太露骨了。」一聊到這個話題,真二顯得異常害臊。
「對了,大概有點不太一樣吧!喜歡你,我好喜歡你唷!我也一樣。好早以前,我就想跟你做這種事了!!」一直陶醉在他們兩人愛的世界里的桃子,跳回現實,繼續說這:「他們大概是受不了這種氣氛,才會這樣做的吧!」
「那不就叫做一時衝動嗎?」
「啊!!是那樣的嗎!」
「桃子,你的戀愛經驗,不是向來都很豐富的嗎!」
「……我以前所談過的那些自以為是真愛的戀愛,站在對方的角度來看,他們該不會只是一時衝動吧……?」
「大概吧!反正那種事也是常有的。」真二不理會沉思的桃子,一個人大口大口
地吃飯。
「喂!現在可不是顧著吃東西的時候呀!」
「這個還真是好吃。」
「我們之所以聚在一起,為的是召開作戰會議耶!」
「那,計劃呢?」
「沒有計劃。」
「啊?」桃子實在是回答得太乾脆了,令真二百思不解。
「接下來,我會好好想一想。」
「桃子,如果你凈想些下流的方法,倒不如不想比較好……」
「……」桃子心想,說得還真有這理,於是一句話也不吭。
☆☆☆
涼子在「劇場」等真二回來。露露送來飲料。
「謝謝……」涼子點頭致謝。露露也靜靜地回答:「……不客氣。」
兩個同樣愛著真二的人,彼此之間,碰撞出寂靜無聲的火花。
這個時候,真二開開心心地回來了。「我回來-~」
露露走到真二身邊,指指涼子的方向。真二覺得這裡說話不方便,於是想把涼子帶出去口涼子卻一反常態地強力抵抗。
「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談呢!」
「……涼子……」
「而且,你最近都不打電話給我……」
「我是怕打擾你呀……先出去再說吧!」
「為什麼在這裡就不能好好談呢?是因為露露她在這裡,對吧?」
「你一定還在喜歡露露。」
「沒有……」
「一定有!」涼子吶喊這。真二不禁沉默了下來。
露露在角落觀看事情的發展。
「我清楚得很。」即使涼子如此說,真二依舊保持沉默。
「為什麼不反駁呢!?」
「為什麼都不反駁我呢!?」
「為什麼你不說只喜歡我一個人呢!?」
「……別這樣,我最不會說這種話了。」真二好像突然醒了過來似地,抓著涼子的肩膀,想要她別再說下去了。涼子卻覺得自己受了更大的傷害。「──!」
涼子用堅定的眼神看著真二,並且甩開了他的手。「我要走了。」
真二在後頭追著走出店外的涼子。「涼子。」
「……」聽到真二的呼喚,涼子回過頭說道:「真二,即使已經跟我交往,你還是不想捨棄別的東西嗎!」
「……什麼意思?難道一旦跟別人交往之後,就必須捨棄什麼不可嗎?」
「你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那麼喜愛露露!」瞬間,真二面露難色,但他還是坦誠地回答。
「……是的。因為我跟她交往過。」
「你改變心意了嗎!」
「那,我問你,你在開始跟我交往時,又捨棄掉什麼了呢?」
「你忙著練琴,而沒辦法跟我見面……不但如此,你還談笑自若地說,贏得比賽的話,就要去波士頓。你什麼事都不跟我商量……」
「如果你叫我別參加比賽的話,我一定不會參加的。」
「……現在才說這些,有用嗎?」
「……」
「其實,我並不認為,為了交往就必須捨棄掉什麼。」
「……我要回去了。」
「我還得工作,不送你了。」真二冷漠的態度,今涼子有些不悅。
「以前,你即使要工作,還是會送我啊!」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我不喜歡會說這種話的涼子。」
「我又不是個洋娃娃。我一樣也會說些讓人不舒服的話!」語帶埋怨的涼子泫然欲泣,但是真二並沒有將她擁入懷中。這種情形,令真二也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真二嘆著氣,目送涼子狂奔而去。
☆☆☆
晚上,小南回到家時,發現散落在玄關的煙蒂。此外,還有一個香煙盒。
「這是瀨名常抽的牌子……」煙盒早被揉得不成樣子。這是瀨名一貫的怪癖。我還記得。當小南還在想著,瀨名是不是來過這裡的時候,她的一顆心早就飛到了瀨名身邊。
小南走到大馬路上,那裡有很多人想招計程車。在這裡是絕對攔不到車的。小南又跑了一小段路,來到一處比較容易招到車子的地方。她把手舉得高高的。好不容易有一輛車停了下來,卻被別人捷足先登。
想要早點見面,想要立刻見到瀨名,但卻攔不到一輛車。小南急壞了。
就在這個時候,瀨名正在練習比賽指定曲。彈著彈著,他突然停下手來。他看了看電話,終於下定決心,拿起話筒。撥通電話后,響了幾聲,就切換成電話答錄機了。
「你好,我是葉山。現在有事外出中。」
小南又跑出去了。都已經這麼晚了,還……瀨名沒有留言,便掛斷了電話。想抽根菸,才發現一根菸都沒有了。他把煙盒用力揉成一團,然後丟進垃圾桶。不得已,只好出門去買菸。
瀨名邊走邊抽菸,回到公寓的入口處,看到一個人站在那裡。
「哦,是涼子。」瀨名笑著說:「等真二啊了進來等嘛!」
「學長……」涼子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怎麼了!」瀨名打量著涼子的神色。
坐在防波堤上眺望夜景,涼子低著嗓音說這:「距離決賽,只剩五天了。」
「是啊……」
「我心裡好焦慮,好像怎麼彈也彈不好,真是急得不得了。我心想,也許見到真二,這顆慌亂的心便能平靜下來,於是我去『劇場』找他。」
「然後,你們就吵架了?」
「我們的情況你也多少有些了解。雖然有學長的支持,但我和真二……還是無法順利地交往下去。」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我變得愈來愈讓他反感……甚至還會對露露吃飛醋。」
「我跟你說,涼子。真二已經二十四歲了,應該談過不少次的戀愛。」
「他不是童話故事中的王子。」
「……如果是童話故事中的王子,就會只專情於公主。他不是王子……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
「女人畢竟是女人,大概一輩子都無法了解男人吧!」
「彼此彼此。」
「嗯……?」
「男人一定也是一輩子都無法了解女人……」
「……」只因心中存有依戀,涼子才到這裡來。但是,學長的心思卻惦念著別人,而不在自己身上。這令涼子有點寂寞傷感。
好不容易才攔到計程車,卻又陷入壅塞的車陣中。小南望著車窗外動也不動的景色發獃,忽然注意到自己映在車窗上的臉龐。她的臉上充滿疲憊不堪的神情。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小南從皮包中取出粉盒補妝。
啪地蓋上粉盒后,她再度瀏覽街上的霓虹燈。
「……我……到底在做什麼呢?……車子又堵得這麼厲害。」她自言自語地看著手上那個煙盒。「光憑這個……怎麼能確定就是瀨名的呢……?」
似乎是聽到--的聲音,司機先生開始跟她聊了起來。
「這個時間……賭得可真厲害啊!小姐,你是趕著去上班嗎?」
「沒有沒有,我不趕時間。」
「哦,那我知道了。小姐,你一定是要去參加太太們的聚會,然後把孩子交給先生照顧。我沒說錯吧!我們家那一口子啊,最近老跟那些太太們唱卡拉OK之類的。」
「……」被他當成已經做媽媽的人,令小南愕然。
計程車在轉角停車。小南付了車資。
「歡迎再度搭乘!夜晚尋歡作樂要適可而止啊!」司機親切地對她說。
「這個……」
「咦,要找零錢嗎?」
「不是。我看起來,像是有小孩的人嗎?」小南連忙問道。
☆☆☆
瀨名和涼了在籃球場玩運球、投籃的遊戲。決賽就快到了,因此他們只是輕輕地拍球,以免弄傷手指。
「好久沒這樣跑跑跳跳了。」涼子氣喘如牛。
「偶爾還是要運動一下比較好……」瀨名拭去汗水。
兩人喘吁吁地稍作休息。
「學長……」涼子開口叫他。「嗯!」
「學長為什麼要彈鋼琴呢!」
「……因為喜歡吧!」
「我喜歡鋼琴的音色,喜歡彈鋼琴。」
「……你不會覺得痛苦嗎!」
「當然會呀!」
「並不是一直都那麼快樂,也有彈得不順心的時候。」
「你說的對……」
「涼子,我覺得繼續彈琴,就等於是長期作戰。」
「我這麼說,也許誇張了些。但是,如果你喜歡蕭邦的小夜曲,想去彈它,卻沒經過拜爾、哈農這種基礎訓練,是絕對彈不出來的。」
「……嗯。」
「我們打從懵懂的年紀起,就一路彈著鋼琴成長。」
「……沒錯。當朋友全在外頭嬉戲時,心中是多麼羨慕呀!而陪伴我們的卻是哈農。」
「可是,難這你沒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鋼琴嗎?」
「有。」
「當然,這一路走來,並不全然是快樂的。」
「可是,一旦放棄的話,就什麼都結束了。我不是也一度想放棄鋼琴嗎!不過,如果是真心喜愛鋼琴的話,就要努力突破瓶頸才行。」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跟這個好像喔!」
「……也許是吧!我總覺得,一個突破瓶頸的人,才能有超水準的演奏。」
「如果是天才的話,大概要另當別論了。」
「……你說的對。加油吧!」
「哎呀,你看看,我好像是個很會說教的老頭子似的。」
「學長,接著!」涼子將球傳給瀨名。
小南來到瀨名的公寓附近。當她看到涼了的身影時,心中驚訝不已。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不但如此,瀨名也在她身邊。
瀨名不知道小南在看著他們,玩得十分起勁。他看起來非常愉快。
涼子漂亮地搶走他手上的球,然後運球射籃。看她投進一記好球,瀨名微微一笑,涼子也回以一個充滿活力的笑容。
這個時候,涼子突然感覺有人在看她。仔細一看,原來是小南。
「啊,你好。」涼了出聲問候小南,瀨名聞言也回頭往那裡看去。
「……你好。」小南裝出一副很有朝氣的樣子。
「學長,我先走了。謝謝你。」涼子咻地將球傳給瀨名,然後準備回家。
「哦。」瀨名也回應得很乾脆。涼子從小南身邊擦身而過,回家去了。
小南和瀨名就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嗨!」瀨名終於開口。
「……」小南無法立刻開口。她只是賣力地點著頭,好像在跟他問好似的。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小南總覺得很不自在。瀨名在泡茶。凝重的氣氛,令小南想起身四處走走。就在她起身時,不小心將桌上的東西碰落。她撿起一看,是一張名片。她不認識這個人。
「……這是什麼……?哦,是新力唱片的……」
「是的。他聽了上次我在音和堂預賽中的演奏,結果跑來問我,要不要和新力唱片簽約。」
「跟新力唱片簽約!」那不是好事一樁嗎!
「他們要為我錄製CD,還要幫我開獨奏會,此外還有固定的收入。」
「哦,這樣的話,你就不用去波士頓了嗎?」小南脫口而出。
「……!?」
「啊……對不起。到底哪一條路比較好呢……?不過,這件事聽起來也滿不錯的。」小南伸手接住瀨名遞過來的茶。「謝謝。」
小南想掩飾因緊張而抖個不停的手。「燙……」
「會燙嗎?」
「……燙死我了啦!這會燙傷的耶!我最怕燙了……拜託你好不好……」小南的語氣,愈來愈微弱。她終於放棄偽裝了。
「不行……我還是沒辦法故作輕鬆。」
「沒辦法像往常一樣。」
「……」瀨名也叫不出小南的名字。
「完全敗給你了……我舉白旗投降。」
「……你在說什麼呀!」
「瀨名……請你告訴我。」小南問話時,不敢正視瀨名。
「你為什麼會跟我上床?」
「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跟我上床的!」
「啊,我覺得,我現在就像走在一座快要塌落的弔橋上……」
「兩天來,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這就是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
「昨天,我去過你那兒。」
「……!?」果然……那些煙蒂果然是瀨名丟的。
「我跟杉崎先生見過面了。」
「咦……?」
「你沒聽他提起嗎!」
「他什麼都沒說。」
「杉崎先生什麼都沒告訴你呀?大概是認為說了反而不太好吧!」而且,總有一天我會跟你解釋的。
「他說你們正在進行結婚的事。」
「……」不是那樣的。杉崎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為什麼要那麼說呢!
「我才想問你呢!你究竟打算怎麼樣!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瀨名這種問話的方式,惹惱了小南。「……我也……我也,我也想這麼問你哩!」
「什麼事?」
「涼子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來找你……」
「……」這種蠢問題,瀨名根本懶得多做解釋。
「露露說過的那番話,或許一點也沒錯。瀨名對每一個人都很溫柔,但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許多人。」
「這總比你同時喜歡上這麼多人,又把這些人要得團團轉要強得多了。」
「我,我喜歡的人……」小南想說「只有瀨名」,但腦中卻浮現出他和涼子快樂地玩籃球的景象。最後,她說了句「我只喜歡一個人而已」,便把話題帶過去了。
「你別再說那些好聽的話了。」
「你就這麼不能原諒我和杉崎這件事嗎?」
「我一直……」
「……?」
「從你和杉崎相識、意亂情迷、談戀愛、進而到整夜末歸,這些事,我一直看在眼裡。」
「我還不是一樣。你每次打電話給涼子,一會兒喜,一會兒愛的,我還不是全看在眼裡!」
「有一次她半夜叫你去。我還親自送你到她那裡。」那個時候的瀨名,滿心歡喜地出門。
「而你,剛才就是跟那個人在一起的。」
「……」小南說出這種話,令瀨名感到厭倦。
「你為什麼不說呢!為什麼不對杉崎說清楚呢?」
「說什麼?」
「你跟我的事。」
「這種事不應該由我來說吧?要說的話,也應該是由你來說才對吧!」連鑰匙都交給他了。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嘛!」
「你才不相信我呢!」
「既然這樣的話……」
「還是維持朋友的關係就好了。」
「……我也有同感。」氣得火冒三丈的瀨名,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我要回去了。再見。你要去波士頓也好,去哪裡都好,都與我無關。」小南丟了這句話后就離開了。她啪地關上玄關的大門,留下瀨名獨白待在屋裡。
走在路上,小南瞄了一眼那座籃球場。這裡有許許多多回憶。小南像要甩開這一切似地,不停地向前走。瀨名沒有追過來。
回到家后,小南發著呆,陷入沉思之中。自己專程跑去見他,而那天瀨名也來找過自己,可是,為什麼事情卻演變成這種地步呢?大概是因為沒有緣份吧……此時,傳來了門鈴聲。小南嚇了一跳。一定是瀨名。
「來了!」小南連忙把門打開,但是站在門外的,居然是笑眯眯的桃子。
「桃子……」
「哦,你好像很失望耶!在等男朋友啊?」
「有事嗎?」
「嗯!只是想跟你聊聊。」說著,桃了走進屋裡。
「給你的禮物。」她拿出一瓶葡萄酒。打開酒瓶后,桃子問起她和瀨名後續的發展。
「桃子,從前我之所以能跟瀨名相處得很自在,大概是因為我們各自看著不同的方向吧!也有可能是並肩看著同一個方向。」小南有感而發。
「……這是什麼意思啊?」
「男女一旦面對面之後,就不是那麼容易相處了。不是吵架、嫉妒,就是彼此傷害。」
「因為無處可逃啊!從前的好夥伴,如今卻成了面對面的敵人。」
「……對……你說的對。」
「不過,正因為喜歡,才會吵架的。」
「你希望對方能夠更了解自己,希望他能更愛自己。而你則想更了解他,更親近他。原本應該是高高興興的,你卻亂髮脾氣;應該悲傷的時候,卻又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我好害怕。」
「學姊……?」有什麼好怕的?
「我好怕。瀨名是不是不像我所想的那麼喜歡我。萬一,他贏了比賽,大概會一個人去波士頓吧……!他那個人一定會那樣的。果真如此的話,我要如何忘掉他呢……了所以,還是先他一步放棄這段感情吧!」
「我明白了……那麼做,原來是為了先一步放棄呀……」
「從前,我們不會這樣的。涼子她啊……」說著,小南模仿涼了射籃的動作。
「她投籃時,亮出的手臂,真是白皙又美麗……我心想……自己怎麼比得過年輕女孩的手臂呢?不好意思,我說話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聊天本來就是那麼一回事……」
「是嗎?」
「學姊,我們總是穿著流行的服裝,抬頭挺胸地走路、工作、獨立自主,儼然一副成熟女子的模樣。」
「……什麼意思啊?桃子。」小南溫柔地反問道。
「腳踩高跟鞋,身穿華服,一副什麼都懂的神情……」
「……」小南默默地聽著。
「可是,內心卻仍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穿了一雙不合腳的大鞋。那段穿著布鞋,揚起風沙,賓士在運動場上的日子……好像昨天才發生似的。」
「……」
「內心沒變,外觀卻走了樣。」
「……是啊……」小南落寞地說著。
「……」
「一下想要有所改變……一下又不想做任何改變……」
「嗯……」
「……結了婚之後,大概就會改變吧……」
「……生了孩了之後,大概就會改變吧……」
「變成圓滾滾的模樣。」
「也許吧……」兩個人閑聊著,朦朧的月夜更深了。
過了好一陣了,小南還是睡不著。
「桃子,我是不是放棄和瀨名交往比較好呢……?我在的話,只會給他添麻煩而已……」
小南說了半天,桃子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桃子已經呼呼大睡了。小南噗地笑了出來,旋即又回復嚴肅的面孔。
第二天早上,瀨名正要出門去練琴,有人叫住了他。「瀨名先生。」
瀨名回頭一看,原來是杉崎。瀨名請他進屋裡,端上一杯茶之後,杉崎立刻切入主題。
「……我想,她大概在這兒住得很愉快吧!」
「被未婚夫拋棄,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也許就對你產生了信賴感。」
「可是,這跟愛你,應該是兩碼子事吧……?」
「我已經準備好要給她一棟新房子、一個新生活,和一個嶄新的人生。不,應該說我有這個打算……如果,你不是真心的,我希望你能離開她。」杉崎有著成熟男人的自信。
「……」他這麼說,令瀨名十分為難。
「……你不是真心的吧?」
「……我是認真的。接下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瀨名抬起頭,對杉崎說這。
「……」
「我不是說說而已,我一定不會輸給你的。」瀨名心中湧現一個念頭。
「……」說話時,正視著杉崎眼睛的瀨名,第一次令杉崎感受到他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瀨名到佐佐木教授的研究室,向小田島及教授表明自己的心意。
「拒絕!」小出島感到十分意外。他無法相信瀨名居然會回絕這麼優渥的條件。
「是的……上一次,我就應該把話說清楚才對。我要參加音和堂的決賽。」
「……」教授一語不發地聽瀨名說話。
「你怎麼聽不懂呢!我不是說過,你要贏得比賽,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嗎?」
「我會讓奇迹發生的。」
「你看過奇迹嗎?」
「是的。」小南曾經讓我看過奇迹。
「──」既然他這麼肯定,小田島也無話可說了。
「……」教授也什麼都沒說。
瀨名走在校園裡,準備回家,教授從後頭追了上來。「瀨名。」
瀨名回過頭,向教授致歉。「對不起!」
「不,我知道上一次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好意思拒絕的……可是,你這樣做好嗎?」參加這次的音和堂鋼琴大賽,等於斷送了在大眾樂壇發展的機會。
「老師,為了參加這次的音和堂鋼琴大賽,我已經練很久了。」
「我想藉由這次比賽,對這一路走來的歷程,做一個評斷。」也可以說是對以前的人生做個評斷。
「……瀨名……」
「我希望能在最後的決賽中,將屬於我自己的演奏呈現出來。」
「……」
「相信到時候,我一定能夠撤除……老師您說的那堵牆。」
「……」
「我希望能夠蛻變。」
「我了解。我也相倍會有奇迹發生。」教授沉穩地看著瀨名。
☆☆☆
為了鋼琴大賽,瀨名拚命地勤練鋼琴。突然,他停下了手,看了一眼放在鋼琴上的幸運符。是小南送給他的,希望他能通過比賽的護身符。
「合格祈願……」瀨名英了笑。現在,自己已能毫不猶豫地忖譜行動了。瀨名拿起話筒當然是要打給小南。
「喂,啊……是瀨名……」
☆☆☆
涼子在家中,專心地練習指定曲。門鈴一響,她立刻停下了手。
打開門一看,來訪的竟然是真二。
「對不起,你正在練習嗎!上一次,我們不該那樣分手的。」
「……」
「我想跟你好好談談。」真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好默默地站在那裡。尷尬的氣氛籠罩著他們。打開收音機,涼子開口說這:「原來,結束的時候,還是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分開,必須像這樣慢慢地結束。」
「……結束的時候……」看來,是已經沒有希望了。
「我已經不想再跟你吵架了。想見你,想見你,想見你,可是見了面,卻只有爭執……」
「……」真二聽了它的話,也覺得很難過。
「而且凈說些傷害對方的話。」
「……」
「我想跟你分手。」
「……」
「我還是比較喜歡鋼琴。就像真二你說過的,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
「……」可是真二卻喜歡熱中鋼琴的涼子。
「真二,你太體貼了,這種話你是不會先說出口的,還是由我來說吧!」
「大概也怪我和露露還在藕斷絲連吧!」涼子聽了這句話,不禁看了真二一眼。
「不,應該是我沒能辭掉『劇場』工作的關係吧!」真二垂頭喪氣地說。
「……」
「……對不起。」也許辭掉工作的話,兩個人還能繼續維持良好的關係。
「從見面到現在,你就一直在道歉。」
「對不起……啊……」
「呵呵!」涼子笑了出來。「我才十九歲。我希望以後能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是嗎……?」
「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忘了你的。」
「……」一定會忘了我……「啊,你又露出那種落寞的神情了。」
「騙你的啦!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戀情,就好比是撒在人生夜空中的點點繁星。
而真二對我來說,就是最亮的那一顆星。」
「所以,我不會忘記你的。」真二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涼子。「對不起……」就在這個時候,收音機傳來了那首兩個人擁有共同回憶的曲子。
「又是這首曲了……」涼子喃喃地說著。
「在這首曲子結來之前,我可以一直這樣抱著你嗎?」
「……不可以。我想獨自聽完這首曲子。」涼子推開了真二,說道:「再見。」
「……再見。」真二說完后,轉身離去。
門砰地關上了。涼子凝視著那扇門。
真二也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從屋裡傳來了鋼琴聲。涼子又開始練琴了。真二聽著琴聲,踏上歸途。
☆☆☆
第二天傍晚,小南到很久沒來的萬金。老闆一看到小南,便很高興地跟她打招呼。「喲,歡迎光臨!」小南也很開心地回了聲「你好」。
瀨名已經先到了。「……嗨!」瀨名顯得有點-腆。
「太遜了吧?這麼久沒約我出來,居然還選在萬金這種地方。」老闆聽了小南的話,瞄了她一眼。小南趕緊做了個道歉的手勢,然後開始點菜。「老樣子,餃了。」
「這麼久沒來,你居然只點餃子,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嘛,老姊。」
「萬金的招牌菜就是餃子啊!對了,找我有什麼事!」
「……這個。」瀨名從背包中拿出有點發皺的票券。
「請你來看。」瀨名把票交給小南。原來是鋼琴大賽的入場券。
「音和堂鋼琴大賽的總決賽。你一定要來。」瀨名一再叮嚀。
「……」小南盯著那張票好一會兒,然後抬頭問他:「新力唱片呢?」
「我拒絕了。」
「哦……那麼,若是贏得比賽,就去波士頓;要是輸了,就什麼也沒了。真是天壤之別啊!」
「假期已經結束了。」瀨名說出以上的宣言。
「……?」
「長假已經結束了。我是個男人,而且,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我必須做個抉擇。」
「隔一陣子沒見,你就長成大人了。」
「總之,我把票給你了。不好意思,我還要練琴,得先走了。」瀨名站了起來。
「……」久違的瀨名,轉眼就從一個男孩變成了成熟男子。到底是什麼力量改變了他?小南雖然不知這原因,但卻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他想要靠自己的手,靠自己的實力,來開拓自己的人生。
☆☆☆
那天終於來臨了。
穿上正式的服裝后,瀨名臉上漸漸浮現出鬥志。他拿起小南送給他的幸運符,悄悄地放進口袋。
會場中,懸挂著「音和堂古典鋼琴大賽.總決賽音樂會」的大型看板。
瀨名一走進休息室,涼子就向他打招呼。「啊,學長!」
「嗨!」瀨名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讓我們彼此加油吧!」涼子說這。瀨名應了聲「好」,於是涼了噗地笑了出來。
觀眾席上的來賓愈來愈多。
已經坐定位的桃子,眼尖地發現佐佐木教授走進會場。「啊,老師!」
「嗨,好久不見。」
會場外,露露則纏著真二問個不停。「我真的可以去嗎!」
「涼子說過,她希望你也能一起去。」
「……」真二這麼一說,露露終於和他一起走入會場。
小南想在進入會場之前,將事情做一個了斷。
她來到工作室,想和杉崎提出分手。
「哦……你還是沒有改變心意……」杉崎顯得很沮喪。
「是的……」
「我知道你不打算跟我結婚……也知道你要跟我分手……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繼續當我的助手……因為你是那麼優秀……」
「……」不過,這樣的話,就無法有一個全新的開始了。
「連這個要求也不行嗎?」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已經向一些攝影工作室寄出履歷表了。其中有一家決定錄用我。雖然是一家很小的公司。」她打算向瀨名看齊,結束自己的長假,重新開始。
「怎麼不告訴我呢?我可以幫你介紹。」
「不,我想靠自己。你好不容易教會了我這些攝影知識,我想要繼續做下去。」
「是嗎……?反正攝影工作,不管到哪裡,都可以持續做下去。」
「謝謝你長久以來的照顧。」小南深深地一鞠躬。
「其實也沒有多久啊!小南,你好狡滑。就像野貓一樣,忽然跳進別人懷中,可是一轉眼卻又消失了。」
「對不起……」
「哪裡。不過,我由衷地覺得,很高興能認識你。讓我變得比較有朝氣。」
「……」即使在這種時候,杉崎依然那麼體貼,這反倒今小南有點難過。
小南離開工作室后,杉崎這了上來。「小南,你忘了拿東西。」
「……?」
「這……不是你的底片嗎?」
「啊……謝謝你。」
「以後,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嗎!」
「嗯,我已經一個人過了三十年,往後,還可以再來個十年或二十年。啊,到那個時候,我可真是一個老太婆了。」
「喂!」
「?」
「別太逞強了。」
「卸下面具,找尋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吧!」
「再見。」杉崎準備離去。
「啊,杉崎。」小南對著回過頭來的杉崎說:「謝謝你。」
杉崎揮了揮手,便逕自離去。
☆☆☆
「學長,大家都來了。」涼子從舞台側面看著會場,並叫著瀨名。
瀨名走過去一看,佐佐木教授和桃子坐在一起,真二則和露露雙雙入座。唯獨最重要的小南不見人影。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了我不是叫她一定要來的嗎?比賽就要開始了。
這時,小南來到瀨名的公寓。她抬頭望著這個令她懷念的地方。
從皮包里拿出入場券來看了看,小南再度向前邁步。
經過花店時,小南一如她的風格,買了一束華麗的花。花名是,安德蘇妮亞。
比賽終於揭幕了。
會場內揚起涼子彈奏的優美旋律。
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上場。瀨名坐在舞台邊的椅子上,靜待這個時刻的來臨。
小南下了計程車,急忙奔向會場。
涼子一曲結束后。全場響起一片掌聲。真二更是由衷地為她鼓掌。瀨名也在舞台邊拍著手。
總算結束了。涼子覺得全身都快虛脫了。
瀨名神情篤定地等著出場。會場又恢復寧靜。司儀叫了瀨名的名字,他靜靜地站了起來。
在靜謐的氣氛中,瀨名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當他正要沉靜地彈下第一個音符時,會場後方突然砰地傳來開門聲。全場觀眾不約而同都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走進來的人,是小南。她察覺到會場的氣氛,因而低下了頭,站在原地不動。
瀨名發現小南在場,神情更顯得專註。
小南看著瀨名,專心地看著瀨名。小南以悲喜參半的神情,望著即將開拓自己嶄新人生的瀨名。
瀨名以沉穩的表情,回應小南。他輕揚起雙手,靜靜地落在琴鍵上。
瀨名開始演奏。
他一邊彈奏出悠揚的琴聲,一邊自問,鋼琴對自己的意義。
鋼琴,總是在自己的身邊,比任何東西都來得親密。
「我從來沒有為任何人彈過鋼琴。」對佐佐木教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如此。
「我喜歡瀨名彈奏的鋼琴……」當小南認真地對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是如此。
彈生日快樂歌送給小南時,也是一樣。在她為了等自己,等到睡著了,後來,我為她彈那首敘事曲時,也是如此。那時,小南醒來后說這:「我想起來了。想起高中的時候……那個時候,這些不同的聲音,對我是如此地溫柔。」
現在,我可以說,自己已完全浸淫在音樂之中。所有的音符,都溫柔地對我傾訴。
「瀨名,撤掉你那堵牆吧!」即使僅針對一個人也無所謂。教授如此說這。
我有小南在,小南就在那兒聽我彈奏。
「你曾經是一位最好的老師,不是嗎!」沒錯。小南總是如此安慰我。
「我認為這正是急流勇退的時候。」也曾經有過彈不下去的時候。當我想捨棄鋼琴的時候,是她,拚命地阻止我。「難這就沒有奇迹嗎!我認為一定會有。」
雖然彈得不是很靈巧,但小南卻將奇迹呈現在我的面前。
「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事呢!」當我這麼說的時候,小南打從內心鼓勵著我。
「你不可以捨棄鋼琴。要是你捨棄了鋼琴,鋼琴會很可憐的。」
現在,瀨名終於找到了讓他能夠繼續彈下去的答案。看到瀨名穩健地在這麼多觀眾前演奏,小南流下了眼淚。腦海里不斷浮現出,兩人這一路走來的種種情景。小南不禁拭去了眼淚。
瀨名的演奏還末結束,涼子走到大廳來。她發現有人望著她,一看,是真二。
「你來了……」
「彈得太好了。」聽到真二這麼說,涼子搖了搖頭。
「瀨名學長今天彈得實在是太好了……」
「是啊!」
「對了,真二。若干年後,要是我真的成為鋼琴家,你一定要來聽我的演奏會喔!……而且要帶著花來。」
「……哦。」他的回答慢了半拍。
「也可以帶她一起來。」
「哦。」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說著,兩人勾了勾指頭。瀨名的琴聲,繼續縈繞在兩人身旁。
涼子突然喃喃說這:「琴音真是柔美啊!」
「是啊……」
小南屏息聆聽瀨名的琴聲。
他今天的演奏,真是前所末有的悠揚,就如同那清澈見底的湖水;又像那穿透層層枝葉的陽光,纖細而敏銳。他的手指,在鍵盤上輕柔地飛舞著。
瀨名的演奏,緩緩地結束了。
佐佐木教授和桃子也十分動容。
在如雷的掌聲之中,只有小南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連鼓掌也忘了。演奏雖然已經結束了,但瀨名演奏的旋律仍盤據在小南的腦海中。
漫長的鋼琴大賽,終於落幕了。
宴會廳中,藝文記者的鎂光燈,不斷地投射在瀨名的身上。由於那場動人的演奏,使他獲得了優勝。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佐佐木教授握著瀨名的手,臉上的表情比瀨名更感慨。「你不僅撤掉了那堵牆,甚至還能打動在一萬公里之外的人心。瀨名,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是為了某個人而彈的。」
「我只彈給那個人聽。」
「……沒錯,就是要這個樣子。」
「太了不起了,艾爾頓。」桃子上前道賀。
「恭喜你,學長。」涼子說。
「真有你的!」真二也顯得很高興。
「恭喜。」露露今天也展露出可愛的笑容。
瀨名手上拿著獎盃,興奮得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四周圍滿想探訪他的人。
小南被擠到會場的一角,獨自望著人群中的瀨名。
太好了,瀨名。能夠從襯托群星的黑暗中跳脫出來,如今,他已成為那顆最閃亮的星星……小南不禁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老姊,你躲在這裡幹什麼呀?」真二看到小南,於是走了過來。
「這個……交給瀨名。」小南將花束交給真二。
「那你呢!」
「替我祝福他。」小南轉身走出會場。
「老姊……!」
瀨名被人群包圍著,接受各方的祝賀,突然他想起了小南。他的眼睛開始搜尋小南,但是整個會場都不見她的蹤影。瀨名疾步走向真二。
「小南呢?」
「她要我祝福你,這個給你。」真二遞上花束。那是一束會令人想起小南的、鮮艷美麗的花。
瀨名接過花束,急忙跑了出去,毫不理會在場人士愕然的眼光。
瀨名奔跑著。找了又找,就是不見小南的身影。
她到哪裡去了呢?瀨名焦急地在會場外繼續尋找。
找到了。小南在那裡,在馬路的對面,正舉手要攔下計程車。
「……小南!!」瀨名不禁大叫起來。
聽到有人這麼大聲呼叫自己的名字,小南嚇了一跳,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隔著馬路,兩人四日相對。
瀨名漸漸走近。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朝向小南。
瀨名踩著堅定的步伐走過來,小南卻露出孩子般疑惑的神情望著他。
瀨名來到小南面前,突然緊緊地抱住她。
「瀨名……」小南被他緊緊擁著,幾乎透不過氣來。
「……」瀨名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抱著小南。
「大家都在看耶!」
「嫁給我吧!」對這突如其來的求婚,小南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嗯?」
「……跟我一起去波士頓吧!」
「……長假結束后,應該不再需要我了吧?」
「讓我們現在重新開始吧!」他無法想像,沒有小南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你真的要娶我這種女人嗎!瀨名又對著沉默不語的小南繼續說道:「我們一定會過得出以前更快樂!」
「……」聽了這句話,小南也緊緊地抱住了他。
☆☆☆
飛機劃過繁星點點的夜空。
小南一直俯視著窗外的夜色。瀨名就坐在身邊。小南若有所思。
跟瀨名在一起,就算有爭執的時候,就算有鬧弩扭的時候。就算有哭泣的時候,可是,只要過了三天,又會回復到快樂的日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時候,都是可以挽回的。
現在回想起來,和瀨名共度的這幾個月,也許正是老天爺送給已對人生感到疲憊的我的一段假期吧……
☆☆☆
一九九七年,夏天。
波士頓的街上,充滿愉悅的喧囂聲。
在一間公寓里,身穿燕尾服的瀨名,頻頻催促小南。
「快點,快來不及了。」
「知道了啦,桃子做的這套禮服,雖然可以穿,可是袖子太長了……」小南一邊嘟噥,一邊折著白紗禮服的袖口。
萬里晴空下,眾人在教堂外焦急地等待。
「怎麼這麼慢。在搞什麼鬼嘛!該不會又被逃婚了吧!」真二說。
「真二。」露露敲了他一下。
「真是的,人家還大老遠地從日本趕來呢!」桃了嘟著嘴。佐佐木教授溫柔地說道:「沒關係,馬上就來了。」
「老師,您別來無恙吧?」
「啊,哦……哈哈哈!」教授對桃子拋來的媚眼不知如何應對。
真二往教堂里看。「啊,糟糕!老媽又擔心地跑出來了。沒事的、沒事的,馬上就來了啦!」真二說著,連忙跑去安撫她。
小南穿著白紗,在波士頓的街道上狂奔。
瀨名牽著她的手。
「喂,瀨名。」小南邊跑邊說。
「什麼事啊?」
「穿白紗跑起來,要比穿和服輕鬆多了。」
「那麼,加快速度吧!」聽瀨名這麼一說,小南也加快了腳步。
來到斑馬線時,綠燈已經開始閃了。
「綠燈!沖啊!」瀨名叫著。
「不會吧!!」小南提起白紗禮服的下擺。
小南長長的頭紗,飄揚在波士頓的和風中。
兩人手牽著手,奔向教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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