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瀨名靜靜地放開了涼子的手,問道:「喜歡的人……」
「……」
「喜歡的人……是誰……」
「……」涼子靜靜地搖頭,答不出話來。
「原來你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啊……」瀨名嘆了口氣。
「……」
「原來如此……」
「所以,我還是無法和學長繼續交往下去。」涼子正視著瀨名,努力說出這句話。
「我明白了。」
「……」
「我明白了。」
「……」瀨名穿上鞋子,準備回家。鞋子不太好穿,一沒站穩,整個人差點就要跌倒。換作是平常,他早就笑出來了,可是今天,他卻笑不出來。涼子也靜默不語。穿好鞋子之後,瀨名最後好好地看了涼子一番。涼子不禁垂下了雙眼。
「再見。」說完,瀨名就走了。門,砰地一聲關上。涼子一直看著那扇門,心裡覺得好痛苦。瀨名頭也不回,很快地下了樓梯。
走到公寓外,瀨名看到前方停著一輛紅色的車子。
小南一見到瀨名朝她走來,立刻熄了菸。她微微笑著,按了短短兩聲的喇叭。瀨名走到了車子旁邊。看到瀨名那張落寞的臉,小南深感不忍。然而,她還是壓抑住內心的悸動,刻意用輕鬆的口吻說道:「我想了很久,反正我也不懂得操作錄影機……哦,不,我迷路了,原本是想抄近路回家,結果又開到這裡來了……」瀨名什麼話也沒說。
「上車、上車。」小南打開車門,瀨名便乖乖地坐到駕駛座旁。他瞄了一眼菸灰缸,發現裡面已經堆了好多菸蒂。小南一定是一直在這兒等著吧!
「走吧!」小南很有精神地發動了引擎。車子行進時,小南斜瞄了瀨名一眼。瀨名的眼神,脆弱而寂寞。小南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
他倆就這樣沉默地坐在車子中,賓士在夜晚的大街上。瀨名木然凝視著車窗外流逝的夜景。他們什麼話也沒說,任憑車內瀰漫著從未有過的緊張氣氛。耐不住這股沉默,兩人同時伸手去拿放在儀錶板上的香菸。
兩人的手指碰觸在一起。
「啊……對不起。」小南想到什麼似地,立刻把手縮回去。
「……你先拿。」
「……」瀨名從菸盒中拿出一支香菸,然後說道:「這是最後一支了……」
「無所謂,你抽吧!」小南回答得很生硬。她今天有別於往常,很少開口。
瀨名搖下車窗,點燃了菸。抽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將抽剩的半截菸遞給小南。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小南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菸。她若無其事地剋制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將香菸湊近嘴唇。這是小南第一次,抽到瀨名的嘴唇碰過的香菸。
車子駛人黑暗之中。
不管發生任何事,夜晚終究會天明。
☆☆☆
在音樂教室上課的瀨名,失神地聽著學生彈奏拜爾練習曲。
那名女學生彈完之後,看了瀨名一眼。他沒有反應。「老師。」
「啊,對不起,對不起。」他根本沒有認真在聽。
☆☆☆
佐佐木教授一邊看著超級市場的發票,一邊賣力地在家庭收支、上記下一筆。這個音樂大學的研究室里,雖然播放著帕荷爾貝魯華麗的卡農樂曲,但是卻瀰漫著家務瑣事的氣氛。
「豬肉片二百公克,二百五十圓……」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請進。生菜一顆二百六十圓……省掉兩餐的話,可以買一張CD……瀨名開門走了走來。
「歡迎歡迎!」教授一面收拾帳簿,一面跟他寒暄。
「您在忙什麼啊!」
「沒什麼啦,我在記帳。一個大男人做這種事,怪難為情的……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
為了和杉崎約會,小南精心地妝扮自己。
門鈴響了,小南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郵差。「限時專送!」
「……哦,謝謝!」小南看了看信封的反面,寫著寄件人的地方,「創文杜出版公司」幾個大字,映入眼帘。
「啊……是上次面試的結果……」小南突然心跳加速,急忙拆開一看,卻是一張冰冷的印刷文件。
「對於這次面試的結果,我們深表遺憾……這種通知,又何必用限時專送寄來呢?」
小南嘆了一口氣,在牆上的預定就職表中,畫掉出版杜的名字。
「在婚禮上演奏鋼琴!」佐佐木教授反問瀨名。瀨名答道:「是的,我只是舉個例子。」
「為什麼又有這個念頭?」
「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應該要找點正事來做。」
「我曾經想過要靠彈鋼琴維生,想成為一名專業的演奏家。不光只是教教鋼琴而已,我想靠自己的實力生存下去。我總覺得,只是像現在這樣,在那種地方教小朋友彈琴的話,我這輩子就只能這樣結束了。」
「瀨名,你以前曾經說過,你從不為任何人彈奏鋼琴。現在,如果你想成為專業的演奏家,就不能再堅持這一點了。你必須彈奏給大家聽。」
「我知道……我想做些改變。」這是他的真心話。
「可是啊,瀨名。我覺得這種改變應該是自然而然造成的。當你想彈給別人聽時,無論是誰都可以,彈著彈著,你自然就會有所改變了。」
「……」整個房間縈繞著悠揚的卡農樂曲。
「舉個例子來說,我們可以將旋律比喻成對某人的思念之情。」教授說道。
「……」瀨名傾聽著卡農樂曲,教授的話探探地打動了他。
「而我們只是負責傳遞而已。」
「傳遞?」
「沒錯……不只是將樂譜轉換成音符而已。瀨名,當你彈奏悲傷的旋律時,你的心是否也在哭泣?而彈奏愉悅的旋律時,你的心是否也跟著一起歡欣鼓舞呢!」
「……我不知道。」他從來都沒想過這件事。
「當你演奏時,你的心會跟著旋律一起歌唱嗎?」
「……我沒有那種閒情逸緻。怎麼說呢!我好像都是在和鋼琴搏鬥似的。」
「瀨名你是個很認真的人。」
「沒問題的。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真的嗎……?
「所有的藝術皆崇尚音樂。」教授感性地說著。
「嗯……!」
「這句話說得真好。」
「是誰說的?」
「我自己想出來的。」教授笑著說道,瀨名不禁也跟著笑了出來。
瀨名走出了研究室,在走廊上看到涼子迎面而來。她和兩名女孩愉快地邊走邊聊。她的同伴用手肘碰了碰她,她才注意到瀨名。剛才還笑盈盈的涼子,臉色馬上一變。
儘管瀨名設法擠出一絲微笑,涼子仍然沒有以笑容回應。不,她根本笑不出來。
於是,瀨名的笑容也僵住了。涼子沒有打招呼,便追上她的同伴,先行離去。瀨名嘆了口氣,再度邁開步伐。
☆☆☆
電影散場后,小南和杉崎走出了戲院。小南看著手中的電影簡介,興奮地說著:「哎唷,真是太好笑了。那個人好像是叫做麥克吧?就是那傢伙移動撞球位置的那一幕。」
「咦,有嗎!有那一幕嗎!」
「有啊,就是他趁保羅上廁所恃……哦,不過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情節就是了。」
因為杉崎好像完全沒有印象,小南只好結束這個話題。
「接下來,找個地方吃飯吧!」杉崎說道。原來已經到了吃晚餐的時間了。杉崎對這一帶不熟,於是小南帶他到「劇場」去。
「哇,這家店看起來真不錯耶!」坐定之後,杉崎環視店內說道。
「你真的這麼覺得嗎?真是太好了!」小南像平常一樣,拿起小毛巾便想往臉上擦……啊!還好。她心想:好險、好險。在杉崎面前,怎麼能做出這種糟老頭才做得出來的事呢?還是裝得像淑女一點吧!
杉崎也故意裝作沒有看到,換了話題。
「……對了,創文杜的面試結果如何!你不是參加了第二次的面試嗎?」
「哦……哦……創文杜啊,不知道耶!我還沒有收到通知呢……!」小南不由自主地撒了個謊。
「是嗎……!」
「嗨,好久不見。」真二走過來,將飲料放在他們兩人的面前。
「這是我弟弟。」小南介紹過後,杉崎親切地向真二打招呼。「真的嗎?你好,你好。」
「咦……這男人不錯嘛!這次總算找到一個年齡相稱的人了。」真二一直盯著杉崎看。
「這次……!」杉崎看了小南一眼。
「哦,沒什麼……你別聽他胡說。」小南越杉崎不注意的時候,踢了弟弟一腳。
「啊,不好意思。那你們好好談啰!」說完,真二起身離去。
☆☆☆
這個時候,瀨名獨自在家練琴。咖啡壺傳來咖啡泡好的聲音。瀨名手持冒著熱氣的杯子,坐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
雜誌架上,插著一份電影簡介那是和涼子擁有共同回憶的電影。
瀨名順手拿起簡介,有好一會兒都沉醉在過去的快樂時光里。
小南正襟危坐著。用湯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法式草莓酒凍。杉崎一離開座位,真二馬上就湊了過來。
「老女人。」他跨坐在椅子上說道。
「你在叫誰呀?」
「叫你呀!」
「你給我安分一點。」
「那傢伙呢!」
「去洗手間。」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你說什麼啊!」
「竟然點了法式草莓酒凍!」
「你不覺得很可愛嗎?」
「年輕個一百歲再點這道甜點還差不多!」
「少啰螺,回去工作!快去!」
「吸呀呀,怎麼這麼沒氣質呢!老姊,你的尾巴露出來了。」真二看著小南的臀部。「狐狸尾巴露出來啰!你得藏好喔!」
「我今天不該到這裡來的,還是換個地方吧!」真二慌忙制止想起身離去的小南。「啊!等等、等等。」
「什麼事!」
「那個……」他支吾以對。
「到底什麼事嘛?」
「涼子……涼子和瀨名交往得順利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是啦,上次老姊不是說他們才剛開始交往嗎!」
「是啊,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話不是道么說。不久前,涼子不是去聽演唱會嗎?」
「哦,她是去了呀!」
「是去了~的確去了!」
「那又怎麼樣呢!」
「……她該不是去看我的吧!」這件事一直困擾著真二。
「她應該是去聽現場演唱的吧!」小南無情地說道。
「那樣的小姐會看上你這種人才怪呢!」
「別把自己的弟弟說得一文不值嘛!自己人都不幫自己人,還有誰會幫我呀!」
「對了,我有一件小事想找你幫忙。」
「什麼事?」真二不耐煩地說。
「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
「別說笑了……」
「我應徵工作又失敗,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怎麼又失敗了!」真二不得不掏出錢包,從中拿出一張千圓紙鈔。「給你。」
「……喂,別開玩笑了。」
「是嗎!好吧!」說著,他又拿出一張千圓紙鈔。總共不過是兩千圓。
「真受不了你。」
「我也窮得很呀!經濟大權全落在別人手裡。」真二指著站在裡頭的露露。露露和小南四目相接時,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南也回以笑容。
「又不是給小孩子的零用錢。」兩千圓能做什麼呢?這時,小南看到杉崎走了回來,連忙將錢塞進錢包里,並且用手勢向真二道謝。
「讓你久等了。」說著,杉崎生了下來。
「哦,不會……」小南優雅地以笑臉迎人。
杉崎用計程車送小南回公寓。杉崎先下車,好讓坐在裡頭的小南出來。
「今天真謝謝你。」小南向杉崎道謝。杉崎打算坐進計程車時,問道:「你找工作有困難嗎!」
「啊……剛才和真二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要不要到我的事務所上班?願不願意當我的助手之類的!我現在正缺人手。」
「我怎麼能勝任杉崎哲也的助手呢?我對攝影可是一竅不通……」
「那倒無所謂,慢慢就懂了。」
「……請讓我考慮一下。」小南沒有自信,無法立刻答覆他。
「是嗎……!請你以後……不要再撒謊了。」
「……啊,你指的是面試的事嗎……?我覺得說了會沒面子……」小南非常難為情。
「再怎麼丟臉,小南終究還是小南啊!」
「就算小南應徵了一百家公司都沒成功,我還是認為小南是很可愛的。」
這句話令小南心跳加速。杉崎說出了語意不明的話。我可以單純地照字面上來解釋嗎!杉崎先生……此時,瀨名突然出現在不遠處,小南的心跳幾乎快停止了。瀨名拎著便利商店的袋子和香菸,拖著腳步走過兩人身邊時,打了聲招呼。
「你好。」
「啊,你好!呵呵。是鄰居。」小南不加思索地便對杉崎這樣說道。
「哦,是鄰居啊!」
「是啊,是鄰居。啊,計費表又跳了。」計程車一直在旁邊等著。
「啊,下次可以再約你嗎?」
「當然可以。」小南含笑點頭。
「再見。」杉椅上了車,小南目送計程車離去,總算鬆了一口氣。抬頭往上一看,發現公寓已經亮著燈。剛才硬是把瀨名當外人看待,回了家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我回來啰……!」小南硬著頭皮走進屋裡,卻看不到瀨名。
「我回來了!」說著,小南往客廳看了看,還是沒見到瀨名。
他的房門微開,於是小南輕輕將門推開。「我回來了……」說著,小南向內探視。依然不見他的人影。小南覺得很奇怪,又回到了客廳。她在垃圾桶內發現了電影「戀戀情探」的簡介。她拾起那份簡介,與自己手上的簡介對照一看,竟然是同一部電影。
小南拾著兩罐啤酒,上了頂樓。瀨名果然在這裡。他抽著菸,獨自站在黑暗中。
瀨名發現有人,回頭一看,只見小南微笑說道:「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
「……」小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傻笑。
「好鄰居。」瀨名說完,小南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長得不錯吧!」
「就是那個攝影師杉崎嗎!」
「你猜對了。這個給你。」小南把啤酒遞給瀨名。「哦。」他接了下來。
「小南……」瀨名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說話。
「嗯?」
「天上啊……」
「天上……?」
「有很多星星對不對!」
「是啊,有星星。」小南仰頭望著天空回答。
「正因有黑暗的天空,我們才能看到閃爍的星星。」
「嗯……說的也是。在白天是看不到星星的。」
「黑暗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襯托出星星的光芒……「我就好比是那黑暗吧!」小南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改變話題。
「……瀨名……我啊,應徵工作又失敗了……」
「怎麼老是這樣呢!」
「第二十三家了。」
「你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
「是啊!因為我要記取這些恥辱,提醒自己絕對不要去買那些公司的產品。」
「……」
「杉崎問我要不要去當他的助手。」
「真的啊?那很好啊!」
「不行啦!我對攝影一竅不通。」
「可是話又說回來,我又會做什麼呢……!想要有所作為的時候。卻又什麼都做不成……眼看著已經三十一歲了……」
「不要妄自菲薄,你不也當過模特兒嗎!」瀨名鼓勵她。
「……那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一無所有……」
「還不算太晚啊!」
「什麼……!」
「你可以重新再來過。」
「重新……」
「攝影這一行也滿不錯的嘛!你以前常被拍照,應該不會討厭這一行才對。」
「……是啊……」
「而且,搞不好你會從中找到人生的方向。」
「也許吧!開始去做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小南顯得較有精神了。
「我雖然懶得出門,可是有人邀我,我還是會去。如此一來,總是會出其不意地碰到一些好事。」
「你指的是什麼?」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像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美麗的夕陽之類的。不過,這總比在家睡大頭覺要來得好。」
「哦,啊……對了,你去看了「戀戀情深」嗎!」小南提到了那部電影。
「是啊,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看到了你那份電影簡介。」
「電影中,男主角變換撞球位置的那一幕,我覺得很好笑……」
「!」聽到瀨名的話,小南不禁笑了出來。這正是她覺得有趣,而杉崎卻毫無反應的那一幕。對了,要是和瀨名一起去看的話,一定會看得很快樂。小南愈想愈高興,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笑什麼!」
「喂,瀨名。讓我們一直做好朋友吧!」
「你在說什麼啊!好噁心喔!」
「就算你戀愛、結婚,哦,不,我想你大概會一輩子打光棍吧!果真如此的話,我會去老人院看你的。」
「誰稀罕!」
「到時候,我們大概只能在陽台喝喝茶,再也不能爬到頂樓喝啤酒了。」
「老太婆。」
「那時候,如果我先生死了的話,我可以考慮和你再婚。我六十五歲的時候,你應該是五十九……那時候,年齡的差距就不是問題了。」
「我才不要哩!我要是五十九歲的話,要找個五十五歲的女人。」
「你這個戀童狂!」他們兩個人喝著啤酒,談著無聊的話題,後來還將啤酒噴洒在對方身上,像孩子般地在頂樓嬉鬧。
鬧了一陣子之後,小南看著瀨名,真誠地說道:「瀨名,你不是還有鋼琴嗎?」
「嗯……!」
「我雖然不懂鋼琴,但我相信,有朝一日,瀨名一定會成為那顆閃耀的星星。
啊,你別誤會,我不是指人死後變成的星星。」
「我當然知道。」瀨名輕輕敲了一下小南的頭。
「我覺得瀨名的鋼琴彈得真好……」
「……」
「我覺得非常的好。」
「謝謝你的捧場。」
這兩個人目前同虛黑暗之中,對未來一片茫然。可是,總有一天,他們終會衝出黑暗的隧道,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瀨名和小南愈聊愈起勁。他們似乎相信,這一天終會到來的。
☆☆☆
刺眼的陽光和萬里無雲的晴空,透露出初夏到來的訊息。
過了中午用餐時間,「劇場」酒店的員工才有空吃飯。
「喂,該為我們準備中飯了吧!」真二對一個年輕職員說。今天的菜單是荷包蛋和味噌湯。
「啊,看起來滿好吃的。」真二把醬油淋在荷包蛋上,「還是米飯最對胃口。」
「……真二,我還是覺得你怪怪的……」露露吃著同樣的飯菜,口中喃喃說著。
「怎麼說!」
「平常,要是不給你半熟的荷包蛋,你就會翻臉。」
「……」
「我今天煎蛋時,忘了關火,蛋都煎熟了。而你卻……「最近,你變得很體貼。而且,跟我做愛的次數也減少了。」
「你這死丫頭……」真二差點嗆到。
「我說的是事實呀!」
「是你太多心了。」
「才不是我多心呢!我都記錄了下來。我們上次做愛是在……」說著,露露拿出了記事本。「不要拿出來,別拿出來啦,別在這裡拿出來。」真二把她的記事本搶了過來。
「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露露紅著眼睛看著他。
「沒有啊!」
「那麼,我們結婚吧!」
「──」真二直冒冷汗。
「跟我結婚。」
「……你當真嗎!」
「沒錯。」露露用力地點頭。
☆☆☆
瀨名的雙手輕柔優雅地落在琴鍵上。
音樂教室中洋溢著蕭邦的「波蘭舞曲英雄樂章」。聽眾是一群小學生。大家端坐著,認真地聆聽瀨名老師的演奏。來找瀨名的桃子,見到這情景,覺得很不可思議。
下課後,桃子叫住了瀨名。他們兩人來到會客室,喝著咖啡。瀨名回答桃子的問題,說明他在學生面前演奏的原因。
「你是不是想要克服無法在眾人面前彈琴的障礙!」
「是的……」
「在小學生和幼稚園小朋友的面前?」
「嗯……你別小看他們,他們可是很難纏的。有點不耐煩,就會玩起捉迷藏的遊戲。」
「這種咖啡真難喝。」桃子突然轉換話題。
「你今天怎麼會來這裡?」
「哦,我啊,無聊嘛,又沒有工作。而且,學姊又跑去上班了。」
「哦,去攝影師那裡呀……?」
「真是的,趁我不注意時,居然和那種好男人「上」了。」
「……「上」……我想還不致於吧!」瀨名脫口而出。
「哦,是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上」,指的是什麼?」
「當然指的是肉體關係啰!」
「應該還沒有吧!」
「是嗎!我那學妹啊,你別看她那樣,只要一有那種氣氛,她就會情不自禁……」
「不,還沒做。」不知道瀨名為什麼敢如此斷言。
「應該做了吧!」
「還沒做!」
「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你變得那麼激動!」桃子不明白,為什麼瀨名的語氣那麼肯定。
「我沒有激動啊!對了,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瀨名先生~你可不可以給我佐佐木老師的電話號碼?」桃子把「佐佐木老師的電話號碼」這幾個字,說得特別快。
「──你到底想搞什麼鬼!」瀨名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桃子。
「我想,他老婆跑了,一個人生活大概很辛苦吧!」
這時,瀨名的同事杉田老師走了過來。「瀨名老師,有你的客人。」
「誰呀!」瀨名一看,倉田迎面而來。「嗨,你怎麼來了!」
「來告訴你涼子的事情。」說著,倉田看了桃子一眼。「啊……我會打擾你們嗎!」
「不會。請坐、請坐。」桃子騰出旁邊的位子給倉田,然後,很感興趣地說:「涼子怎麼了?」
☆☆☆
頂尖的模特兒面對鏡頭露出笑容。攝影棚里放著輕快的音樂,杉崎正在為一本女性雜誌拍攝封面照片。
「好,很好,再笑得開心一點。」杉崎一邊很有技巧地帶動模特兒的情緒,一邊捕捉鏡頭,小南則在一旁全力協助。她紮起頭髮,一身T恤和牛仔褲的裝扮,腰上還掛著攝影所需的紙膠帶。從現在起,她的角色只是替別人拍照,穿著打扮已不是那麼重要了。這時,底片拍完了。
「這邊要比這邊好,感覺上比較天真無邪。」杉崎稱讚著模特兒的臉龐。
「的確如此,你真的很專業,沒拍幾張就知道了。」模特兒說。
「誰叫我是靠這行吃飯的呢?」他能夠立刻掌握住不同角度的臉部表情。
能夠被當今一流的攝影師杉崎哲也稱讚,令模特兒雀躍不已。小南也在一旁堆出笑臉。杉崎邊和模特兒說話,還對小南划圈圈打手勢。小南搞不清楚狀況,只是傻笑著。杉崎又打了一個暗號。小南還是反應不過來,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杉崎低聲說道:「底片。」
「什麼……?」
「換底片。」
「哦,要換底片啊!!馬上好!」小南慌慌張張地準備換裝底片。
☆☆☆
瀨名將倉田和桃子帶到一間空教室。
「她好像是在兩澤蕭邦鋼琴大賽中演出失常,最近也沒來學校。」
「到底出了什麼事呢!一點也不像涼子的作風……」桃子聽倉田這麼一說,開始思索著。
「對了,你到底是誰呀!」倉田突然問道。他從剛才就一直很納悶,桃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是小桃子。」倉田對於這種輕浮的回答,不予以理會,繼續說道:「……我認為瀨名還是親自去探個究竟比較好。」
「就是說嘛,你們不是在談戀愛嗎!」桃子也附和道。
「我已經跟她沒有關係了。」
「咦,怎麼回事?」
「我被甩了。」
「為什麼!?」桃子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
「她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到底是誰呀!?」桃子在一旁瞎攪和。
「……我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還是忍不住要告訴你,你太愛管閑事了吧!」
經倉田這麼一說,桃子「哦……」地一聲,終於注意到了瀨名落寞的神情。她內疚地看著他。
此時,杉田老師走過來,拉長了語氣說:「瀨名老師,學生已經來了喔!」
「我馬上去。所以現在,就算你恨我說涼子的事,我也愛莫能助。我得去上課了……」
瀨名起身走向教室。他們兩人竟然分手了啊……「……」倉田顯得有些失望,桃子則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說:「……喂喂喂喂喂,你知不知道涼子住在哪裡!」她的話讓倉田愣住了。
從倉田那兒問出涼子住處后,桃子立刻直奔那裡。涼子在家,但看起來非常憔悴,令桃子十分驚訝。她大概是心事重重吧!
「……桃子小姐……」來開門的涼子,穿著一身素凈的家居服。
「聽說你都沒去學校!」進屋后,桃子劈頭就問。
「涼子你瘦了。」再加上黑眼圈,涼子已不復昔日惹人憐愛的模樣。
「啊……對不起。我連茶都沒倒……」
「哦,不用客氣了。」涼子起身準備去泡紅茶。此時,電話鈴聲響起,她卻好像不打算接聽。
「……」桃子看看電話,又看看涼子。
「沒關係,最近我都是用電話答錄機……」
「……」當電話切換成答錄功能時,涼子預錄的聲音傳了出來。
「現在有事外出中,請於嗶聲后……」
涼子端出紅茶給桃子時,答錄機傳來了瀨名的聲音。
「啊……是我,瀨名。」涼子和桃子同時停住了手,聽著瀨名的聲音。
「好久不見。上次見面,我居然那樣……就走了,真是對不起。我覺得自己太不成熟了。」
瀨名好像是在街上的公用電話亭打來的,聽得見汽車經過的聲音。
「如果……你還在意我的話……就算不在意了也無所謂……要這麼做也許很困難……我希望能重回以往的學長和學妹的關係。再見。」
一直側耳傾聽的涼子,對瀨名的這份體貼,反而覺得悲傷。學長,真的是一個好人。即使如此,我還是確定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不是瀨名學長。
很奇怪,桃子居然安靜得不說半句話,涼子回頭一看,發現她竟然用手指塞住了耳朵。「說完了嗎!」
「……!」
「我覺得我不該聽。」說著,桃子放下了手。
「……」她居然會對這種事一板一眼,涼子不禁笑了出來。
☆☆☆
拍攝工作結束后,小南一個人在攝影棚內處理善後。剛剛模特兒投身於燈光下所做的炫麗演出,就如同虛幻一場,現在棚內只剩一片昏暗寂寥。小南忙著撕下標示模特兒位置的紙膠帶,杉崎對她說了一聲:「辛苦你了。」
「哦……你也辛苦了!」
「肚子餓了吧?」
「嗯!」
「找個地方吃飯吧……!」杉崎還在想地點時,編輯們和模特兒從化妝室走了出來。
「杉崎,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討論吧!」其中一位編輯對杉崎說道。
「可是……」當杉崎猶豫著該不該去時,小南頻頻打手勢,「去呀、去呀!」
「我們在樓下等你。」他們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真不好意思。」杉崎滿懷歉意地看著小南。
「沒關係的。」
「我一定會補償你的。」杉崎邊說邊走出攝影棚,小南則用很有朝氣的聲音對他說:「辛苦你了!」聽到這句話,杉崎回過頭來。他心裡想著:「真是個可愛的傢伙呀!」臉上則露出微笑,跟她揮了揮手。小南一個人又開始忙碌起來。
☆☆☆
為了給涼子打氣,桃子帶她到「萬金」拉麵店。
「來,喝酒喝酒!」她夾起餃子,然後又在涼子的杯里倒滿了啤酒。
「涼子,你真的很老實吧!」
「老實……?」
「可不是嗎!你既沒有和真二交往,偏偏又甩了瀨名。瀨名長得帥,你大可以把他擺在身邊呀!」
「……我辦不到。」
「你真的那麼喜歡真二嗎?」
「……我為什麼偏偏喜歡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呢?
「一點也沒有『不該』呀!」桃子斷然地說。
「嗯……?」
「哪有什麼『不該』呢!他又不是已經結丁婚……「……他不會看上我的。」
「涼子,人生就只有一次,為什麼要輕易地放棄呢!」
「……」見到桃子少有的認真,涼子也感到疑惑了。
☆☆☆
離開攝影棚之後,小南從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桃子。
「你好,我是桃子。現在正在森林中探花,請在我說出天靈靈地靈靈之後,留下你想說的話。天靈靈……」還沒聽完,小南就將電話掛斷了。對於桃子這種無聊的留言,她早就聽膩了,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可惡,人不在,還浪費了我十圓。」小南一邊嘟噥著,一邊翻開電話簿。「想找個人一起吃飯都找不到……她們全都結婚了……」
這種時候,特別容易感受到自己一個人的凄涼。她不由得思考了一會兒今後該何去何從。
☆☆☆
瀨名想炒一盤面,於是打開了冰箱。一看菜箱,他不禁感到納悶。在裡頭翻了半天,還是只能找到胡蘿蔔和馬鈴薯。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喂。」
「哈啰~」小南模仿老外的聲音跟他打招呼。
「你呀,到底把我的高麗萊拿到哪裡去了?」瀨名劈頭就問。
「──好特別的問候語。」
「我想炒盤面,可是找不到高麗菜。」
「對不起,早上我炒來吃了。」
「那是我的高麗菜耶!」
「不是還有我的馬鈴薯嗎!」
「馬鈴薯哪能用來炒麵呀!」
「一個大男人還這麼挑剔。喂,要不要出來!」
「啊?」
「反正你也炒不出像樣的面。」
「……」說得倒也沒錯。因為小南要請客,所以瀨名決定赴約。小南帶他去的地方,就是以前去過的那家「劇場」酒店。
「原來你要在這裡請我吃飯呀?」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瀨名幽幽地說。
「嗨,歡迎歡迎。」店長真二走了過來。
「又不是賣魚的,『嗨』什麼『嗨』。」
「老姊,這次帶的人又跟上次不一樣了,你真行呀!」真二嘲諷道。
「你好。」瀨名板著一張撲克臉跟他打招呼。
「嗨!」真二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嗯……我看,先來一瓶啤酒吧!」小南點了菜之後,真二說了一聲「OK」,就到裡頭去了。
「你的工作還好吧?」瀨名問小南。
「嗯?今天又搞砸了。攝影師不是都會讚美模特兒一番嗎?其實啊,那就是要換底片的一種暗示。而我呢,今天又會錯意了。」
「好像還不輕鬆呢!」
「不過,還是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
「你跟杉崎先生處得還不錯吧!」
「嗯,他人很好。」
「是嗎?那太好了。」瀨名打從心底這麼說。
真二拿啤酒過來,立刻插入他們的談話。
「瀨名先生,你和涼子小姐進行得很順利吧?」
「……」瀨名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正當小南作勢要趕弟弟走的時候,真二看了入口一眼,然後語氣明快地說:「哇,說曹操,曹操就到。歡迎光臨!」
見到真二滿心歡喜的模樣,小南也回過頭去。啊……站在那兒的,正是桃子和涼子。瀨名也不經意地往那兒瞧了一眼,馬上愣住了。涼子也因為看到瀨名在場,而顯得很尷尬。桃子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涼子拉到真二面前,然後對真二說道:「野獸,涼子說有話要對你說。」
「……什麼,我!」突然被涼子指名,令真二大吃一驚。
看著一語不發的瀨名,小南真是捏了一把冷汗。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涼子也感到很困擾。
「你要跟我說什麼……?」真二略顯慌張地問道。而露露在另一頭,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
「沒有啦……那個……不是……沒什麼……」因為瀨名在場,所以涼子實在是說不出口。
「涼子,你這樣怎麼行呢!你得把話講清楚呀!你不是曾經為了見他一面,連著好幾天跑去看那個什麼鬼演唱會嗎?」桃子頻頻催促她。
「桃子!你到底想幹什麼呀!」小南怒斥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桃子也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為什麼要把涼子帶來這裡!」
「因為她說她喜歡他呀!既然喜歡的話,為什麼不對本人說個明白呢!」
「你也得看看時間和場合呀!難道你沒看到瀨名也在這裡嗎!」小南極力反擊。
「瀨名在又怎麼樣!喜歡就是喜歡呀!」
「你的意思是,只要自己喜歡,無論怎麼做都可以嗎!?即使會傷害別人地無所謂嗎!?」
「反正喜歡就是喜歡嘛!喜歡上別人的這種心情定停不下來的,是世界上最偉大的!!」
「你在說些什麼呀!!你這個只會在森林中探花的傢伙!」兩個人真的開始吵起來了。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大大方方地愛上有婦之夫!!」小南激烈地予以駁斥。
「就是因為你這麼說,所以你才會到今天還嫁不出去!!」桃子也以牙還牙。
「氣死人了,自己滿腦的粉紅色大象還敢這麼說!」
「你才是一頭難纏的怪獸哩!」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終於扭成一團。
「……喂、喂、老大姊!你們冷靜點……」瀨名連忙上前勸阻,可是她們根本聽不進去。
「夠了!」涼子突然大叫了一聲,令小南和桃子都感到很訝異,爭執旋即平息了下來。這個時候,小南的腳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涼子馬上遞給她一條小毛巾。
「謝謝……」當小南拿起小毛巾擦拭的時候,涼子說了句:「對不起,打擾你們了。」便轉身離去。
「……涼子!」看著瀨名不加思索她便追上去,真二隻是在一旁瞎起鬨。
「咻──咻──好熱情唷!」
瀨名很快地又跑回來,這一次他拉著真二的手說:「過來。」
「什麼……!」
「沒什麼,跟我走就是了。」
「……」真二乖乖地站了起來。
涼子在街上跑著,瀨名和真二在後面全力追趕她。好不容易追上了,瀨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攔了下來。瀨名和真二都上氣不接下氣,喘吁吁地說著話。
「涼子,你,跑得好俠喔!」瀨名說道。涼子則回答說:「我是高中校隊。」
「……我,平常,幾乎部沒運動。」真二氣喘如牛,痛苦地說著,瀨名則對著他說道:「你,你給我好好地聽她說話。」接著,瀨名看了看涼子,說:「要說喔!」
涼子對瀨名深感歉意,不禁低下了頭。真二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站著。
「啊……我……」瀨名看看涼子,又看看真二,然後說道:「我在這裡太礙手礙腳了……」
之後,他什麼話都沒再說,留下兩個人便離去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在街上,發現小南就站在果汁自動販賣機前面。看到她,他依然維持同樣的表情,逕自走向自動販賣機投下零錢。他丟進一枚五十圓及一枚十圓的硬幣,然後看了一眼他的錢包──零錢不夠。瀨名嘆了一口氣,心想:還是按下退幣鈕吧!
「笨──蛋!」說著,小南替他投進不足的零錢。瀨名不但將心愛的女孩拱手讓給自己的情敵,連一罐果汁都買不到,小南對瀨名感到無限心疼。
「你要喝什麼?」瀨名正想按鍵的時候,向小南問道。
「用天使的眼淚劃開群星的雞尾酒。」
「……哪有這種東西嘛!柳橙汁好嗎!」
「好。」瀨名按下鈕,立刻滾出一罐柳橙汁。
☆☆☆
「……聽說你為了見我而跑去聽演唱會,是真的嗎!」真二問道。
「……那一天……就是真二你送我回家的那一天,我原本是打算就此忘記的,可是……」
「我想忘記,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就更想見你,再過一天,我還是不能停止地想要見到你,原本應該要隨著時間而淡忘的,我卻變得愈來愈渴望見到你……於是我……」
「我很抱歉……」看著努力解釋的涼子,真二不由得想跟她道歉。
「請不要對我說抱歉。我全都明白,請不要對我說抱歉……」
「不是那樣的!」涼子想走,真二抓住她的手說道。
「不是那樣的……我是為了不能去看你而道歉。」
「……什麼……?」
「我……我也是一直將你放在心上的。」
「……」涼子倒吸了一口氣。
「我好想見你。」一向不肯在別人面前吐露虛實的真二,面對涼子,第一次坦誠地表白自己的情感。
然後,他將涼子拉近自己的胸膛,緊緊地擁著她。
瀨名和小南在自動販賣機前喝果汁,遠遠地,可以看見真二和涼子緊緊相擁的身影。小南喝了一口之後,將果汁遞給瀨名。「嗯。」
瀨名喝完后,小南提議:「回家吧!」
「好吧。」瀨名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將空罐去向垃圾桶。等空罐掉進垃報桶后,他才邁步向前走。兩人並肩走著,一輛空的計程車經過他們的身旁,之後,又一輛空車開過去,小南於是問道:「瀨名,你有沒有帶錢?」
「你呢?」
「桃子一氣之下就回家了,「劇場」的消費全都是我一個人付的,身上已經沒錢了。」
「……因為你說要請客,所以我身上沒帶錢……」瀨名看了看錢包。「裡面沒錢耶!」
「……那要怎麼回去呢?已經沒電車了。」
「走路回去吧!」瀨名答得很乾脆。
「當真?」
「當真。」
兩個人只好一步一步往前走。他們並肩走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街上的車子愈來愈少,空氣愈來愈清澈。兩人不停地走著,總算來到了瀨名住處的附近。他們登上防波堤,並肩坐了下來。兩人伸手擋住風,用打火機點著了菸。這一口菸真是讓已經疲累的身體感到舒服極了。
小南讓夜風吹拂著頭髮,心情愉悅地說道:「夜晚的空氣,呼吸起來已完全像盛夏。」
「……」瀨名默默地抽著菸。
「好想去海邊喔……!」
「好啊!」
「瀨名真是個好人。」
「是嗎?」
「天空是碧藍的,海洋是廣闊的,而瀨名是善良的。」
「那是什麼啊?」
「嗯!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你永遠都是這麼善良。」
「我可一點都不認為你這是在讚美我。」
「永遠都跟瀨名這種人在一起的話,在某些方面一定會非常幸福的吧……?」
「什麼叫『某些方面』呀!」
「……到底是哪些方面呢?」
輕柔的風吹在身上,兩個人就這樣昏沉沈地眺望著遠去的船隻。
「……小南,我們來接吻吧!」瀨名若無其事地說著。
「嗯?……好啊!」小南也答得很爽快。
兩張臉慢慢靠近,終於碰到了嘴唇。
一個輕柔的吻。這是和瀨名的第一個吻接著,是一個更深的吻。
親吻過後,兩個人輕輕地擁在一起。
「好久沒接吻了……」小南說著,瀨名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
小南秀麗的長發掩住了她的臉龐,瀨名問道:「可以這樣待一會兒嗎!」
「好啊。」
他們兩人的手環繞住對方,愉悅地相擁在一起。
好像從以前開始,就該如此似的。
這麼一想,兩人的擁姿就更加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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