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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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光一哪怕只睡一個小時,市子特意把他安排在了三樓的房間。她想,為了光一,也為了自己,今天應該做一頓富於色彩的午飯。她想到了做起來方便、省事的什錦飯。

她將扁豆、榛蘑、蓮藕、對蝦、鴨兒芹和紅姜等所需材料一一寫在紙上,然後交給志麻去買。

她一邊系著圍裙,一邊來到了敞亮的廚房。她正洗著手的時候,驀然間又想起了山井邦子的死,同時,清野的面龐又浮現在眼前。她驚恐地想,難道邦子的自殺與清野的事還有什麼聯繫嗎?

昔日與清野分手的時候,市子也未曾想到過去死。

但是,邦子的死或許喚醒了埋藏在市子心中的女人的悲哀。

「這樣太對不起佐山了。」市子關上了水龍頭。不然的話,她這手不知要洗多久。

外面有人叫門,市子出去一看,原來是送信的。

送來的是阿榮的母親三浦音子寄來的信和包裹。

音子在信上說,她四月底把家裡收拾了一下,然後去了神戶的大女兒家。

信上說,她無時無刻不在牽挂著阿榮。還說,今年氣候不順,五月天就像梅雨季節似的,她神經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從手腕一直疼到指尖,甚至連信都寫不了。所以信也一拖再拖,她為此再三表示道歉。

音子還在信上說,二十多天以前,她就打算來東京與阿榮一起生活了。看到這裡,市子嘀咕道:「那樣再好不過了。」

但是,阿榮就是因為討厭母親才離家出走的,她會聽音子的話嗎?若是兩個人都住在東京的話,弄不好音子會成為市子的又一負擔。

另外還有一封信,是音子寫給阿榮的。

大概是手指疼的緣故,阿榮來這兒以後,音子只給她寫過兩封信。一封是阿榮剛到的時候寄來的,另一封是在大約二十天以前收到的,裡面還有給阿榮的匯款。

據說戰後,阿榮的父親在舊貨店老闆的勸說下曾買了一些茶具,音子拿了幾件不起眼的小東西去賣,如黃瀨戶瓷香盒、兩隻小茶杓,結果賣了幾十萬元,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有了這些東西,音子暫時還過得下去,因此還能給阿榮一些零用錢。

阿榮從不給母親寫信,她好像非常討厭寫信。

細長的小包裹里是一條博多產的和服腰帶,這是音子送給市子的。漂亮的琥珀色對市子來說,似乎顯得太鮮艷了。

「阿榮已經來了兩個月了。」

市子想,用不了多久,連大阪的房子也會被賣掉吧。

佐山事務所位於丸之內一帶,那裡雖經歷了大正大地震和昭和的戰火,但仍完好地保留著昔日的風貌。

一到了街樹新綠的時節,暗紅色的磚樓彷彿也變得年輕起來。

休息了一周的佐山剛一走進事務所,大家便紛紛走上前來關切地詢問他的病情。

「碰上這陰雨連綿的鬼天氣,身體有點兒不舒服。」佐山含糊其辭地答道。

佐山討厭提血壓高這事,彷彿自己已經成了老人似的。他想儘快把這件事忘掉。

阿榮站在桌旁,把一張表交給了佐山。原來,在佐山患病休養期間,阿榮替佐山婉言謝絕了一切來訪和邀請,並把這些都一一記了下來。

「咦?在家裡你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您這些只會增加您的負擔。」

無論是電話還是來客,表中都記錄得十分詳細。調查案件的原稿也都抄寫得工工整整。

很顯然,阿榮為佐山工作十分努力,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條,令佐山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下午,佐山去法院轉了轉,一個多小時以後,他回到了事務所,一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

佐山順手拿起一本美國雜誌,瀏覽著上面的照片,這時,一個姓張的中國人來找他了。

這位張先生從前曾因觸犯了經濟法而請佐山幫過忙。打那以後,他就時常來事務所諮詢有關法律事宜,並且還請佐山吃飯。

佐山夫妻曾被邀請去過位於麻布龍土町的張家。

那是一座戰後建起來的房子,除了車庫和客廳以外,其餘的部分都是純粹的日本風格。年過五十的張先生喜歡穿素雅的和服,看上去儼如一位日本老闆,說他是中國人,別人幾乎都不敢相信。

據說張先生是十二三歲的時候來日本的。現在,他同日本妻子、岳母及養子一起生活。聽說他的養子是個日本孤兒,在產院里生下不久,就被抱養過來了。那個養子今年二十齣頭,張先生對他視如己出,對岳母也視同自己的親生母親。

除了這個由陌生人組成的和睦家庭以外,張先生在外面還有一個為他生了孩子的小妾,她現在經營著一家酒吧。

佐山夫婦應邀來到他家時,市子為他的這種生活驚訝不已。

張先生對岳母一口一個「他外婆,他外婆」,叫得十分親切。

肌膚雪白的妻子穿著入時,但長得並不漂亮。她有時還跟張先生一起去小妾的酒吧,佐山聽到這些,連忙阻止說:「太太,那樣做可不妥呀!」她母親也贊成佐山的意見。因此,母女倆又吵了起來。

張先生對這一切卻視若無睹,他依然談笑自若。

佐山與張先生坐在有屏風隔出的一角談著話,這時,阿榮送茶來了。

「小姐長得真漂亮,是什麼時候……」張先生雖然面對著佐山,但這話好像是對阿榮說的。

佐山向張先生介紹了阿榮。

不過,張先生對佐山生病及阿榮在事務所工作的事則一無所知。

「帶這個漂亮的小姐去夜總會玩玩怎麼樣?」

張先生望著阿榮的背影大聲說道。

「今天恐怕……」佐山笑著謝絕道。

「反正今天我要帶內人和犬子出去吃飯,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他們也會高興的。」

佐山只好點頭答應了。張先生約他在日活飯店的大廳見面,然後又叮囑了幾句,便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佐山一回到辦公室,阿榮便迎了上來。

「方才那個人約我去夜總會,你想不想去?」佐山低聲問道。

「啊,太好了!」阿榮興奮地大叫起來。

「可是,我這身打扮……」

阿榮無所顧忌地撩了撩茶色粉格的裙子。

「這事別聲張……」佐山別開臉,「你就穿這個吧。就算是去了,我也不能喝酒,隨便看看就回去。」他似乎有點兒不高興。

可是,阿榮依然是興緻勃勃。

「幾點到那兒?」

「我們說好六點見面。」

「那我總得化化妝呀!六點的話,去美容院還來得及。」

「……」

佐山摸了摸腮幫。他的頭髮不太密,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顯得頗有個性。

「這樣吧,我也順便去理個髮。你六點直接去日活飯店的咖啡廳吧。咖啡廳在飯店地下一層的最裡面。」

他擔心阿榮先到那裡見了張先生一家不知該說什麼,於是決定在地下一層會合后,一起上六層大廳。

阿榮歡快地扭動著腰肢將打字機罩好,把椅子推到桌子下,然後急匆匆地出去了。

佐山從二樓的窗戶目送著阿榮沿著一排懸鈴樹漸漸遠去的輕盈身影。

一個年輕的律師回來向佐山報告說,山井邦子已被確認為自殺了。不知為什麼,佐山沒有立即打電話將這個消息告訴市子。

佐山從銀座的理髮店走到了日比谷的日活會館,一路上看到年輕的姑娘們已換上了夏裝。在他休養的這段期間,街上彷彿換了個新天地。

先一步來到地下咖啡廳的阿榮把手舉到耳旁,向佐山招手示意。

「伯父,這下您精神多了!」

「等很長時間了嗎?」

「不,我很高興。我們總是一起回家,一起去事務所,這次在一個新的地方碰頭……」

「……」

阿榮的柔發中散發著從美容院帶來的淡淡的幽香。她化的妝比平常濃艷了一些,面龐顯得更加俏麗嫵媚。

佐山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青春氣息。

「阿榮今年二十還是二十一?」

「我是屬鼠的。」

「你還知道舊時的屬相嗎?我也是屬鼠的,正好比你大兩輪。」

「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喜歡您了!」

佐山輕輕地笑了。

「放心大膽?就像是哄小孩的遊戲?」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

「那個中國人怎麼還不來?」

「張先生他們一家在樓上等著我們呢!」

佐山帶阿榮離開咖啡廳,乘上了自動扶梯。

在大廳里,佐山與張先生一家寒暄了一番便坐了下來。阿榮順勢坐在了他的身邊,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睛不時地望著佐山,宛如他的情人一般。

「伯父,那位上樓去的先生……」

「嗯?」

「他是不是清野先生?我和伯母見過他。」

「在哪兒?」

「在東京會館,是上次看完電影以後……」

「咦?」

「怎麼?伯母沒告訴您嗎?」阿榮故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叫清野?」

「我想……大概是的。」

佐山尋思,莫非是漁業公司的那個清野?佐山雖未見過他,但在為他們公司打官司時,曾聽說過清野這個名字。

方才佐山也看到他和另外三個人在大廳里談話,現在大概是要去餐廳。

他站在樓梯上回過頭,那爽朗的微笑、堅毅的目光及強壯的肩膀盡收在佐山的眼底。

然而,市子怎麼會認識清野呢?她為什麼要隱瞞與清野見過面的事呢?

「昨晚光一的事也有些蹊蹺……」

既然是在大廳會合,原以為會在飯店用晚餐,豈料張先生卻把他們帶到了一家關西菜館。阿榮來東京后第一次嘗到了紅燒雞肉,她吃得非常高興。

佐山已經想走了,可是,有張先生的妻子和兒子在側,另外,阿榮正在興頭上,所以,他不願掃大家的興,於是就決定跟他們一起去夜總會。

來到夜總會剛一落座,女招待就走到桌旁為他們點上了蠟燭。阿榮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鮮、好奇。散布在天井上的照明燈閃爍著宛如繁星般的微光,桌上只有一隻蠟燭,偌大的夜總會裡顯得很暗,連鄰桌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

對面和周圍立著幾根樹根似的奇怪的柱子,像是分別代表著男人和女人,女人可以隱約看出腰部和臀部的曲線。據說,夜總會的整體裝飾採用了象徵宇宙的設計,黑洞洞的天井上用紅、藍熒光塗料畫著一些奇妙的線條。

在若明若暗的光線中,阿榮的面龐愈發顯得白皙、嬌艷。

「怎麼樣?請您……」張先生的兒子請阿榮跳舞。

他叫和夫,時髦的黃襯衫配著一條灰鼠色西褲。佐山覺得他有些流氣。

「我就願意這麼看著。」阿榮膽怯地說道。

據說,這裡可以容納很多客人,光是女招待就有二百五十人之多。阿榮似乎被這陣勢嚇住了。

「你不會跳嗎?」

經佐山這麼一說,阿榮呷了一口杜松子酒,壯了壯膽說:

「那麼,就跳一個……」

舞池裡只有六七對男女在跳舞,女招待們都穿著袒胸露背的晚禮服,阿榮的那身普通的衣裙在這裡反而很顯眼。樂隊演奏著低沉的樂曲。

一旦進入舞池,阿榮就跳起來沒完,她連著跳了三四支曲子也不下來。

阿榮從和夫的顎下轉過臉,向佐山促狹似的笑了笑。佐山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但又無處發火,彷彿是自己身邊的東西被人順手拿走了似的。

「這姑娘真不錯,看樣子很單純。」張先生對阿榮讚不絕口。

「和夫交了許多女朋友,總是花錢,真拿他沒辦法。」張先生的妻子也在一直盯著他們,「要是有好姑娘的話,我想讓他早點兒成家。」

「那姑娘可不行!」

佐山立刻一口回絕道,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不行?」張先生反問一句,然後,向佐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正當佐山苦於無法作答時,阿榮回來了。

阿榮抹了一把沁出汗珠的額頭,又喝了一口杜松子酒。

「他跳得太好了,我實在不願停下來。樂隊也不錯。」

聽阿榮這麼一誇,和夫似乎又來了精神,稍事休息后,他又邀阿榮跳舞。

豈料,阿榮卻像蝴蝶似的揮了揮手,冷冰冰地拒絕道:「我不能把伯父晾在一邊不管。多虧了您,今天我玩得很痛快……」她似乎從佐山的神色中領悟到了什麼。

和夫拉起女招待的手,又下舞池去了。

「伯父!」阿榮提醒道。

「啊,我們該走了。」

女招待用手按住佐山的腿說,模特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那十個時裝模特據說是女老闆從女招待當中選出來的。

張先生一家似乎經常光顧這裡,她的妻子跟女招待們正聊得火熱。

這時,除了舞台之外,整個大廳的燈全熄了,舞池裡的客人們也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追光燈的指引下,身著晚禮服的模特們順著帶有紅扶手的螺旋樓梯從天井魚貫走了下來。這十個人當中,有兩個穿的是和服。她們先在舞池站成一排向客人們亮了相,然後登上了舞台。台前擺著一溜兒人造百合花,花的下面透出了絳紫色的腳光。

佐山本欲離去,但一聽說有脫衣舞表演,便又留了下來。

女招待說,如果喜歡模特中的哪一位,客人可以把她叫到身邊來。大家沉默了片刻,張先生的妻子說道:

「那個扎著髮帶的姑娘挺可愛的。」

儘管看脫衣舞對阿榮來說有些難為情,但她仍目不轉睛地望著台上。

隨著表演的繼續,那位扎著髮帶的姑娘走下來,坐到了佐山的身旁。這姑娘看上去很安分,她的頭髮上灑著金粉,佐山看了覺得十分新鮮。她那套晚禮服從後背到胸前鑲著一圈看似珍珠的珠子,佐山用手指拉了拉那珠子問道:

「凡是參加表演的人都可以領到這身衣服嗎?」

「不,這都是我們自己掏錢買的。」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呀!」

這時,阿榮湊過來說:「伯父,咱們走吧。」

張先生邀佐山再去一家夜總會,可是,這次佐山婉言謝絕了。他們告別了張先生一家,出了夜總會。

由於計程車堵塞了道路,他們被一群賣東西的小女孩團團圍住了。阿榮高興地買了一束花兒,然後摟住佐山的胳膊說:

「我喜歡伯父,最最喜歡!」

「你是不是醉了?」

「有點兒……」

阿榮那柔軟的小手微微有些發燙,無形中也使佐山增添了幾分青春的活力。

「我覺得臉皮緊繃繃的,我一喝酒就這樣。」

「在大阪的時候你也喝酒嗎?」

「您也知道,我父親不回家,所以,母親總是喝酒,我也陪她喝,慢慢地就喜歡上了。」

「這麼說,將來你得找個能喝酒的丈夫了!」

「瞧您,還是一副老腦筋。我想喝的話,可以自己一個人喝嘛!」

「你不是說,陪你母親喝嗎?」

「那是因為我討厭那樣的母親。」

「你不是你母親的孩子嗎?」

「不,我喜歡父親!他對我比母親好上一百倍、一千倍!可是,父親他一去就再也沒……」

阿榮止住了話頭,彷彿是在吐去心中的怨氣。

「不過,現在我已決定把這些通通忘掉,高高興興地活著。有您疼我,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喜歡您甚至超過了伯母……我只能用『喜歡』來表達心裡的感受。」

佐山想多走一會兒,一方面為了使阿榮清醒過來,另一方面也確實是想跟這個美麗的姑娘單獨多待一會兒。真是天賜良機,今天竟能讓他得償心愿。

「您要是不說話,我就會被當成是受到訓斥的小孩子了。我可不是小孩子!」

佐山走近和服店的櫥窗,躲避著夜風點起一支香煙。

「伯父,您累了嗎?」阿榮關切地問道。

「還不至於。」

「我擔心您為了讓我高興而勉強自己。」

「沒有的事。」

「您瞧,店裡的人向您打招呼呢!難道這是伯母常來……」

「嗯。」

佐山發覺以後,馬上從店前走開了。

「若不回去的話,伯母會惦記的。」

危險的機會正在漸漸逝去。

「不過,即使現在就趕回去,也會受到伯母責備的。」

「是會受到責備的。」佐山輕輕地笑了笑,「就說你喝醉了,怎麼樣?」

「說了也沒關係。伯母從未體驗過那種大醉一場的不幸,我真羨慕她!」

突然清醒過來的阿榮臉色煞白,細長的眼角閃現著淚光。佐山給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阿榮一直將市子奉為崇拜的偶像,佐山覺得,她之所以說喜歡自己,恐怕也是愛屋及烏吧。

市子心裡盤算著,光一也許會從東京站將坐海燕號特快列車來京的村松直接帶到家裡來,另外,佐山今天也該早些到家。

她為佐山和村松做好了晚飯,耐心地等著他們。佐山今天是大病復出的第一天,村松這次來京是為了參加山井邦子的葬禮,雖然不能說是為他接風洗塵,但市子確實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然而,這一切都白費了。

將近夜裡十點,外面響起了門鈴聲,市子以為是佐山回來了,可是打開門一看,卻只見村松一個人站在門口。

「可把您盼來啦!光一他……」

「為這種愚蠢的事麻煩您,實在是令人慚愧……」

「哪兒的話!請先進來再說吧。」

正當村鬆脫鞋時,佐山也回來了。阿榮躲在佐山的身後,撲閃著一對驚慌的大眼睛。

「喂,」村松一見阿榮就大聲說道,「聽光一說,你這姑娘不請自來了!」

「光一可真討厭!」

「沒想到,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是用多摩河水洗的嗎?」

阿榮一聳肩膀跑上了三樓,再也沒下來。

佐山見到村松十分欣喜,立刻與他興緻勃勃地聊起來。村松將山井邦子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佐山。

「假如我不叫她來東京,她或許不至於走上絕路。桑原戰死後,我覺得他留下的妻女很可憐,於是就讓山井來暫時幫幫忙……其實,我對桑原並沒什麼義務,不過,山井過來一呆就是許多年,她這一死,我反倒覺得對桑原母女今後的生活負有責任似的。這實在是一段奇妙的因緣。」

「阿榮來了以後,恐怕你佐山也不可能預知今後會發生什麼事吧?」

「嗯,市子會感興趣的。」

「這可不僅僅是興趣呀!人與人之間產生的聯繫……」

村松對邦子之死似乎並未放在心上,他又同佐山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

儘管邦子與佐山無任何關係,但男人們就是這樣的嗎?市子與邦子雖然素昧平生,可是心裡卻在為這個死去的女人感到悲哀。

過了一點半他們夫婦才上床躺下。

市子推開了佐山的手,儘管他們已久未親近了。

「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我已經完全恢復了。」

「這裡還住著前來弔唁的朋友呢!」

「弔唁?」佐山把手縮回去,翻身仰面躺著自語道:「真是怪事,弔唁或是守夜之後非常地想女人。男人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可不是那種女人,請你不要侮辱我!」

彷彿佐山說的「女人」不僅僅是「妻子」似的,在市子聽來,妻子不如說是一個替代品。她感到十分厭惡。

傷心亡人或許有時需要互相擁抱、撫慰,但山井邦子與佐山卻是毫無瓜葛。

也許他想在市子身上發泄被年輕美貌的阿榮勾起的情慾?

市子本想問問佐山,從下午到深夜,他們都去了哪些地方。但是,她現在甚至都不願提起阿榮的名字,唯恐自己會受到傷害。

另外,市子還擔心自己若是捅破這層窗戶紙的話,會不會弄假成真?

她自我解嘲地想,佐山回來時若不是在門口遇上村松,可能早就告訴自己了。

「你怎麼啦?」

「從早上起來后,我這一天都沒得安生,我還指望你能早點回來呢!」

「唉,今天張先生來了。」

「哪個張先生?」

「就是住在龍土町的那個,你跟我不是還去過他家嗎?」

「哦,是他呀!」

「這回阿榮的母親一來,我們家就成了旅店了。音子也要住在這兒嗎?」

「聽說音子要把大阪的房子和東西全部變賣掉,這樣的話,她可以得到一部分錢。現在她只有阿榮了,她們母女倆若想在東京生活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是啊。不過,儘管阿榮的母親被她父親遺棄了,但是與父親相比,阿榮更討厭自己的母親。她離家出走是投奔你來的,如果音子硬要同她在一起,難保她不會再次出逃。」

「我對這種年齡的女孩子簡直束手無策。我現在只想照看好妙子一個人,把阿榮還給音子好了。」

「她對你那麼親,你捨得放手嗎?」

「人家還有母親呢!」

市子一反常態,語氣十分尖刻。

「她父親健在,雙親俱全……」市子似乎意猶未盡。

「……」

過了不久,佐山又悄悄地將手按在市子的乳房上。市子不由得熱淚盈眶,她不願輕易就範。

可是,若不能滿足佐山的話,恐怕會把他推給純貞無瑕的阿榮,而自己早在結婚的時候就已失去了少女的純貞了。想到這裡,市子突然發瘋似的抱住了佐山。她感到佐山今天異常地強壯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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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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