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仍然是我瑪阿,對,昨天我又跟漢克見面了,就我們兩人。我先給他寄去一封信,

說我要跟他談些嚴肅、重要而秘密的事。顯然我這是虛張聲勢。我約他在一家大飯店裡

見面。他得在一個房間里等我,在88號房間。梅爾和馬克呆在大廳里,他們永遠不會見

到漢克。他們想在我之前先看一下房間,我沒同意。沒有任何危險,無人知道我要佔這

個房間。他們猶豫了一下,順從了我。我感到他們有些妒忌。我之所以敢於同漢克約會,

是因為璐向我透露了一個信息:呂絲跟漢克吵架了,呂絲哭了。我覺得呂絲的眼淚流得

妙極了。呂絲,哭吧,哭吧!我的乖乖。我來喝你的淚水,你那苦澀的露水。璐告訴我,

漢克是個三心二意的傢伙,他是個情種,但他好奇、獨立。呂絲也十分獨立自主。這樣,

潛沉在熱戀的狂潮下的梗阻終會暴露,針尖對麥芒在所難免。「他們不融洽。」璐對我

說道。可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她到處掏人家的知心話。比如,漢克向柯妮推心置腹,

而璐則是柯妮的朋友。如此說來,漢克與呂絲的關係恐怕不行了,我很喜歡這種猜想,

我好像鬆了一口氣,最終大家都自由了。太棒了!我不再向馬爾科姆諮詢。我覺得自己

沒有失去呂絲,讓那精神分析見鬼去吧!馬爾科姆在把我的錢裝入自己的口袋時,目瞪

口呆地注視著我。突然,我覺得他那麼矮小,幾乎有點可憐他。燦爛的陽光照耀著街道。

梅爾和馬克春風滿面,充滿了青春活力。馬克跟著我上車前在上衣裡邊旋轉著手槍,像

個苦行僧。人們跳舞,鳥兒鳴唱……我真想干點荒唐事。我給漢克寄去了一封信,上面

簽著瑪阿的名。

漢克在房裡等著,坐在一張扶手椅上,一副傻相,一動不動,如釘在深玫瑰紅的天

鵝絨椅面上。他在順從地等候我。保鏢們呆在大廳的天花板下事相通、相類或統一。

《易傳》提出:「『大人』者,與天地,在穿著朱紅外套的年輕侍者和衣著華麗的富有

顧客之間。一切秩序井然。這是我瑪阿推動了行星,是我使這一小群男子漢有了活力。

那兩個偷攝者,那個精神分析專家和那個亞洲舞蹈演員,他們是我麾下的四重奏小樂團。

呂絲,你就看著吧!

我從裝在一油漆傢具里的小冰箱中拿出香檳,給我和漢克斟上。我決不喝燒酒,但

對香檳不在乎。漢克和我喝了一瓶又開一瓶。我始終不說穿什麼是「秘密而重要的事

情」。我長得很美,這就是秘密。可能由於我很高興,顯得容光煥發。我完全支配漢克

社會和思維運動和發展的普遍規律的科學。」(《馬克思恩格,這是個悲劇。這傢伙不

過是條泥鰍。我怎麼會那麼怕他,怕他對呂絲的愛?他是個漂亮的青年舞蹈演員,但沒

有天分。由於我們稍微有點醉了,我對他建議做個遊戲,他放鬆了……他發誓聽我的,

不是嗎?我是明星,他沒有別的辦法。他從來就是為我而跳舞。好吧,現在跳吧!那些

十足笨拙的秘密新發現,他自己會找到的,這就是我所建議的遊戲。我命他平躺在床上,

四肢盡量伸展,放鬆。我則坐在一張椅子上,稍稍在他的後面,跟長枕一般高。我們映

照在貼在房間側牆的大鏡子里。於是我對他說:

「漢克,你聽任自己……你放任自流,聽憑念頭自發冒出……」

他回答我:

「這有點精神分析學的滋味。」

我等待,然後問他:

「你立即想到的是什麼?直截了當地說。」

「不是想法……」

「那好吧,告訴我你的印象,即使是很模糊的印象。」

「我有點被出賣、受威脅的感覺。」

「受什麼威脅?」

「受您的威脅……您的目光,我不再看這種目光了。」

「是不是我有可能暴露而漢克先生要掩蓋?」

他笑了,首先是神經質的笑,然後是樂得哈哈大笑。他開始開懷大笑。這才是年輕

小夥子的笑。

「瑪阿,您這是為了什麼?好了,別躲躲閃閃、雲遮霧罩的了。快說吧!」

「我不能說……」

「應該說。」

「這是瞬間場面。」

「恰恰正是……是在德方斯廣場演出的最後一個晚上。您有一段時間回到您的化妝

室,我經過門口,璐不敲門就沖了進去,門開了,我瞥見您,有幾秒鐘……您背對著門,

站在一面鏡子前。您上身還保留著灰色乳膠,可下面卻裸露著。」

「你喜歡嗎?」

「這太過分了。這就是您那過火的美。」

我沒料到事情是這個樣子。我心花怒放,一下子就把他——呂絲的舞蹈演員——逮

住了。

「你是不是想再見那時你所見到的?」

他噤了口,發出他那年輕人的咯咯笑聲。他喝了酒,眼睛閃閃發亮。我也是。我進

一步說道:

「我把你的緘默看作承認。可你是不是認為我能這樣在你面前展示……我過火的

美?」

「可能……」

「總不能直接地觀看吧!你不要朝我這一邊看,看床邊的鏡子里。而且得等我叫你

睜開眼時你再看鏡子里。你先閉上眼……對啦,很好……漢克,你在想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我心跳得很快。現在是夜裡,我將看見您。我不十分清楚將看見

什麼,把窗帘拉開……」

「告訴我,你想看什麼?」

「我想我是瘋了,又回憶起那瞬間場面,馬上看到那場面,連續看到好幾次。」

我脫下衣服,保留我的緞子胸罩,袒露我的腰部和大腿。他始終閉著眼睛,等待著。

他那張純潔而漂亮的臉表現出崇敬的神情。

「你是個睡美人。」

他不睜眼地微笑,五官依舊十分優美。呂絲的情人躺在那兒,身材頎長,像朵百合。

我等了一會兒,站起身來,從手提包里拿出一面小鏡子,又回到與枕頭並排的地方。我

始終站著,我轉身朝牆,彷彿要審視自己的臉,往嘴唇上塗口紅。我命他翻身轉到他側

面的鏡子那邊。他終於可以睜開眼睛了。我不再看他。

「好了,你看……」

他喃喃地答應著,聲音很怪。我讓他仔細端詳,我說:

「你對我說一句你的看法。」

「是件無價之寶。」

他用強調的、讚賞的語氣說了這句話。於是我挪開手中的小鏡子,看見他正在端詳

大鏡子里我的胴體。我也觀看這反映出來的使他入迷的形象。我發現自己愈顯得美麗了。

我仍然移動我的小鏡子,他的臉和我的臉連貫地由兩面鏡子映照出來。我們的目光相遇,

我們有點顫慄。

「再閉上眼。」

他閉上了眼。我輕輕地來到床上。

「千萬別睜開眼。」

我躺在呂絲的舞蹈演員那修長而肌肉發達的身上,我吻這個睡美人的嘴。

「別睜開眼……但摸摸這華貴的寶貝。」

我引導他的手,他撫摸、揉捏我的身子。我解開他襯衣的扣子,吻他那純潔的胸部。

我佔有了呂絲的情人。我緊緊摟著他,使他有點透不過氣來。我用嘴唇擰他的脖子。他

溫柔地微笑著解開我的胸罩。他吻我的乳房。我叫喊,我聽見自己發自體內的,而不是

從嘴裡發出來的叫喊聲,一連串歡樂的叫喊聲在我身上打開了缺口,我沉溺在這連續不

斷的叫喊聲中。

就在第二天,我約見了呂絲,我溫和地告訴她:

「我跟漢克睡了覺。」

她有些僵直地往後退,跌坐在一張扶手椅上。她閉上了眼。我喃喃道:

「我求你別睜開眼,仍然閉著……再閉著……睡吧,呂絲,睡吧……我跟漢克睡覺,

因為我愛你。」

我走到扶手椅那兒,我跪下向她探過身去。呂絲似乎由於反射作用而睜開了眼,我

懇求她閉上眼。她像個小女孩似的,很快又閉上了眼。我擁抱她,我用舌頭頂開了她緊

閉的嘴唇。她的臉變得很兇。她撲在我的懷裡。

兩天里,我接連嘗到了永恆的幸福,我享受了生活的樂趣,這是來自我心底的渴望。

這一樂趣帶著光輪圍在我四周,我閃耀著快樂的光芒。對,是顆明星,我終於成了明星,

輝煌的明星。

第三天,呂絲寄給我一封信。信中說我們不能再這樣了,這不可能。應該留下這美

好的回憶。她一點也不遺憾。但她不能永遠成為我的情人,這並非因為漢克的緣故。對

他,她的愛情已降溫。她感謝我使她發現和感受我們生活中的樂趣,但她不能再繼續下

去了,長此以往是不行的。她知道這樣會愈來愈糟。她請求我相信她。況且,她是我的

新聞專員,在工作中應當嚴格……區別趣味。她感到驚訝,萬分驚訝。可這正是驚訝的

效果,表達幸福的撞擊。她對我有著強烈和複雜的感情,但這並非通常所說的愛情。她

無疑處於去愛、但更長久地愛男孩子的狀況,這是習慣,而且不可改變。至於我,她是

以另一種方式愛我……

我被這封信搞得心緒不寧,我還未想到將來如何,我不敢想象。我和呂絲永遠在一

起,我仍然處在十分滿足的嚮往中。呂絲拒絕我,要我相信她。我自己並不想馬上再開

始。我清楚我們之間能夠相愛的特殊原因。現在,我們的作為使我惶恐不安。我原本害

怕做得不好,害怕把下一次搞糟。可這一拒絕,把一切快樂都拒之門外了。我感到非常

痛苦。她本該再等等,給我留下一線希望。我尋思可能這種難得的偶然情況還會重新出

現。不是現在,也不是明天,而是以後。她生活中出現危機時,就會重新解除武裝的。

到那時,我就等在那兒,在她心緒紛亂、一團糟時,我伺機行事。那時就會有新的轉機。

既然有過第一次,肯定有朝一日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她失去一切目標的絕望之夜。

我等著那一天。不應把這告訴她,應該等待,應該相信,我仍然充滿信心。我得到了那

么多,可從未希望過這樣的慷慨。我心滿意足,我擁有一切,我佔有了她。這是我的福

分,我絕對的樂趣。現在我知道了她的一切,我永遠擁有她的一切。我將等待那黃道吉

日,等待雨過天晴,等待著她心裡的暴風驟雨……這一天將來臨,我堅信不疑。有一團

永不熄滅的秘密之火,我將生活在這團火焰的強光中,虔誠地等待這一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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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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