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她等待著,表情冷冷的。
「特呼拉,整個比賽中我一直想著你。當我向前游時,我不斷看著前面的峭壁,告訴自己那就是你。越游近峭壁,它越像你。是我把它人物化了。上面有塊圓圓的突出的山石,成了你的乳房。在峭壁一邊有塊凹陷,成了你的肚臍。下面,在峭壁上有一種——」他停住了。「我告訴過你,很荒唐。」
「不荒唐。」
「我游泳時能想的一切就是我要首先到她那兒,在任何別人之前到達,如果我做到了,如果我到她面前,爬到她上面,她就屬於我的。」他屏住氣。「我差點就成功了。」
「你游得很好,」她說。「你不必感到羞恥。我佩服你。」
他又移動了一下,靠她更近了。「那麼,你得告訴我——你對我同對華特洛一樣佩服嗎?」
「我不能那麼講。他比你強壯,他年輕。在我們看來你弱一些,而且在我看來有時挺怪。但我欣賞這樣——你為我而照我們的方式去做——你做每一件事,甚至錯事,向我證明你配得上我們,配得上我,我就欣賞這個。在你的國家,我知道,你有很高的威望。現在,對我來說,你在我的國家也有了。」
「我簡直無法告訴你這使我感覺有多妙,特呼拉。」
「是真話,」他淡淡地說。「你問我同華特洛相比對你的感覺如何。說實話,還有件事我必須說。」她考慮了一會。「華特洛認真愛著我,」她說。「這對一個女人很重要。」
馬克衝動地抓起她的手。「老天在上,特呼拉,你知道我也愛你——為什麼,昨天——」
「昨天,」她重複著,抽回手。「對,我要說說昨天。你想脫去我的裙子,想用你的身體擁有我的身體。我不說那個不對,那個沒有問題,即使這樣,那時候我還沒有需要你的身體的感覺。我現在要說的不只是那個。華特洛的愛是那個,當然是,但太多、太多了。」
他現在兩手都放到她胳膊上了。「我的也是如此,特呼拉,相信我,我也是如此。」
「這怎麼可能?」她反問道。「我們是——你們怎麼說?——對,有了——我們是一種不尋常的兩個民族的結合。有時候,我是你研究的昆蟲。有時,我是你的情慾所需要的女性。我從來不會再是別的。我沒有抱怨,我不知道。我理解你的感情,因為你已經擁有工作和你的女人,夠富的了。你有愛情,偉大的愛情,你有漂亮的妻子,這就是一切。」
「她什麼也不是!」他大叫。
他對克萊爾的粗暴否認讓特呼拉停住了嘴。她帶著新的興趣注視著他,嘴張著,等著。
「這是我今晚在這兒等你的原因,」他匆匆往下說。「要告訴你我愛的是你,不是克萊爾。這讓你吃驚嗎?你聽說或看到過任何我愛她的證據嗎?」
「男人在公開場合是不同的。」
「我的公開行動和私下是一致的。我見到一個女孩,我追求她,我發現她很合適,因為我知道我必須結婚——人人都得如此,這是我們社會所要求的——我娶了她。現在可以說實話,我們之間沒有愛情。我對她沒有慾望,沒有像我對你那樣的發自內心的煎熬。當我和克萊爾在一起時,我可以想到千萬種別的事情。當我和你在一起時,我只想到你。你相信嗎?」
她一直注視著她,水汪汪的大眼閃著光。她說,「你為什麼以前沒離開她?湯姆說這在你們美國是可以做到的。」
「我一直想,但——」他聳了聳肩。「我怕。那會是一種在社會上很難堪的事情。我擔心朋友和家庭說三道四。所以我就繼續下來了,這樣不容易引起轟動。另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我這樣繼續了兩年,使她生理上得到滿足,也在其它方面得到滿足,但我自己心裡一直沒有滿意過。後來我來到這兒,我遇上你,現在在另外的地方可去了,我不再害怕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特呼拉靜靜地說。
「我要表達清楚,」他說。他跪了起來,一隻手伸進運動衫口袋裡掏著。「我知道正式的禮儀對你意味著什麼。我現在要舉行個儀式,把我的全部愛情從曾是我妻子的女人轉移到一個女人,她——」他找到了要找的東西,掏出來亮在手掌上。「就這個,特呼拉,給你的。」
她遲疑了一下,伸手去取他掌上的東西,拿起來,掛到手指上。是鑲嵌在白金中的耀眼的寶石項墜,掛在一條精緻的項鏈上,正是頭天晚上克萊爾戴過使特呼拉一直嚮往的那一條。
馬克滿意地看出,他的禮物使她不知說什麼好。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張著嘴,拿著寶石的手抖動著。她將目光移向馬克,兩眼流露出感激之情。「噢,馬克,」她一時語塞。
「是你的了,」他說,「都是你的,以後還會有成百上千件我的愛情的信物給你。」
「馬克,給我戴上!」她帶著孩子般的笑容發出命令。
她在墊子上轉過身,將光光的脖子伸給他。他從她手中拿過鑽石項墜,兩手從她肩上伸過去,把項鏈繞在她脖子上,在後面扣好。她低頭欣賞著,手指愛撫著閃光的鑽石,馬克的雙手撫摸著她的肩膀,向下滑到胳膊上。對她肌膚的感覺使他心蕩神迷,他的手滑向她的突出的乳房。她似乎並不在意,只顧看她的禮物。馬克的雙手扣到了她的乳房上,全身的每個肢體和器官都在燃燒。他鬆開一隻手,伸向她的草裙,把它向上拉過大腿,在大腿內側按摩著。在他的一生中,對任何物體的佔有慾都沒有對她的性慾這麼強烈。
「特呼拉,」他說。
她從寶石上把視線移向他,但沒有碰他的手。
「特呼拉,我永遠需要你,我要離開克萊爾,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今晚上,她的臉第一次被他的話語所打動。她說,「你要特呼拉做你的妻子?」
「對。」
她轉過來,面對著他,使他無法撫摸她的乳房和大腿內側。「你要娶我?」她看到他的雙手,用自己的手蓋到上面,「它們將愛我,馬克,但是等一下,我必須知道——」
「我要娶你,越快越好。」
「怎麼會?」
他由跪姿改為坐下來,想讓熱情平息一下。他又對自己說了一遍她剛才對他說的話,有時間愛,他們的愛,他們會有時間的,但他首先必須向她把自己解釋清楚。決定的時刻已經來臨,降到他頭上,他知道,如果他能把對她的強烈的情慾擱到一邊,他會更加理智和有說服力。
如同他給加里蒂信中所寫的,他已經計劃好向她求婚。首先必須以他的野心同她結成聯盟。她是這兒唯一一個他可以信賴、可以讓他的夢想實現的人。沒有她的幫助。任何進一步的行動都不可能。對結婚的許諾是經過冷靜計算過的,會打消她的防備,使她也成為他的陰謀的同夥。然而,奇怪,結婚的許諾並沒有像他計劃的那樣發生效果。他對她的迫切要求,他想撕碎她,把她從那高傲的不可觸及的位置上拉下來,讓她居他之下,在他下面,成為向他乞討愛情的乞丐的慾望,使他的計劃變成了一股熱氣。出於此,才冒出了他的那個求婚,他從內心想做的那種求婚,現在求婚被錯用了,他看到必須調整他的動機和態度,否則他將一事無成。他用他的急切心情,用那個無用的項墜、用結婚的許諾已經獲得了一些效果。他必須馬上證實,如果她對他心中的計劃不認可,一切都等於零。
他喘了口氣,準備把她當作一個新的、加里蒂式的目標。「怎麼會?」她曾這樣問過。她想知道他怎麼會娶她。他得告訴她怎麼樣,把他的計劃變成他們倆的計劃。
「特呼拉,我想帶你離開海妖島,先去塔希提,然後再到加福尼亞,」他發現自己開了腔。「一到我的國家,我就休了克萊爾,獲准離婚之日就是我們結婚之時。」
「為什麼不在這兒辦?」她詢問道,話中帶著他一直認為她擁有的那種狡黠的機關。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特呼拉。你對我的離婚無能為力。只有主事會。他們將不得不調查克萊爾和我自己。試想,假如我允許這樣——即使延長我們的居留期——那麼我們將依你們的法律結婚,但在我們國家卻得不到承認。我們不管做什麼都必須在美國是合法的。因為我想讓我們在那兒過日子。我們會經常回到這個島上來,這樣你會見到你自己的家鄉。但是,我的生命必須變成你的生命。這個島子是一個可愛的地方,但同在我的偉大的國家裡你將發現和擁有的東西相比,是如此渺小,如此落後。在那兒,你會被當作天仙,受到百萬男人的崇拜和百萬女人的妒嫉。將擁有比這棟草房大10倍的洋房,以及僕人、最名貴的衣服和一輛汽車——憑你的知識肯定知道這些東西——而且你會擁有像那塊項鑽那樣貴重的許多寶石,想要多少都行。」
她在聽著,看上去像一個小女孩在聽一個神話故事,然而還沒有完全被吸引住。在她的身上有某種老成和細心的東西,又是那種狡黠。「在你們國家不是人人都這麼富,」她說。「我問過湯姆,他說在你們國家你不是那麼富。」
這就是開端,馬克抓住這個機會。「他在這一點上是對的。我同華特洛或你們村子里的別人相比是富有的。在我們國家我不是最富的。我有足夠的威望,當然你知道這一點。並且,你也知道那項墜的價值。但是,我將更加富有,非常、非常富有,特呼拉。為此,我必須請你相信我下面所講的。」
她點點頭。「我不會外傳。」
「在我的老家有無數像三海妖這樣有趣的地方。你注意到了。另外,我們為什麼來這兒研究你們?一、兩個月之後,當我母親把你們的消息帶回美國,那就是科學了,不會使任何人變富——今晚不要讓我解釋,需要解釋的太多了——但事實是這樣。然而,如果我和你儘早離開這兒,帶著這個地方存在的情況,用一種更加通俗的方式向美國公眾和全世界提供這些消息,我們將得到無盡的財富。作為回報,相信我,我們將比所想象的還要富。我有證據。我可以讓你讀幾封信。我有個人將在塔希提接我們,他已經安排好。我們3個將乘飛機到美國,就像拉斯馬森所擁有的那種東西,我人將向世界說出我們的非凡島子——」
「打破禁忌?那將使海妖島走向滅亡。」
「不——不,特呼拉,這並不比我母親的著作和演講對女妖島更有害。我答應你我們將保住它的位置的秘密。我們將帶上足夠的證據證明它的存在——有你,我的妻子作——」
「我?」她慢慢地說。「你們那兒的人們想看我?」
「他們想見你,看看你,聽你說話,愛你。他們將給你想要的一切。你知道會是什麼嗎?」
「我在湯姆的書中看到過照片。」
「一切東西都將是你的。」
她心不在焉地扯著項墜。「我將離開這兒那麼遠——我將孤身一人。」
他朝她身邊移動了一下,一隻胳膊摟住她。「你將是我的妻子。」
「是的,馬克。」
「我已經答應,我將給你一切。」
她盯住草墊子,慢慢地抬起頭,微笑裡帶著傷感。「好吧,」她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他的心幾乎跳了出來。「你將同我結婚?你將同我一起走?」
她點點頭。
他想跳起來,大聲歡呼。他實現了自己的計劃!加里蒂!「特呼拉——特呼拉——我愛你。」
她無力地點點頭,她作出決定后的負罪感仍然在籠罩著她。
他現在活躍了,來勁了。他從她身上鬆開手臂。「這是必須做的——首先馬上,這必須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絕對秘密——即使項墜,也不要戴出來,絕不能讓克萊爾知道。」
「為什麼她不能知道?」
「她愛我,樣子會很可怕。我只想私奔,同你一起離開,以後我將通過拉斯馬森給她去信。我母親也不能知道,他們中任何人也不能知道,因為他們會設法阻止我們。他們很貪婪,要自己擁有這個島的成果,發現它的成果。他們不會讓我們得到這個消息能夠帶來的財富。你的人們也不能知道,鮑迪、莫爾圖利或華特洛都不能知道,絕對不能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可能阻止我們,像我們的人可能阻止我們一樣,出於懼怕和嫉妒。你能保住密?」
「是的。」
「好。」看著他的戰利品,他的腦袋都有些暈。他爬起來,在房間里走動著。「我們得這麼干。我已經想好了。我多次聽說你們的一些勇敢點的年輕人駕獨木舟或航行器到別的島上。」
她點點頭。「他們熟悉大海。」
「我們需要一個這樣的人,特呼拉,一個我們能信任的人。有這樣的人嗎?」
「也許。」
「我們可以給他我所有的任何他想要的東西。我們只好在夜間溜出此地,我們兩人,會合你的那個有一條獨木舟的朋友。他把我們送到最近的島子上,在那兒我們能得到一條船或一條飛艇到塔希提,或者能找到與塔希提有交通的別的島子。以後,我們就安全了。這能做到嗎?」
「對那個幫助我們人將會很糟糕的。」
「他回去后,可以告訴鮑迪是我逼他——我有武器——我強迫他乾的。這可以解脫他,或者他不必返回。我會給他足夠的報酬留到外面。肯定地,必須要有這樣一個人。」
「也許會有,我不敢肯定。」
「你能去找這個人嗎?」
「是的。」
他站到她面前,朝她笑著。「我知道你能,是為了我們兩人,能用多長時間——安排好一切?」
「我不知道。」
「能假設一下嗎?」
「很快,幾天時間,一周,不會再多了。」她遲疑了一下。「如果可能的話。」
「你得仔細些,特呼拉。」
「我知道。」
他彎下腰,把她拉起來,她是那麼輕,在他的雙臂間是那麼柔軟。「你知道我愛你,特科拉。」
她對著他的襯衫點點頭。
「我得教你接吻,那是我們的方式的一部分。我要證實一下,特呼拉——愛你——吻你。」
她抬起頭,雙唇大張,他把嘴湊上去,雙手放到她的胸上。在最後這段時間裡,他的內部自我和外部形體隨著他的成功、對獨立和成功的初次感受,已經成長、膨脹和增大起來,所以他感到幾乎完全長成了男子漢。只有這件未完之事,將他的新男子漢氣概傳送給她,他就會完全相信他有了男子氣。
「特呼拉——」他低聲耳語。
她完全掙脫出來,向後退了退,垂著雙臂,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態。
「今晚已經足夠了,馬克,」她說。「我們離開的那晚將互相了解。」
「你答應了?」
「我答應。」
「那麼,我走了,特呼拉。」他走向藤門。「我們將繼續每天會面,人類學者和知情人之間的會面,假裝在工作。不能有任何發生變化的兆頭。你作好安排后一定告訴我。我需要提前幾個小時知道。」
「我會告訴你。」
「晚安,親愛的。」
「晚安,馬克。」
一出來,在朝村子場地走的路上,他決定給雷克斯-加里蒂寫第二封簡短的航空信。第一封寫出了他的意向,已在下午裝進拉斯馬森的外運郵袋中了。第二封信,是補充,將宣布他的巨大進展,要求加里蒂在塔希堤接他們。他感謝老天相助,拉斯馬森因為節日而多呆了一天,在天亮時他將郵走最新消息。
來到溪邊,踏上小橋的時候,他又想到了特呼拉。一個念頭閃過。她有多天真?多聰明?一切都嚴格按他的計劃進行,然而想到也許一切也在按她的計劃進行,又讓他不安。沒有理由感到不安。因為他們的目標是一個,是同一個。然而,又突生疑雲,她可能同他一樣精明,不是低於他,而是同他相等,甚至優於他,不好合作。這或許不是真實的,然而可能。他感到沒有完全把握,因此又對自己的男子氣少了些信心。讓這些內心疑慮見鬼去吧。無論如何他感到了一絲比先前不快的陰影……所有的女人都見鬼去吧,所有人都去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