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蛟龍逃逸
審訊一直延續到早晨5點鐘以後。除了M以外人人都已精疲力竭,漸漸支持不住。M這個老頭似乎是憑藉漫長而艱苦的訊問和回答的藝術發跡的。他的審問技巧堪稱在場的所有人的楷模。他從被嚇得怔怔忡忡的丹尼爾-德拉貢波爾身上榨取到每一點情報以後總是順藤摸瓜,乘勝追擊,一直到取得最後一點情報為止。
從情況看,戴維兄弟與政府部門以及藝術界的所有老朋友都小心謹慎地保持著聯繫。據丹尼爾說,他到處都有耳目——在金融界、大商行、備受尊崇的社會團體以及在他戲劇界的老同事之中均有耳目。他還知道許多朋友的朋友,他甚至在王族的圈子裡也安插了自己的耳目。因此要弄到王妃和兩個小王子的行程時間表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戴維十分重視電話,」丹尼爾告訴他們,「我們曾想過各種各樣的辦法,但是到頭來還是沒有辦法阻止他使用電話。」他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我們也無法把他鎖起來,不讓他到處亂跑。我們知道得很清楚,什麼時候他正醞釀著一次遠行,正如我們十分清楚什麼時候他開始改弦易轍,一心一意搞博物館一樣……」
「他的心思轉移到其他事情以後是不是還犯那樣愚蠢的小錯誤呢?」邦德問道。
「什麼樣的小錯誤?」
「嗯,他讓公元前400年的一個古希臘演員戴上了一個日本的歌舞伎的面具。這豈不是明顯的時間錯誤……」
「這樣的錯誤我還沒有注意到!」他說得有點刺耳。
「唔,可是這樣的錯誤是明擺著的。」
「那在博物館向公眾開放以前必須把這類錯誤修正。」他好一會沒說話,似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困境。「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能夠向公眾開放的話。」他補充道。
「你覺得無法限制他的行動,也無法不讓他使用電話,是不是?那麼,你給我們講的就是這個意思吧?」M的話聽起來令人覺得機敏而輕鬆,他的詞鋒如剃刀一樣鋒利。
「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邦德想起了弗莉克所偷聽到的梅芙與那個男護士查理士之間關於電話的談話——其實,查理士不僅僅個男護士,儘管丹尼爾對這方面的事情連提也沒有提過。
「我們不妨再說一遍,」M催促道,「在戴維進行可怕的以殺人為樂,其中包括殺害了你的前未婚妻的活動期間,你總是試圖追趕他,是不是?」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是的,我每次都跟蹤他,可是都太遲了。」
「你認為他怎麼會知道在哪兒可以找到勞拉-馬奇呢?」
「我們在城堡時他經常在門邊偷聽我們談話。我講起來叫人聽了毛骨悚然。沒有把他關在那個大塔樓的房間里的時候,他像鬼魅一樣日夜在城堡里到處轉悠。勞拉最後一次呆在城堡的時候,她告訴我,她想到因特拉肯去並……唔,去那兒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要知道我們兩人當時的心情都是極其憂悒而沉重的。戴維知道我們兩人曾一起在因特拉肯玩過。我有不少照片,我也跟他談過。他知道我們喜歡上到第一觀景點,坐在那兒欣賞風景。」
「因此,在那最後一次你緊緊追趕過,拚命想趕上他。那麼他進行其它的短途旅行時,情況又怎樣呢?」
「直到1991年我才真正發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發現了一些筆記,那些筆記表明他在那前一年裡究竟想幹什麼。當他在1991年4月在倫敦、紐約和都柏林肆意殺人的時候,我確曾試圖逮住他。實際上我在都柏林差點把他逮住了。他住在格雷沙姆旅館,我真的以為可以把他控制住了。但那一次他喬裝成一個女人。他在那家旅館的門廳里跟我擦肩而過,直到他回來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約4點30分他才談到每次葬禮留下的玫瑰花和題詞。
丹尼爾起初似乎感到局促不安。他開始談這個問題時大談梅芙試圖栽培出一種完美的雜交玫瑰,但邦德制止了他。
「丹尼爾,我們是知道梅芙拿玫瑰花來幹什麼的;我們大家都曉得她只是最近才設法培育出完美的『瀝血的心』這種玫瑰。我們問的是『戴維從一開始是用花來幹什麼的』,是不是?」
「是的。」
「那麼,在他最後一次旅行之前他用的是什麼呢?他能把梅芙的『瀝血的心』弄到手嗎?」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他能弄到什麼就用什麼——至少在1991年4月那次出擊中他是用『瀝血的心』的。」
「那他是怎麼辦到的呢?首先,他是怎樣使那些玫瑰花保持新鮮的?第二,他是怎樣把那些玫瑰花送去的?」
「他有個小小的冰箱,像你們野餐時所帶的那種小型冰箱。他總是隨身帶著花蕾——過幾天花蕾就會開成花,可供使用了。你們知道,梅芙……」他又岔開了話題,說什麼梅芙有各種狀態的玫瑰花,她把暖室建立起來就是為了培植各個不同發展階段的玫瑰花的等等,如此這般,雜七雜八,嘮叨個沒完,一直到他們制止他講下去。
「好了,好了,我問你,他是怎樣把玫瑰花送到葬禮上去的?到受害者入土的時候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我想他預料到葬禮幾時舉行。我沒有把握,但我十分肯定他把玫瑰花蕾以及適當的題詞放在別人的手上。他給人錢,叫他在葬禮舉行的時候把玫瑰花送去。我懷疑是僱用小孩之類。老實說,對此我沒有絕對的把握。」
「但是,你知道他拿去的是梅芙的玫瑰花嗎?」
「當然知道。」
「她自己也知道嗎?」
「自然知道。」
邦德又問:「在這次,也就是最後這次旅行中,你知道他是拿什麼走的嗎?我的意思是,當時我們在德拉赫堡,他離開那兒的時候是拿著什麼走的?」
「梅芙當時曾到外面的暖室去過,我想,她是去弄清楚有什麼東西丟失了沒有。」
「三朵!」邦德喃喃地說道。他想起了他們偷聽到的德拉貢波爾與他妹妹的談話。
「三朵?」
「不錯,這次他拿走了三朵玫瑰花。」
「六朵!」
「丹尼爾,我當時在那兒。在你出去追趕戴維以前我親耳聽到你與你妹妹的談話。她告訴你他拿走了三朵玫瑰花。」
「你一定弄錯了。他拿走了六朵……」他的神態像是在回憶,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似的。過了一會他恍然大悟。「哦!對,我想起來了。在他上次去遊覽時,我們第一次發現,他回來時總是帶回一些玫瑰花,你聽到梅芙告訴我是三,是不是?」
「我聽得很清楚是三。」
「那麼,她的意思是三個目標。他帶走的玫瑰花蕾數目總要多一倍。她說三,意思是三個目標,那麼,就意味著他帶走了六個花蕾。」
梅芙-霍頓的形象又出現在邦德的腦海里。她身材頎長,身段像舞蹈演員一樣苗條而靈活,眼睛漆黑,像猛禽的眼睛一樣炯炯有神,皮膚平滑而光潔。他記得,人人叫她霍特,然而,在整個審問過程中,丹尼爾在談到她時總是稱她為梅芙。
「你是丹尼爾嗎?」他問道,「我在德拉赫堡第一次見你時,你曾對我暗示過,關於霍特的丈夫有些有趣的事情可談。實際上,你還說過,要是你有時間,你願意把他的事告訴我。現在給我們談談,你不會介意吧?」
「霍特!」他反覆說了兩次,彷彿對這個詞頗為欣賞似的。「是的,可憐的老妹妹霍特,我只有在她的身邊時才這樣喊她的。不錯,關於她的丈夫確實是有問題可談的。」
「我猜,他可能是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喪生了。」M插嘴道。他匆匆看了一下比爾-坦納放在他面前的一些文件。「是的。他是1990年1月6日在愛爾蘭共和國西科德的德里莫利克的德拉貢波爾莊園附近的一次車禍中喪生的。那麼,丹尼爾,這有什麼問題呢?」
「求求你們,我實在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會。」
「這究竟有什麼問題?」
「那只是懷疑。」
「懷疑什麼?」
「事故發生時戴維在現場。梅芙的丈夫……他們經常發生齟齬,當時正在鬧離婚。在男人的眼裡看來,我的妹妹過去有點任性。」
「你的意思是她胡作非為,是不是?」邦德想起了梅芙那像「X」射線一樣看透別人肺腑的眼神;她那漆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怔怔地望著他,好像她要他不由自主地脫下衣服,抱著她上床睡覺似的。
「你這種說法未免太粗魯了!」
「那麼我該用什麼方式來表達呢?」
「她喜歡男人。是的,那一點也不錯。」
「因此,她的丈夫就鬧離婚了,是不是?」
「是的!」
「然而,她卻不願意離婚,是不是?」
「是的,是的!她不願意離婚。」
「那又為什麼呢?」
「唉!你們看,我精疲力竭了,我……」
「再過一會吧!請你回答邦德先生的問題。」M向前挪一挪,俯靠在方桌上。
「他有錢,腰纏萬貫。她一直是個問心有愧的伴侶,不名一文。」
「因此,你認為你的兄弟戴維與他的死有關,是不是?在我拜訪你們期間你打算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是不是?」他說話的聲調透著驚愕。
「我已經告訴你了。在你和馮-格魯塞小姐到達德拉赫堡時我差一點就幹掉我的兄弟了。我的心理失去了平衡。我總是想告訴你……但是……唔……是的,好吧,戴維在現場。我心急火燎地趕去參加葬禮時,看見戴維和梅芙不知在小聲談論什麼,還不時聽見他們在格格地笑。這叫人覺得很不正常,事情就是這樣。後來梅芙有所暗示,但那也只是暗示而已!因此,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知道得不確切。反正一切都已過去了。」
「我倒不覺得一切都過去了,德拉貢波爾先生。戴維究竟是在幹什麼你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你並沒有採取什麼行動去制止他。」
「請你們行行好吧!我……」
「累了,是的。不錯,我們大家都累了。但還有個問題要問一問。」M也變得急躁起來。「一個關於你的妹妹梅芙的問題。她對戴維的看法如何?」
「她願意為他干任何事情,她對他敬佩得五體投地。」
「哪怕對他的殺人旅行知之甚詳,她還是願意為他干任何事情,是不是?」
「是的。她當然願意那樣的事不要繼續幹下去。然而她又想把他的病治好。但是,為了幫助他,她打心眼裡願意干任何事情。」
「像你自己一樣,是不是?」
「不是。我認為只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把他除掉。梅芙……霍特……對這種做法是永遠也不會原諒的。她非常愛他。」
「她確實知道他是個殺人兇手,是不是?她知道他出去進行精心策劃的謀殺,然後又回來繼續搞博物館,是不是?」
「是的,他知道。我認為,為了他,也就是說為了保證他的安全,她甚至會殺人。」
「真的!」M看看他的手錶,似乎對時間過得那麼快而感到驚訝。「現在就談到這裡。我們中午再開會。你們可以把他帶走了。」M像站在皇家海軍一艘軍艦的艦橋上威風八面地發號施令一樣。
丹尼爾累得萎靡不振,耷拉著腦袋讓人牽出了房間。
「這一切都很有趣。」M瀏覽著坦納放在他面前的文件。接著他抬起頭望著邦德。「你知道我們從丹尼爾-德拉貢波爾那兒搞到一個地址吧?我的意思是戴維的地址。」
「不知道,先生。」邦德覺得一浪高過一浪的倦意襲上身來。他覺得他的老局長的精力就他的年齡來看的確是異乎尋常的。
「義大利人剛把他帶來時,問他是否知道他的兄弟住在哪兒。原來他住在拉斯加拉歌劇院後面的一家簡陋的小旅館里。他們已搜查過那家旅館,發現了些希奇古怪的衣服和用以喬裝的物品,但在那個小冰箱的里裡外外均找不到花。」
「真的?」他實在無法鼓起很大的熱情。
「真的,詹姆斯。連一片花瓣也找不到。更不用說一個花蕾或六個花蕾了。順便說一句,對錢特里這個姑娘我們實在對不起了。我想,她是我們兄弟局的正派成員啊!她的遭遇實在太糟糕了!」
「說什麼是偶然將她射殺的,我可不相信這種鬼話,先生。」
「是的,老實說,我也不完全相信。」
「那麼,先生,你昨晚為什麼派她直接來見我們呢?」
「派她……?」
「我們從科莫鎮回去時她在我們住的旅館里,她說是你派她去的。」
M的臉色陰沉,似乎頗為憂慮。「她說我派她去的?沒有,我沒派她去。我甚至還不知道她在米蘭這兒呢。奇怪。」
「非常奇怪。」邦德用手在眉毛上擦一擦,想把睡意趕跑。M仔細端詳著他,就像醫生檢查病人一樣。
「你瘦了一圈了,詹姆斯。」他更仔細地端詳他。「唉,你和那個可愛的姑娘馮-格魯塞為什麼不忙裡偷閒,休息休息呢。要知道,你們近來工作可辛苦得很哪。」
邦德透過和濃霧一樣湧來的倦意,感到很納悶。向他們提出這樣的建議,這可不像M的一貫作風,因為他對部下的生活作風向來十分不以為然。現在弗莉克被接納到M擁有絕對權威的秘密情報局來工作,這更使他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這個老頭別有用心,對他局裡的兩個成員之間有曖昧關係的事,哪怕只有這種關係的苗頭,他向來是很少心慈手軟的。
「先生,你肯定沒有派她去嗎?」
「當然肯定,詹姆斯。我要是不肯定就不會讓你們休息了。你們兩個休息一個星期吧。只是,什麼來著?星期二早晨?哦,只是星期一要打電話到倫敦向我彙報。把你們的行蹤及時告訴值班官。這樣做是以防萬一,對不對?」
「謝謝你,先生。」他轉過身,向弗莉克示意一起出門。
「啊,詹姆斯!」
「先生,還有什麼事?」
「梅芙-霍頓的事你清楚嗎?」
「先生,關於她哪方面的事?」
「她的言談舉止使你覺得奇怪嗎?」
「不覺得奇怪。她向我做了些誘惑的舉動。她很有魅力,有點吉普賽人的輕佻。為什麼問起她?」
「我聽了德拉貢波爾的話覺得有點悶悶不樂。但只是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種揣測而已。」他嗅了嗅,好像一個老海員在變天時要嗅嗅空氣中的氣味。「我打算在德國朋友的協助下把她拉進來,也許可以讓他們把她帶到倫敦去。要是義大利人肯合作的話,我們也要把丹尼爾帶回去。」
「對,先生。」他認為,說明理由不是他的事。「不幹毋寧死」這句話突然闖進他的腦海,他感到渾身發冷。他認為那可能是疲勞過度的感覺。
一個穿制服的義大利人開車把他們送回旅館。路上,邦德向弗莉克建議,他們應該趕快離開義大利。「我們已經在星期四飛往雅典的班機上預訂了座位。我們為什麼不去看看能否轉乘其它班機呢?為什麼不現在就離開這兒呢?弗莉,你有什麼感想我不知道,但就我本人而言,對米蘭我已厭煩了,對德拉貢波爾這樁事我也膩透了。」
「啊,是的,就按你的意見辦吧!咱們儘快離開這兒吧!」
「那麼,我們能不能在昏迷之前就這麼辦呢?我們只到旅館去拿行李、結賬,接著就去飛機場。」
「太好了。我還沒去過雅典呢。」
上午11點30分,他們駕著一輛租來的白色保時捷轎車進入雅典市區。他們在飛機場就曾力圖在著名的大布列塔尼旅館和同樣著名的喬治王旅館預訂房間。最後他們住進了希爾頓旅館。邦德搖唇鼓舌,使弗莉克相信這家希爾頓是希爾頓連鎖旅館中最美的。
她起初只是將信將疑。當他們到了旅館門前,步行穿過用棕色和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大門,走入裝飾豪華的館內時才完全相信他的話。旅館里有幾個一望無邊的大廳,大大小小的餐廳,縱橫交錯的連拱廊和形形色色的門廊。
她走進日常用品齊全的套間時更加欣喜若狂,裡面的日常用品均是一式三份。「啊!親愛的,我們在這兒可以玩個痛快了。」
「是的,弗莉,我們可以參觀一下雅典的衛城和巴台農神廟……」
「是的。我想,那些地方對我們挺合適。」她向他粲然一笑就說要去梳洗一番。他想,在他感到意興蕭索、渾身乏力的時候,為什麼別人倒似乎興緻勃勃、神采奕奕呢?
他拿起了電話,撥著秘密線路的國際號碼,這就可以使他與倫敦總部的值班官在完全秘密的情況下進行聯繫。
「我是掠奪者!」對方一拿起電話聽筒他就大聲說道。
「你是掠奪者嗎?請說吧!」
「老闆要我給你留個地址。我現在住在雅典的希爾頓旅館。」
「幸運兒。」值班官是個女子。他認為她也很不得意。
他們的套間里有兩個浴室,因此,他洗了個淋浴,然後用毛巾沾著肥皂從頭到腳輕輕擦洗一番,穿上浴衣,走出浴室,來到卧室。
弗莉克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幾乎身無寸縷。
「我已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在門上了,親愛的,請來打擾一下我吧。」
差不多兩個鐘頭以後他們倆才心滿意足,沉沉地睡著了。
邦德被電話鈴吵醒后好一會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萬般無奈地強迫自己從那張海洋般大小的睡床上爬起來,伸手拿起聽筒。弗莉克也醒了,喃喃地說了聲什麼。
「你是掠奪者嗎?」從另一頭傳來了詢問聲。
「是誰在問?」
「利文。」
「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是制卡通氣球的。」
「那麼,你是好人了。」
「你是掠奪者吧?」
「是的!」
「M有令,十萬火急,儘快返回倫敦。蛟龍逃逸。要我重說一遍嗎?」
「重說最後一句。」
「蛟龍逃逸。」
「蛟龍是複數嗎?」
「是的。兩條蛟龍均已逃逸。你記下沒有?」
「記下了。請告訴他,我儘快趕回。」他把電話放回架上,狠狠罵了一聲「飯桶」。接著又罵了一聲。
「出什麼事了?」弗莉克赤條條倚在他的手臂上。
「快穿衣服,我們得趕回倫敦。」他已經撥通機場的電話,詢問他們能否坐當晚的班機飛離雅典。當時已是晚上8點30分。
幾秒鐘后他就匆匆穿上衣服,把雜七雜八的東西塞進了行李袋,檢查公文箱密封部分有無破綻,大聲催促弗莉克動作快點。「要趕上經巴黎飛往希思羅的飛機我們只有一個半鐘頭的時間了。」
「為什麼要這樣?」
他把原因告訴了她;她像他一樣對蛟龍是複數也感到疑惑。
接待台已為他把帳單準備好。「如果你趕不上這次班機,我們這兒今晚為你保留一個房間,邦德先生。」接待台的姑娘對他說道。
旅館外面,一個轎車看管人向他們要轎車的寄存號碼,邦德給他一個小銅牌。那人找到了轎車的鎖匙,領著他們走了約50碼,他們就看見了那輛白色保時捷轎車停放的地方。
邦德用腳輕輕敲了敲地面,催促他把車發動起來。雅典郊外的街道不管在白天黑夜的什麼時候都像賽跑跑道那樣暢通無阻。那人坐在駕駛座上把小轎車慢慢開動起來。這時,他們眼前一亮,轎車內冒出一股巨大的血紅色火焰,緊著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邦德把弗莉克推倒在地,當金屬碎片喀嚓喀嚓地在他們周圍亂飛時,他抱著頭,平卧著壓在弗莉克身上。
爆炸聲過後,靜寂了一瞬間,接著傳來了痛苦的喊叫聲和難聞的氣味——汽油味和燒焦的人體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當他向著汽車的殘骸走去時,弗莉克緊緊跟在他後面。「我的天,」她一邊說一邊啜泣。「我的天。」她指著一個地方。
他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發現在那被炸得支離破碎、還在燃燒的汽車殘骸的右邊有個東西,完好無損。
「天哪!」他說道。
在地上,幾乎就在他的腳邊,有朵純白的玫瑰花,它的瓣尖卻是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