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蘭兒和米娜分手時相約到車站前吃晚飯的,但蘭兒卻一點也不餓。她解釋說因為昨天和丹尼~起吃得太飽了,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我會再回來。丹尼之言猶在耳,使她再感受到那話中的意味;至於他的眼神,第六感告訴她丹尼不是個輕易許諾的人——那麼他~定不會隨意食言的。
看?對面狠吞虎咽?的米娜,蘭兒的心下沉?,該不該讓米娜知道那一切呢?但米娜樂天的性子和她退然不同,也許會倒打她一耙呢!
「你真的不吃?」
蘭兒怔松?,米娜的盤中已空,還意猶未盡地舔?手上的醬汁,並饒有興趣地看?蘭兒一動也沒動的食物。蘭兒將它們推到她面前:「我還撐?呢!搞不好可以一周不用進食。」
米娜又開始大口大口地嚼?:「想想,有朝一日我們發了,就不會這樣可憐兮兮的了。當然,我們絕不可能像你的白馬王子那樣富有。」
蘭兒瞪了瞪她:「原先我還感謝你沒有提起那個傢伙呢!」
「抱歉,我本來也不想提起你的羅先生,只是」
「他不是我的!」蘭兒尖銳反駁,「你卻因為他不過住了間豪華飯店,就猜想他是個富翁,飯店也有很多等級的——」
「我知道。」米娜停了停,「可是——」
「你看到的也只不過是他的金玉其外——」
「好了好了!讓我安心吃頓飯,行不行?」
蘭兒直直地看?米娜,許久之後才固執地道:「好啊!」氣氛凝結了起來,只聽見咖啡杯叮略的撞擊聲。蘭兒放下杯子嘆了口氣,「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可能我反應過度了,你該了解。」
米娜同情地笑道:「當然,你不過是為經濟所困罷了。」
「沒錯,事實上,我決定去向穆德道歉我那天的失約。」
「你是說——」
「對!我沒遵守約定是很愚蠢的,」蘭兒笑了笑,「畢竟,你不也做得好好的?」
米娜嘆了口氣:「既然你決定了——」
「我毫無選擇!」
「可是……」米娜遲疑了會兒,繼而甩甩頭,「算了!」
「可是什麼?」蘭兒朝前傾了傾,「你要說什麼?」
米娜聳聳肩:「你不會有興趣的。」
「只要不當余穆德的模特兒,什麼都好!」
「那倒也是。我只是想說,你乾脆打電話給羅丹尼,告訴他你接受那筆錢算了!」
蘭兒嚴正臉色:「你瘋了?」
「看吧!你就是太——」
「之前你才抱歉提起那人的名字,現在卻說出這種可笑的……可笑的……」
「聽?,或許我不了解早上你們有些什麼爭執」
「你當然不知道!」蘭兒不以為然。
「但無論如何——」
「告訴你吧!你眼中的白馬王子羅丹尼先生有多惡劣!」蘭兒將咖啡杯用力擲到桌上。「他想給我份工作,我拒絕了,他就威脅要檢舉我!」她忿恨地說:「現在,他還是你的白馬王子嗎?」
米娜卻睜大了眼睛:「工作?做什麼?」
「老天!」蘭兒猛烈地搖?頭,「那不重要,你聽懂我說的嗎?顯而易見,他根本容不得別人拒絕他!」
「我想也是,但是你說他要檢舉你?他怎麼能那麼做呢?」
「他是不能那麼做,他只是蝶煤不休地威脅我,說我是怎麼觸犯了法令!」
米娜皺起眉來:「我不懂。」
「他胡謅的!還說政府當局不會同情我,即使我得打工——」
「打工?」
「做模特兒。他說法律是不許可的,還一再強調我的困境……」蘭兒深呼吸一口,極力不去想當時丹尼臉上的那股冷峻。「他虛張聲勢罷了,其實他能怎麼樣呢?」
「也許他真能怎麼樣呢。」
「別說了!米娜,他不過是個市井小民。」
「蘭兒!」米娜斟酌:「先前我建議你接受他的錢——」
蘭兒拍?桌子,「我說過了——」
「拜託,聽我說完好嗎?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我發現你的羅丹尼——」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過。他不是我的。」
「他很有錢、有錢得不得了!」
蘭兒茫然地看?米娜,「你說什麼?」
米娜四下望了望,神秘兮兮地說:「下午我打聽過了,有一些經濟系的學生聽說過他,他有個外號叫麥得斯先生,因為他幾乎可以點石成金,那傢伙是個億萬富翁。」
蘭兒大笑。「是個什麼?」
「他錢多的是,」米娜興奮地津津樂道,「沒有人知道他如何致富的,他在紐約靠資金買賣,一夕崛起,然而……」她驚異說道:「他現在錢多得更是連自己都數不清了。」
蘭兒不屑地道:「難怪他想用錢買下一切,現在他至少知道,有一個人是買不動的!」
米娜笑容盡失。「你不明白,他真的可以去檢舉你,而你卻會因它方的搜索而遭殃呢!像他這樣的一個人……」她低嘆?說:「我也不知道,蘭兒,但總是不太好。」
米娜仍繼續講?,但蘭兒已再也聽不進了,此時交談聲和喧鬧聲漸去漸遠,取而代之的是丹尼縈迴不去的那句:我會再來。
蘭兒換了個坐姿。不!他只是氣話罷了,他總不會真期望她去做他姑媽的陪伴吧?
她打心底泛起了一股涼意,和他纏綿的那一幕又飄了回來,她忽地又陷入不可自拔的回憶里,不禁全身炙熱了起來,她難道期盼的是丹尼的回首和一番好好的解釋?
「蘭兒?蘭兒?」
蘭兒回過神來,抿了抿嘴,強自鎮定地道:「你不要神經兮兮的了,沒事的啦!他才不會…」
「醒醒吧,你!」耳際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抬起頭看?眼前的人,原來是她們的同學甘伯禮,他苦?一張臉坐了下來。
蘭兒釋懷地笑了。伯禮是出了名的懮郁王子,平常地的卑微只會讓蘭兒受不了,但這會兒他的出現倒也恰當,因為他總會帶些故事來,那至少可調劑氣氛。
她看?伯禮:「好了!這次又是什麼悲劇了?」
伯禮嘆了口氣:「唉!」蘭兒朝米娜使了個眼色,正等?他開始說故事。
幾分鐘后,她們真的笑不出來了,只能嚴肅地聽?伯禮描述翰林基金會執行長杜福曼出乎意料的造訪。
「他很有禮貌。」伯禮鬱郁地說,「問了些不可思議的問題,他說:『怕禮,你在打工嗎?』我回答沒有,但你們都知道我在扯謊,他也知道我在打工,但只是些零工,我甚至還替他修過水管哩!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還是提醒我說,這裡是荷蘭,我不能違反規定。」他看了看蘭兒。「你們被他約談過嗎?」
「沒有,」蘭兒幾乎說不出話來,「還沒有。」
「遲早的事,他說工面委託他清查,還說因為我們是翰林的表徵,得注意言行舉止。」伯禮往椅背上靠了過去,無可奈何地:「看來也只得做個乖寶寶了。」
開什麼玩笑?這是個什麼樣的巧合?基金會怎會無緣無故地要查辦這件事情?
「姓羅的!」蘭兒詛咒,卻不可避免地打起了冷顫,那渾蛋!可惡至極的傢伙!
米娜抓住了蘭兒:「等一下!蘭兒,你還沒搞清楚,別那麼衝動!」
蘭兒不回答,她拿起外套急急地穿上,米娜緊隨其後,臉已皺成了一團。
「冷靜點!」米娜懇求,「蘭兒,別這樣,別在氣頭上做決定,先冷靜下來。」
蘭兒怒不可遏地對她道:「他怎麼可以那麼做?他算老幾啊?」
「他知道他算老幾。」米娜喃喃地,「拜託,別弄得不可收拾,蘭兒,你無能為力的,他已經勝券在握了!」
「等?瞧!」蘭兒忿忿地掙開了米娜,往門外沖了出去。
到了街上,蘭兒略感遲疑,天色已黑,街燈正闌珊,還有陣陣寒風刮來,蘭兒豎起了衣領遮風,此刻她穿的是春裝,可一點也抵擋木了這夜風的冷冽,但她更不願浪費時間回去取什暖和點的衣服。
蘭兒忽地停下腳步,在背包內搜出了那封稍早丹尼並未取回的錢袋_
她曾想寄還他,卻沒錢買郵票,所以仍留了下來,這下倒幫了她一個大忙,她抽出一張鈔票。勿忙地跑向地鐵。
飯店熨板會服務生一瞥見蘭兒簡裝和滿頭散發,忙問:「什麼事啊?」
蘭兒挑了挑下巴:「羅丹尼先生住幾號房?」
服務生有點不屑:「恕難奉告,但你可以留言。」
「沒有留言,我要見他。」
「打內線電話吧!」他打發地說,「總機會幫你接通。」
蘭兒幾乎要跺腳了。「我不要用電話!我要——」她突然瞥見了他身後的留言箱。「好吧!我留話好了,有紙和筆嗎?」
她將封好了的信交給服務生,只見他遲疑了一下,將它丟進了703房的信箱里。
蘭兒轉身朝餐廳走去,假裝?要去用膳。她記得那兒有個電梯的,這樣櫃檯就不會注意到她了。
來到丹尼的門前,蘭兒舉起的手停頓了,她的心怦怦跳?。
也許她該忍下的,而且米娜說的對,她能說什麼?又怎麼影響他?每次和他遭遇,她總是屈居下風,如果真是他對基金會施加壓力的話,她又有什麼能力可以對付這麼個超乎她想象之外的權勢?那男人有無限的權勢——
門突然開了,蘭兒嚇一大跳,室里綻現?微光,隱約可見個男人正站在走道上。
未等對方開口,蘭兒已確定那必是羅丹尼。
「怎麼?」他音調平靜,似乎並不驚訝。
「你要站在門外,還是要進來坐坐?」
蘭兒真想拔腿就跑,而且水不回頭,但已來不及了,只好既來之則安之。
她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
身後的門砰地關上了,她站在原地駭異?,隨後想想,也許看看四周,能使她放鬆下來。
這兒嚴然是個布置優雅的起居室,盆花處處可見,那窗景正對?阿姆特運河,窗前有張桌子,上面放了陶器和半杯紅酒。
「歡迎光鄰啊!」
她閉上了眼,真受不了他那虛假而又傲慢的聲音,蘭兒轉過身來,準備迎戰。
「你怎麼會知道——」
蘭兒臉紅了,在她看清丹尼的瞬間,真有些埋怨自己的魯莽。他仍是早上那副倚在牆上氣定神閑的表情,但不同的是,這會兒他可沒有穿衣服。
不!蘭兒鎮定地,他不是沒穿衣服,他穿了,只是穿得較少罷了!事實上丹尼只是里了件浴袍,飽口松垮得幾可瞥見他的胸膛,然後是那雙健美的腿。
「得了吧!史小姐,」丹尼面露輕蔑,「你又不是沒看過男人。」
蘭兒愈加羞紅了,但她一點也不避開他的目光:「那應聲蟲告訴你我來了,對不?」
「誰叫你讓人印象深刻?沒錯,他說你偷跑了來。」丹尼笑了笑,走向光可照人的桌台前。「你吃過了嗎?要不要我叫——」
「別裝了!」他的假惺惺讓蘭兒全身起了警戒,尷尬和恐懼已然一掃而空,代之的是先前的震怒和憤恨。她朝丹尼節節逼近,「你對伯禮做了什麼好事?」
他一副不解的表情,「伯禮?」
「少來這一套!別打啞謎了,就是甘伯禮,我的同學,是你讓社福曼去質問他的吧?!」
「杜福曼?我認識他嗎?」
「你怎麼可以這樣?」可怕!蘭兒聽到自己的心在吶喊?,但她極力保持?鎮定。「伯禮是個好人,絕對沒有在外面工作或——」
「如果不吃東西,來點酒如何?」他替蘭兒拿出酒杯。「這酒不是很好,但是——」
蘭兒控制不住地揮掉了他手中的杯子!酒汁濺在他白色的浴袍上,並灑得滿地都是。她詫異地看?丹尼,「我不是……」
丹尼惡虎似地撲了過去,他抓起了蘭兒的手,使勁往後扳。「別逼我!」蘭兒吃驚看?他的表情,簡直要停止呼吸了。「我臉上還有你的巴掌印呢!小姐,別讓我忍無可忍了!」
她胃腸糾結?,但聲音卻堅定如鐵:「在你對我做了那些事後,你真有資格忍無可忍?」她強忍生氣的淚水。「你怎麼可以對伯禮那樣,他是無辜的。」
丹尼直視?她,硬擠了絲冷酷的笑容:「沒錯,這只是你我之間的事,他不過是這場戰爭的旁觀者。」
蘭兒倒沒料到他這句,一個怔仲。「我…我請你別煩我的朋友。」
丹尼大笑了:「那不是你的目的。」
「是,我希望你離伯禮遠——」
「我對他沒興趣。」
「拜託!」蘭兒苦澀地擠出這句。
丹尼搖搖頭:「你知道我的興趣在你,蘭兒。」
蘭兒為之震動了,他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那令她再也偽裝不下去了,透過他迷樣的眼神,她知道丹尼心中真正想要的。
「你簡直走火入魔了,」蘭兒低低地說。
「是嗎?」
在他還沒動作之前,蘭兒即已知曉他想做什麼,她嗚咽地掉過頭去,卻仍被丹尼逮個正?,他的十指在她發間纏繞?,並朝她吻了下去。
他毫不放鬆地吻?蘭兒,一如他輕狂而傲慢的作風,蘭兒根本無力反抗,瞬間就屈服了。丹尼因而更投入地將她擁在懷裡,並眷戀地揉拄?她每寸肌膚。
像有一世紀之久,丹尼才放開她,她淚眼婆娑地呆站在那兒,手遮?那張被他吻盡了的唇。「好了,」蘭兒抽咽,「你贏了。」
丹尼得意洋洋:「你早知我會贏的,對不對?」
「你會叫杜福曼先生別再追查了?」
「是的。」他定定地看?蘭兒。
「米娜或伯禮或其它任何人,都沒事了?」
「沒錯。」他再度點了點頭。
「我恨透了你所做的事。」丹尼向她伸手,她哆嚷?往後退了幾步。「夠了!我會和你去巴黎,當你姑媽的陪伴,但我們得說清楚,聽懂了嗎?你不能再——」
「如果可以讓你好過些,你就盡量說吧!」丹尼正色表示:「但結果還是會一樣的,遲早你總會投入我的懷抱。」
「做夢!」
「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因為你和我一樣渴望。」他的目光黯沉如那籠罩了整個城市的夜。「到時我會讓你一嘗你從未享受過的經驗,讓你因為有我而忘了你生命里其它的男人。」
丹尼轉身慢慢朝窗檯走去,蘭兒一路哽咽地走出旅館,消失在無盡的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