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夢浮橋
到得比睿山,意大將即按照每月既定規矩供奉佛祖。第二日便去了橫山,僧都見如此高貴之人突然光臨,驚惶不已。蒸大將因為舉辦祈禱等事,所以與這譜都早已認識,但是關係並不親密,只因此次一品公主患病,譜都前來祈禱,效果之靈驗非同一般,董大將有幸親眼目睹他的本領,從此才陡然增加了對他的信任,對他看重起來。像意大將這般身價的貴人特地來訪,僧都哪有不小心接待的呢?兩人認真談了一會佛法,並取來飽飯請黃大將用餐。待到四周人聲寂靜之後,素大將方得以開口問道:「在小野那邊,大師是否有熟識的人家?」譜都回答道:「有的,貧俗的母親就住那兒,她是一個年邁的尼僧,因為在京都沒有合適的居所,加之貧俗又一直深居此山,所以便委屈她在這附近的小野地方住下,以便早晚過去探望,只是那地方甚是簡陋。」黃大將聽了,說道:「那地方以前可是熱鬧的,現在才衰落了吧。」然後向僧都挪動了一下,低聲道:「有一件事,我不甚了解。想問,又怕你也感到茫無所知,所以猶豫再三,終不敢啟口。我曾有一個心愛的女子,聽說僻居在小野山鄉。倘若真是這樣,我很想知道她的近況。最近卻忽然得知,她已落髮受戒,成了你的弟子,不知是否當真?此女年紀尚輕,父母健在。有人說她的失蹤,全出自於我,對我埋怨不堪。」
譜都一聽此言,頗為驚訝,想道:「果然不出所料。當初我一看那女子,就斷定她決非常人。今日聽餐大將如此一說,可見他對這女子愛慕之深,已是深可體味的。我雖為法師,替她改裝落髮,豈可貿然而為呢?」他心中頓覺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又想:「顯然,他已知道了實情,他這般向我問詢,倘我強要隱瞞,反倒難堪。」他於是答道:「的確有這麼一個人,使貧僧甚感奇異,不知他到底為了什麼事情?大將所說的恐怕就是這個人吧?」接著,又說道:「住在那邊的尼僧們去初源進香還願,回來的路上在一所名為宇治院的宅子里借宿。貧俗的老母因旅途勞倦,突然染病。隨從回山稟報,貧僧得到信息,立即下山,一到宇治院,即遇到一件怪事。」然後他放低聲音,悄悄敘述了遇到那女子的經過,便又補充說:「當時老母雖已病至垂危,貧僧心急如焚,但也顧不得了,只一味盤算怎樣才能把這女子救活。看這女子的模樣,已是氣若遊絲,想來是快爬到閻羅王的門檻了。記得古代小說中,曾記有死屍在設靈后還魂復活的事,如今所遇到的難道就是這等咄咄怪事么?實在罕見。於是我便把頗有些法術的弟子從山上傳來,分班輪流為她做祈禱。年邁的老母雖是死不足惜,但於旅途身患重病,總須儘力救護,貧僧只得一心念佛,以求老母往生極樂,因此未得仔細去看這女子的情形,只是照大體情況推測,她大概是受了天狗、林妖一類的怪物欺侮,被帶到那地方的吧!經一番努力,終於把她救活了。回到小野之後,她有三個月時間不省人事,與死人毫無兩樣。恰巧貧僧有個妹妹,是已故衛門督的妻子,現已出家為尼,她有個女兒雖已死去多年,但至今仍哀傷懷念不已,所以一見到這個和她女兒年紀相仿且饒有姿色的女子,便認為是初徽觀世音菩薩所賜,異常歡喜。她十分擔心這女子死去,所以焦灼萬分,說起心中之事便哭哭啼啼,要貧僧一定設法救治。因此貧僧專程下山來到小野,替她舉行護身祈禱。這女子果然日漸好轉,身體慢慢也康復了。但那女子心境極差,向貧僧懇求道:『我覺得我彷彿仍被鬼怪迷惑著一般,十分難受,我想唯有請你給我受戒為尼,讓我佛的功德來助我擺脫這纏身的鬼怪,為來世修福。』貧僧身為法師,對此等要求理應成全才是,因此便幫助她受戒出了家。至於她是大將最喜愛之人,我實在是一無所知啊!貧僧只覺得這等稀罕之事,可作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但小野那邊的老尼僧卻恐其傳揚出去,招致煩擾。所以上上下下一直守口如瓶,幾個月無人知曉。」
黃大將只對此事略有所知,便專程前來打聽。現已證實這個一直被認為已死之人確實活著。大驚之下,恍然如在夢中,忍不住兩眼盈淚。但他強忍住不讓淚水滴下,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以免在體面的增都面前顯得難堪。但他的心事譜都早已有所察覺。想起蒸大將對此女子疼愛之極,而這女子雖活著卻已如同不在人世一般,譜都覺得這皆是自己的過失,真是罪過啊!於是開口道:「此人鬼怪附身,應是前世宿業,不可避免呀。一位高貴人家的千金,不知為何竟至如此地步廣蒸大將答道:「從出身來論,她也可算是皇室的後裔。我本是不敢如此厚愛,只因偶然的機緣,做了她的保護人,卻不曾料到她此生會如此這般飄零。奇怪的是她在一天之內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曾猜測她是落水而亡了,但又疑竇叢生,直到此之前仍未獲得實情。現在知道她已削髮為尼,也正可使她的罪孽減少,想來也不是什麼壞事,我甚至還感到寬慰呢。目前只是她的母親正在痛苦地懷念,我得快些將這消息告慰於她。唯你的妹妹數月以來嚴守秘密,如今你把這事說了出來,不是大大違逆了她么?母女之情定然無法斷絕。她母親難忍悲情,一定會來此地詢訪。」接著又說道:「我有一個貿然的請求,不知你能否與我同去小野?我既然知道了這女子的確切消息,哪能無動於衷呢?她如今已是出家人了,我也只想與她攀談索索如夢的前世塵線。」譜都看見黛大將滿面凝重的傷感之色,想道:「出家之人,自以為改變了服裝就能割斷塵世的一切慾念,但就連鬚髮俱無的法師,也很難保證不動一絲凡心。何況作為一個女人呢?如果我帶他去見了那個女子,一定惹出佛主不容的罪孽來,那該怎麼辦呢?」對此他內心很是忐忑不安,終於答道:「今明兩天都有事羈絆,不能下山。等到下個月如何?」素大將聽了心中很是不悅,但仍心切地說:「今天一定要勞你大駕。」說著急著要走,終又覺得這樣做難免讓人感覺太為草率,便無可奈何地說:「那麼……
以後再說吧!即準備打道返回。
意大將來時身邊跟著浮舟的小弟弟小君。這童子生得眉清目秀,在諸位兄弟中也卓爾不群。此時黛大將將那童子叫到跟前,對增都道:「這孩子是那女子的親弟,就先派他去吧!你能否給他準備一封簡?至於我的名字現在可以不提,只說有人慾來拜訪就是了。」僧都答道:「貧僧如果出面介紹,必定帶來過錯,我已將此事詳告於你,你只管自己前往,依已意行事即可,這樣有不妥嗎?」燕大將笑道:「你說作此介紹必定招至罪孽,使我很是慚愧呀!我身在世俗沉浮之中能夠有今天,實乃我未曾料及之事。從小我便有出家的願望,蓋因三條院家母生活孤寂,只有與我這個木肖之子相依為命,致使我無法實現出家之願,只得與俗事相纏而不能脫身。這期間自然榮登高位身居要職,這反倒使我更為隨心所欲,空懷道心卻又像凡人般度日。世俗應有的龐雜事務,也一天天多了起來。不管公事私事,只要是不可避免的,我皆按照俗規應付處理。若是可避免的,則憑藉自己對佛學的粗淺了解,嚴格遵守佛法之戒規,務求沒有一點閃失。們心自問,我求道之心,與高僧相比絕不遜色。怎可為區區兒女私情,犯下大孽呢?我決不會如此無知,請放心吧!我之所以這樣做,全在於她母親的悲涼可憐,欲把詳情轉告與她,使她不至那麼愁苦欲絕,我心中也就平靜了。」他講述了自幼對佛法深信不疑的心愿。一席肺腑之言,令僧都很是讚賞他的善德,便又給他講了一番佛法大理。時值夕陽西下,袁大將尋思:此刻沿路到小野投宿,是難得的好機會。但又覺得這樣冒昧而去,終有些不妥。很是矛盾,想來還是回京都去為好。那時僧都正注視著浮舟之弟小君,對他大加讚賞。秦大將便對增都說道:「勞駕你略寫幾行,讓這孩子送去罷。」譜都於是寫好信,交與小君,囑咐他道:「從今以後你要常到山上來玩!你應該明白我們並非沒有因緣①」對這話的含義小君並不理解,只接過信來,隨秦大將去了小野。到了小野,蒸大將叫隨從稍作休息,保持安靜。
且說在小野草庵中,面對綠樹蔥蘢的青山,浮舟正十分孤寂地望著池塘上的飛螢,陷入往事中。忽聽得一片壯如宏鐘的開路喝道聲從遠處山谷傳來,緊接著,但見大大小小許多火把,閃爍不定。頓時引出許多尼僧來觀看,只聽一人說道:「是哪位又要下山來了。隨從好多哩!白天送於海藻到僧都那裡去的人,回信說大將到橫川來了,正忙得不可開交,送去的海藻正好派上用場。」一尼僧問道:「那大將是木是二公主的駙馬?」這是一位來自邊遠山區的農夫在問。浮舟想:「可能就是他了。過去他就常常從這山路到宇治山莊來的,那隊列中有幾個隨從的聲音聽起來好生耳熟。這麼長的時間了,仍是不能忘懷。但於現在又有何用呢?」不禁黯然神傷,只好默念阿彌陀佛,以排解傷感的情懷。小野這地方,平素很是僻寂,偶爾有去模川的人經過,才帶來些世事沉浮的喧囂。秦大將本想讓小君童子前往傳喜,但又顧慮到周圍耳目太多,極不方便,便決定明日再派小君前去。
第二天,黃大將只派兩三個親信與不太重要的家臣護送小君,此外還派了一個從前常去宇治山莊送信的人。臨出發時,蒸大將悄悄把小君叫到面前,對他說道:「還記得你那姐姐啥模樣么?過去都以為她已逝去,其實她還活在人間呢。我不欲令外人知道此事,故只派你一人前去探訪,就是你母親暫時也不可告知。如果告訴了她,她必因過度驚喜而失去控制四處傳揚,反而讓不該知道的人皆知道了。正因為我看見你母親悲傷,甚覺可憐,故才要這樣安排去把她找尋出來。」雖然小君尚為童子,但也知道在眾多兄弟姐妹中,惟有這個姐姐相貌最為美好,故一直很愛慕她。後來聽說姐姐已亡,心中也悲痛不堪。現在聽尊大將這麼一說,真是又驚又喜,熱淚盈眶。但意大將在此,他又覺如此情狀實乃過分,急中生智地掩飾道:「是,是廣聲音極為響亮。
這一天早上,在小野草庵收到了僧都的來信,信中道:「意大將的使者小君,料想昨夜已來小野草庵訪過?勞體告訴小姐:『黃大將已向我詢及小姐實情。給小姐接戒,本是我的無上功德,如今反而弄巧成拙,使我惶然難以言表。』我要說的事情尚多,待過了今明兩天,我親自來你處詳述。」妹尼僧不知譜都信中所指何事,吃驚不已,便來到浮舟房中,將信給了她。浮舟一看,臉色倏然轉紅。想到外間人現在已知道她的情況,心中極為苦惱。又想到自己一直向這妹尼憎隱瞞著自己的實情,如今她得知了定然懷恨,因此只得默而不言。妹尼憎怨恨地向她道:「你就將實情告訴我吧!對我如此隱瞞,真令我難受啊!」妹尼憎至此不知實情,心亂如麻。此時,正好小君來到,叫人傳話說:「我從比睿山而來,帶有增都信件。』難道增都又有信來?妹尼增很是奇怪,自語道:「看了這信,想來便可知道實情了。」於是叫人傳話出去:「請他進來。」瞬間,一個使美大方的童子,身著華麗的衣服,緩緩而來。裡面送出一個圓坐墊,小君便跪在帘子旁邊,說道:「僧都曾吩咐,不要有人傳言。」妹尼僧只得從帘子後面出來。小君便將信呈上,妹尼僧接過去一看,但見封面上寫著:「修道女公子台升寄自山中。」其下署著僧都姓名。妹尼僧便去將信交給浮舟。浮舟只得承認,顯得十分尷尬,於是愈往內室退去,更不願與人相見了。妹尼僧對她說道:「你平素是不輕易將內心悲喜外露的,今日卻滿面愁苦,真令我傷心!」便拆開增都來信,只見信中寫道:「今天戴大將來此,探詢小姐境況,貧僧已如實詳告。據大將言:『凡是背棄深恩重愛而側身於田舍人之中出家為尼者,反而會受到佛主譴責。』貧僧聆聽此言十分惶恐,卻又無計可施。勞請小姐不要背棄以前的盟誓,重歸舊好,藉以贖清迷戀之罪。出家一日,同樣功德無量。此乃真言,所以你即使還俗,也並非徒勞無益啊!你這段時間出家所修的功德,仍是有效的。來日面敘。料小君童子有話奉告。」這信中對浮舟與董大將的關係,已說得十分明了,只是外人全然不知罷了。
讀信后妹尼僧責備浮舟道:「這送信的童子到底何人!你直到現在還向我執迷隱瞞,真叫人氣惱!」浮舟這才舉頭向外,隔著帘子偷偷看那使者。原來這孩子便是她的幼弟,她欲投河自盡的那夜不忍撇下之人。她是與此弟在一起長大的,當時幼年頗受嬌慣,淘氣得令人討厭。那時最疼愛他的是母親,常帶他到宇治來玩。後來幼弟漸漸大了,與她的關係更加親密,她疼愛他,幼弟也非常親近她。浮舟想起昔計清景,宛然夢中。其他親人的消息,以後自會聽聞,她首先欲問的是母親的近況,她不時隔簾看自己的弟弟,禁不住悲從中來,淚如散珠。這時妹尼增已注意到小君十分可愛的容貌與浮舟極為相象,說道:「這孩子一定是你的弟弟吧?你欲對他說話,就叫他到簾內來吧。」浮舟卻想:「現在有何必要再見他呢?他早認為我離開了人世。再說我已削髮改裝,若和親人相見,定然不免自慚形穢的。」她略加猶豫即對妹尼增道:「你們以為我不想告訴你們,只是想起舊事我就心如刀絞,還有什麼話可說呢?想想你們最初救我的時候,我那模樣十分古怪。自那以後,我就神態反常,大概是我的靈魂已有所變化了吧。過去的事全無記憶,自己也十分詫異。前些時那位紀伊守的談話,有些似乎使我隱約想起一些事情,好像與我有關,但後來仔細一想,又不很清楚。只清晰記得母親養育之恩不淺,盼我成為出眾的人,唉!不知母親現在如何了?我只有這一件事是終生難以忘懷的,並時時令我悲傷。今天見到這童子的面貌,我彷彿覺得小時候似曾見過,依戀之情難以自禁。然而即使是他,我也不願讓他知道我還活著,我要對他隱藏直到命歸黃泉。如果我母親尚健在,我倒很想見她一見的。至於增都信中所言的那個人,我是決不讓他知曉我還活著的。勞你圓個說法,告訴他們是弄錯人了,然後仍舊把我隱藏起來吧!」
妹尼僧搖頭嘆道:「這樣做實在太難!這譜都的性情你也知道,他素以坦白直率著稱,肯定已將一切事情全都說出。所以即使我依你的說法去做了,也定然會被揭穿的。況且戴大將並非常人,怎可對他相欺呢?」浮舟卻一意堅持要妹尼增那樣去作。別的增都說:「如此倔強的人從來不曾見過!」於是設個帷屏在正屋旁邊,教小君進入簾內。雖然小君已聞得姐姐在此,但畢竟幼小,怎敢貿然說明,只說道:「這裡還有一信,務請本人親自拆閱。據僧都說,我姐姐確實在此,她為何對我這般冷淡啊?」說罷,他有些傷感地垂下了雙眼。妹尼僧答道:「唉,倒也是,你真是怪可憐的呢!」接著又道:「可拆閱此信之人,確實在此。但身為旁人,我們並不知內情,你能否道明詳情呢?你雖年幼,既為使者,定熟知內情。」小君答道:「你們把我視作外人,對我這般冷淡。既然是要疏遠我,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只是這信,必須由我親手交予。有勞你們。」妹尼憎便進去對浮舟說:「這孩子說得有情有理,你總不至如此無情吧,這樣也確實殘忍啊!」她儘力掉掇,將浮舟拉到帷屏旁邊。浮舟茫然坐著,小君雖隔著帷屏,卻偷視到她的相貌,分明就是姐姐,便來到帷屏前,把信遞上去。說道:「勞你快快回復,以便回去稟報。」他在心中埋怨姐姐對他如此無情,便有意催她回信。
妹尼僧拆開信來,遞給浮舟。啊!字跡同昔日一般化美,信箋仍用濃香黛過,其香真是世間少有。也許少將、左衛門以十分驚奇的眼光從旁偷看得真切,個個心中均稱讚不迭呢!信中說:「你過去犯下無法說清的許多過錯,我看憎都面上,都原諒你了。現在我只想與你談談那些令人懼怕的往事,心中頗為急切。自覺此舉愚笨可憐,也不知他人將如何看待了。」並未寫畢,即附詩道:
「本欲尋師點迷津,豈料歧路有情網。你是否認得這孩子?由於你去向不明,我便視他為你的遺念,正在撫育他呢。」信中言語句句誠懇,十分動人。浮舟看了蒸大將如此誠摯的信,她一下子感到難以推拒了。但又想到眼下自己這個異裝模樣已非從前的形象,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實在有些難堪。因此情緒紛亂,內心也更加愁悶憂鬱,於是伏下身子飲泣不止。妹尼僧覺得此人確實古怪,心苦火燎,使責問道:「你將何以回復呢?」浮舟答道:「我實在心亂如麻,你就不要催我了,過些時日再說吧。過去的許多事,我一時都記不起來了,因此對信中所指『噩夢』之類,真有些莫名其妙。我想我心境平靜些時,或許能明白其中真意。但是今日不行,不如叫他先把信收回,若是弄錯了人,大家都會十分過意不去的!」說罷,即把展開的信交還妹尼僧。妹尼增說:「你如此為之確是很失利的,使得我們這些侍奉你的人也不知何如呢。」浮舟覺得她此番不休地嘮叨很可惡,耳不忍聞,便用衣袖遮了臉仰卧於床。
作為主人的妹尼僧只得出來勉強應酬,對小君道:「我想你姐姐恐是被鬼怪迷住了,終日沒有神采。自削髮為尼以來,總恐被人尋到,惹來煩惱。我一看她這個樣子,也很是擔憂。今日方知其有這許多傷心失意的事,實在愧對餐大將了!近來她的心情尤其不好,今天看了來信,更是神思異常。」如此解釋之後,又照料小君吃了一頓頗有風味的便飯。小君那充滿希望的童心也索然掃興,極為惶惑不安,他對妹尼憎道:「我奉命專為此事而未,現在叫我怎麼回去復命呢?哪怕給我一句話也是好的!」妹尼僧點點頭道:「也有道理。」便將小君的話轉告浮舟。但浮舟仍是沉默不語。妹尼僧別無良圖,只得出來對小君說道:「你回去只說她神志不清也就行了。這地方雖然山風酷厲,但離京都尚近,以後再來吧!」小君覺得獨自一人留在此地,也毫無意義,只得告辭回京,終於沒有見到他愛慕的姐姐,實在惋惜不已,也只得滿腹哀怨地回來回復黛大將。秦大將正在盼望之時,看見他懊喪而歸,因特意遣使訪問,反覺甚為掃興,他冥思苦想,不禁猜測:從前曾將她藏匿於宇治山莊中,現在或許另有男人像他那般,將她藏匿於小野草庵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