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也許是氣候的原因吧,佩姬意氣消沉地想。室外寒冷蕭瑟,一場陰氣逼人的豪雨使人精神萎靡沮喪。她清晨6點鐘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其間碰到沒完沒了的問題。醫院裡似乎滿是沒病找病的人,一下子全都抱怨起來。護士們變得蠻不講理,工作上粗枝大葉,不是錯抽了病人的血,就是把急等要用的Ⅹ光片弄丟了,再不然就對著病人大吼大叫。另外,因為流感的原因,人手也缺得厲害。就是這樣糟糕的一天。

唯一的光明之處是傑森-柯蒂斯打來的電話。

「喂,」他開心地說。「我剛才還在想,我應該來醫院報到,看看我們病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他們都還活著。」

「有機會一起吃午飯嗎?」

佩姬笑起來。「什麼午飯呀?要是運氣好,今天下午4點鐘的時候,我大約能撈塊變了味兒的三明治吃吃。這裡全亂套啦。」

「那好吧。我不耽誤你。可以再給你打電話嗎?」

「好的,」這沒壞處。

「再見。」

佩姬一直工作到半夜,中間一點也沒休息。當她最終熬到下班的時候,累得幾乎動彈不得。她思想上鬥爭了片刻,是不是乾脆呆在醫院值班室的帆布床上過一夜算啦。可是家裡溫暖舒適的大床太有誘惑力了。她換好衣服,東倒西歪地往電梯走去。

彼特森醫生走過來。「我的上帝啊!」他說。「你怎麼搞到這個地步?」

佩姬沒精打采地笑了笑。「我看上去真有那麼糟嗎?」

「比那還糟。」彼特森笑笑。「你現在回家?」

佩姬點點頭。

「你好運氣。我這才開頭。」

電梯到了,佩姬半睡半醒地站在那兒。

彼特森輕輕地問,「佩姬?」

她抖抖身子緩過神來。「什麼事?」

「你能自己開車回家嗎?」

「當然,」佩姬咕噥一聲。「到家后我要一氣睡它個24小時。」

她走到停車場,鑽進自己的汽車。她坐在車裡,精疲力盡,累得沒有力氣點火發動。我決不在這兒睡著,我要回家去睡。

佩姬把車開出停車場,朝公寓駛去。她沒有意識到車子開得歪歪扭扭,直到有個司機朝她大聲嚷嚷,「嗨,滾到路下頭去,你這女醉鬼。」

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我決不能睡過去……我決不睡過去。她啪地一下打開收音機,把音量開得大大的。車開到公寓之後,她在車裡坐了好長時間,才蓄積到足夠的力氣爬上樓。

凱特和霍尼在床上睡著了。佩姬看了看床頭放的鐘,凌晨1時。她跌跌沖沖地走進卧室,開始脫衣,可是她連這點氣力也沒有。她朝床上一倒,衣服也不脫,瞬間就睡著了。

她被一陣似乎是來自遙遠星球的凄厲的電話鈴聲驚醒。佩姬掙扎著還想睡,但電話鈴聲像針一樣刺透她的腦子。她頭昏眼花地坐起身,伸手夠到電話機。「喂?」

「是泰勒大夫嗎?」

「是的。」她的嗓子里發出嘶啞的嘟噥聲。

「巴克大夫要你到4號手術室來協助他,立刻。」

佩姬清清喉嚨。「肯定搞錯了,」她嘰咕一聲,「我剛剛下班。」

「4號手術室。他在等你。」電話掛斷了。

佩姬坐在床邊,渾身麻木,昏昏欲睡。她看看床邊的鐘。4點15分。巴克醫生深更半夜找她幹什麼?只有一個答案。她的哪個病人出事了。

佩姬衝進浴室,捧著冷水往臉上直潑。她照了一下鏡子,心裡在想,我的上帝啊!我看上去老得像我媽媽了。不,我媽媽看上去也從來沒有這麼糟糕過。

10分鐘后,佩姬又回到了醫院。她乘電梯上了四樓的4號手術室,一路上還是迷迷糊糊。她走進更衣室,換衣,然後消毒。接著跨進手術室。

手術室里有3名護士和1名見習醫生正在協助巴克大夫。

他看見佩姬走進來,大喝道,「基督啊,你穿的是醫院的白大褂!以前就沒有人告訴過你,在手術室里該穿消毒工作服嗎?」

佩姬站在那兒,張口結舌,一下被震得完全醒過來。她的目光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燒。「你聽我說,」她氣呼呼地講。「我已經下班了。我是來這兒幫你忙的。我不——」

「別和我爭辯,」巴克只簡短地說。「到這兒來,拿著這把牽開器。」

佩姬走到手術台旁,俯身看一下。檯子上躺的不是她的病人,而是個陌生人。巴克沒有任何理由把我喊來。他這是在想方設法要逼我離開醫院。好吧,我要是離開醫院就他媽不算個人。她狠狠白了巴克一眼,抓起牽開器就開始幹起來。

這是個急救性的冠狀動脈分流移植手術。胸部中央胸骨處皮膚上已切好一個口子,胸骨已用電鋸鋸斷。心臟和主要的血管都已露出來。

佩姬把金屬牽開器插進已經鋸開的胸骨處,強迫斷口分離開。她目視著巴克大夫熟練地打開心包,剝出心臟。

他指著冠狀動脈說:「問題就出在這裡,我們馬上做移植手術。」

他已經從一條腿上取下一長段靜脈。他把一節的一頭縫合在連接心臟的主動脈上,另一頭連接在阻塞區之外的冠狀動脈上,使血液通過靜脈移植段,繞過阻塞部位。

佩姬正目睹著一名大師的手藝。要是他不是這麼個狗雜種就好了。

手術做了3個小時。結束的時候,佩姬只剩下一半知覺。刀口縫合好后,巴克大夫轉身面對全體手術人員說:「我要感謝你們各位。」他看都沒看佩姬一眼。

佩姬一句話也不說,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間,上樓去了本傑明-華萊士大夫的辦公室。

華萊士剛上班。「你看上去疲勞極了,」他說。「你應該好好休息休息。」

佩姬深深吸口氣,壓住心頭怒火。「我要求轉到別的外科手術小組去。」

華萊士細細打量她一會兒。「你是分派給巴克大夫的,對吧?」

「對的。」

「出什麼事了?」

「問他去。他恨我,巴不得除掉我才合他的意。我隨便跟誰干都行。隨便誰。」

「我會和他談的,」華萊士說。

「謝謝你。」

佩姬轉身走出辦公室。他們最好把我從他那兒弄走。我要是再見到他,一定會把他殺了。

佩姬回家后睡了幾個鐘頭。醒來時有一種快活事發生的感覺,然後她想起來了。我不必再見到那個畜牲了!她開車去醫院,一路上吹著口哨。

一個聽差在走廊上找到佩姬。「泰勒大夫……」

「什麼事?」

「華萊士大夫想在辦公室見你。」

「謝謝你,」佩姬說。她想知道可能會是哪位高級外科大夫。任何人比起巴克都是個改善,佩姬心想。她走進華萊士大夫的辦公室。

「嗯,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佩姬。」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她的確如此。她覺得好極了,充滿強烈的解脫感。

「我和巴克大夫談過了。」

佩姬笑著說:「謝謝你。我實在感激不盡。」

「他不放你走。」

佩姬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什麼?

「他說你是派到他那個小組的,那就要呆下去。」

她簡直不能相信聽到的事。「那又為什麼?」

她知道為什麼。這個虐待狂的狗雜種需要個出氣筒,得有個人供他羞辱。「我再也不能忍受了。」

華萊士醫生同情地說:「我恐怕你別無選擇。除非你想離開醫院。你願意考慮嗎?」

佩姬用不著考慮這一點。「不。」她決不會讓巴克強迫她離開的。這就是巴克的如意算盤。「不,」她慢慢又重複說一遍。「我要留下來。」

「好的。那這事就算解決了。」

沒門兒,佩姬心想。我要找到辦法來報復他。

在醫生更衣室里,肯-馬洛里正為去查房做著準備,格倫迪和另外3名醫生走進來。

「我們的對手在那兒吶!」格倫迪說。「你好嗎,肯?」

「很好,」馬洛里說。

格倫迪轉身對其他人說,「他看上去不像是睡成了,是嗎?」他又轉過來對著馬洛里。「我希望你已經把輸給我們的錢預備好了。我打算給輛小汽車交定金呢。」

另一個醫生攙和進來。「我要買全套行頭呢。」

馬洛里憐憫地搖搖頭。「我可不這樣想,蠢貨們。準備好付我的賬吧!」

格倫迪正打量著他。「你什麼意思?」

「她要真是個女同性戀的話,我就是閹人了。她是我碰到過的最淫蕩的女人。我很識相地不得不推遲到另一個晚上。」

幾個人面面相覷,擔起心來。

「可是你還沒把她搞到手嘛?」

「沒上手的唯一原因,我的朋友們,是因為我們正朝卧室去的時候,被人橫插一杠子。這個星期六我還和她約會,到那時候就大功告成,勝負決定。」馬洛里穿好衣服。「現在,各位先生,請讓我告辭啦……」

一個小時以後,格倫迪在走廊里截住凱特。

「我一直在找你,」他說。他看上去很氣憤。

「出什麼事了?」

「是那個狗雜種馬洛里。他信心十足地正在對所有的人說,到這個星期六晚上他就能把你弄上床。」

「別擔心,」凱特堅定地說。「他輸定了。」

周六晚上,肯-馬洛里去接凱特,她穿了一件領口開得很低的長裙,更襯託了她那富於性感的身材。

「你這樣子真是光彩照人,」他崇拜地說。

她用手臂摟定他。「我就想為你好好顯派一下。」她緊緊貼在他身上。

上帝啊,她真想要哇!馬洛里開口說話時,嗓子眼發啞。「聽著,我有個主意。出去吃晚飯前,咱們不能先進卧室去嗎……?」

她撫摸著他的臉。「噢,親愛的,我也希望我們能這樣。可惜佩姬在家。」佩姬實際上正在醫院上班。

「哦。」

「但晚飯後……」她欲說還休。

「怎麼樣?」

「我們可以去你那裡。」

馬洛里摟著她親了一口。「這是個妙主意。」

他帶她去了鐵馬餐廳,他們吃了一頓可口的晚餐。不由自主地,凱特過得很愜意。他很討人喜歡,也很風趣,極富於魅力。他似乎的的確確對她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她知道他不過是別有所圖地在討好她,不過看上去他對她的恭維讚美還算是發自內心的。

我要是不了解真相的話……

馬洛里幾乎是食而不知其味。心裡只想著,兩小時后我就要賺它1萬美元-……一個小時后,我就賺到1萬美元-……半小時后……

他們喝過咖啡。

「你準備好了嗎?」馬洛里問。

凱特把手擱在他手上。「你不曉得我已經準備得有多好了,親愛的。咱們走吧。」

他們乘計程車去馬洛里的住處。「我絕對是對你愛得發狂,」馬洛里低聲說。「我從沒見過任何像你這樣的人。」

而她卻分明聽到格倫迪的聲音:他信心十足地說,他在這個星期六晚上就要把你弄上床。

到了公寓,馬洛里付了計程車錢,然後領著凱特進了電梯。馬洛里覺得好像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到了自己的套問。他打開門,急切地說「到了。」

凱特跨進門。

這是一間普通的單身漢住小套間,看上去顯然缺少女人的照拂。

「噢,這兒真可愛,」凱特低聲細氣地說。她轉身面對馬洛里。「還有你。」

他開心地合不攏嘴。「讓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房問。我來放段音樂。」

他走到錄音機旁時,凱特瞄了一眼手錶。屋裡響起巴巴拉-史翠珊的歌聲。

馬洛里抓住她的手。「我們走吧,甜甜。」

「等一會兒,」凱特柔聲說道。

他看著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我只是想和你一塊兒享受這美妙的時刻。你知道,在我們去那兒之前……」

「我們幹嘛不能在卧室里享樂呢?」

「我喜歡先喝點什麼。」

「喝點什麼?」他試圖遮掩自己的性急。「好吧。你喜歡什麼?」

「伏特加兌開胃水。」

他笑著說,「我想我們能對付。」他走到小吧台那兒,急急忙忙調了兩杯酒。

凱特又看了看手錶。

馬洛里端著酒回來,遞了一杯給凱特。「給你這杯,寶貝兒。」他舉起杯子。「為歡聚乾杯。」

「為歡聚,」凱特說。她囁了一小口。「噢,我的上帝!」。

他看著她,嚇了一跳。「有什麼不對嗎?」

「這是伏特加!」

「這是你要的啊。」

「是我要的嗎?我很抱歉。我恨伏特加!」她撫摸著他的臉頰。「給我威士忌加蘇打水好嗎?」

「當然可以。」他只好忍氣吞聲咽下焦急之苦,回到吧台前重調一杯酒。

凱特又瞄了一眼手錶。

馬洛里端著酒回來。「給你。」

「謝謝你,親愛的。」

她啜了兩口酒。馬洛里從她手中拿過酒杯放在桌上。他用胳膊把她摟過來,她可以感覺出他的性子已經給挑起來了。

「現在,」肯柔情地說,「讓我們來創造歷史。」

「噢,是的!」凱特說著。「是的!」

她由他把自己帶進卧室。

我干成啦!馬洛里心花怒放。我干成啦!那幫小子輸啦!他轉身對凱特說,「把衣服脫了,寶貝兒。」

「你先脫,親愛的。我想看你脫,這會讓我來勁兒的。」

「哦?好吧,當然。」

凱特站在一旁看著,馬洛里緩緩地解衣寬頻。先是外衣,然後是襯衫和領帶,然後是鞋子和襪子,接著長褲。他有著運動員式的結實身材。

「現在該你了。」

「對。」

就在這時,凱特的尋呼機叫起來。

馬洛里嚇了一跳。「見鬼,這是……?」

「他們在呼我,」凱特說。「我能用一下你的電話嗎?」

「現在?」

「是的。肯定是緊急情況。」

「現在?就不能等一會兒嗎?」

「親愛的,你知道規矩的。」

「可是……」

馬洛里看著她走到電話跟前,撥起號來。「亨特醫生。」她在聽著。「真的嗎?當然。我馬上就到。」

馬洛里望著她,目瞪口呆。「什麼情況?」

「我得趕回醫院去,我的天使。」

「現在?」

「是的,我的一個病人要死了。」

「他就不能等到……?」

「我真對不起。我們換個晚上再干這事吧。」

肯-馬洛里站在那裡,一絲不掛,看著凱特走出房間,房門在她身後關上。他抓起她的酒杯,狠命砸在牆上。淫婦……婊子……臭女人……

凱特回到公寓,佩姬和霍尼正急巴巴地在等著她。

「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佩姬問。「我呼得還及時嗎?」

凱特笑道:「正是時候。」

她開始敘述那晚上發生的事。當她講到馬洛里一絲不掛地站在卧室里,大伙兒都笑得直淌眼淚。

凱特本還想告訴她們,她確實發現肯-馬洛里有多可愛,但她覺得太荒唐。畢竟他之所以和她交往,完全是為了贏一場賭博呀。

不知怎麼的,佩姬似乎也察覺出凱特的念頭。「對他當心點,凱特。」

凱特笑了。「別擔心。但我得承認,如果我不知道打賭的事……他是一條蛇,但他身上有江湖郎中的萬靈蛇油。」

「你什麼時候再見他?」霍尼問。

「我給他一周時間讓他冷下來。」

佩姬端詳著她。「是他還是你喲。」

迪內托的黑色豪華轎車正在醫院外頭等著凱特。這次只有影子一個人。凱特倒希望是里諾站在那兒。影子身上總有什麼東西讓她覺得害怕。他從來不笑,也很少說話,但總流露出一種威脅。

「上車,」凱特走進汽車時,他說道。

「聽著,」凱特怒不可遏地說道,「你告訴迪內托先生,他不能這樣使喚我。我不為他工作。就因為我幫過他一次忙……」

「上車。你可以自己跟他說。」

凱特猶豫了一下。就這樣走開,不再攪和進去是很容易的,但這對邁克有什麼影響?凱特還是上了車。

這回的受害人被鐵鏈抽打得遍體鱗傷。

凱特朝受傷的人看了一眼,然後說:「你得馬上送他進醫院。」

「凱特,」迪內托說,「你必須在這兒為他治療。」

「為什麼?」凱特法問。但她知道答案。這使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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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無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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