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清早,從她的窗口向外眺望,只見一片秀美的景色。她覺得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平靜、安全和歸屬感籠罩全身。要不了多久,任什麼力量也剝奪不走這種感覺了。在你自己的房間里醒來,在你自己的家裡,頭上是自己的那一片屋頂。發現小兒子已經先你而醒,正用希冀的眼光從他的搖籃里向外看著,還歡叫著朝你笑了起來,這已成了他只給予你一個人的一種笑容。抱起他,把他貼近自己的身體(你得控制住自己,要不你真想把他抱得緊緊的)。然後把他抱到窗前,拉開窗帘,看看外面的世界。讓他看看你為他發現的這個世界,你為他營造的這個世界。
旭日的光芒就像黃花花粉一樣輕柔地鋪灑在人行道和車行道上。各種樹木底下和所有房屋的庇蔭處是一片蔚藍色的陰影。過去幾戶人家的草坪上,有一個男子正在給草坪洒水,從他手中的水龍帶的噴頭裡射出的水就像顆顆鑽石一樣晶瑩閃爍。他抬起頭,看見了你,儘管你跟他並不很熟,他卻揮手向你打了個鄰居間的招呼。於是你握住休的小手腕,讓他的小手向那位鄰居揮動,答以問好。
是啊,早晨,整個世界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溫馨可愛。
然後,穿著打扮,為兩個人穿著打扮,再下樓來到底下那個正等候著你到來的舒適愉快的房間;那兒有哈澤德母親,有她剛採摘的鮮花,還有她親切開朗的問好,光可鑒人的滲濾式咖啡壺面反照出圍坐在它四周的幾個人的形象,個個都是又矮又胖(這總使孩子非常高興):一個老太太,一個相當年輕的夫人,和一個非常非常年輕的年輕人,他坐在他的高椅子里,是人人關注的中心。
一切安然無恙,是在家裡,四周都是家裡人。
甚至還有你的信件,一封給你的信,正放在你的座位前呢。一見到這封信,她就產生了一種十分滿足的愉快感覺。這是一個任什麼也比不上的具有恆久的歸屬感的象徵了。一封你的信,送到你的家裡。
「帕特里斯-哈澤德夫人」,還有地址。第一回,這個名稱把她嚇了一大跳。現在可不會了。要不了多久,她就再也不會記得,一度,在這名字之前,她還有過另一個名字。那是一個孤獨的、擔驚受怕的、四處漂泊的、一無所有的人的名字,根本不為現今這個世界所知——
「噢,休,別要得這麼快,把先前給你的那些東西吃掉。」
她把信打開,裡面什麼也沒有,或者說,信紙上什麼也沒寫。起先,她覺得這準是搞錯了。只寄了一張白紙。不,且慢,還有別的——
在把信紙一折為二的縫線正中,有三個字,幾乎都給縫線擋去了,在一大張雪白的信紙上,這三個字是那麼不顯眼,幾乎不會讓人看見。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