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恰恰正是這些鮮花造成了她的崩潰,又將現在帶到了盡頭。
一天,她想采一朵花。想從那麼多的花上摘一朵下來,把它握在手裡,放在鼻下底下嗅嗅它芬芳的香味;僅僅用眼睛去欣賞它們,大致地觀看整體的花束,是遠遠不能讓人滿足的。
這一回花兒移得比較靠近她,而她自己如今行動又較為自如了些。在她產生摘花的衝動時,她已靜靜地躺著欣賞它們好一會兒了。
有一朵小花兒,正好朝她這一邊垂下來,她覺得她能夠採到它。她將身子更向前傾,整個人完全側向了一邊,然後把手朝那朵花伸過去。
她的手緊緊抓住了花梗,在這一壓力下,小花兒輕輕顫動了一下。她明白了,單用一隻手,她是沒法把花梗折下一小段的,她也不想那麼做;不想把這瓶花搞壞,她只是想摘下一朵來看一看。因此她開始將花梗垂直地向上拔高花托,花摘了下來,看來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再裝上去了,這麼做時,她的手伸到了最高點,最後又落回在她的頭上。
手敲到了床背,由於她整個人太靠近床背,因此不把頭完全轉過去,她是根本無法看到床背的,床背上有什麼東西急劇地抖動了一下,似乎很危險地馬上要散了架塌下來。
她將頭完全轉了過去,這一來弄得整個人甚至也稍稍挪開了一些,處在了一個半坐的姿勢——她以前從來沒想到要這樣做過——這樣她完全看清了那是什麼。
那是一個相當輕巧的長方形金屬框架,緊緊扣在床的頂框木上,金屬框架的其餘三邊都沒有用邊扣緊。金屬框架里有一張平滑的紙片,上面寫有字,由於她的手的撞擊,造成了框架的晃動,使她沒法看清上面寫的是什麼,直到晃動停止,她才看清上面的字跡十分清秀。
框架一直就在距她頭頂幾英寸處,但她在這以前從沒看到過它。
她的病情記錄。
她專註地凝視著它。
突然之間,現在,以及現在所存在的安然無虞全化成了碎片,那朵花從她伸出的手裡掉落到了地板上。
紙片上面寫有三行排列得相當整齊的字。每一行的第一部分都是印出來的,而且都不是完整的字句;每行剩下的那部分則是手寫的。
頂上一行印著:「病區——」
接下來寫道:「產科。」
下一行印著:「房間——」
接下來寫道:「25。」
最下邊一行印著:「病人的名字——」
接下來寫道:「哈澤德,帕特里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