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數年後,一個秋高氣爽的天氣。
城市陵園的一座墓前,海軍上校龍百川伸手拂去墓碑上的一片落葉,「武鐵」兩個字筆畫清晰深刻,龍百川凝視著墓碑,默然不語。地方武裝幹部方城,同樣沉默地站在他身後。
「鐵子,我來看你了。」龍百川在心裡默念。一陣風吹過,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几絲鮮血從喉嚨中噴濺出來。他趕忙轉過頭去,悄悄擦掉嘴邊的血跡,從方城手裡接過火機和白酒,將墓碑前一字排開的10根香煙一一點著,將白酒撒在墓前那把火藍匕首上。
做完這一切,龍百川蹲在地上,眯縫著眼睛,一邊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一邊講給武鐵聽:「今年上面下了命令,我們要招最強的兵。你等著,等我跟鋼子帶出好兵,就為你報仇……」
龍百川站起身來,對著墓碑敬了個莊嚴的軍禮。
正當龍百川與方城轉身準備離開之際,三個農民拿著紙元寶等祭祀用品,忽然走了過來,還沒等他們回過神,這三個農民已經撲在墓碑的另一側痛哭起來。
為首的操著安徽口音,一邊點著一個紙糊的女人哭道:「四狗子,你娘托俺們給你娶了個媳婦送過去,往後就不用打光棍咧。這是你倆的結婚證,俺也給你一併燒了。你娘還說咧,叫你兩口子好好過日子別磨牙……」
龍百川和方城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過神后,龍百川率先發問:「你們這是哭誰呢?」
「哭誰?當然是哭俺二舅家的外甥四狗子了。」領頭的農民抬起頭,理直氣壯地說。
龍百川被他猛然止住的哭泣給逗笑了,說:「這裡埋的是軍人烈士,不是什麼四狗子!」
領頭的農民倒也是個伶牙俐齒的人,不假思索地反駁:「俺說你當大頭兵當蒙了吧?四狗子才十六!上閻王爺那兒當兵去?」
龍百川還沒說話,方城倒是不願意了:「什麼大頭兵,這是海軍陸戰旅的龍上校!」
一聽是軍官,幾個農民馬上收斂起剛才的神色。
龍百川笑著向他們解釋這個墓的確是屬於自己戰友的,但是那個領頭農民卻讓龍百川去墓碑的背面看看。
龍百川轉到他們哭的墓碑那一面,果然,墓碑的背面竟然刻著張貴財三個字,正是剛才那農民嘴裡四狗子的原名。
他轉頭問那幾個人:「這墓是誰賣給你們的?」
「是蔣顧問賣給咱的。」
「蔣顧問?」龍百川疑問道。
為首的農民馬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片子遞了過來。
龍百川接過一看,上面有一行字:幸福地產高級置業顧問——蔣小魚。看來這個蔣小魚就是他們嘴裡所說的蔣顧問。
幾個人商議過後,決定去找這個蔣小魚。幾個農民一窩蜂上了龍百川的越野車。
在路上,擠在後排的三個農民開口了:「城裡的墓地金貴,巴掌大點兒的地方就要好些個錢。俺們本來想把四狗子送回老家去下葬,可他娘不願意,說活著不是城裡人,死了也得做個城裡鬼。」
「你們買這個墓地花了多少錢?」龍百川問他們。
領頭的農民答道:「四千五,就是蔣顧問給俺們想了這個節省的法子。他說城裡面的墓地都時興這個疊餅戶型。這不,就跟你那戰友疊一塊了。」
「疊餅戶型?」龍百川一時沒明白過來。
另一個農民打斷了領頭農民的解釋:「二哥,啥疊餅咧,那叫疊拼戶型。」
領頭的農民不以為意:「都是一個意思,疊餅嘛,可不就是一個摞著一個。蔣顧問還說俺們四狗子有個當兵的做靠山,閻王小鬼都不敢欺負,往後這個疊餅戶型一準還能漲錢。」
龍百川知道那個蔣顧問是在糊弄這幾個農民,不禁苦笑。
他問這幾個人買這個墓有墓地證嗎?領頭的農民一怔,顯然他根本不明白這個墓地證是啥東西。
龍百川解釋道:「沒有墓地證,就說明你們買到的墓地是不受法律保護的,他這屬於一地兩賣。」
三個農民聽了這話,都傻眼了。
越野車在路口停下,龍百川吩咐方城先去體育大學打個招呼,自己處理完墓地的事兒就趕去。
三個怒氣滿面的農民和龍百川一起走進了蔣小魚名片上印著的那個「幸福地產」門店。
一個中介熱情地迎上來,問他們是買房還是租房。
「俺們找蔣顧問!」領頭的農民急沖沖道。
中介一聽,往後指了一下,「找臭魚啊,在那兒呢。」
龍百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正跟一男一女兩個顧客熱情地介紹著什麼。因為小夥子背對著自己,所以他一下子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只看到他上身的白襯衫扎在西褲里,蠻精幹利索的樣子。
此時聽到男顧客提到說自己要買的房子旁邊有個革命公墓,他覺得這死人活人住一塊兒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不待他的疑問發完,小夥子嘴巴麻利,立刻介紹道:「大哥,像您這麼有文化的人,應該不會在意這些迷信的東西。再說了,這恰恰說明那地界兒上風上水啊。您想想,要是風水不好,那麼多大人物死了以後能看上那兒?」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繼續:「我跟您說實話,那兒風水好,有龍脈,住在那兒不用等死了,活著就能保佑全家平安……」
男顧客點著頭,覺得小夥子說得很有道理。
進店的農民們已經急不可待了,領頭的那位上來就是一聲吼:「蔣顧問,你咋能騙俺們咧?!」
蔣小魚扭頭一看,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不慌不忙地邊打招呼,邊吩咐店裡其他的人倒茶讓座。
龍百川制止了他的忙活。
蔣小魚看到眼前忽然出現的軍人,愣了:「解放軍叔叔,您是……」
「你為什麼把我戰友的墓轉手賣給了這幾位?」龍百川聲音雖低,但透著威嚴。
「哦……」蔣小魚的腦子迅速調動,「哦,這事啊,這事我必須跟您好好彙報一下,咱可沒有轉賣這墓地,產權還是在您戰友的名下。」
「啥?俺們給了你四千五,當是白給了?!」一聽產權還在那個當兵的名下,幾個農民當然不幹了。
蔣小魚趕忙轉過頭又安撫他們:「叔啊,這叫墓地合租。就好比是您家裡的房子閑了這麼幾間,租給別人住,你說總不能白住吧,是不是得交點租金?」
幾個農民都被蔣小魚這堂而皇之的理由給弄得直點頭,蔣小魚趁熱打鐵:「四千五租了十五年,每個月才合二十五塊錢,您說貴不貴?」
「不貴不貴。」農民被這筆賬算得心悅誠服。
蔣小魚輕鬆地搞定了他們,轉頭對著龍百川說:「叔,您戰友的墓地每年要交三百塊錢的管理費,這麼一合租,就省得自己掏腰包了,既經濟又實惠。」
龍百川不動神色地問:「照你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是吧?」
蔣小魚大概以為自己的偷換概念再次獲得了成功,笑了:「客氣客氣,太客氣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單子,邊給龍百川看邊介紹:「您買墳,就找我,我這還有一套珍藏版東西通透的樣板墳,一年免租,冬暖夏涼,春天有水,秋天沒霜,南邊是道家仙山不老峰,北面是佛教聖地青春泉……」
不待他說完,龍百川已經站了起來,盯著蔣小魚,蔣小魚霎時有點慌了。
「還錢。」龍百川臉上帶著笑,但嘴裡這兩個字卻像兩顆銅豌豆,擲地有聲。
蔣小魚眼珠子迅速轉了幾轉:「還錢啊?行行行,叔,您別著急,先坐,先坐啊,我去拿合同,先坐啊。」說罷,他轉身向後面走去。
幾個人只好再度坐下等,幾分鐘后,還是不見蔣小魚出來。龍百川焦急不耐地把眼睛投向外面,這一看不當緊,蔣小魚正踩著電動車準備溜呢!
來不及想蔣小魚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下溜出去的,龍百川起身追了出去。
蔣小魚的車子雖然比龍上校的腿快一些,但沒走多久,就被另一群人攔住了。這是一群也在他手裡買過二手房的業主,為首的男人一指蔣小魚,氣憤道:「就是這小子,滿嘴跑火車沒有一句實話!明明房子挨著條熏死人的臭水溝,愣說是什麼威尼斯風情。站住,別跑!」剩下的幾個也七嘴八舌地曆數蔣小魚的罪狀。
蔣小魚慌忙調轉車頭,但是前面有幾個憤怒的業主,後面是眼看追到跟前的龍百川,慌不擇路的蔣小魚車頭一拐,進了旁邊的一家公園。
匯合到一起的追兵也緊追不捨地進了公園,可憐的蔣小魚索性扔掉了電動車,一頭扎進了公園的湖中。
追到湖邊的人們愣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蔣小魚浮出水面。
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哎,你們說那小子不會是淹著了吧,怎麼半天不見他露頭呢?」
另一個還算鎮定,提議下水看看。如果他淹死了,大家找誰賠償呢?
幾個業主紛紛脫了衣服,接二連三地下水摸蔣小魚,全都一無所獲。
與此同時,在幾百米外的湖對岸,蔣小魚已經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岸。他顧不上身上濕漉漉的貼在身上的衣服,而是首先掏出錢包查看,他最擔心的是錢包里的錢會不會被泡壞。
但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偏偏還是發生了,那些錢已經被泡得不成樣子,甚至還有些碎成了小片。蔣小魚心疼地倒抽了口氣:「敗家啊,敗大發啦!」
蔣小魚只顧心疼錢,卻沒注意到龍百川已經站到了面前。
「還跑不跑了?!」龍百川一把拽住了蔣小魚的領子問。
即使被逮了個正著,蔣小魚依然不改嘴皮子溜滑的本色:「叔,消消火,您要是知道咱的情況,保准您就不跟咱計較這些了,我給您看,給您看啊……」說著,蔣小魚脫了自己的鞋襪,將光溜溜的腳板伸在龍百川面前。
龍百川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卻見他指著腳底板子上的六顆痣說:「瞧見沒,一二三四五六,這叫南斗六星,跟天上的北斗七星遙遙相望。相書上說這是大富大貴的命數,擱百十年前我這起碼是個王爺貝勒,就是擱現在也是省廳級以上的幹部。如今咱是命犯紫微,虎落平陽,您放心,用不上五年保準時來運轉。今天您放咱一馬,就好比是曹操放走了關雲長,將來華容道上相見必有所報。」
龍百川本來是想教訓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現在倒被他一番伶牙俐齒的歪理論給逗笑了。他看到蔣小魚錢包里掉出的一張紙,就順手撿了起來。
這是一張高昂的藥費單,龍百川忍不住問:「家裡有人住院?」
聞聽此言,蔣小魚的神色黯淡了下來:「是我娘,她年齡大了,身體又不好,三個月住了四回院。」
「你騙錢就是為了給老娘治病?」如果是真的,龍百川倒是覺得眼前這小夥子還有些讓人敬佩。
蔣小魚嘴裡還在強辯:「叔,咱可是靠譜好青年,啥時候也沒騙過人啊…最多,最多算誇張,算誇大事實……宣傳手段嘛……」在龍百川威嚴的直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看著龍百川還在死盯著自己,他心裡發慌道:「你老盯著咱看啥,我又不是美女!」
「閉嘴!」龍百川喝道,看到蔣小魚錢包里碎掉的五張百元大鈔,從自己口袋裡拿出了五張,塞給了蔣小魚。
蔣小魚一愣,下意識地接過了錢,嘴裡傻樂不停,胡言亂語把龍百川比喻成當代喬峰、令狐沖、郭靖等行俠仗義的大俠。
龍百川也被氣樂了,訓斥了他幾句,讓他少些油嘴滑舌!
蔣小魚一邊抱拳一邊忙不迭地說:「行行行!您不是大俠,您是我叔,解放軍叔叔江湖救急,正愁沒錢給老娘買葯呢!甭看咱歲數小,咱走江湖也得講義氣!這就算我跟您借的,您留個地址,等有了錢立馬給您送去!分文不少!」
「行了,以後對我戰友好點就是了!」龍百川擺擺手,忽然看到了這片湖面兩岸的距離,驚訝地問,「你小子還挺能憋氣?」
這廂蔣小魚正在殷勤地保證自己如何回去就給恩人戰友米面肉菜的供奉,忽聽龍百川這麼一問,即刻轉過話頭,不無驕傲地說:「這算什麼,咱在水下能睡個午覺!」
龍百川不以為然,不用想這傢伙肯定在說謊。他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就你?全軍最好的成績也不過是……算了,不說了。」
蔣小魚笑說:「那是我沒去,我要去了,這記錄早給破了。」
龍百川並沒有打算理會蔣小魚的牛皮。
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方城在電話里告訴他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原本他們相中的體育大學那個游泳冠軍,現在已經被別人挖走了。
霎時龍百川臉色變了,他顧不上再跟蔣小魚說什麼,疾步跑向了自己的越野車。
敬業的蔣小魚後面還追著喊:「叔,叔!您留個名片手機啥的也好常聯繫啊,要房子找我,要墳也找我!」
回答他的,是龍百川發動汽車的聲音,隨之,車揚起一陣塵土,開走了。
2
在深山老林的山道上,賓士著兩輛摩托車。前面那輛車上坐著兩個武裝幹部,后一輛摩托車上騎著的是當地村子的村長。
走到一個埡口,三個人下車來,村長舉起大喇叭,面對著蒼茫的林海叫道:「張沖,張禿子……」喊聲像一陣風刮過,旋即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
「快,村長快過來!」旁邊的一名武裝幹部忽然發現了什麼。
村長趕忙跑過來,看到武裝幹部正在研究一頭成年公狼的屍體。狼頭上有塊月牙狀的白色毛髮,很是顯眼。村長吃驚道:「這……這不是二道溝那條吃過人的公狼嗎?」
另一名幹部也驚叫:「它的脖子……竟然是被生生掐斷的。」
發現公狼的幹部問村長:「你說,這是不是張沖乾的?」
村長嘆了口氣:「整個大興安嶺,除了張沖,誰還能徒手殺狼呢?」
「到底他跟狼有啥仇?」幹部好奇地問。
村長跟他解釋,張沖的義父原來是個護林員,有次巡場時被二道溝的頭狼給咬死了,打那兒以後,張沖三天兩頭往山裡頭鑽,鐵了心要給他義父報仇。
聞聽此次張衝進山已經兩天也沒任何音訊,幾個人不免都為他感到擔心,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聲凄厲的狼嚎。
村長臉色一變,拿起望遠鏡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山林的一片空地上,一人一狼正展開激烈的搏鬥。
儘管那身影十分模糊,也可斷定此人就是張沖。三人迅速向那片空地趕去!
趕到空地的時候,眼前的情形讓人不禁倒抽一口氣。剛才還雄起搏鬥的餓狼已經變成了一具躺倒的屍體,旁邊一個精幹小夥子正坐在石頭上。他絲毫沒有在乎手臂與脖子上沾滿的鮮血,而是慢條斯理地啃著手上的冷饅頭。
村長叫道:「小禿子,這兩位是縣上徵兵辦的,快跟我們走。」
張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面前的幾個人,繼續啃手裡的乾糧。
一個武裝幹部忍不住了,聲音提高了些:「張沖,部隊里的領導上家裡家訪,都等著你呢!」
張沖終於開口了:「我不去!」
村長急了:「我說你小子別犯渾!應徵入伍是大事。」
張沖毫不理會這幾個人的勸告,仍舊一口一口地吃完饅頭,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說道:「等我宰了那隻頭狼再說。」
武裝幹部覺得張沖這話不太現實,周邊好幾百座山頭,他上哪兒找那隻頭狼去?
張沖指著不遠處的小土丘,說道:「窩在這兒,它跑不掉。」
幹部們走上去看,天哪,土丘上的草叢中掩藏著一個狼窩。
村長先抽了口冷氣:「守著這麼大一狼窩,你小子不要命了!」
「老子就是來要它命的……」張沖昂著頭,野性十足地回答道。
話說了一半,張沖像是聽到了什麼。他忽然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而後猛地扭頭朝對面的樹林里衝去,隨著他的行動,前方一條黑影嗖地消失在眾人視線中。沒錯,那是一條狼。
村長大叫:「禿子!站住!」回答他的,只有飛速的腳步聲。
三人互相看看,趕緊追上前去。
在密林深處,一隻狼與一個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地追逐著,獸與人都喘著粗氣,在暗淡的光線中,融為一體。
村長與兩名武裝幹部追著張衝到了一個斷崖處之後,狼和人的痕迹都神奇般地消失了。
一個幹部擦著汗津津的額頭,四處打量著尋找張沖的身影。
村長則蹲在地上,撿起了一縷沾著鮮血的毛髮。
「這是啥?」幹部緊張的聲音有些發抖。
「狼毛。」村長說著,眼睛望向前方的斷崖。幾個人心裡同時湧起了心照不宣的預感。此時再懊悔剛才沒有攔住張沖已經沒有用了,他們決定回村叫人。
村部門口停了一輛軍牌越野車,村長三人經過時,腳步略微遲緩了下。
村部內,會計正陪著武鋼他們說話。顧不上跟客人打招呼,村長心急火燎地吩咐:「快叫民兵集合,帶上手電筒和礦燈!」
看見村長這個樣子,會計驚慌起來:「出什麼事兒了?」
「禿子……張沖那小子掉下山崖了!」
一個幹部補充說:「估計是追著那頭狼的時候,腳下踩空掉下的。」
聞聽此話,一旁的武鋼騰地站起身來!
「走!找去!」他大聲命令道。
一行由越野車打頭,摩托緊隨其後的隊伍,在即將到來的夜色中向密林中出發了。還沒走出多久,車燈視野里出現了一個人,魁梧的身材,光頭。坐在前排的村長眼尖,驚喜地叫了一聲:「禿子!沒錯,是張沖!」
武鋼一個急剎車,幾個人鑽出車廂,只見張沖手提條狼尾巴,正大步朝他們走來。燈光里,他身上衣服多處被撕破,到處可見斑斑血跡。
見他的傷口多在胳膊、胸口之上,村長忙問:「你這傷……」
「皮外傷,死不了!」張沖咧嘴,滿不在乎地說。
會計插話:「張沖,趕快回去包紮一下,部隊領導等你一下午了。」
孰料張沖一揚手裡的狼尾巴,說:「仇報了,我要跟義父說一聲。」說罷,也不理會會計在背後急切的喊叫,徑直往家走去。
武裝幹部看得直搖頭,對武鋼說:「您聽我一句勸,這小子一身的野性,哪兒能當兵啊?」
武鋼倒是笑了:「我們那兒的兵都野,要麼怎麼叫獸營呢?」
「啥?獸營?」幹部一愣,似乎沒聽明白。
武鋼一字一頓地說:「獸營,野獸的獸。」
再說龍百川驅車來到體育大學后,徑直走進了學校的游泳館。他的眼睛在游泳館的一面牆上掛著游泳隊的記錄榜掃過,看到榜首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個名字:魯炎。
此刻在泳池的一面,四個游泳隊隊員蓄勢待發,一場隊內的比賽即將展開。
隨著一聲清脆的哨音,三名隊員一躍而下,還有一名行動稍微遲緩了一些,等前面幾名隊員已經游出了二十米開外,他才跳入了水中。
龍百川盯著這條矯健的身影,他在水中的行動宛如一條游魚,自然、舒展、優美。很快,此人便超過先下水的三位隊員,並且率先抵達了終點。
方城領著一名教練過來,向龍百川介紹:「馬教練,這位是陸戰旅的龍隊長,出差順道過來看看。」
龍百川伸出手和教練握了一下,用眼睛掃了一下那個最先抵達終點的隊員,問馬教練:「他就是魯炎吧?」
「對,兩屆大運會的游泳冠軍,我們學校最好的苗子。不過龍隊長,你來晚了,他已經被八一體工大隊挖走了。」馬教練回答。
「是嗎?」伴著問話,龍百川咳嗽了幾聲。
「不瞞你說,魯炎的目標是進入國家隊,是參加世錦賽和奧運會,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馬教練進一步解釋。
龍百川並不死心,微笑地看著馬教練,要求和魯炎當面談談。
馬教練依言,走過去攔住了渾身濕漉漉的正往更衣室走的魯炎。
「魯炎,這位是海軍陸戰旅的龍隊長,他想和你聊聊。」言畢,他把空間讓給了龍百川與魯炎。
龍百川打量著面前這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子,他通體上下只透著一個字:傲!
「魯炎,你知道什麼是蛙人嗎?」龍百川開門見山地問。
「電視上看過。」魯炎簡單地回答。
「陸戰旅是海軍的尖刀,而我們蛙人就是這把尖刀的刀鋒。你具備了成為一名優秀蛙人的條件,非常希望你能加入我們。」龍百川言辭很是誠懇。
「對不起,體工大隊更適合我。」魯炎一句話就把龍百川堵了回去。
龍百川只能跟著轉換話題的角度:「蛙人也可以為國爭光,你上網看看近幾年的國際偵察兵大賽……」
魯炎禮貌而冷淡地打斷了龍百川的話:「龍隊長,我尊敬軍人,可我的目標是拿奧運會世錦賽的金牌。謝謝您對我的肯定,再見。」
「等等。」就在魯炎轉身離開的時候,龍百川在背後說了一句:
「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給我打電話,體工大隊那邊我可以去協調。」
說完,龍百川把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卡片遞到了魯炎的手中。
魯炎接過卡片,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自己的更衣室。他順手把卡片塞進運動褲的衣袋裡,而後取下毛巾對著鏡子擦頭髮。鏡子的一角貼的照片映入眼帘,看到他和女友米蘭親密地挨著頭笑著的畫面,魯炎那張一直嚴肅而傲慢的臉,終於顯露出了一絲微笑。
一旁走來了隊友廖晨。拍了下他的肩膀,「這回是哪個單位來挖你?」
「海軍,不感興趣。」魯炎擦著頭髮,沒有看他。
「你對什麼感興趣呢?除了金牌。」廖晨靠在一邊看著他,若有所思。
魯炎笑笑,並不回答。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吧?」廖晨邊說邊心虛地瞄了一眼鏡子上的照片。
天色漸暗,魯炎一身運動裝,精神抖擻地站在大學門口,等待女友米蘭和隊友廖晨。這倆人今天怎麼都遲到了呢?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炎子……」身後傳來了廖晨的聲音,魯炎回頭看,正是米蘭和廖晨,但是他們……怎麼手拉著手?
熱血霎時湧上了魯炎的頭頂,而胸口的溫度則降到了冰點。
廖晨張口,似乎想解釋什麼,米蘭臉上的表情也非常複雜。還用解釋么?一切都再明白不過了。
魯炎顫抖著手擺了擺,制止了廖晨的話。他努力控制著情緒,問:「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兩個月前,你忙著訓練,是他……廖晨給我過的生日。」米蘭鼓足勇氣說。
「其實我們早想告訴你的……」廖晨插了一句,魯炎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繼續問米蘭:「為什麼是他?」
「我只想……難過的時候有人讓我依靠。」米蘭咬著嘴唇。
還用再問下去嗎?魯炎內心攪動著憤怒與痛苦的情緒,最好的朋友與自己的女友在一起了,這本來應該是電視劇上的情景,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你打我一頓吧,這樣我們可能都會好受點……」廖晨可憐巴巴地說。
「不,這是我的錯。」米蘭搶過話來。
魯炎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爭先恐後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的兩人,眼淚在體內橫流。愛情有錯嗎?他們的互相掩護,無疑更加加重了魯炎的痛苦。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魯炎放下了不自覺攥起的拳頭,扭頭跑進濃重的夜色中,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把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遠遠拋下,拋下。
一直跑到車水馬龍的大橋上,魯炎的腳步才慢了下來。他趴在橋邊的欄杆上,大口地喘著氣,冰冷的夜風吹在他發燙的臉龐上,逐漸讓他的狂躁冷靜了下來。
他把手伸進口袋,觸到了一張卡片,拿出來,他撥通了上面的電話。
擺脫了追兵的蔣小魚回到了在海邊小漁村。村頭小賣部前坐著好些閑聊的人,蔣小魚下車隨手抓起一把瓜子,和他們打著招呼。
嗑著瓜子的蔣小魚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身邊一個小青年,「老三,這是我的名片,以後進城有啥事情,隨時找我。」
那位叫老三的搖搖手:「俺有,你上次給過俺了。」
「上次那張扔了吧,你哥我現在陞官了,這是新名片。」蔣小魚昂著頭。
聞聽他陞官了,周圍的人紛紛伸手要片子,並問蔣小魚名片上印的副店長是什麼級別。
「就咱這級別,往低了說,也跟副處是平級。比正科,那是要高上一級,在笑傲江湖裡,咋著也得算個副掌門吧!」蔣小魚大言不慚,驚得村裡的人瞪大了眼睛。
老三更是又羨慕又敬佩地說:「這官可比鎮長大啊。」
蔣小魚正要繼續吹牛,一個嬸子風風火火地走了過來:「臭魚,趕快回去看看吧,你娘暈倒了。」
蔣小魚聽了這話,連滾帶爬地上了摩托車。
「娘,娘,你怎麼了?」滿頭大汗的蔣小魚一進家門就大聲嚷著。
屋裡走出來一個眉目清秀可人的少女,溫和地說:「姨在床上躺著呢。」
蔣小魚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繼而疑惑地問:「明珠,你怎麼在這兒?」
明珠笑笑,說自己打蔣小魚家路過,正好看到他娘暈倒在院子里,估計是高血壓犯了。
蔣小魚來到屋裡的炕前,看到了臉色發紫的母親,他感覺到事態不妙,忙吩咐明珠幫自己把母親送到了醫院。
醫生和護士很快把蔣小魚的母親推進了急救室,剛才還歡實的蔣小魚,此時渾身的力氣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他不由得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蔣小魚看到明珠走了過來,他在口袋裡摸索著,掏出了一個大信封遞給她。
「快開學了吧?這是生活費,你先拿著,剩下的以後給你寄去。」
明珠推辭著,眼下蔣小魚的母親治病正需要錢,自己怎麼可以要這錢呢?!
可是蔣小魚告訴她,給娘治病的錢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明珠無奈收下了錢,深深地看了蔣小魚一眼。
脫離了危險的蔣小魚的母親被推進了病房,一臉嚴肅的醫生把蔣小魚叫到了一旁。
「你娘這病不能拖了,得馬上手術。」他對蔣小魚說。
「得多少錢?」
「20萬。」醫生豎起了兩根手指。
蔣小魚的眼睛瞪得溜圓,一剎那的驚訝過後,他即刻恢復了自信,拍著胸脯保證,這錢沒問題,只要能給娘把病治好,錢都是小事!
醫生走後,明珠走了過來,默默地把那個信封遞給了蔣小魚。
蔣小魚不接信封,明珠先說話了:「把這錢給你娘治病吧,正好我也不想念書了。」
「這怎麼行?我沒啥文化,你可不能也學我啊!你放心,我現在已經做到副店長了,那點錢……」
明珠把信封里的鈔票倒了出來,隨之而出的還有一張紙,明珠的聲音很小:「你別騙我了,你都被人炒魷魚了,怎麼賺錢啊。」
蔣小魚看到明珠手裡拿的正是自己的離職證明,一把奪了過來,爭辯道:「什麼呀,我現在是要跳槽呢,再說我現在朋友也多,就在前幾天,還有個海軍上校借咱錢呢……」
兩人沒有注意到,病床上的小魚母親此時睜開了眼睛,她聽到兒子的話,虛弱地開口:「魚兒啊,借人家錢不怕,但咱一定要還人家啊。」
蔣小魚看到母親蘇醒,趕忙走過來,眉開眼笑道:「還,一定還,您老人家放心吧!」
安撫好老人,蔣小魚拿著保溫瓶出了醫院大門。他摸著口袋裡僅剩的幾十元錢,往對面的小飯館走去。
有人塞了一張傳單給蔣小魚,他一看,是一張招兵宣傳單,不遠處桌子后,坐著兩個武裝幹部。他不由得走了過去,武裝幹部見狀,熱情地招呼說:「小夥子,當兵吧!鎮上給補助,家屬還能享受軍屬待遇,看病都有優惠。」
蔣小魚心裡一動,忙問:「補多少錢?」
「具體還沒定,最少也有七八萬吧。」幹部回答說。
蔣小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問清楚只要體檢和政審過後,就真給現錢,他毫不猶豫地在表格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3
魯炎坐在前行的車上,被海風吹得昏昏欲睡。這輛中巴車行駛在通往兵營的路上,車裡除了魯炎之外,還坐著十幾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青年。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映入這些新兵們眼帘里的,首先是一行刻在岩石的字:把每一滴血都流進祖國的大海。龍飛鳳舞的大字有種讓人熱血沸騰的氣勢。
車子在海邊訓練場的空地上停下,等待哨兵的檢查。
魯炎看著外面金黃的沙灘與碧藍的大海,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份的轉換。
一個扎著黑色頭巾的士兵走進了齊腰深的海水,從他黝黑的皮膚與堅毅的神態上可以看出這是個老兵。他站定后,身邊圍上了幾個和他同樣打扮的老兵。
先頭的老兵低吼一聲,向圍上來的幾個人展開了凌厲的拳腳,以一敵四!車裡的小夥子們發出了驚叫。
儘管先頭的老兵拳腳了得,但畢竟寡不敵眾,很快被圍上來的幾個人打倒在地。勝利后的幾個人並沒有收手,又把他死死按在海水裡。老兵痛苦的掙扎著,讓人疑心他將要被嗆死了。
魯炎忍不住問車裡的一個士官這是在幹嗎。
「訓練,很快你們也會開始這樣的訓練。」士官輕描淡寫地說。
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魯炎和身邊的新兵們一起,感受到了即將面臨的殘酷與血腥。這裡,果然是獸營。
來自祖國各地的20名新兵很快在兵營集合了,儘管氣質不一,但看得出來,這是一群桀驁不馴的年輕人。他們每個人,都是自己原本環境中的佼佼者。
新兵展大鵬性格活躍外向,此時他正打量著身旁一個看起來很是熟悉的面孔,思索著,忽然叫道:「阿甘,你是鐵拳阿甘對不?散打冠軍!」
阿甘傲慢地笑笑。展大鵬看到自己沒認錯人,更是興奮,湊過去與阿甘寒暄著,恭維著阿甘打敗泰國拳王的雄風。
阿甘似乎並不領情,忽然後退一步,拳頭如流星般打了過來……
展大鵬被突如其來的攻擊給嚇呆了,眼看拳頭已經砸到了鼻頭上,一時間幾乎魂飛魄散。
阿甘的拳頭在展大鵬面部一厘米處生生收住了,驚魂未定的展大鵬喘起了粗氣,卻還沒有忘記問阿甘:「聽說你一拳能打死一頭豬?」
「就我剛才那一拳,四百斤以下的豬,必死無疑!」阿甘伸出手指比劃著說。
幾個大開眼界的新兵不由得喝起彩來,當然,也有人並不以為然,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魯炎也沒有發聲,他兀自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在眾人的鼓舞中,阿甘來勁兒了,索性為大家表演了起來。
阿甘一個撤步,踢到了一個破包袱。包袱散開,滾出一個硬饅頭來。
那包袱正放在閉目養神的張沖旁邊,阿甘揚起下巴說:「喂,把你這礙事的包袱挪一下!」
張沖猛然睜開了眼睛,嚇了身邊戰友一跳。這哪是人的眼睛,只見上面布滿了一條條的血絲,眼珠子透著一股兇狠,像一頭不知名的野獸。
「滾犢子!」張沖沖著向自己喊叫的阿甘罵了一句,聲音很低,像是從牙齒擠出來的。說罷心疼地撿起滾出來的饅頭,吹了吹上面的灰塵,放進了口袋。
阿甘看到面前這個土了吧唧的年輕人非但沒有把赫赫有名的自己放在眼裡,竟然還罵他,臉漲得通紅,不由分說揮拳向張沖打來,嘴裡叫道:「慫貨,我看你是找揍!」
張沖猛地站起身來,也揮著拳頭毫不示弱地迎了上來!
兩隻帶著風聲的拳頭生生碰在一起,骨頭的撞擊聲清脆可辨。
幾個新兵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人的較量,五秒鐘后,阿甘捂著拳頭痛苦地倒在地上。霎時間,周圍一片靜寂,沒人敢再看張沖,尤其是他那雙兇狠的眼睛。
一陣急促的哨聲在門外響起,新兵們急速跑出宿舍站成兩排。阿甘本來已經站在了頭排位置,可抬頭看見張沖瞪大的眼珠子,趕緊退到了後面。
新兵們個個摩拳擦掌,滿心期待著即將開始的訓練。
一個穿著迷彩背心的教官挺著筆直的身軀走到了他們面前,看著這群昂首挺胸的戰士,命令道:「你們十個人一撥,正好分成兩組。一組呢去後勤器材庫扛桌椅板凳,另一組人去訓練場打掃衛生。」
新兵們傻眼了,一個叫馬明亮的小聲嘀咕了一句:「教官,我們是來當蛙人的,又不是來干勤雜工的。」
儘管聲音很小,還是傳到了教官耳朵里。他回頭瞪著馬明亮說:「你們這群新兵命夠好了,剛來就就趕上了『火藍』的授予儀式,怎麼還挑三揀四嗎?快乾活去!」
一聽什麼「火藍」儀式,眼前的這群小夥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活躍的展大鵬又開口了:「『火藍』是什麼?」
教官早已經沒了耐心,吼了一聲:「全體都有,向右轉,跑步前進!」
新兵們跑出了宿舍區,發現今天的獸營里熱鬧非凡。一路走來,敬了好幾次禮,所遇見的都是領導,上至總部,下至蛙人偵察大隊,新兵們眼花繚亂,紛紛議論這個驚動了這麼多領導的「火藍」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魯炎覺得這個「火藍」應該是一種勳章,剛教官不是說了么,等下會有一個「火藍」的授予儀式。
只有張沖,依舊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彷彿這一切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新兵們在主席台底下打掃衛生時,台上的領導陸續就座,獵獵作響的八一軍旗和陸戰隊旗下,龍百川正在跟屬下說著什麼。老兵們一臉嚴肅地列隊在軍旗下,等著莊嚴時刻的到來。
展大鵬一邊搬著板凳一邊抱怨著,打掃衛生的魯炎也覺得很不是滋味。他撂下掃帚,叫了一聲教官。
「打報告再說話!」教官掃了他一眼。
「我抗議,桌凳是我們搬的,衛生是我們打掃的,憑什麼讓他們站在前排位置,難道我們不是兵嗎?」魯炎指著前面的老兵抗議道。
「都老實站好了,待會兒你們才知道什麼叫做兵!」教官不屑地說。
砰砰砰!
三聲清脆的槍響,隆重的授予儀式正式開始。新兵們忘了剛才的爭論,眼睛都盯著正在走向主席台的龍百川,只見他神情肅穆的從台上領導手裡接過了一個盒子。
龍百川手裡捧著鐵盒,像捧著一件至尊寶物一般小心翼翼回到了軍旗下。
「巴朗!」他聲音不大,然而很有力量地叫道。
一個身材魁梧的老兵應聲走出隊伍,站在龍百川面前。
隨著鐵盒的打開,一把漂亮的潛水匕首出現在了大家面前。「火藍」原來就是一把匕首而已。
一直等著揭開「火藍」神秘面紗的魯炎等人,頓時大失所望。
巴朗手執匕首十分激動,他振臂高呼:「我發誓,把每一滴血都流進祖國的大海!」
巴朗的誓言引起了台下老兵同樣激動地回應,掌聲雷動。
可是,新兵營這邊卻沒有這麼激動,掌聲稀稀拉拉,帶著不起勁兒的情緒,尤其是張沖,他甚至連手都沒有抬。
「火藍」授予儀式很快結束了,新兵們又開始把桌凳搬回去,正在打掃衛生的張沖聽到了一個溫和的聲音:「你是張沖?」
他抬起頭,看見龍百川正站在自己面前。
「幹啥?」他隨口問道。
「出列!」龍百川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他問張沖:「剛才你為什麼不鼓掌?」
「為啥要鼓掌?」張沖反問。
此言一出,龍百川身後的老兵像被戳了馬蜂窩,尤其是巴朗,他梗著脖子沖著張沖喝問:「你說啥?再說一遍!」要不是身後的戰友及時拉住了他,估計他的拳頭已經揮到了張沖的臉上。
面對怒不可遏的巴朗,張沖毫不示弱,他瞪起血紅的眼睛,站到了巴朗面前,慢慢脫掉身上的衣服,露出了滿身結實的如同岩石一般的肌肉,胸前三道傷疤讓人觸目驚心。
張沖剛揮起拳頭,巴朗卻後撤一步,輕蔑地笑笑:「你找個幫手吧,別讓人家說我欺負新兵。」
孰料張沖聞聽此話,把收回的那隻拳頭放進了口袋:「對付你,用一隻手就夠了。」
「比這個啊?」巴朗哈哈大笑,索性把兩隻手都插進了口袋。
張沖大怒,揮拳向巴朗打去,巴朗果然沒有還擊,只是左躲右閃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但是幾個回合下來,胸脯上還是挨了兩拳。
「打得好!快,打他左臉!」一旁的阿甘不由得為張沖加油鼓勁,藉此抒發著胸中那口惡氣。
一旁的展大鵬趕快拉拉阿甘的袖子,並向旁邊示意,阿甘側眼一看,只見十幾個人高馬大的老兵正橫眉冷對地盯著自己,趕緊閉嘴噤聲了。
張沖單臂越斗越勇,巴朗則在騰挪閃躲間暗暗觀察著他的招式。他賣了一個破綻,趁張衝上半身暴露在自己面前的瞬間,忽然閃身錯步,先是一個側踹命中張沖面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腿踢中了張沖的腹部,張沖應聲倒地。巴朗根本不給他翻身的機會,隨即用膝蓋死死頂住了他的喉嚨。
剛才還興奮不已的新兵都緊張地盯著眼前的一幕,心裡替張沖著急。
巴朗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手勢,得意地對張沖說:「這是咱獸營專用的投降手勢,你得學會,以後準保用得著。」
倒地的張沖雖然被壓得幾乎要翻白眼,但依舊不服氣地伸出了中指在巴朗眼前晃了晃。
巴朗見此情形,不屑地放開張沖,問他是不是不服氣,要不要再來?!
張沖從地上騰身而起,往巴朗身邊衝去,但是被幾個新兵給攔住了。
「不服氣?再來一局?!」龍百川笑著看著張沖。
忽聽身後一聲命令:「巴朗、張沖,歸隊!」回頭,總教官武鋼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大家身後。
張沖像是沒有聽見命令似的,紅著眼睛向巴朗衝去,身邊的戰友死活拉住了這頭不要命的野獸。
獸營餐廳里,一盆湯四盆菜,旁邊堆著雪白大饅頭,周圍圍坐著新兵們。沒有人動筷,因為他們看到老兵們面前,可都是紅燒肉、燜大蝦、醬肘子……和自己眼前的菜,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
看著新兵們側目而視的樣子,司務長扔下一句話:「這些可是大隊特批給老兵的,慶祝巴朗拿到火藍匕首。你們想吃也可以,拿到火藍匕首,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
新兵知道這些東西沒自己的份兒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一桌讓人垂涎欲滴的肉菜,展大鵬還使勁兒咽了一口口水。
只有一旁的魯炎,垂著頭一言不發地往嘴裡塞饅頭吃。
吃完晚飯,新兵們又被分配去打掃衛生。馬明亮與展大鵬不服氣地議論著不公平待遇,旁邊魯炎插嘴:「技不如人,怨不得別人,想公平,就得埋頭苦練趕上他們!」
「你說誰呢?」張沖停下手裡的活兒,言語中帶著不善。
「誰輸了說誰!」魯炎並不怯他。
「要不是輸了,咱能受這氣?!」馬明亮為魯炎幫腔。
阿甘斜視他們,「有本事你怎麼不出頭?人家叫陣的時候,我看你比誰都會裝孫子!」
魯炎淡淡一笑:「做人要是沒有自知之明,就只有像今天這樣自取其辱的份兒。不但丟自己的人,整個新兵隊都跟著丟臉!」
張沖摔下手裡的掃把,衝上來要揍這個說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被展大鵬他們拉住。兩個人惡狠狠瞪著對方,像是要吃掉彼此。
武鋼的車恰好路過,隔著玻璃,他冷冷地看著內訌的新兵,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打吧!把戰友打死了才叫英雄呢!」
此話一出,新兵們面面相覷,誰也不再動作。
「不打了?!都給我滾回宿舍!」
新兵們在總教官的怒罵中悻悻地回到了宿舍,身後武鋼領著巴朗也走了進來,對大家說:「從今天起,巴朗就是你們的班長,與大家同吃住,共訓練!」
新兵們一時都傻眼了,巴朗的拳腳剛才大家都領教了,在這位班長手下,估計沒啥好果子吃。
「這是誰的?挪開!」巴朗一指窗下那個下鋪,展大鵬趕緊把自己的鋪蓋抱走了。
巴朗把自己的東西往床上一扔,躺了下來。
4
天剛蒙蒙亮。睡眠正酣的新兵們就被吼叫醒。睜開惺忪睡眼一看,巴朗正扯著喉嚨叫他們起床出操呢。反應稍微慢些的幾個人,屁股上結實地挨了幾腳踹,忙不迭地鑽出舒適的被窩,吵吵嚷嚷地向海邊訓練場跑去。
此時太陽剛剛躍出地平線,早晨海邊景色美不勝收,可是新兵們卻沒有福氣好好欣賞,一到這裡,巴朗就命令即刻開始項目訓練。
今天的訓練項目是扛滾木,新兵們分為五組,一組四人扛一根滾木。
這滾木不過三米長,可是有半抱粗。而且扛起來才知道,每根分量足足有四五百斤,即使幾個人一起扛,也夠吃力。
各組扛起滾木,聽得巴朗一聲令下:「目標,前方五十米外小旗子。哪組跑得最慢,一人獎勵一百俯卧撐!準備,出發!」
五組新兵扛著滾木往前跑,素日溫順的大海如今像個窮凶極惡的漢子,一次次阻擋著他們前進的腳步,苦澀的海水不斷灌進他們的嘴裡和眼中,每個人只能咬緊牙關堅持前進。
慌亂中展大鵬腳一滑,摔倒在地,巴朗上前就是一腳。
「快起來,獸營不要廢物!」
展大鵬連滾帶爬地起身,和幾個隊友繼續往前沖。
扛滾木訓練結束后,太陽已經升起了老高,訓練場的水泥地坪像被烤熟的餅,滾燙中冒著熱氣。可是新兵們並不能休息,等待他們的還有酷暑下的俯卧撐。
暑熱與勞累讓人們個個筋疲力盡,大多數人都顯出了痛苦的神色,只有魯炎與張沖暗暗較勁兒,誰都不肯先服輸。
在做俯卧撐的空當兒里,展大鵬瞥見路邊的成績榜。他一眼就看到巴朗排在第二名的位置。
展大鵬好奇的是第一名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被劃掉了,就悄悄跟旁邊的魯炎討論猜測著。正在數數的巴朗聽見他們在嘀咕,問他們在說什麼。
「報告班長,我們在討論為什麼第一名的名字被劃掉了。」魯炎大聲說。
「那是因為,如果他在,我們所有人只能去爭第二名。」巴朗若有所思地感慨。
「為什麼啊?」魯炎忍不住繼續問。
巴朗卻並不回答,而是迅速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來,問大家熱不熱。
「熱!」新兵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終於可以從緊張的訓練中鬆懈一會兒了。可還沒等他們回過神,巴朗抱著水槍站到了他們身邊,剎那間冰涼的水流帶著高壓衝擊,每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
「現在降溫了吧!」在這劈頭蓋臉的衝擊中,巴朗繼續大吼著:「不許停,誰停下來就再加做100個俯卧撐。」
可憐的新兵們一個個苦不堪言,還不敢停下來。在水槍與烈日的夾擊中,狼狽地把身體撐起又趴下……
這一切,都被路過的龍百川看在眼裡,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若隱若現的微笑。抬頭看到武鋼也站在一旁,就走過去準備和他聊聊。誰知道武鋼發覺他走近,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開了。
龍百川愣在原地,苦笑著咳嗽了一聲,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他趕忙擦去。忽聽身旁哨兵報告,說傳達室里有人找自己,而且自稱是他的侄子。
「我侄子?」龍百川覺得這真是無稽之談。
「對啊,他還說對了您的車牌號呢。」哨兵認真地回答。
在傳達室里,龍百川一眼看到了蔣小魚,一身新兵的迷彩服,掩飾不住身上玩世不恭的神氣。
「是你?你也入伍了?」龍百川很是驚訝。
「保家衛國,咱也得出份力啊!」蔣小魚一本正經地說,他現在在旅部直屬營,負責炊事班買辦。
龍百川笑了,這個位置倒很是適合他,但是他不明白蔣小魚為何要冒充自己的侄子。
「不這樣說不讓進啊,再說我當您侄子,這輩分也不差吧?」蔣小魚說。
「找我有事?」
蔣小魚收住笑容,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
「老娘囑咐我一定要還您錢。不敢不聽啊。」
蔣小魚遞過錢,還不忘吹噓自己是如何千方百計地利用熟人關係,才打聽到龍百川的單位地址。
這哪裡是條臭魚,分明是個泥鰍。龍百川樂了,把錢塞進口袋,拍拍蔣小魚的肩膀:「走吧,我請客,一起吃飯去!」
龍百川的越野車載著喋喋不休的蔣小魚往前駛去。蔣小魚在任何時候都不忘他的本行,大肆讚揚兵營周圍的環境,依山靠水,要開發成樓盤就賺大發了。
「給你們領導說說唄,叔。到時候我發財了忘不了你。」他看龍百川直笑不說話,更進一步鼓動。
龍百川正想開口,手機響了。
放下電話,他滿臉嚴肅地對蔣小魚說:「改天吃飯吧,有個潛水員被卡在水下,需要我們配合救援……不然你跟我一起過去?!」
蔣小魚忙點頭,「哪天吃飯都一樣,救人要緊。」
就在龍百川的車掉頭往海灘駛去的時候,接到命令的巴朗迅速召集老兵,坐上放滿最新潛水裝備的車急速駛往目的地。
剛訓練回來,一個個累得如死豬般倒在床上的新兵此時像是被打了興奮劑,跑到門口對著全副武裝執行任務而去的老兵艷羨不已。唯有魯炎與張沖沒有動,這兩個人時時處處都在暗自較量著。
武鋼看著眼饞的新兵們,決定帶他們也去開開眼。
出事的海灘上已經拉起黃色警戒線,幾個海警在維持秩序。據旁邊哭泣的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子說,他們幾個潛水愛好者今天到水下一個洞穴探險,她的腿不小心被卡在礁石間,幸得一名路過的潛水高手出手相救,不想女孩子被救出來了,這位見義勇為者卻被卡在了幾十米深的海下洞穴中,至今沒有出來。
龍百川趕到海灘,第一時間了解事情的大致進展。海警方面說曾派了兩個人下去救援,可是下面情況實在複雜,只好向海軍求救。下面被卡的潛水員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他身上的氧氣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估計只能撐十幾分鐘,時間過去一分鐘,就意味著多一分危險!
與此同時,巴朗帶著兩輛越野車和武鋼帶的一車新兵也已經趕到了現場。
龍百川立刻向巴朗發出命令:「你先帶人下水把情況摸清楚,其他人做準備。」
看著身穿潛水服的巴朗與幾個老兵扛著衝鋒舟下海的身影,新兵們又是興奮又是羨慕。
巴朗一行很快就發現了潛水員被卡的位置,可是水下洞穴曲徑通幽,救人者的氧氣瓶被卡在洞口,怎麼也無法進入洞穴。
水下的情況通過無線信號傳輸到海邊龍百川眼前的一台電腦上。
「要不我試試?」魯炎指的是摘掉氧氣瓶潛入,要知道,這可需要超常的憋氣能力啊。
「憑什麼你去?我也要去!」張沖蠻橫地說。他一看到魯炎又要搶在自己前頭就有氣,要不是領導在,他髒話都要出來了。
龍百川身邊的一個老兵對兩個新兵蛋子的不知天高地厚非常不滿。
魯炎耐心地對這個老兵解釋說:「巴朗隊長之所以卡在洞口,不僅是因為氧氣瓶,還跟他身材強壯有關。如果我們不嘗試用別的辦法抓緊時間救人,耽誤了時機,你負得起責任嗎?」
老兵無語,龍百川顯然也覺得這番話十分有道理,就同意了他們的請求,並囑咐兩人小心一些。而後,魯炎與張沖在眾新兵的簇擁下,跳入海中。
幾個新兵攢足了勁兒,滿懷期望地看著波濤翻滾的海面。阿甘說:「這次咱們新兵露了臉,回來叫司務長給咱做大肉吃!」
穿著潛水服的魯炎與張沖扎入水中,比賽似的往前游去。因為沒有帶氧氣瓶,兩個人還沒接近洞口,就被海水強大的氣壓給逼上了海面。
看到兩人在衝鋒舟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龍百川知道,如果不帶氧氣瓶就下海,頂多能憋氣五六分鐘,這個時間是根本無法進行救援的。
救援再次失敗,岸上的救援人員心急如焚。有的提議能否用炸藥炸開洞口,有的建議用繩勾試試,但均被否決。
龍百川靈機一動,忽然返身走到人群中,把正在看熱鬧的蔣小魚拉到一邊。
「你上次說,可以在水下憋氣十分鐘?」龍百川劈頭就問。
「那當然,我說話絕對靠譜。我們村的包子、阿龍和老三,他們都可以作證的。」正莫名其妙的蔣小魚一聽問的這個,立刻拍著胸脯保證。
「那你敢不敢下水救人?」龍百川心裡有底了。
蔣小魚聽到要他救人,頓覺自己腿肚子哆嗦,趕緊說:「叔,我會憋氣不假,可是我不會救人啊……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家裡老娘可咋辦啊……」
龍百川笑笑,說:「我帶你下水,怕啥?要是救出人了,還有2000塊獎金呢。」
蔣小魚一聽有錢,兩眼放光,身體一下站直了。
「真的?」
「我還會騙你?!」
「那你得立個字據。」說著,蔣小魚竟然從身上摸出個圓珠筆和半截紙遞給了龍百川。
龍百川哭笑不得,救人要緊,他趕快按蔣小魚說的寫了張2000塊的欠條給他。
「這下行了吧,趕緊走吧!」
蔣小魚笑嘻嘻地又從口袋裡摸出一盒印泥來,瞠目結舌的龍百川一邊搖頭一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這一切程序完成後,蔣小魚不再廢話,三下五除二扒下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條花里胡哨的褲衩。
一旁的幾個老兵不解地問龍百川這人是誰,準備幹嗎?
「是個朋友,他可以不用任何裝備,裸潛!」
大家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可是鑒於情況緊急,又沒有別的辦法,武鋼同意讓蔣小魚試試。
岸邊的媒體聞聽有人僅穿花褲衩就能下海救人,紛紛把手裡的攝像機對準了蔣小魚。蔣小魚一看這陣勢,又是壓腿又是扭胯地做著下海準備,精神無比抖擻。
新兵們不知道這個猴子一樣的年輕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一時間議論紛紛,只有魯炎認出了這個油嘴滑舌的房屋中介。龍百川真是有病亂投醫,就蔣小魚那副模樣下水,不憋死也被水壓給壓爆了!
隨著身著潛水服的龍百川先行潛入海中,蔣小魚沖大家一揮手,然後一個猛子跟著扎了下去。兩人很快接近了潛水員遇險的洞穴,在龍百川的指示下,蔣小魚靈活地鑽進了洞里,發現被卡的潛水員已經耗盡了氧氣,奄奄一息。
趴在洞口的龍百川示意蔣小魚摘掉對方的面罩,先實施人工呼吸。蔣小魚按照龍百川教授的方法,進行完人工呼吸后,費力地將潛水員拖出了洞穴,與龍百川一起將人送上海面。
看著順利被救的潛水員,海灘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等待在旁邊的醫院急救人員趕忙把被救人員往救護車上抬,此時潛水員面具和潛水服已經摘掉,一縷烏黑的長發垂在擔架下。
蔣小魚伸頭一看,呆了,沒想到自己救的竟然是個天仙般的美女。
龍百川也愣了,巴朗脫口而出:「這不是作戰處的沈參謀嗎?」
載著參謀沈鴿的救護車駛離海灘后,龍百川看了手裡的秒錶,10分47秒,這小子果然沒吹牛,天賦驚人啊!
巴朗湊過去看了下時間,有種被駭住了的表情,「天哪,這小子幾個肺?」
「據他自己說,最高紀錄是12分鐘。」龍百川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你從哪搞來的這個小神仙啊?」幾個老兵好奇得很。
「誤打誤撞遇上的。」龍百川說著,笑了。
在海灘的另一邊,蔣小魚被媒體團團圍住,大家紛紛打探他裸潛的秘訣,而蔣小魚想到剛才跟美女嘴對嘴的人工呼吸,臉有些紅,還真放不開。
龍百川擠進去,鼓勵他別害羞,大膽說。
蔣小魚受到鼓勵,咧開大嘴叉子開講了:「話說我跟著龍隊長下到了水裡,睜眼一看,情況好複雜啊。不但複雜,而且危險。為什麼危險呢?你聽我慢慢說,我剛接近洞口,突然……」
蔣小魚猛地提高了聲音,周圍的人被嚇了一跳:「我看到兩條蛇,一公一母,正對著我虎視眈眈,當時我那汗,刷的就下來了……」
「英雄啊,你在水下還能流汗?」一個記者忍不住插嘴。
「別打岔好不好?我描述的是當時那種氣氛,」蔣小魚繼續白活,「只見這兩條蛇,都有五六米長,公的滿身青花,母的……」
蔣小魚吹得唾沫星子飛濺,一旁的新兵們早忍不住了。
「這貨也吹得太大了,這裡就是真有海蛇,他還能一眼分出公母來?」
「這小子當自己是超級賽亞人呢!」
魯炎笑道:「這還算小呢,你們是沒見他賣房子的時候。」
「請問英雄是哪個單位的?」有位記者說。
龍百川微笑地插話:「當然是我們海軍陸戰隊的,今年剛入伍的新兵。」
眾人聽罷,不由得都看著龍百川,機靈的蔣小魚忙接過話頭:「對,我就是新入伍的,跟著龍叔……不,龍隊長手下的兵!」
記者提議龍百川與蔣小魚合影。蔣小魚趁摟著龍百川肩膀的時機,在他耳邊說:「叔,我今天還幫你圓了個謊,那獎金可別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