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費瑞坐在床上,想要做愛的慾望強烈到難以自制,甚至連把伏特加倒進酒杯里都很困難。酒瓶在晃動,杯子在晃動,該死,連整張床墊都在晃動。
他看著維肖斯,後者背靠床頭板,坐他在身旁。這個兄弟也彎著腰,顯得萎靡不振,隨著50美分的專輯《大屠殺》不住點頭。
貝拉的發情期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他們兩人覺得一塌糊塗。身體里幾乎只剩下本能反應,腦袋裡也霧蒙蒙的。被迫待在這棟豪宅之中並不能改變任何事,那股慾望的索求將他們緊緊扣留,渾身麻醉。感謝上帝,幸虧還有這些「紅煙」和灰鵝伏特加,讓感官變得麻木不仁,起到了一定的幫助。
敬愛的上帝啊……他們兩個,待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經受……
「你怎麼樣?」維肖斯問道。
「大概跟你差不多吧,我的兄弟。」他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酒,身體彷彿在游泳一般,迷失在困擾周身的愛欲感應之中。他的目光轉向了浴室。
他正準備起身,尋求一段解決個人隱私的時間,維肖斯卻說道:「我想我有麻煩了。」
費瑞只能佯裝笑臉:「這事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覺得自己不對勁。」
費瑞眯起眼睛。這位兄弟的臉綳得很緊,但除此之外,並沒有異常。俊美的線條,唇下的山羊鬍,右邊太陽穴上令人暈眩的文身。那雙鑽石般明亮的眼睛依舊犀利,全沒有因為太多灰鵝伏特加、煙草和慾望的影響而顯露混沌。異常黑亮的眼瞳中閃耀著廣闊、難以解讀的智慧光芒,那股強大到極致的力量甚至能令人心智失常。
「是什麼樣的問題,維?」
「我,呃……」維肖斯咳嗽了幾聲,「只有布奇知道,你誰也別說,行嗎?」
「嗯,沒問題。」
維肖斯摸著山羊鬍子:「我的預感好像用光了。」
「你是說,你看不見……」
「會發生什麼。嗯,我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我最後一次接收到訊息是三天前。在阿薩去救貝拉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倆一同坐在福特轎車裡,往這裡開。在那之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你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
「沒有,而且我現在再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了。就好像我的整個異能都枯竭了。」
轉瞬之間,維肖斯的表情就變得十分僵硬,似乎是出於……恐懼。真見鬼,維肖斯竟然會害怕。在所有的兄弟中,維肖斯是從不知害怕的那一個,就像他的大腦生來就缺乏接收恐懼的神經元一樣。
「也許只是暫時的。」費瑞寬慰道,「或者,你覺得哈弗斯大概能幫上忙嗎?」
「這跟生理無關。」維肖斯將酒杯里的伏特加喝完,把杯子握在手心裡,「別把酒瓶拿走啊,我的兄弟。」
費瑞只得把酒遞給他:「也許你可以和……」
和誰?像維肖斯這樣無所不知的人,又要找誰去要答案呢?
維肖斯搖搖頭:「我不想……我不想談這些。事實上,還是忘記我說過的話好了。」一邊他神情嚴肅,眉頭皺緊,一邊倒酒,「我確定能力會回來的。我是說,沒錯,會的。」
他把酒瓶放在身邊的桌子上,舉起戴著手套的左手:「至少,這該死的東西還是跟檯燈那樣亮閃閃的。在這盞惹人厭的夜燈也消失掉之前,我想我姑且還算正常吧。好吧……我是指對我而言的那種正常。」
兩人之間落入了一段沉默。費瑞盯著自己的酒杯,維肖斯則盯著他的。背景音樂里的說唱音樂換成了G-unit樂團的歌,用力奏出震耳的節奏。
費瑞清了清喉嚨:「我能不能問你關於他們的事?」
「關於誰?」
「貝拉和薩迪斯特。」
維肖斯卻罵道:「你要知道,我又不是水晶球。何況,我討厭去敘述將來發生的事。」
「嗯,抱歉,忘了我剛才說的。」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接著,維肖斯低聲答道:「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將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因為……我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布奇從凱雷德車裡下來,看著髒亂不堪的公寓大樓,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約翰想要回這裡。七號大街既混亂又危險。
「就這裡嗎?」
男孩點頭后,布奇抬手打開了SUV里的警報器。他倒不擔心在離開時車子會被洗劫一空。在周圍晃蕩的混混會以為他們的某個毒販頭目,或是某些他們惹不起也不好說話的大人物坐在車裡。
約翰走到住戶門前,推了一把。門「吱呀」一聲開啟,連鎖都沒有。跟在後面的布奇大大吃了一驚,一手插進大衣口袋裡,以備不時之需,到時能隨時抓起槍。
約翰往左一拐,走進一條長長的走廊。這裡幾乎和室外一樣寒冷,充斥著殘留的煙味和腐爛的霉味。這裡的住戶就像老鼠一樣,什麼樣子都看不見,只聽到有聲音從薄得過分的牆裡傳來。
男孩一直走到盡頭,推開了防火逃生門。
沿著樓梯往右一路小跑,腳步折磨著碎木合成的樓梯。不知道幾層開外,有水滴落下的聲響。
約翰手扶著連在牆上松垮垮的欄杆,慢慢往下走,一直到踩上位於二、三層之間的平台。高高在上的熒光沉入屋頂內,像是一處閃耀的舞台。管道搖曳著,似乎竭盡所能想要保持作用。
約翰盯著地上那破得不成樣子的油毯,然後抬頭看著窗戶。窗上有一片放射狀的條紋,彷彿被瓶子砸過一樣。安在窗上的鐵絲網是這扇破舊的窗戶沒有真正碎掉的唯一原因。
樓上有人在爭吵,破口大罵,各種髒話如機槍掃射般,毫無疑問,最終會引發一場打鬥。布奇正要開口,建議兩人離開,約翰已經顧自轉過身,小跑著衝下樓梯。
兩人回到了車裡,不到一分半鐘,兩人已經駛離了這片不堪的城市街區。
布奇在紅綠燈前停下:「去哪裡?」
約翰寫了幾個字,然後晃著記事本。
「是回家嗎?」布奇嘟囔著,還是不理解這個孩子為什麼要去回顧那座樓梯間。
走進屋子,約翰和薇爾絲隨手打了個招呼,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他很慶幸薇爾絲似乎知道他需要一些私人空間。他關上門,把記事本丟到床上,甩掉大衣,直接沖向淋浴室。等著水加熱的同時,他開始脫衣服。水流下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停止了顫抖。
洗完之後,從浴室出來,他套上T恤和貼身長褲,目光轉向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面對著電腦坐下,他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按照醫生建議的那樣寫點什麼。
上帝啊……和她講述那段經歷的感覺幾乎和再次經歷那件事一樣糟糕。而且,他本不準備坦白全部的經過,結果,只過去……二十分鐘,他就繳械投降了。他的手開始飛快地寫著,一發不可收拾,所有的故事經歷就此開始。
他閉起眼睛,努力回想那個堵住他的男人的模樣,卻只有模糊虛幻的影像出現在腦海里,但他還清楚記得那把刀子的外形:十二厘米長、雙面刃的摺疊刀,還有一處銳利的凸起。
他用食指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摸板上一劃,WindowsXP的屏保一掠而過,他的郵箱里有封莎蕾爾發來的新郵件。在回復之前,他足足讀了三遍。
最後,他回復說:嘿,莎蕾爾,我明天晚上不能上線。我真的很抱歉。有時間我會去找你的。下次再說。約翰。
說真的,在這段時間裡……他不想再見她。除了薇爾絲、瑪麗、貝絲和貝拉之外,他不想見任何女性。這中間並不涉及一丁點性愛的原因,只是他需要接受和克服約摸一年前經歷的創傷。
他移到Hotmail郵箱,打開一個新的Word文件。
手指在鍵盤上只是停留片刻,然後開始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