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為什麼沒在我回家的時候立即拿給我看?」
瑞梵吉厲聲質問犬仆。看到僕人的臉因為恐懼和羞愧而漲得通紅,他又伸手拍拍這個可憐的男人:「沒事了,不必介意。」
「主人,我一知道您從外面回來就去找過您了。但這是您第一次入睡,我不想打擾您,況且我也對這段畫面不是很確定。」
沒錯,讓瑪麗莎進食就像讓他投身到一場戰鬥中去一樣,也讓他第一次合上眼,失去知覺……上帝啊,無論何時,這都是個問題。
瑞梵吉坐到電腦屏幕前,開始重播那段視頻。和他第一次看見時一樣,一個身穿黑衣、黑色頭髮的男子在大門前停下卡車,從車裡鑽出來,上前撫摸那些系在鐵欄杆上的喪葬絲帶。
瑞梵吉暫停了圖像,然後記下了右下角的時間和日期,切換到另一台屏幕,調出其他用於監視正面大門的攝像頭的視頻文件,負責熱感測的那一個。快捷粘貼之後,他從另一個系統里取到了同一時間的紀錄。
那個「人」的體溫竟然是五十度。那是個次生人。
瑞梵吉再次切回之前的屏幕,在這個殺手查看絲帶的時候近距離截取了他的臉部表情:悲傷,恐懼……還有憤怒。並不是什麼陌生或者奇怪的情緒,全都是私人的情緒,彷彿他失去了什麼。
所以,就是這個混蛋抓走了貝拉,他竟然還敢回來找她。
對於這個次生人能找到這棟房子,瑞梵吉並不吃驚。貝拉被抓的消息也是種族裡的大新聞,而他們家族的住址也不需要在種族裡遮遮掩掩……事實上,因為瑪姆的那些靈言神跡,索恩大街的這套宅院在族中頗為出名。只要隨便抓住一個知道他家位置的平民吸血鬼,就能按圖索驥找上門來。
真正的問題在於,為什麼那個次生人殺手沒有試圖闖到大門裡來呢?
天啊,現在是什麼時間了?下午四點。見鬼。
「那是個次生人。」瑞梵吉肯定地說,手杖往地上一拄,猛地站起身,「所以,我們現在就從這棟房子里撤出去。你馬上去找拉尼,告訴她讓女主人穿戴整齊。然後你帶著他們從地道出去,開麵包車送他們到安全屋去。」
犬仆的臉上一片慘白:「主人,我不知道那是個……」
瑞梵吉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撫平了讓犬仆急得團團轉的焦慮:「你把知道的都說了,你做得不錯。但是現在快點去辦事,去找拉尼。」
瑞梵吉竭力加快腳步,走向母親的卧室。
「瑪姆?」他口中叫著,推開了她的門,「瑪姆,醒醒。」
他的母親從蓋著絲織花紋被單的床上坐起身來,花白的頭髮因為睡覺的姿勢卷了起來:「可是……現在才下午啊。為什麼……」
「拉尼會過來幫你更衣著裝。」
「敬愛的聖女啊。瑞梵吉,為什麼?」
「你得離開這棟房子。」
「什麼……」
「現在就走,瑪姆,我晚點會解釋的。」他在她的雙頰上各親了一下,緊接著母親的女僕也進了房間,「啊,很好。拉尼,你快點幫主人更衣。」
「是,主人。」犬仆鞠躬道。
「瑞梵吉!怎麼回事……」
「快點吧。都讓犬仆來弄,我會電話你的。」
他不顧母親在背後呼喊著他的名字,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不用再聽到她的聲音。他抓起電話撥打了黑劍兄弟會的號碼。儘管心中對自己的這個舉動感到鄙視,但貝拉的安全是他首先要考慮的。在電話里留下一段留言后,他只覺得喉嚨發乾,接著走進連體衣櫥。
目前的情況下,這棟房子因為日照的關係,被封鎖得嚴嚴實實,所以次生人找不到機會進來。擋在窗戶和門后的百葉窗可以防彈,建造房子用的石牆足有六十厘米厚。為了看好所有的地點,這裡配備了足夠多的攝像頭和警報器,讓他能夠立即知道是否有人偷偷潛進來。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希望讓瑪姆外出避一避。
而且,一旦夜色降臨之後,他會敞開高大的鐵門,再鋪上歡迎的地毯。他很盼著有次生人闖進來。
瑞梵吉換下貂皮大衣,套上黑色褲子和高領厚毛衣。在母親離開之前,他暫且不會把武器拿出來。即便此刻的她還沒到被驚嚇到歇斯底里的地步,但看到他全身佩上武器的樣子,也會把她嚇昏過去。
在回頭檢查撤離的進展之前,他瞥了一眼衣櫥里上鎖的箱子,差不多是時候注射下午份的多巴胺了。
但他沒有注射,而是滿面笑容地直接離開了房間,準備好徹底放飛所有的感覺。
百葉窗已經因為夜晚的到來而自動收起,薩迪斯特正躺在貝拉身旁,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她仰躺在床上,雙手摟緊他的手臂,腦袋枕在他的胸前。赤裸的身體沒有蓋著毯子或床單,因為發情期的餘韻,她還在散發著熱度。
他從廚房回來之後,她就著他的手吃著東西,在他更換乾淨床單時打了個小盹。之後兩人就躺在黑暗之中,一動不動。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
「不要進來。」他吼道,用平腳褲擦乾淨身體。在走過房間開門前,他吻了一下貝拉,拉過被單為她蓋好。
他用肩膀頂住門,彷彿覺得站在門外的人隨時會撞進來一樣。這是個愚蠢的反應,但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貝拉經歷發情期之後容光煥發的樣子,這是只屬於他的。
「什麼事。」他不耐煩地說道。
費瑞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沉悶:「那輛被你裝了手機的探索者昨天晚上動了。去了薇爾絲採購冬至節蘋果的那個超市。我們已經取消了訂單,但得進一步去偵查。十分鐘後到瑞斯的書房,黑劍兄弟會開會。」
薩迪斯特無奈地閉起眼,前額頂著木門。真實的生活回歸了。
「薩迪斯特?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他回頭望了貝拉一眼,心想著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從貝拉抓起床單,像是因為怕冷而捂住臉孔的動作來看,她也心知肚明。
上帝啊……這樣的分離真傷人,他想。他真真切切地覺得……受傷了。
「我馬上過去。」他說道。
他的目光從貝拉身上移開,轉身走向淋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