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看不見的情敵

天色漸沉，外面的風也越吹越冷。英美上了車后才感到一絲微微的暖意。車上的車燈泛出微微的黃光，給人帶來一種溫馨的感覺。英美的緊張也在這溫馨的氣氛中逐漸地消去。她耷拉著腦袋軟軟地靠在俊浩的肩上，俊浩為了讓英美靠得舒服，伸出一隻胳膊來墊在英美的肩下。

英美感覺內心一陣熱氣上涌，接著瞟了瞟四周，迅速地親了俊浩一口，然後害羞地轉過臉去。這時，俊浩伸出手一把貼在英美的臉上，又把她的臉轉了過來。

「啊……」

就在英美吃驚地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嘴唇毫不猶豫地靠了過來。英美立刻感受到了他嘴唇的溫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英美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要在這溫暖深情的熱吻中漸漸地融化。暗黃的燈光下，後排的座位上，愜意的公交車載著熱吻的兩人，讓夜晚的道路一片迷離……

現在英美的每一天都是和俊浩一起開始，和俊浩一起結束。兩人的關係急劇升溫，已經到了誰也離不開誰的程度了。

和同事們吃完午飯後，英美又想起了俊浩。他是不是也吃午飯了呢？於是，英美端了咖啡往資料室走去。進去一看，俊浩的位子上沒人，可能是還沒吃完午飯吧。英美想給他打電話，可又怕打擾了他，便靠在俊浩的桌子上等他。對於相愛的兩個人來說，即使是等待也是美好的。忽然，英美髮現了桌子上放著的一個像框和漏沙鍾。像框英美早就見過，可是一直看不懂裡面的抽象畫。英美將漏沙鍾倒過來，卻發現裡面的沙粒已經不再流動。

剎那間，房主郵件里的一句話躍然於心。

如果時間能像你那座不會流動的漏沙鍾一樣靜止不動那該多好。

天啊，不會流走的漏沙鍾難道就是眼前的這個東西？這個想法在英美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接著，英美又重新看了一眼桌上的像框，並將它小心翼翼地拿起，倒過來看了看。

仍然看不懂畫中到底畫的是什麼的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到你點頭，我也點頭。

郵件里的字句一個一個地從英美的腦子裡蹦了出來。和琮琮一起在資料室里找尋男主人公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難道女孩所說的那幅畫就是這幅畫？難道女孩心中的他就是……

英美的腦中一片混亂，只知道神情恍惚地摸著漏沙鍾。這時，耳邊傳來了俊浩的聲音。

「啊，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被嚇了一跳的英美，下意識地把漏沙鍾藏在了身後。

「什麼事這麼驚慌啊？這是端給我喝的嗎？」

「嗯。」

英美若有所思地看著喝著咖啡的俊浩，是啊，面前是那張英俊的臉，俊浩的臉……

「稍等片刻，馬上就幹完了。」

英美不自然地笑了笑，遠遠地望著正忙著幹活的他，會是俊浩？自己深愛的俊浩嗎？不會吧，這不過是個巧合？腦子裡亂糟糟的，英美忽然感覺藏在身後的漏沙鍾重如千斤。

英美獃獃地看著漏沙鍾。這時，顯示器上突然閃爍著收到郵件的信號。英美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的郵件看，握著滑鼠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英美握著滑鼠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咬著牙關掉了計算機的電源。然後，一直盯著漆黑的顯示屏。想著女孩所暗戀的那個他可能就是俊浩，英美的心裏面越來越難受。

英美為了清除這些出現在腦海中的想法，拚命地搖著頭。那個女孩是多麼地愛他啊！女孩的心中該有多痛苦啊，這些，英美都十分地理解。她的這份感情實在是太悲傷太可憐了，自己曾經還想不顧一切地為她找到心中的他。

可是，如果真是俊浩的話，如果女孩的那個他真是俊浩的話……

英美痛苦地轉過椅子朝後面看去，牆上掛著的畫中的女孩怎麼看起來這麼悲傷？

俊浩君是你心中的那個他嗎？下雨那天，你拿著傘等待的那個人就是俊浩君嗎？你曾經那麼深愛的人，難道，就是現在我最最重要的愛人嗎……

英美覺得世界突然變得灰暗起來。天氣逐漸地變冷了，英美什麼都不願意干。不知道這個樣子是不是需要去精神科治療一下。為了調節調節心情，英美決定和俊浩一起看電影《S日記》的首映場。

英美一臉陰霾地坐在鼓掌喝彩的觀眾當中。旁邊傳來俊浩爽朗的笑聲。周圍越熱鬧，英美就越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臉色也越來越暗。就在英美覺得不開心之時，俊浩察覺了她的異樣，輕輕地戳了一下英美的胳膊肘，對著英美微微地一笑。英美也想開心地對他笑一笑，卻笑得很不自然。

看完電影后，兩人向附近的一家餐館走去。俊浩看到英美還是有氣無力臉色凝重的樣子，也不再說話。服務員熱情地把門打開，兩人走了進去。進去后，俊浩又看了看英美，關心地問道：

「出什麼事了嗎？」

英美強忍住眼淚，極其勉強地笑了笑。

「沒有，沒什麼事。」

看到俊浩一臉疑惑的樣子，英美還想強顏歡笑，可是這時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已經僵硬，想笑都笑不出來。

「看電影的時候，你也一直不笑，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

英美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的勇氣，最後不著邊際地說了一句。

「我只是肚子有點餓了，我只要肚子一餓，別的就什麼都不想幹了。我們趕快吃點什麼吧。」

「真是這樣嗎？知道了，那我們吃點好吃的吧。」

英美默默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女孩暗戀的那個人。想問問他，記不記得在上學的時候曾經給過別人聽課證。還想問問他，知不知道有人因為喜歡他，在大學畢業以後跟著他來到了廣播電台……

「俊浩君，有沒有人暗戀過你呢？」

「沒有，好像從來沒有過吧。」

「如果有一個人暗戀了你8年，你怎麼想？」

「嗯，那不是太傻了嗎？」

俊浩的冷淡讓英美有一絲不快。

「傻？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長時間地隱瞞自己的感情呢，只要向喜歡的人一表白不就很快能得到幸福了嗎？」俊浩一臉的不以為然。

「萬一對方拒絕了呢？」

「那也沒辦法啊，這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早點了斷可能還是一件好事呢。」

俊浩淡淡地說。

聽到這話，英美的火氣不由自主地往上冒。

「你這是什麼話？人的感情是這麼容易就能了斷的嗎？」

「英美……」

「你想過對方的感受嗎？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不表白，你有沒有想過她的心有多痛？沒辦法？俊浩君就這麼容易地解決了。」

英美的情緒似乎過於激動了，把俊浩嚇了一跳。

「不是這樣的……」

「你就不想想對方的心有多痛？不想想她暗戀的8年是怎麼過來的，她有多累？」

英美呼呼地喘著氣，然後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過了一會兒，英美覺得有些後悔，默默地低下了頭。

「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俊浩還是這麼溫柔地問，英美抬不起頭來了。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沖你發火的……」

「我的記憶正在消失。家人、朋友，還有我的畫都開始漸漸地模糊起來。有一些東西忘了也就忘了，可有些東西是一定要記住的。今天，我要把他/她的愛好，他/她喜歡吃的東西，還有他/她的習慣都一一地記下來。也許我會連這些記錄下來的回憶都忘記，那可就要拜託一年以後的我了。拜託一年以後的我不要忘記對他/她的愛……（譯者註：韓國語中的他沒有性別之分）」

顯示器的面前，英美在目不轉睛地讀著郵件，心情難過而複雜。看完郵件后，英美又一臉僵硬地看著那座漏沙鍾。靜止的沙粒就像此時自己的心情一樣，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靜靜停止。英美把兩腿盤到椅子上，蜷縮著身子陷入了沉思。

或許她已經回來了，或許她正在片刻不離地盯著俊浩，或許她看見我在俊浩的身邊，正獨自傷神。不知道她會多恨我，多羨慕我。

英美的臉上已是淚珠漣漣，她用手擦了擦滿是淚水的臉頰，拿起了漏沙鍾旁邊兩張相同的CD中的一張。

一上班，英美就徑直往資料室走去。下定決心的英美，表情凜然。看見英美走過來，俊浩一臉的微笑。

「這麼回事啊？電話也不接，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忙。」

英美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就把CD交給了他。

「再見。」

英美點頭打了個招呼要走。俊浩一臉茫然地抓住了英美的胳膊，有點生氣地說：

「英美！」

看著英美滿臉的愁容，俊浩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愣愣地看著英美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這樣？」

英美的眼中的淚水彷彿要奪眶而出了，她好不容易忍住沒哭，用發顫的聲音說道：

「以，以後再說吧。」

「英美……」

「以後再說吧」

「不行，現在就說。到底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俊浩皺起眉頭，痛苦地問。

「現，現在還不能說。我要走了，還有新節目……」

「你就這麼走了，會讓我多難受啊。你把你的心裡話說出來吧！」

「對，對不起。」

英美難過地向他道歉后，掙脫了俊浩的手，跑出了資料室。俊浩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臉上寫滿了擔心。

「叔叔：

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冬雨有這麼涼，更不知道冬雨有這麼的孤獨和冷漠。我的心好痛。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想讓他幸福的人，卻因我而痛苦。看見他難受的樣子，我真的很難過。可是，因為我，那位寫郵件的女孩肯定也痛苦不已。叔叔，我該怎麼辦啊，我很想他，可是，我卻不能跟他在一起，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