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老馮:五十街西里第一個重視洗的人
前提:老馮:五十街西里第一個重視洗的人。
給"懇談"節目進行音樂伴奏的是花兒紅樂隊——不但"懇談"節目請他們伴奏,"聊齋DOUBLE_QUOTATION、"朋友屋"、"快樂總動員"等瘋傻娛樂節目也請他們伴奏。花兒為什麼這樣紅?那是因為他們得風氣之先,那是因為他們去過五十街西里,那是因為他們的歌聲和藍調音樂是用青春和血液來澆灌。沒去五十街西里之前他們無聲無臭,去了一趟五十街西里他們變得半哭半笑,冷冷傻傻——反映到藝術和音樂上就變得野蠻、原始、欲哭無淚——我多想找一個沒人的場合大放悲聲啊,但真到沒人的原野,我看著滿地的茅草隨風滾動又欲哭無淚——和不咸不淡——我多想拉住每一個路人訴說衷腸啊,但等見了世界上最親的人,我也變得有一搭無一搭咱們還不如說一段黃色笑話呢,這時就轉成了洒脫和無意——用得著跟你們認真嗎?大家馬上又理解成高傲和冷漠。這些高傲而冷漠、蠻橫又脆弱、親近和拒絕、溫暖又寒冷的聲和樂撞擊著我們的耳鼓和心靈,還有我們已經從本我到別人縫隙中飛走和飄散的魂兒——它還有一種召喚作用呢,我們就好像已經大放悲聲和訴說衷腸了。花兒紅樂隊走到哪裡,哪裡的觀眾和聽眾都如醉如痴和載歌載舞。親人,你終於來到了我的身旁。在我們沒變成一架微縮景觀之前,花兒紅樂隊先變成了一架微縮景觀。
一聲鼓槌,一聲鑼響,電子琴和京胡彈拉出前奏,在觀眾如潮的掌聲中,老馮和主持人出場了。由於這次懇談的話題是關於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由於懇談的伴奏者是花兒紅樂隊,這天通過衛星轉播收看電視直播的觀眾覆蓋全球——事後BLZ民意調查公司的統計是七十億。
許多國家的總統、首相和皇室成員都中斷手頭的工作圍著電視想學到些什麼。這比瘋牛病和口蹄疫受關注多了。一開始不是衛星直播,"懇談"節目害怕五十街西里開洗澡堂子的老馮緊張,準備先錄相,又剪輯,一句話說錯了,還可以重說——比在現實生活中還要讓人迷途知返和胡塗亂抹,誰知穿著西服打著綠領帶的老馮不同意——事後記者採訪老馮為什麼打著綠領帶——當然穿西服可以理解,現在電視上誰不穿洋裝呢?問題是為什麼打著綠領帶,老馮大方地侃侃而談:
"因為我是跟水打交道的人,綠色代表綠草如茵和柔情似水。"
"或者說成是綠水長流和水肥草美也行。"
關於電視不直播老馮有些不滿意:
"直播我倒不緊張,先錄相后剪輯我倒有些害怕,說每句話的時候我倒要掂量掂量——因為誰知道你們掐頭去尾要剪掉些什麼!"
"直播是原汁原味,掐頭去尾播出的節目中倒不是我而成了別人,由我到別人的縫隙中我的魂倒要被你們弄飛了。"
"什麼用意嘛,別人都是直播,怎麼一到我就成了錄相?如果認為我老馮不合適——不適合直播,你們可以在五十街西里另換一個人,看你們能不能再找出一個老馮?並不是我老馮要上這個節目——並不是我要來懇談,在洗澡堂子里對著綠水、鮮花、玻璃天花板上嫦娥飛天的彩繪我也可以把心裡話說完——我在這個世界上不缺少朋友和懇談,搓背的老楊拉著我談心我還不耐煩呢——是你們在懇求我,並不是我在懇求你們!"
老馮氣鼓鼓地坐在那裡。看到五十街西里改變的人們都這麼理直氣壯和頤指氣使——一個開洗澡堂子的也居高臨下和指點江山,倒讓"懇談"節目的女主持人感到意外和佩服——這就說明懇談節目的嘉賓找對了嘛。本來就是要直播嘛,只是以錄相的名義解除老馮的思想顧慮和緊張情緒——這樣可以使老馮放得開和進得去,可以徹底弄清楚五十街西里人們瘋傻的原因和這瘋傻通過老馮要到哪裡去,誰知老馮倒要借著水的名義和優勢直接放開——要放開就直接放開,不必繞路和找什麼借口。是老馮膽子和勇氣真這麼大和改變了呢,還是他已經看穿"懇談"節目的花招故意殺一回馬槍給挑穿了呢?事後老馮又對記者說:
"說看穿我也可以一眼看穿,但當時我還不屑於這麼做——一切都出於我的本性,我的本性和率直還就適合直播不適合剪輯——我這樣做還不單是為了我自己,把我剪輯錯倒沒什麼,由我剪輯錯了五十街西里和萬千民眾的瘋傻就對世界有一種誤導了。那樣害的就不是我而是這懇談節目本身和它覆蓋的全世界了。"
女主持人還有些不放心,直播前又問老馮:"你可知道收看這節目的還有許多國家的總統、首相和皇室成員,本來你是不緊張的,如果一直播你緊張了,中間出現冷場和卡殼——雖然我可以給你救場,但到救場的時候你還是滿頭大汗回答不上來那時可就讓你我都下不來台了——說不定看到老馮這麼窩囊,今後到你洗澡堂子洗澡的人都會銳減,你洗澡堂子的生意都會因此受到影響。到了那個時候你可別怪我事先沒給你打招呼。"
老馮這時倒感到奇怪:
"那你怎麼就沒想到還有另一種可能呢?到了懇談的時候緊張的不是我而是你呢?不是我回答不上來你提出的各種問題,而是你提出的每一個問題我都對答如流如水銀瀉地倒是我好放你不好收——潑水難收何況是水銀呢?
不但我一談而不可收,而且我每一次的回答都使你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顯得膚淺——幾個回合下來我倒沒什麼在那裡心平氣和不動聲色你倒為自己的案頭準備不足和對老馮的估計不足而感到慚愧後面準備的問題還不如前邊的問題你倒在那裡滿頭大汗不好意思再問下去出現冷場這時不是你來救我而是我來救你接著我只好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和自問自答唱起了獨腳戲把這個節目從頭到尾支撐了一百二十分鐘直播下來不是我老馮顯得窩囊而是你們電視台顯得窩囊不是我老馮洗澡堂子的生意要受影響而是你們懇談節目從明天起就壽終正寢再也拉不來廣告找不到播出時段我洗澡堂子的顧客都成了首相和總統也說不定沒經過我洗澡堂子的培訓還當不了首相和總統就更別說那些聾子的耳朵擺設般的皇室成員那時你倒在寒風蕭瑟中失業了倒要我再一次救你收留你到我洗澡堂子來當一個按摩女也說不定!"
女主持人本是一窈窕淑女,也是電視和懇談把她害了,懇談了兩年多,她倒提前變成了別人。由她到別人的過程中她的本真和魂兒順著縫隙飛走了於是她也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和別人是誰說到底她也就是另一個行業的雞她倒把自己當成一棵大頭蒜離了她普天下的人就無法熗鍋從此她就把自己當成了人民的代言人經常在電視上說著"我代表廣大觀眾感謝各位總統、首相和各皇室成員的收看"云云她只遇到了沒有瘋傻的觀眾於是就可以裝瘋賣傻和自以為得計現在真遇到了五十街西里的代表開洗澡堂子的老馮假傻遇到了真傻假瘋遇到了真瘋老馮一席瘋話說下來還真讓這傻冒出了汗事後老馮又說:
"當時不是我存心要欺負她,而是她真往我槍口上撞哎,我也是摟草打兔子順便教育她一下。讓她知道一下五十街西里的份量接著再掂量一下自己是幾斤幾兩的蛤蟆,這樣對她今後的提高和懇談節目的提高都有好處嘛。"
女主持人搔著自己的假髮和臉上的油彩——假髮一下讓她搔歪了,油彩一下讓她抹花了——一切還得從頭化妝——說:"既然你說要直播——咱們不行就真直播,我代表廣大觀眾也就同意你直播——反正本來就要直播,但你畢竟是頭一回上電視——大閨女上轎頭一回,有些遊戲規則我還得事先提醒你,在懇談的時候,一切還要按照我所提問題的軌道和思路滑行而不要漫地跑馬——你時刻還要想著身邊還有一個人,就好像在酒吧裡帶一個女朋友不要再亂看別人一樣,否則就不是懇談而成胡說了。"
老馮:
"這個我懂,我洗澡堂子也有規則和程序,先脫衣服后脫鞋,蒸過桑拿再去搓,換上褲頭找三陪,最後打個八五折——我把這兒當成洗澡堂子不就得了?"
女主持人看老馮真放鬆下來,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時花兒紅樂隊已經開始調音,女主持人徵求老馮的意見:
"花兒紅已經準備好了,咱們上場?"
誰知老馮又提出一個問題:"咱們今天直播的時候,現場帶觀眾嗎?"
女主持人這時留了一個心:
"老馮你讓帶呢,還是不讓帶?這次我倒要代表廣大觀眾聽老馮哥的——就好像去酒吧你讓我穿什麼裙子一樣。"
老馮也有些得意忘形——節節勝利讓他有些回歸,但你往哪裡回歸不好呢,怎麼也複製起自己批判的對象了?這時他倒把自己當成了一棵大頭蒜,隨意讓普天下的人熗鍋,於是他恰恰在這裡上了女主持人的當——老馮揮了一下手:
"那就穿筒裙吧,別穿超短裙,弄得跟個雞似的。"
老馮:
"那就帶觀眾吧——也給我一個跟大家也就是那群沒有瘋傻的傻冒們見面、交流和教育他們的機會!"
這時老馮就變成跟女主持人一樣的貨色了——後來老馮在懇談節目中就欲哭無淚——因為電視台本來就要帶觀眾,看到老馮在那裡得意忘形,懇談節目的工作人員也是吃一塹長一智,趁著老馮拖延的時間,又到五十街西里找了些真傻子和真瘋子夾雜在台下的觀眾里——你老馮真瘋真傻遇到假瘋假傻可以揮灑自如,現在觀眾中突然出現了你的故人真瘋真傻對著真瘋真傻你老馮不就要顯露原形和露出狐狸尾巴了——狐假虎威的時候,不要遇上你的同類。但老馮被剛才對女主持人的勝利沖昏了頭腦,還在那裡趁風扯帆和傻冒一樣地胸有成竹呢。花兒紅樂隊一聲鼓槌和一聲鑼響,老馮就和女主持人拉著手出現在酒吧和直播現場——他就這樣憨厚無知地出現在七十億觀眾和各國總統、首相和皇室成員面前——老馮,你厚顏無恥到什麼地步,你能代表我們五十街西里嗎?
但節目接著並沒有開始,按照慣例,電視先插播了三分鐘廣告。先播了一條男人的補藥——你好我也好,又播了一條衛生巾——月月舒服,接著播了一條洗液——難言之隱,一洗了之。老馮馬上又不滿意——不滿意有兩個方面,一,這次跟老馮懇談的是一個嚴肅話題——關於五十街西里的瘋傻,事先還播廣告,本身就是對五十街西里人們瘋傻的污辱,不該拿我們的瘋傻去賺錢;二,就是賺錢非播廣告,也不該播這些膚淺和沒有份量的東西,
老馮:
"這不是拿我和五十街西里打岔嗎?就是播廣告,播些鋼鐵巨人和衛星上天也行啊,為什麼非播些補藥和洗液呢?明白的是你們電視台在自作主張和見利忘義,不明白的還以為這其中有什麼暗示和我和五十街西里有什麼聯繫呢。"
這時女主持人倒跟著老馮學傻學瘋和學聰明了——她做出在酒吧發現老馮在偷眼看別的女孩子似乎抓住老馮的短處說:
"要看你就看,不要故作不看還偷看,以為自己有什麼份量能吸引所有的女孩子,又故作清高似乎看不上所有的女孩子喜歡看人和上酒吧又說自己不喜歡這裡的空氣和氛圍——把別人都說得膚淺和不務正業,把自己偽裝得潔白如玉和孤傲清高,那樣就顯得可笑和自欺欺人了!"
"這裡播廣告也沒什麼,沒有廣告就沒有電視台和衛星轉播我們還坐不到這裡呢,就好像到你洗澡堂子洗澡大家可以不買門票嗎?按摩女還不是按著鐘點在收費?交了費還不是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再說,播的這些廣告怎麼就和五十街西里和你沒關係呢?——說和五十街西里沒關係還可以解釋得通,說和你沒關係說下大天來人家也不信——播的所有這些用品,不都和你洗澡堂子聯繫著?"
倒把老馮說愣在那裡——也是為了解嘲,老馮紅著臉說:
"當然我主要說的還不是五十街西里和我自己,而是廣告中又補又洗,通過衛星讓外人看到以為我們這裡又出現東亞病夫和處處是妓院呢——我主要考慮的是外在影響!"
廣告播完,電視上又露出老馮和女主持人正襟危坐的面孔。但接著懇談還沒有開始,花兒紅樂隊又奏了一曲"天黑黑"。這時我們從電視上又看到老馮不耐煩和急不可待的樣子。終於,在天黑黑之後,大燈亮了,女主持人笑容滿面地說完開場白之後,一場懇談開始了。
女主持人:老馮先生,歡迎你到懇談節目做客,今天我們懇談的話題是關於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和這瘋傻要到哪裡去。在懇談開始之前我要請教你,從現在開始你所說的瘋話,是代表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呢,還是僅僅代表你自己?——這對我們的懇談至關重要。
老馮:可以說代表五十街西里,也可以說代表我自己,世上能代表自己又代表別人的人不只我一個人——別說已經瘋傻顧不得許多,就是在那些沒有瘋傻的人中,許多國家的總統和首相給別人發喜帖和唁電的時候,不都是"
謹以我國人民和我個人的名義致以祝賀"或"哀悼"嗎?他都把人民全代表了,還以"謹以"——這不是裝孫子嗎?(接著指了指女主持人的胸)連你都能代表廣大電視觀眾,我還不能代表五十街西里嗎?——傻是一同傻,瘋是一樣瘋,我懇談得只能比他們更瘋更傻,還能給這些留在家裡的瘋子和傻子留下什麼餘地和縫隙嗎?
老馮的回答馬上贏了個碰頭彩,不但場上的觀眾(包括夾雜在觀眾中的幾個五十街西里的真瘋子和真傻子)都鼓起掌來,連歐洲和美洲的一些總統和首相,部分皇室成員,都坐在電視機前相互看了一眼"哈哈"笑了。
"這傻子!"
"這瘋子!"
"這五十街西里!"
"到底是瘋傻之地呀,一定要把這節目看到底!"
…………
女主持人這時也來了精神,主持懇談節目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對手和知音呀。突然她又感到自己有些孤寂,突然她又清醒自己是不是也接近了瘋傻。百感交集之下,她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祖母——老馮還很正常呢,她的思路和感情倒是提前下了道和從本我到別人、現在到過去的縫隙中飛走了。多虧導播在後台通過耳機提醒她,她才從岔道回到主路上看了一下案頭的資料集中精力接著懇談。
女主持人:老馮先生,談起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就不能不談起它的原因和起始,從你個人出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瘋傻的呢?
老馮:如果能發現自己的瘋傻,他就不是瘋傻了,我對所謂瘋傻的理解僅僅是,什麼時候你有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感覺,你就有點接近這個境界和層次了——說層次和境界還比較合適,怎麼能單獨說到一個人的瘋傻呢?
女主持人(笑了):請原諒我的無知——那麼當你接近這個層次和境界的時候,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老馮(做出推土機勇往直前的樣子):開洗澡堂子,開洗澡堂子!
女主持人:原來你的洗澡堂子是這麼開起來的,看來不僅僅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一個層次和境界——我這樣理解是正確的嗎?
老馮:說正確它也正確,說它不正確還差幾個層次,洗澡堂子也看開在哪裡,開在別處它就是洗澡堂子,開到五十街西里它就不是洗澡堂子而是別的什麼——你把它說成是聖餐分發中心和集體洗禮處也不過份。
女主持人(笑了):你是什麼時候覺得需要在五十街西里開洗澡堂子,又是什麼時候覺得大家需要領聖餐和集體洗禮了呢?
老馮:我們建水晶金字塔的時候。
女主持人:建水晶金字塔怎麼了?
老馮(又做手勢):當推土機和挖掘機轟鳴開工的時候,一鋼掘下去,就挖出一堆累累白骨;又一鋼掘下去,又挖出一堆累累白骨——挖掘機挖了三天三夜,才把白骨挖完接近一些泥土。
女主持人:好好恐怖呀——就是因為白骨,你覺得大家需要懺悔和洗禮了嗎?
老馮(這時有些不滿意):白骨也不說明什麼問題,關鍵是看什麼白骨;一開始三天三夜的白骨也沒有打動我,也就是三天之後最後那坨白骨才讓我動了心。
女主持人:最後那坨白骨怎麼了?
這時台下和電視機前的觀眾都屏聲靜氣,恐怖加暴力,這比看好萊塢的大片還讓人開心呢。已經可以料定,一場直播下來,五十街西里的老馮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明星了。瘋不瘋就是不一樣,傻不傻就是不一樣。歐洲一位首相馬上掏出一個筆記本寫下一句話:永遠不與五十街西里為敵。接著嚴肅地藏到自己身上。大家都在翹首以待等待老馮的回答。
老馮:最後那坨白骨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女主持人:那兩個人怎麼了?
老馮:幾千年過去,他們還摟抱在一起呢。當挖掘機要接近他們的時候,一個柔和的女聲在那裡喊:不要撕碎我的紅棉襖!
女主持人(開始拭淚):千古流傳的愛情,確實讓人感動。
老馮(又急了):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從這坨白骨身上我發現了一個真理。
女主持人:什麼真理?
老馮:那就是五十街西里自古以來就是風流之地,這樣的地方適合開澡堂子呀!痴情痴情,不瘋不傻能有愛情嗎?
女主持人恍然大悟,歐洲那位首相馬上又將筆記本掏了出來,又批一行字:請國會備案,傳之子孫。接著將這張紙條撕下來交給了身邊的秘書。秘書一溜小跑就去了國會。
誰知他還是動作太快了一些,對話到這裡,懇談還剛剛開了個頭呢。
女主持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原來這就是五十街西里人們瘋傻的原因及你要拯救他們和推廣他們開洗澡堂子的起始——過去人們為了尋找五十街西里人們瘋傻的原因歷經千辛萬苦,孟姜女出現心說,老馬出現魂說,現在老馮又出現白骨說和愛情說——還真是愛情自古不常有,白骨一堆草沒了。
老馮(大怒):請不要拿我的學說和他們的學說進行比較!孟姜女雖然也千里尋夫尋到一坨白骨,但那白骨畢竟是單個的——從藝術上講這樣的襯底和包袱也顯得太單調、單薄、膚淺和在人的意料之中了,如果她尋出的白骨不是單個的而是兩個人摟抱在一起,尋出的雖然也是自己的丈夫但丈夫又有一個第三者,那樣藝術效果倒會出人意料戲就複雜和好看多了,不但孟姜女不是感動而是憤怒——感動是情感中最低的層次,觀眾對這樣的結果也充滿期待精神馬上為之一振——本來心思已遊走他方,現在"倏"地一聲就回來和歸位了,本來由自己到達別人魂兒順著自己到別人的縫隙飛走了,現在這魂兒也聽到召喚又順著原路和縫隙飛了回來,接著她的眼淚推倒和泡塌長城就不僅僅是因為感動和感慨而是因為憤怒和不解,既有對世界的否定,又有對自己千里尋夫的否定,戲劇因素和劇情結果不馬上就複雜多了?戲的內涵和寓意不馬上又上了一個層次、境界和台階?——但這樣藝術悖反的道理孟姜女哪裡會知道和想得起來呢?她不能推動劇情和在該掀起一個藝術高潮的時候掀起一個高潮倒還罷了,問題是她由此破壞了劇情於是整台戲的結尾都受到限制接著就剩下單調的哭了。如果不是秦始皇的長城給她撐著,我估計她的千里尋夫就墮落成小寡婦上墳了——她也就是騙一下五十街西里的老馬和普天下還沒有瘋傻的普通觀眾罷了,她要想往我老馮眼裡揉什麼沙子拿著她的白骨和我的白骨做比較就不單單是氣人而是別有用心了!(接著又指女主持人的胸)你剛才還說是我的女朋友要和我一起上酒吧,現在你到底代表著誰在說話?——接著你的惡毒用心和狼子野心不也昭然若揭了嗎?
說著說著老馮憤怒起來,女主持人也有些尷尬和不知所措。一句話沒問好,就把老馮引到斜路上去了。說是可以和老馮對話,看來還是沒在一個層次;說是和老馮的層次有些接近,看來離老馮的瘋傻還差十萬八千里呢。
女主持人這時想解釋和回歸兩句,但馬上被老馮憤怒的手勢給擋了回去。
老馮:你不要再說下去了,你不說離我的層次就差這麼遠大家也看到了,你再說層次的差距會繼續拉大我們就沒法把話對下去和懇談下去了——不讓你說我不單是為了我而是首先為了你和你們的懇談節目,再也不要提孟姜女的心說和拿她的心說和我的白骨說愛情說做什麼比較了——不但孟姜女是這樣,老馬的魂說也不能例外,他自己的魂兒已經順著自己到別人的縫隙飛走了,哪裡還能捕捉到別人的魂兒呢?他一個鞋匠就知道補鞋,他知道什麼白骨、愛情和精神的學說呢?再說,他懂水嗎?——原來以為你們的節目就是懇談,誰知道它純粹是為了氣人和混淆是非——如果這個話這麼對下去,我還不如現在回家——回到五十街西里繼續看我的青山綠水過我的幸福生活有多好,我跟你們在這裡顛三倒四和胡攪個什麼?
接著站起身就要走,一下就把女主持人給嚇壞了——看似老馮是一個開澡堂子的,誰知他的彎彎繞還不少呢;看似他在憤怒,其實他在混淆是非呢;但這手法把女主持人嚇壞了,對話剛剛進行了二十分鐘,還有一百分鐘在後邊等著如果現在散場接著電視不就開了天窗大西洋和太平洋的衛星轉播費怎麼賠償呢?急眼之下,她已經不顧臉面和颱風地一把拉住老馮。
女主持人:馮哥,就算我一句話說錯,你也不該對一個弱女子這麼發火——如果你不這麼發火我還承認你的學說,你這麼老虎屁股摸不得就讓我懷疑你的憤怒是不是對著學說本身擬或是別有用心在報復剛才妹妹對你偷眼看人的責備了——我倒懷疑你對妹妹是不是真情了!
(看到老馮又要憤怒,她馬上又將這玩笑打住徹底投降)好,我現在不提別人單提你自己,徹底否定別人的心說和魂說只承認你自己的白骨說和愛情說好不好?
女主持人不這麼說老馮還捺得住火,女主持人一這麼說老馮更急了——更急的結果是老馮倒不急了——這就叫氣過了頭和急過了頭,他反倒無可奈何和平心靜氣了,他倒是坐下了,看著女主持人問。
老馮:妹子,說朋友咱們也是朋友,但我們今生今世也是頭一次見面——雖然過去在電視上也見過你,但咱們連一袋煙的交情都沒有——咱們前世無冤後世無仇,今天你為什麼這麼氣我?——你不把我氣趴下你就出不來這口氣是吧?
女主持人(困惑):我又說錯什麼了?我不是已經承認你的白骨說和愛情說了嗎?
老馮:你氣人恰恰就在這個地方啊——因為白骨說和愛情說也並不是我的學說換言之它頂多是我學說的皮毛而不是它的核心如果對學說你不抓核心只抓皮毛倒是會更加把人們引到斜路上去那還不如不知道和徹底不懂這個學說呢——世界上這樣把一個人、一個國家和民族引到斜路上的事還少嗎?
女主持人(更加困惑):那麼你學說的核心是什麼呢?
老馮終於達到目的了,這時他可以松下一口氣和安全地以售其奸了。
他的鋪墊和對眾人的誤導是多麼地得體、得心應手和到位呀,歐洲和美洲的一些總統和首相又嘖嘖稱嘆,連一個皇室中的老女王都恍然大悟:如果自己早用這一套,皇室中的家務事也不至於處理得那麼一塌糊塗和在世界上引起一陣陣軒然大波——也不用全世界的人民跟著提心弔膽和受盡折磨了。老馮這時眼睛不錯珠地看著女主持人一字一句地說。
老馮: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並不是因為白骨和愛情,而是因為白骨和愛情之上,充滿著血污、膿瘡和灰塵累累的瘢痂呀——一個個都傷痕纍纍和蓬頭垢面,心有餘痛、顧慮、猜疑、狡詐和分裂,生活在眾人之中形單影隻,滿肚子的心裡話無處訴說,活了多大心頭和身體的灰塵就積多厚,就好像柜子里的大衣多年沒穿積滿了灰塵一樣——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多少年?灰塵的年輪有多厚我們就相互仇恨和傷痛了多少年——一個世紀下來,他們還能不瘋不傻嗎?瘋傻並不是因為白骨和愛情,而是因為不見白骨和沒有愛情;白骨和愛情哪裡去了?白骨和愛情被厚厚的膿瘡和灰塵給掩蓋和淹沒了。
女主持人這時倒口服心服地點點頭——說不定這理論也觸動了她的傷痛,接著她問。
女主持人:那麼接著醫治和清除這傷痛、灰塵、瘢痂和瘋傻的良方是什麼呢?——換言之
怎樣才能把它們推廣和發揚光大呢?
老馮終於可以抖包袱和攤底牌了,這時他故作輕鬆和不在意地答。
老馮:那就趕快到五十街西里老馮的洗澡堂子去洗澡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