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46）
「那年我在醫院認識lilina，因為同樣的病我們成為了朋友，也是在那年，我在醫院的海邊遇見了迷路的橙橙，替她堆沙城堡，送給她天使風箏，鼓勵她找到家……也許，那個時候的風箏真的帶橙橙找到了家；也是那個天使風箏，帶著我找到了長大后的橙橙……」
……
門外，橙橙靠著牆，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雙手緊緊拽住書包，直到指關節已漸漸泛白。
澀澀的眼眶漸漸蓄滿淚水，聽完箏的話，便再也無法抑制地傾瀉而出。
橙橙知道自己對箏還是像從前一樣，所以當記憶的弦被觸動，才會這樣淚水泛濫。童年的海邊，那一年記憶……
爸爸生病，離開，媽媽日日哭泣……在橙橙腦中，那年的所有都是黑白的，但是卻清楚地記得碧藍的大海，金黃色的沙城堡。
還有那隻絢爛的，帶著橙橙找到醫院的——天使風箏。
以及男孩的籃格子襯衫，歷久彌新……
箏總是能帶著迷失的橙橙回家，一次次，從小時候，一直到……橙橙失明時……
他扔了拐杖，告訴橙橙以後自己就是她的拐杖，他們手牽手一起適應黑暗。因為箏，那段日子的橙橙並不覺得孤單。
只要牽著那雙手，橙橙就是快樂的，它們能讓橙橙安心，能在寒冷的冬天給橙橙溫暖。
可是，直到現在橙橙才發現，自己這雙手，從來就沒能給過箏什麼。
媽媽，橙橙曾說過要做箏的天使，但是原來這麼久以來箏的心裡那麼不快樂，橙橙居然一點兒都不理解他。
橙橙很笨是不是？
回憶慢慢的清晰，那一張張畫面里，橙橙見到的不再是箏冷漠的臉，那些表情……那些事，箏唯獨只為橙橙做過。
為她微笑，為她溫柔，為她趕走壞蛋，追回媽媽的照片……
……
抬起手背，橙橙倔強地擦去眼淚，深呼吸，重重地點頭，像是做了某個決定般。
緩緩地走進教室……
一步一步橙橙走的無比堅定，流過淚的眼好像也特別透亮。
於是，她走上前，在箏和阿楠詫異的目光下，沒有猶豫地伸出手，緊緊擁抱箏，頰邊暗紅，有些羞澀地看著箏。
眼神卻透著萬分的肯定，沖著箏微笑。
儘管一路跌跌撞撞，可是現在橙橙可以勇敢的跟大魔王說「你來吧，朴橙橙是不會怕你的，因為我有天使的守護，默默的，淡淡的，但是他從來不曾離開過橙橙！」
是的，從那年的海邊開始，天使就開始守護著橙橙，他化作風箏，化作箏，化作「梔子花的悲傷」……但是一直都在！
這股溫暖……箏也笑了，不再冷漠，而是多了抹欣喜。他毫無不遲疑的反抱住橙橙，緊緊的。
用力的抱住！
給你我從始至終的守護，我的女孩……
一切盡在不言中，心只是這樣無聲地交流。
阿楠抿唇，無奈地苦笑，從來沒有像此刻那麼透徹的看明白過箏。那顆看似冷漠的心背後，藏的是專註的守護。
那股執著，堅定，讓阿楠明了，他知道自己雖然也可以默默地守護著橙橙，讓橙橙快樂。但是，橙橙需要的只是箏吧。
自己對她而言，只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哥哥。
看著他們，阿楠釋然的放手。
然後像從前一樣微笑著開口說：「一定要幸福！」
……
一定要幸福……
箏和橙橙相視，隨後帶著感謝的眼神看向阿楠……一定要幸福！
是的，他們還有阿楠，一定會幸福。
因為他們都是有天使守護的孩子，迷路了就抬頭看，一定有天使的獨特安排，在下一秒出現……
……
「這個是橙橙最愛吃的，還有阿楠的，箏的……哎呀，忘了稀雅的了……」
大大的餐桌上，林阿姨和藹的笑顏，一一的介紹著眼前的菜。看著眼前四人張揚的笑臉，心情也跟著大好。
這才想起了，自己有點兒忽略了稀雅。也許是在心底里早就把稀雅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沒關係。大家愛吃什麼稀雅就愛吃什麼！」見阿姨自責的臉，稀雅開口，一臉的不在乎。跟著又像想到什麼似的開口：「橙橙姐姐，我跟你說哦，最近阿姨有空教我煮菜耶，下次換稀雅親自下廚煮給你們吃，阿楠哥哥也要來哦。」
「哇，稀雅好棒哦！」橙橙拍著手，鼓勵著。
氣氛再次活躍，箏和阿楠面對面的坐著，還在用他們獨特的方式表現兄弟間的相似——大多數時候，他們還是不擅言辭的。
每次三人一起來阿姨這吃飯，阿姨總會煮他們幾個最愛吃的菜，而那些菜自然也是橙橙平時煮慣了的。
而某人，直到現在還念念不忘的記著，月黑風高的某個晚上，另一個某人借口去廚房拿飲料，結果吃光了橙橙留下的所有菜……
橙橙真的很努力很勇敢的嘗試過幾次調節，但是換來的卻是兩人空前的默契，轉頭，異口同聲一句：「笨蛋，閉嘴！」
直到現在，橙橙決定——我不要再做笨蛋，所以再也不要管你們的事了！
「橙橙姐姐，這個給你吃！」稀雅很乖巧懂事的，夾了好大一堆菜送進橙橙碗里。
是出自真心的關懷，橙橙感覺的到，也樂意接受。
雖然沒有很說過「對不起」之類的字眼，但是橙橙能明顯的感覺到稀雅的改變。褪去一切后的稀雅，的確是讓人不得不喜愛的。
至少……橙橙願意忘記所有的不快樂，代替lilina，做個好姐姐！
「這個……你也多吃點。」禮尚往來還是必要的吧。
看他們這樣相親相愛，呃……如果說箏和阿楠這樣方式也算的話，林阿姨抿著唇，淡淡微笑。娜娜，你在天堂看到了嗎？這些孩子們都好快樂……
（47）
「朴橙橙！」一聲怒吼劃破響起，穿過屋頂，響徹整個公寓樓，是箏獨有的聲音。
……橙橙決定躲在房間里，死都不能出來。
一個小時后
「那該死的笨蛋！」
這樣的語氣，不用說啦，自然是聞訊趕來的阿楠。無奈慘痛的哀悼聲。
這次的橙橙只好低著頭，怯弱的站在這兩個炸藥面前，暗絞著手指——笨蛋橙橙又闖禍了。
話說下午時
柔和的陽光灑入客廳內，橙橙立在窗邊貪婪呼吸著。
今天是周六，花店那邊橙橙最近是不用去了。因為那位凶的可以和箏媲美的哥哥，急著要把欣欣姐姐娶回家。
所以，這段時間花店都不在營業，急著籌辦婚禮事宜。
橙橙側過頭，看著一旁畫板上的傑作，滿足地笑開了。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可算是完成了。橙橙和箏再加上阿楠想了很久。
好像用任何金錢可以買到的東西都不足以表達他們的祝福，所以最後決定三人合力來完成這副畫，當作是結婚禮物。
原本欣欣姐姐堅持不要禮物的，可是聽說是他們的畫，就猛點頭。
畫的創意是箏想出來的，前期也都是阿楠和箏在忙，直到最後橙橙才出手的。
看著那畫紙上靜止的東西，橙橙似乎能感覺到大家的用心，它們就像會說話的一樣。扭頭，看見沙發上閉眼靜躺著的箏。
橙橙忍不住好奇地湊近偷偷的看，陽光照在箏的臉上，微紅的臉，靜靜睡著的箏就像個無邪的孩子。
白色的襯衫微微敞開，呼吸均勻，暖暖的，隱隱的橙橙好像真的能看見在箏的身後有天使潔白的翅膀。
天啊，箏真的好帥！
看了許久，橙橙越看越覺得呼吸艱難，最後匆忙的收回視線，逃開……跟著，橙橙闖禍了。
一連竄的動作，註定了現在箏和阿楠的憤怒——她撞倒了畫板，踢翻了水桶，毀了箏和阿楠兩人花了整整兩個通宵完成的畫……
這直接註定了橙橙接下來幾天慘痛的命運，吼，原來大魔王總有玩不停的把戲！
於是，最近的課間，午休，放學……總之所有的空餘時間，橙橙都在箏和阿楠的威脅下，貢獻出來的。
阿楠甚至還動用了校長的力量，借了學校的畫室，現在對這畫室，橙橙可以說是比家還要熟悉了。
但是，看著眼前的場景，橙橙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也不算闖禍，反而幹了件挺漂亮的事。^o^
……
放學后的校園很安靜，而畫室卻空前的熱鬧。箏立在角落邊，努力跟何斌解釋著自己先前的理念，茵茵放學后也趕了過來，熱心地買了一堆的吃的，怕大家餓壞了。
就連小貞和阿朔也自願獻出一份力量。
自然……也少不了稀雅。
就這樣，本來僅代表三人心意的作品，成了大家共同的心意。
「好漂亮！」稀雅在一旁，吸著奶茶，拿著畫筆，忍不住讚歎，雖然還未完稿，但是已見初形的畫的確能稱的上漂亮了。
說著，轉頭看向依舊認真畫著的阿楠，拿過紙巾，遞給他：「阿楠哥哥你鼻子上有顏色哦，給你擦！好像只有你最能理解箏哥哥的想法，他說你畫，橙橙上色，好默契。」
「廢話嘛，誰讓他們是兄弟來著。」何斌眨著眼，調侃著。
一句話，讓兩個男孩抬頭，相視一笑。
「是真的好漂亮哦，華美的教堂，王子，公主，還有好多好多小天使。如果是我也會忍不住說『yes，Ido』的。」聽到稀雅的稱讚后，茵茵也忍不住湊上前。
這一看，確實不得不贊啊。
「重要的是王子身上的翅膀啦！」何斌毫不客氣的賞了茵茵一記爆栗。
這個動作是有來歷的，每次何斌看箏這麼對橙橙都覺得好帥，然後橙橙就會燦爛地傻笑，帶著內斂的靦腆，那畫面很美。
所以，他偷來了。
見茵茵茫然地睜大眼，何斌繼續解釋著：「箏剛才說了，畫的理念是『每個女孩都有自己的守護天使，無論他們走多遠，都會用心守護著，一雙手，一句關懷，甚至是陌生人的一個微笑，都有可能是天使的守護，因為天使從來不曾離開』！」
……
每個女孩都有自己的守護天使，因為天使不曾離開。
橙橙愣愣地聽著這話，心裡湧起一陣酸澀。箏是橙橙的天使，一直一直都在橙橙的身邊，給她一雙手，無數的關懷……
「朴橙橙！還不過來幫忙，這可是你闖的禍！」
正當橙橙還在陶醉時，箏的吼聲傳來，橙橙抬手，撞進那汪深邃的眼眸中，感受到的無限甜蜜讓她只能傻傻點頭。
「……來了……」跟著乖乖地跑上前。
多好的傍晚，夕陽緩落，染紅了天。天邊的雲被鑲上了金色的邊，軟軟的飄蕩著，也許正有好多天使，躲在雲后，微笑地看著他們。
看著大家快樂笑鬧。
箏突然靜默，微微側過頭，看著窗外，握住橙橙的手，這一次他是健康的了，永遠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了。
（48）
一個學期就在大家的打打鬧鬧中過去了，時間飛快，假期好像來的突然。
林阿姨最近越來越忙了，箏和橙橙他們也不太過去蹭飯吃了。
生活就像回到了從前，橙橙穿了可笑的圍裙，煮著飯，箏斜靠在門邊靜靜的陪著她。
偶爾會去看看何斌的外公，不經常去其實是無奈啦。每次只要箏一過去，就會被何斌纏上，陪著他玩上好久的魔獸。
箏變了，雖然每次橙橙總能在他臉上見到不耐的神色，但是箏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冷漠了。
多好呀……
……
開門聲，橙橙收回思緒，放下手中的碗，開心地奔出廚房。
「你回來了哦，可以吃午飯了呢。」
橙橙可是等了很久的，今天一大早醒了，箏就留了字條說有事出去一下下，終於回來了。
「這個給你……」箏關上門，話音剛完……
一個潔白的小東西突然頑皮地竄出他的懷中，撲向橙橙，沒反映過來，橙橙只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無奈，橙橙是真的很沒運動細胞啦，還是接了個空。緊跟著，一陣聽起來教人心碎的嗚咽聲響起。
「是狗狗！」橙橙這才意會過來，開心地走過去。
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毛茸茸的小東西，很愛護的抱在手中，替它理順長長的毛。
「阿楠說這種品種的狗比較識路，以後你出去就帶著它，迷路了讓它幫你。」箏解釋著。
想到一大早自己跑去拖著阿楠跑狗，沒料那傢伙居然連這都和他一樣，對這種生物極度不感冒。可想而知，在挑選的過程中，他們倆有多可笑。
一想起，箏就開始覺得頭痛。
不過，看在這小東西能惹橙橙那麼高興的份上，就暫且饒過它吧。
「這樣啊……」橙橙像是瞭然地點點頭，然後才沖著懷中不停扭動的小東西說著：「那你以後的名字就叫『韓絮箏』吧！」
呵呵，我好聰明哦，能在迷路時帶我回家的只有箏嘛，那狗狗以後就叫箏了。
聞言，箏僵硬了動作，瞪著橙橙懷中的狗，強忍住想掐死它的慾望，只能咬牙切齒地低哼出聲：「朴橙橙，它是母的！！！」
「母的嗎……還真是呢。」說話的當口，橙橙還很仔細的將它仰放在沙發上，確認著。
然後苦思冥想了很久，才突然看向天空，聲音有些緬懷：「那箏……我們就叫它娜娜吧，它會一直陪在我們身邊。」
「好……」箏上前，無奈地點頭。
橙橙……還是那麼的善良，她的眼看出去的所有東西似乎都是美好的。那就讓lilina永遠陪在他們身邊，和他們一起生活吧。
「快吃飯吧，你也餓了，吃完我們去海邊吧。」
「恩！」
「對，就是這樣，拉著線一直跑就是了……笨蛋，誰讓你跑起來不看路的！」
「好痛……」
海邊，已經微熱的天，海水的味道更好聞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唱出好聽的歌。
箏很耐心地一次次教著橙橙如何讓風箏飛上天，記憶中自己明明有教過她，可是他是真的不指望她能記住了。
當橙橙認真地拉著線，往前奔跑后，風箏終於如願的飛上了天……不過，橙橙也跌倒了。
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一頭栽進沙里。
邊咒罵著，邊用最快的速度上前扶起橙橙，接過她手中的風箏線，箏扔不忘騰出手替她揉著頭。
依舊忍不住埋怨：「怎麼會有那麼笨的人……哈哈……」
雖然心疼，不過想起剛才橙橙可笑的模樣，箏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笑聲感染了身邊每一個陌生人。
橙橙無奈，只能偷偷地瞪了他一眼，不敢出聲打擾了箏難得肆意的笑。
只好在心裡默默詛咒：笑吧，笑吧，狠毒的笑吧，哼！┬＿┬
手機聲突然響起，箏順手將風箏線再次遞迴橙橙手中，拿出手機看著。
……
是稀雅的簡訊……
箏哥哥，阿姨要調回英國了，我也要跟著走了。記得替我和橙橙姐姐說聲「對不起」，雖然有些晚了，但是我做了很多錯事，希望你們能原諒我，其實我不是個壞女孩。最後祝你們一定要幸福，還有阿楠哥哥，也要幸福。不要忘了已經離開的天使——lilina表姐，我想，她也會一直守護著你們的！
箏默默看著，無聲的微笑，隨後將手機遞給橙橙。
海風暖暖的撫過，輕柔，唯美……
男孩立著，女孩突然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努力地踮起腳尖。
輕聲的，有如夢囈般的喃語：「稀雅，天使不曾離開，踮起腳尖就會發現，他們一直在我們身後……」
男孩聽見了，輕笑出聲，雖然只是淡漠地伸手握住女孩的，卻蘊含了太多深情。
良久后，沙灘上再次爆出怒吼……
「朴橙橙，你放掉風箏線做什麼！」
……
哎，箏，你就原諒橙橙吧，我是無法一心兩用的……就讓風箏去陪天使吧。
同樣的午後，片片菊花的簇擁下，阿楠迎風坐著，眼前是鋪開的畫板。
他低頭看著手機，也是稀雅的簡訊，一聲對不起，一句祝福，一個再見。沉寂了須臾，他仰頭看著頭頂飛過的飛機。
不管稀雅是不是在上面，阿楠只想低語：「寄上同樣的祝福，公主般的女孩，你也會快樂的。」
飛機掠過，周圍又恢復了安靜，遠處有孩子們笑鬧的聲音，有籃球一聲聲有節奏的律動，這樣的季節很容易讓人靜下心來。
阿楠抬手，帶著乾淨純澈的笑，開始練畫。
再開學，就要高考了，他報考了國內最知名的美術學院，和箏還有橙橙相約好，繼續在那裡會合。
所以這個假期對他來說，太過重要，落了一年的課程，只有勤學苦練才能補上，為了夢想，阿楠乾脆把酒吧的工作辭了。
想得正出神，一陣巨響傳來。
在阿楠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隻不明飛行物砸向他心愛的畫板，然後以優美的曲線直襲他的頭。
跟著，眼前一陣兒黑……
回過神后的阿楠看著眼前還在頑固彈跳的籃球，壓倒了一朵朵還沒來得及綻放的菊花。
「該死的！哪個王八蛋！」＃＃￥￥％％……
居然敢打擾他的午後，破壞他的畫板，毀了他的菊花海！
……
無聲……
靜默……
這是阿楠在短時間內得到的回答，片刻后，一片菊花叢開始騷動，一抹綠色的身影突然蹦出。
張揚的蘋果綠，飛揚的裙角，女孩抬著頭愣了幾秒。
然後才露出燦爛的笑，一句話讓阿楠頓時陷入無語……
「嗨，你砸到我的球了！」
……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天使，天使是無所不在的……也許是這一秒，又也許是下一次的邂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