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6，（每天早上，陽都是寢室里起得最晚的一個，因為她從夢中醒來，總是痴痴回味著，不願早早回到現實中。陽決定行動了，她要試一試，那個為了一件夾克就打林耳光的惡女人，有什麼資格和林在一起？）

陽把夾克還給林之後，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他。因為那一天林很傷心，心情很壞，沒什麼精神和陽說話，當然更沒有留下聯繫方式。陽很想再和林見面，所以，很多天晚上，她都看到了林，在夢裡。林就坐在河邊，淡淡地笑著，望著陽，可是陽卻覺得他是在看自己身後的某個人，好象自己不存在一樣，林的目光穿透了她的身體，聚焦在身後的某處。醒來的時候，陽知道自己戀愛了，但她也知道，林現在正喜歡著的，是另一個女人。

畫完這一段，白羊座撕下一大疊捲紙，擦乾眼淚和鼻涕，團成一團扔進紙簍。她知道，自己和天秤座之間，怕是只能在故事裡繼續了。

下午聽完天秤座和水瓶座的故事，白羊座就把一切都交待了。從剛看見天秤座時「咚咚咚」的心跳到讓天秤座當最高境界模特背後的險惡用心。天秤座只是笑著，因為他早已知道。

「算了，就和你做朋友算了，不過，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那種哦！」

「好的，一年份的黑松露就饒了你，就當是幫朋友。」天秤座顯得很愉快。

是愉快，那種幸福的神情，白羊座只在他談到水瓶座的時候，才看得見。

「只好退出了。」白羊座笑著對天秤座說。可是她的心裡一直痛到了現在，而且不知還要痛多久。

27，（「哎，明年春節的時候，該到你家過年了吧。」水瓶座說。「啊。」天秤座正準備去洗澡，在進浴室前應了一聲，他知道水瓶座是什麼意思，只是對這件事他還沒完全想好。）

橫穿過大半個城市，從雜誌社回到家，白羊座的臉上被糟糕的空氣蒙上一層淡淡的灰。

從前，刊有自己作品的雜誌出版的時候，白羊座一點都不著急，安安心心地等著雜誌社把雜誌寄給她，拿到手的時候，看別人的漫畫倒很上心，翻到自己那裡，眼睛一溜就過去了。可是這一次不同，這期的《天下動漫》上，有第一期的《梧桐館的愛情》。編輯說了，要是讀者反應好，下一期繼續，否則就槍斃換新作品。白羊座可不想自己精心泡製的虛幻世界也和現實一樣失敗。

從雜誌社到家，要換兩輛公交車。站在車上的時候，白羊座把那十頁《梧桐館的愛情》翻來覆去地看，而且故意把雜誌擺在旁邊的人很容易可以看到的角度。她發現有許多人的眼睛都飄了過來，她美滋滋地一頁一頁翻，好讓這些免費觀眾可以在下車前把這期故事看完。

剛倒在舒服的沙發上沒多久，白羊座又忽然跳起來，飛快地撥通了天秤座的電話。不是手機，是家裡的電話，變成朋友以後，天秤座很爽快地把家裡電話告訴了白羊座。

「感謝我吧，你就要變成千萬無知少女的偶象了。」白羊座已經想好和天秤座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

「請問找哪位？」

見鬼，居然是水瓶座接的電話。

28，（讀初中的時候有個男同學搶了白羊座的自來水筆不還，白羊座當場抓起鉛筆盒就砸得他鼻子冒血，自那以後就再沒哪個同學敢欺負這個看似可愛的女生。如果水瓶座就在面前的話，下場一定比那個男生更慘，可惜……現在被嚇到的只有飛機。）

「哦，你就是那個畫漫畫的吧。」出於女人的直覺，水瓶座立刻就猜出了白羊座的身份。

白羊座胸口一堵，對方的語氣讓她很不愉快。

「啊……」白羊座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讓水瓶座用話堵了回去。

「找天秤座吧，可是，他在洗澡呢。」水瓶座把「呢」字拖得老長，白羊座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忘了告訴你，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白羊座一輩子沒被人這樣欺侮過，手裡的雜誌快被捏爛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結婚的時候大概要擺四十桌吧，要請的朋友實在太多，所以有些人只好不請了，你……」

「我不會來的。」

「那我就和天秤座說你不來了，還有啊，最近我們都在忙結婚的事，可能沒什麼空，沒什麼要緊事的話，就別打過來了。」

「哐！」白羊座狠狠掛上電話，心裡鬱悶得要死，順手就把電話機砸在地上。飛機嗚咽了一聲，遠遠逃開。

死女人！死女人！死女人！死女人！！！

天秤座和她，怎麼可能會幸福嘛！

29，（天秤座自己也沒想到會發這麼大的火，可是怒氣從胸口直衝上來，擋也擋不住。水瓶座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天秤座忽然念頭一閃，水瓶座是個相當敏感的人，難道她已經從白羊座那裡感到威脅了？）

「你在和誰說話？」天秤座從浴室里走出來。

「哦……沒什麼，打錯了。」水瓶座笑著說。

「可是，我怎麼好像聽見你在說結婚什麼的。」天秤座疑惑地走近。

水瓶座呆了呆，她沒想到天秤座的耳朵這麼尖。這下子有點糟糕，還不如剛才就老實坦白，不就是那個漫畫家的電話嘛，有什麼可避諱的，真是失策，但是現在該怎麼說？

還沒等水瓶座想清楚要如何圓謊，天秤座已經看到了電話機上的來電顯示。水瓶座很少看見天秤座的臉沉下來，現在她看見了。

「你和她說了些什麼？」

水瓶座撇了撇嘴：「我說我們快結婚了，叫她別再打過來。」

「你怎麼能對我的朋友這樣說話？」天秤座的聲音罕見地響了起來。

水瓶座沒想到一直順著她的天秤座忽然為了一個剛認識的女人給她臉色看，眉毛頓時豎了起來：「我怎麼說話了，難道你不打算結婚了，那你把我當什麼，這個女人什麼心思我會不知道，我可沒那麼笨！」

「不管我們結不結婚，以後你都不能再這樣對我的朋友，這是兩碼事。」天秤座沉著臉，拿起電話往白羊座家裡撥，但始終是忙音，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等天秤座失望地放下電話時，「砰」的一聲大響，水瓶座已經摔門而去。

30，（晚上十一點半了，校門已經關了。陽和林還在學校旁邊那條種滿了梧桐樹的小道上走著，這樣的寂靜里，林也平靜下來，他開始聽陽講她自己的故事，這個才見了幾面的女孩，讓林感到溫暖而親近。）

陽從來都沒覺得，原來大學的校園這麼大，大到整整三個多月，她都沒有再遇見林。陽現在非常非常窮，因為她隔三差五就到梧桐館吃飯喝茶，當她看著對面的空坐位發獃時，覺得自己正無可救藥地迷戀著一個幻影。所以當有一天，她看到一個身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獃獃地看著窗外時，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才能確定這不是她眼花產生的錯覺。

處於失戀痛苦的林顯得失魂落魄，對陽這個還很陌生的聽眾，失控地傾述著。「她離開我了，離開我了。」林流著眼淚。陽默默地聽著，對心儀男孩的失態略有些手足無措，但心底里，希望卻難以抑止地跳躍起來。白馬王子大拯救，陽漸漸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打著心理重建的旗號，處於不設防狀態的林實在是太容易入侵了。

已經是凌晨四點了，但白羊座還是睜著爬滿紅絲的大眼睛畫著畫著。現實里的一切可能，已經隨著被她從手機里刪去的電話號碼化為烏有，從現在起，她不要任何與天秤座有關的東西，除了《梧桐館的愛情》。一段已經結束了，那麼另一段就要開始，在這一段里留下的種種遺憾，只有在另一段里去彌補。

一定要做到完美，一定。白羊座睜著通紅的眼睛，繼續沙沙地畫著。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