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印記
毒龍山，鎖雲峰的峰頂，冷粼筆直的站在那裡，默默的看著腳下的群山、雲海、密林。
照月死了，吉俐陀重傷，孤雲遠走…
冷粼與玄天上人聯手創造的這個奇迹，讓他每每回想起來，心緒都不禁有些激動。
長時間以來心中的壓抑與憤怒，在那一刻毫無顧忌的發泄出來，可是短暫的快感過後，冷粼卻感到心中一股莫名的空虛。
修行是為了什麼？成仙？成道？成佛？
這些對冷粼來說，似乎都不是最終的目的。
他想起自己剛剛接手陰風門時，面對著陰風門幾千妖族說出的豪言壯語，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自己的身後站著石川、杜離等弟子，站著心愛的女人道影，還有青龍、無數的朋友和屬下…
給他們一個穩定安靜的環境，曾經是自己的一個夢想。
可是現在，這個夢想很快就要實現了，冷粼卻突然發覺自己的心隱隱有一絲落寞。
看了一眼手中的界王令，冷粼緩緩嘆了一口氣，對身邊的玄天上人說道：「好了，開始吧！」
玄天上人一臉的謹慎凝重，畢竟，像打開空間通道這種事，他這也是第一次做。
打開界王令中封閉的空間通道，以冷粼現在的功力還有些吃力，幸好，還有玄天上人這個修鍊了幾千年的老妖物。
界王令緩緩的從冷粼手中浮起，飄到二人頭頂一丈多高的時候才停下，慢慢的旋轉著，散發出一絲淡淡的青色光芒。
冷粼與玄天上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般的點了點頭，食中二指並起，遙遙指向半空中的界王令。
兩人的指尖各射出一股青色光芒，妖力便隨著那束青芒流向界王令。
開啟界王令中的空間通道，需要足夠的能量，與封閉空間通道相比，有了界王令這個媒介，要簡單得多。
儘管如此，冷粼此時心中仍然充滿了驚訝與駭然，青芒甫一接觸界王令，他立刻感覺體內的妖力不受控制的向界王令中狂涌而去。
若不是自己現在是天妖之身，有著充足龐大的妖力為基礎，恐怕體內的妖力早就被界王令抽幹了。
「好厲害！」冷粼心中暗自咋舌。
偷偷看了一眼玄天上人，他仍然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妖力綿綿不斷的向界王令涌去。
「不愧是老而不死的老天妖，竟然一點都不吃力！」冷粼心中腹誹著，不再去看他，凝住心神，全力催使著體內的妖力。
界王令仍然不住的旋轉著，在冷粼和玄天上人這兩大天妖的驅使下，緩緩的發生著變化。
它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每快上一分，冷粼就感覺自己體內妖力流失的速度就增加一分。
本來就是青色的界王令在吸取了二人龐大的妖力后，顯得更加青瑩透亮，流轉著光澤。
界王令越轉越快，越轉越快，終於，以冷粼的眼力，再也看不清界王令的形狀，半空之中，只有一個青色的光暈不住的發出尖銳呼嘯。
冷粼心中暗暗叫苦，體內妖力流失的速度簡直如同潮水般瘋狂，按照這個速度，即使以冷粼那龐大的妖力都無法堅持太長時間。
「天啊！什麼時候可以結束啊？自己不會被吸**干吧？」
冷粼沒想到，只不過是想要開啟界王令，居然需要如此多的妖力，按照這個思路反過來想，當初將這空間通道封閉在界王令中的人，又擁有著怎樣恐怖的實力？
界王令飛速旋轉形成的青色光暈，如同漩渦般貪婪的吞噬著二人源源不斷的妖力，冷粼咬緊牙關，苦苦的支撐著。
青色光暈忽然詭異的亮了一亮，冷粼知道這是緊要關頭，一咬牙，將體內僅餘的妖力全部輸送了過去。
本來清朗的天空此時聚積起了陰沉沉的雲朵，遮擋住了陽光。
天，似乎一下子暗了下來。
不知何時，青色光暈緩緩升到了離地百丈的高空，與周圍陰暗的雲朵相映照，宛如一面青色鏡子般，透亮，晶瑩。
在那青色光暈的後面，似乎隱隱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像。
冷粼體內妖力一瞬間被抽空，委頓在地。
玄天上人的功力比冷粼要深厚得多，兀自在苦苦支撐著。
高空之上的青色光暈忽然亮了起來，一股柔和的光芒從裡面透射出來。
在那一刻，冷粼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那青色光暈中射出來的光芒，並不是烏雲背後的陽光，而是來自靈妖界的熟悉光芒。
一幕幕的影像猶如走馬燈一般，在青色光暈中浮現，高山、平原、叢林、城市…
冷粼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興奮，他知道那正是靈妖界的景色，而且，他似乎還看到了玄石城和靈妖城。
影像不斷的變幻著，許久，青色光暈終於慢慢變淡，慢慢縮小，隱隱能夠看到界王令的形狀。
終於，青色光暈消失不見，界王令緩緩從高空中落下，飄到冷粼的身前，落到他的掌心上。
冷粼看了一眼玄天上人，這個前任靈妖界主正雙目含淚，仰望著高空，喃喃自語：「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冷粼心中有一絲疑惑，這便是成功了嗎？再看看手上的界王令，還是那樣青的晶瑩剔透，空間通道在哪裡？
可是他看到玄天上人那激動的樣子，只是嘆了口氣，還是沒打擾他。
冷粼一臉狐疑的望著天空，他分出一縷神識，感應著剛才青色光暈出現的位置。
咦？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冷粼正想著，忽然一絲奇異的感受浮現在他腦海，他好像抓到了一點什麼，那種感覺很模糊，卻又清晰的存在著。
他愣愣的站在那裡，細細的感應著那種異樣的感覺。
「哈，我明白了，原來這麼簡單！」冷粼一拍大腿，跳了起來。
自己剛才感應到的正是靈妖界的位置，冷粼現在終於明白，所謂的空間通道並不是固定存在於某一個地方，它是一個概念上的存在。
就如同從人間界飛升一樣，任何人到了一定的境界都可以飛升成仙，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就可以破開空間達到天界。而空間通道只不過是兩界之間最薄弱的位置，可以讓修行者抵抗住空間亂流的撕扯，安然無恙的度過。
空間通道是一個奇妙的所在，很難用言語訴說它的奇妙，那完全是凡人難以理解的存在，只有境界到了，才能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它。
甚至可以說，空間通道無處不在！
冷粼忽然有一種衝動，他很想嘗試一下以自己的法力撕開空間，通過空間通道直接到達靈妖界。可惜，身上的妖力早就被界王令抽得乾乾淨淨，再沒有一絲力氣。
沉浸在激動情緒之中的玄天上人此時也清醒過來，或許，他已經有幾千年沒有過這種興奮的感覺了。
他默默的看著冷粼，忽然一本正經的說道：「界主大人，謝謝你！」
冷粼：「怎麼了？你沒事吧？」
玄天上人輕輕舒了一口氣：「說真的，我一直在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將靈妖界發展壯大的實力，在這之前我還一直不相信，真的很抱歉！」
冷粼哈哈一笑說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啊！你這是很正常的想法啊，我對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有信心，剛才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成功。你看我現在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玄天上人微笑道：「從今天起，你就是真正的靈妖界主了！」
「什麼？我以前不是嗎？」冷粼叫道。
玄天上人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說道：「把手伸過來！」
冷粼納悶的伸出手，問道：「幹嘛？」
玄天上人微笑著沒有說話，伸出手輕輕握住冷粼的手掌。
冷粼看著玄天上人面上曖昧的表情，渾身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正想抽回手掌，忽然感覺玄天上人的手掌上傳來一絲暖流，宛如一道清泉緩緩流入他的體內。
「這是什麼…」
冷粼才剛問了半句，腦海就立刻湧進了一股龐大的資訊，「唔…好亂…頭痛…」
許許多多龐大繁雜的資訊，一幕幕在冷粼腦海中飛快掠過…
這是一片美麗的土地，巍峨的高山上，密密麻麻的樹林，各種各樣的野獸怡然的生活在其間…
場景隨之變幻，開始有各種高級生命出現，有各種怪異的獸頭人身的生物，群聚在一起形成許多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城市。
再往後，一些獸頭人掌握了一些修鍊的方法，開始擁有一些奇特的能力，並將修鍊的方法傳遞下去。
獸頭人族群越來越強大，每隔一年，他們都會聚集到一個地方，去朝拜他們的領袖。千千萬萬個獸頭人齊刷刷的跪在一個頭戴骨冠的人腳下，吶喊著，祈禱著。
冷粼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吼聲，可是他完全想象得出來當時的情形，那樣的震撼人心，那樣的慷慨激昂…
這一幕很快就過去，浮現在冷粼腦海中的開始是戰爭，許許多多踏著飛劍而來的人類開始肆無忌憚的屠殺獸面族群。
他怎麼也想不到，看上去那樣慈善祥和的人類，一旦下手是那樣的狠辣，無數獸面人倒在血泊里，圓睜的雙眼憤怒的仰望天空，手裡還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武器…
無數座城池毀滅在硝煙中，地上滿是堆積的獸面人的屍體，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大地，映紅了蔚藍色的天空。
更多的獸頭人在領袖的帶領下開始反抗，雖然給那些人類修士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是自己卻傷亡慘重。
終於有一天，戰爭停止了，但獸族的領袖也失蹤了。
山川河流在血泊中慢慢恢復了原樣，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群人類修士在這個美麗的土地上大肆屠戮。
最終，這塊土地上的獸頭人越來越少，大片大片的土地開始荒蕪，他們再也沒有實力反抗人類修士的侵擾。
奇怪的是，隨著他們實力的削弱，人類修士進攻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僅餘下少數的獸頭人苟延殘喘的艱難生存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冷粼已經是淚流滿面，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見證了妖族的誕生、興起、衰落與毀滅。
那一幕幕慘痛的景象深深的鏤刻在他的腦海中，從此，再也無法忘記。
玄天上人默默的在一旁站著，一臉的凝重與沉痛。
「為什麼？」冷粼喃喃自語，為何妖族的命運會如此多舛？
玄天上人微微嘆息一聲，沒有回答冷粼的話。
那嘆息彷佛一記響亮的鐘聲，敲在了冷粼的心上，他驟然驚醒，低頭看自己的手掌，掌心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青色菱形印記。
「這是什麼？」冷粼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和下來，緩緩問道。
玄天上人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道：「那是靈妖界印記，從今天起，你就是真真正正的靈妖界主了！」
「靈妖界印記？」冷粼低聲喃喃著，看著掌心的青色印記，青如水，似乎在緩緩的流動著。
「用心去跟它交流！你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玄天上人在一旁指點著冷粼。
冷粼緩緩閉上眼睛，默默感受著掌心的印記。
一絲異樣的感覺浮上他的心頭，似乎那枚印記是一座橋樑，將他與靈妖界緊密的連在了一起。
雖然現在在人間，可是他卻能夠清晰的感應到靈妖界的存在。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這奇妙的感受當中，與靈妖界印記融為一體，那一刻，冷粼甚至覺得靈妖界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靈妖界。
那片廣袤的美麗土地，濃密的叢林，無數的牛羊…他用自己的心細細的體味著靈妖界的存在，凡他心神所至，靈妖界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的感應下無所遁形。
他甚至看到比克正坐在玄石城中，有模有樣的與人說著話。
娜莎還是一如既住的可愛，一身緊身皮毛遮不住她美妙火辣的身材。
心念一轉，靈妖宮中，阿薩正襟危坐，努力的修鍊。
天！這一切，真的是太奇妙了！
一絲疲倦的感覺浮上他的心頭，冷粼緩緩睜開眼睛，眼神中多了一種神秘的渴望。
玄天上人微笑著看著他，「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靈妖界印記是自開界之始，歷任界主的信物，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與印記融合，看來果然是天命所歸，哈哈！」
冷粼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老傢伙，上次你還說界王令是靈妖界主的信物呢！」
玄天上人嘿嘿笑道，「嘿嘿，這次是真的，界王令只不過是一件獨一無二的法寶而已。」
恢復了一些體力之後，冷粼總算拍拍屁股說道，「好了，下山吧！他們應該等急了！」
陰風門的大廳里，冷粼被一哄而上的好奇人潮迅速淹沒，嘰嘰喳喳的發問個不停。
「師父，師父出馬，當然無往不利！嘿嘿，空間通道打開了吧？」
「冷粼，你真的把通往靈妖界的通道打開了？什麼時候幫我打通黑魔界的通道啊？」
「門主，以後我們飛升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仙界了？」
「廢話，我們是妖族，當然去靈妖界，嗚，好嚮往那個地方！」
面對他們的聒噪，冷粼終於忍無可忍，把他們都趕了出去，只留下玄天上人、游幽、道影、青龍。
「游幽，關於打開通往黑魔界的通道，我看得過幾天才可以幫你了！」冷粼淡淡說道。
游幽一臉不解，「為什麼？」
冷粼雙手一攤，「我現在妖力耗損得乾乾淨淨，再怎麼說，你也得讓我休息幾天吧？」
游幽愁眉苦臉的點了點頭。
冷粼轉向玄天上人問道：「上人，我問你一件事！假如我們通過空間通道回到靈妖界，是不是也可以再逆回到人間界？」
玄天上人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應該可以，不過沒有達到天妖境界的人應該做不到！」
冷粼閉目思索了一會兒，又道：「我發現一個問題！」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冷粼身上。
冷粼皺眉道：「你們看，靈妖界有兩條通向外界的通道，一條在界王令中，通向人間界，一條在妖墟，通向獄界天。
「黑魔界也有兩條通道，一條在混元鼎中，可以直通黑魔界，另一條在游幽的魔冥雙輪中，不但可以通向人界，還可以通向獄界天…」
冷粼說到這裡，在場的人臉上都露出思索的神色。
「是啊，為什麼靈妖界與黑魔界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呢？」游幽不停的搔著頭皮。
對這種話題，青龍和道影都插不上嘴，只好坐在一旁看著他們討論。
玄天上人想了半天，才猶豫著說道：「當時四界初分時，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情…」
冷粼忽然插口道：「對啊！我想起來了，在黑魔界的時候隆隆奇說過，四界初分時，天界用卑鄙的手段，將靈妖界與黑魔界封閉起來，是他們用大法力將通道隱藏了！當時靈妖界與黑魔界相比，實力弱小的多，所以…」
玄天上人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了，當時靈妖界受到重創，根本無力反擊，能夠將界王令搶到手已經很不錯了！黑魔界也將魔冥雙輪搶到手，只是混元鼎卻散失在人間。
「至於他們為什麼沒有把幽冥天漩中的通道隱藏起來，恐怕是因為他們覺得靈妖界已經對他們產生不了威脅，況且，獄界天只不過是個遺棄之地，他們毫不在乎！」
眾人都點點頭，這個猜測，或許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測。
冷粼用力搖了搖頭：「好了，不想這個了，再想也就不過如此了！還有一件事，就是關於天界的下一步動向。
「這次照月死了，吉俐陀重傷，只有孤雲完好無損，受此奇恥大辱，我想辛元天君一定不會善罷罷休，大家來想想，怎麼應付他們的下一步行動！」
玄天上人嘿嘿一笑：「我最懶得動腦子，你們年輕人想吧，到時候我動手就是了！」站起身，瀟瀟洒灑的出去了。
游幽看了冷粼一眼，「我有什麼辦法，我們黑魔界的高手就那麼幾個，我算是不錯的了，可是除非我修到大魔神的地步，否則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冷粼皺起眉，游幽說的的確是事實，可是，天界經營了那麼久，不可能只有四大天君這幾個金仙的，到時候真的發生三界大戰，一定會有更多的金仙出來，來維護天界的利益。
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影子，冷粼道：「對了！你為什麼不去找隆隆奇呢？他可是大魔神啊！」
游幽苦笑道：「我怎麼敢去找他？他不是說過了不再管俗事了嗎？」
冷粼嘿嘿一笑：「這可不是俗事，事關黑魔界的前途！你要是不去，到時候我靈妖界打敗了天界，你可別來分好處！哈！」
游幽：「嗯，我試試吧！不過你得先把空間通道給我打開！」
冷粼哈哈大笑：「沒問題！」
算一算自己這方的實力，自己和玄天上人是天妖修為，獄界天有三位大老是金仙，若是能夠把隆隆奇找來，就算敵不過天界，自保應該沒有問題吧？只是不知道，辛元這個陰險狡詐的傢伙，會想出什麼法子來對付自己。
哼！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冷粼握緊拳頭，臉上露出一絲剛毅的笑容。